鸿渐于磐全文阅读 第10分节

第91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2)

    第九十一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2)

    吴汉所提迦叶摩腾又唤作摄摩腾,相传为中天竺人,及至东汉明帝登基之后,曾将迦叶摩腾及竺法兰二位高僧请至洛阳,为其修建白马寺,以供两位高僧弘扬佛法。

    那吴俊驰正自思忖如何辩驳,邓禹又道:“早在秦朝时,便有十八名天竺僧人到得咸阳弘扬佛法,只可惜秦始皇暴虐无道,竟将那十八人悉数斩杀,从那之后便罕有僧人到我中土传教了。”吴俊驰阴森冷笑道:“看来那佛教是天竺国的魔教,不然朝廷岂会下令斩杀他们。”

    朱鲔观瞧对方强词夺理,便即威凛斥道:“你身为堂堂从六品副都讲,怎可尽说混账话,如若照此说来,秦始皇焚书坑儒,也可算作剿灭魔教的义举了。”

    吴俊驰登时没了言语,但见邓禹续道:“那佛教着实是天竺国的名门正派,我大汉孝哀皇帝时,大月氏国王派遣过一位名唤伊存的使者,他到长安后,还曾向我朝博士景卢口述过佛教的《浮屠经》,据说那经书中皆是些劝人向善的言语,是以天竺佛教算不得魔教,吴副都讲如若不信,我可将史书拿来给诸位瞧瞧。”

    邓禹所述之事乃是实情,后世《三国志•魏书•东夷传》注引《魏略》亦有明确记载,其上如此写道:“昔汉哀帝元寿元年,博士景卢受大月氏使伊存口授《浮屠经》。”朱鲔观瞧爱徒如此博学,不由甚感欣慰,随之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我这弟子博学多才,诸多典籍我这个做师父的尚不知晓,可他却能讲得有条不紊。”转而瞧向吴俊驰,悻悻续道:“你肆意诬赖本派弟子,现下还有何话讲?”

    吴俊驰心知不可再行污蔑之举,便只得打个哈哈,道:“适才朱总管说得明白,诸多惦记你都不知晓,我又凭甚非得明白。”

    吴俊驰瞧对方登时没了言语,便随之复现轻慢之状,接着续道:“吴汉的师父到底是不是魔教妖人,我先不跟你们师徒争辩。可今本副都讲传道授业,程鸿渐那小子竟将头撇到一边去,不听本都讲言语,着实可恶至极。”

    程鸿渐不愿事态难以收拾,当即解释道:“弟子并非故意不听,我适才听到巧倩跟刘嘉名在••••••”话到后来,忽而语滞,心下暗道:“我若是实情相告,岂不将巧倩妹妹装了进去••••••”言念及此,便即改口道:“我适才在看巧倩及刘嘉名,这事着实是我做得不好,师父尽管责罚弟子便是,莫要牵连旁人。”易巧倩俏脸一红,心头轻嗔:“瞧我做什么••••••”

    吴俊驰暗自得意,随即出言讥嘲道:“你不听我言语,自是在观瞧旁的,不好生听我言语,你说这话岂不是在放屁?”朱佑笑道:“师父的屁又不好闻,程兄便只得将头扭过去了。”邓禹闻听此语,不由现出笑意,吴汉及刘隆二人均自大笑起来。

    吴俊驰登感难堪,随即向众人说道:“大伙瞧见没,这便是朱总管的好侄儿,竟敢出言戏侮自己的师父。”邓禹出言轻嘲道:“朱佑身为吴副都讲的徒儿,现下已然习得精髓了,你也该欢喜才是。”吴俊驰喝道:“你他娘满嘴喷粪,这本领都跟谁学的!”

    坤字门众属官观瞧吴俊驰口出污言秽语,均觉对方粗鄙,更有人摇首轻叹,邓禹轻笑一声,道:“吴副都讲既觉得说话是满嘴喷粪,我等晚辈自是跟你学的,还用得旁人教吗?”

    吴俊驰自取其辱,却又寻不出由头发作,只得悻悻说道:“你们仗势欺人我且不做计较,可程鸿渐非但不听本都讲言语,还放纵吴汉打伤施不凡,这些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说罢,指向刘植及刘隆二人,接着续道:“后来程鸿渐还又联合了这两个小子,殴打数名前来救助施不凡的弟子。他们这样还嫌不够,且又破口辱骂同门刘嘉名,并要殴打对方。这几个孽徒如此无法无天,朱大总管竟要包庇,真不知你到底收了什么好处?”

    刘植心下惧怕,未敢出言顶撞,刘隆已然按捺不住,竟自愤愤说道:“谁叫那几个家伙欺负人,揍了活该。”吴俊驰讥嘲道:“着实活该得紧哪,你们要将刘嘉名暴揍一顿,可到后来尔等怎的如此狼狈?”

    刘嘉名暗自偷笑,随之轻摇折扇,佯作悲戚道:“弟子本不愿动手,后来我都认输了,他们竟还要来打我。”他这话既将自己撇得干净,又将过错推到了程鸿渐四人身上,自己却犹似受尽了欺侮一般。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些人如此强词夺理,只怕连累旁人陪我受罚了。”言念及此,便即正色说道:“这事情皆是因我而起,要打要罚尽管冲我来,莫要牵连旁人。”吴汉愤懑接口道:“你们颠倒黑白,我吴汉不服。”

    刘隆随之附和,吴俊驰轻哼一声,阴阳怪气道:“罚你们自是理所应当,可为师痛心上面有人袒护你们,才会使得尔等如此不守规矩,其实最可恶的正是肆意插手我坤字门事务之人,为师定要恭请监院长老将此事断个明白。我也是为了你们的将来着想,莫要不晓事理。”

    跟随朱鲔而来的数名弟子正要发作,邓禹赶忙出言拦住,随后朝吴俊驰抱了抱拳,说道:“看来此事着实不小,到时只怕要闹到掌门那里不可了,不知吴副都讲可否通融?”

    朱鲔只道邓禹当真要出言求恳,便即说道:“徒儿不必求他,他要寻长老便由他找去,我行得端正,没甚好怕的。”

    吴俊驰打个哈哈,随后向邓禹道:“这如何调教弟子可是天大的事务,你家师父有意包庇那几个孽徒,不许我出手管教,本都讲自该要掌门也知晓此事。”邓禹笑道:“吴副都讲莫将话说得满了,到时可没法子收场。”吴俊驰斜歪嘴角,自得说道:“还是思量下你家师父该如何收场吧。”

第92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3)

    第九十二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3)

    邓禹张开手中折扇,仿效刘嘉名摇扇之状轻晃两下,接着说道:“吴副都讲所言不差,管教弟子乃是头等要务,着实含糊不得。可我有一事不明,你门下弟子打得如此热闹,你既身为师尊怎么不出手制止,还得连累我师父特意赶来,管你门下闲事?”吴俊驰脱口道:“刘嘉名武功高强,哪里用得着我出手••••••”他话音刚落,便即追悔先前所言。

    四下里顿起私议之声,吴俊驰心道:“这朱鲔的弟子当真狡猾,老子竟他娘着了道儿。”邓禹纵声郎笑道:“看来吴副都讲早已知晓刘嘉名武功高强,这才没有出手相助,您的手段在下可钦佩得紧哪。”

    吴俊驰正自思忖如何强辩,邓禹向坤字门下众属官抱拳续道:“诸位前辈给评评理,刘嘉名武功高强,鸿渐跟其他几位师弟并非敌手,又如何会去欺负他?”

    坤字门下众属官先前虽未言语,可公道自在人心,这当儿邓禹将道理讲明,立时便有名年长的属官颔首说道:“邓贤侄所言有理。”

    吴俊驰横了那老者一眼,邓禹接着说道:“先前朱佑兄弟跟我师父说,吴副都讲在大庭广众下提及鸿渐拿着棍棒好似乞丐,不知可有此事?”吴俊驰心道:“这番话那么多人都听到了,要是不认倒显得老子怕了。”

    吴俊驰正如此思忖,邓禹复又相询,那厮便即挺起脖颈,阴沉着脸道:“本都讲说了,你能怎的?只有乞丐才拿根破棍子到处晃,我要门下弟子比试拳法,究竟有甚过错?”

    吴俊驰虽蛮横无理,邓禹却也并不惧他,当下慢条斯理道:“我听闻掌门曾传了鸿渐几招四象两仪棍,而这套棍法又是本派前辈整理而成。吴副都讲如此说,不禁侮辱掌门,且还辱没了本派祖宗。”

    吴俊驰如何敢担待这等罪名,但瞧他指着邓禹的鼻子,悻然斥道:“你••••••你竟敢诋毁我••••••”话到后来,不由双唇微颤,如此这般过得须臾,方才续道:“那小子的棍法是掌门所传,本都讲偏生不知。我要是事先知情,怎会说出这话,任由你来抓老子把柄!”邓禹道:“吴副都讲即便不知此事,也该知晓棍为百兵之祖,本派素来倡导弟子习练棍法,正如您所言,调教弟子乃是大事,不可稍有差池,咱们不如去寻掌门公断,任凭尊上惩罚处置。”

    武林中“棍为百兵之祖”乃是常识,吴俊驰倒是不敢否认,先前嚣张的气焰竟自泄了,转而向朱鲔赔笑道:“朱总管的爱徒果然能言善道,本派要是多几个他这样的才俊,那可真算得上一桩幸事。”朱鲔道:“吴副都讲莫要插科打诨,咱们快去寻掌门理论去吧。”

    吴俊驰讪讪一笑,随后向坤字门下众属官道:“今日事务繁杂,你们与众弟子这便散了吧,我跟朱师兄有话要讲。”坤字门下众属官道:“属下遵命。”

    吴俊驰观瞧鸿渐诸人尚未离去,便即说道:“今日之事权且作罢,尔等赶快回去吧。”朱鲔道:“你们都散去吧,我倒要瞧瞧吴俊驰还要搞甚名堂。”吴俊驰陪笑道:“瞧朱总管说的,属下哪里敢搞什么名堂,您要是信得过我,便名您的人也都退下吧,留下您这位能言善辩的小弟子作陪便好。”

    鸿渐诸人回入房中将歇,刘隆正自叫痛,忽听有人轻叩屋门道:“几位兄弟开门,我是你们刘秀大哥。”

    程鸿渐及吴汉闻听此语,当即撑持下床,将刘秀迎了进来,另外三名孩童正要见礼,刘秀慈和说道:“兄弟们都快歇着,今日之事我已听人说了,还听闻你们受了些伤,不知打不打紧。”程鸿渐忍痛强笑道:“一点小伤不碍事,是邓师兄提及我们受伤了吗?”

    刘秀观瞧鸿渐脖颈淤青,其态甚显疲惫,又瞧刘隆尚在床上趴着,便即说道:“程兄弟先躺下歇着,大哥给你慢慢讲。”

    程鸿渐靠于床头坐了,刘秀轻叹一声,接着说道:“今日我在司礼院当值,有名坤字门下的属官前来寻我师父,当时他老人家刚好不在,那人与我相熟,便将你们的事告诉了我。”程鸿渐先前刚受大辱,这当儿眼见有人如此关怀自己,不禁甚为感怀,随后说道:“我们歇会子便好,刘大哥既然今日当值,还是先行回去吧,免得受了责罚。”刘秀道:“你们不用多虑,我已寻旁人替我了,再说我也没心思回去当值。”

    吴汉心头愈发气闷,随之拍了下桌案,愤懑说道:“都怪吴俊驰横行霸道,教唆一群弟子欺负我们,那厮着实可恶得紧!”刘秀道:“今日多亏了邓贤弟机智,我还听那名属官说邓贤弟驳斥了吴俊驰后,坤字门下还有名属官在为兄弟们鸣不平。那吴俊驰眼见无法颠倒黑白,这才将你们放回来。”

    刘隆手捂臃肿腮帮,悻悻接口道:“还有那个唤作刘嘉名的鸟人仗势欺人,往后我非得要叫他好看。”刘秀瞧了下刘隆伤势,随后说道:“好兄弟不必着恼,听闻吴俊驰将朱总管跟邓贤弟挽留了下来,咱们先弄清楚那厮又要搞甚明堂,再做计较不迟。”

    众人点头称是,刘秀接着续道:“你们还没用饭吧,要不我这便去总坛酒楼买些,咱们正好一同吃。”

    刘隆先前还颇为气恼,这当儿既闻此语,不由眉开眼笑,随即说道:“今日被那刘嘉名气得饭都忘吃了,刘大哥这么一说,小弟还真觉得饿了。”刘秀问道:“刘兄弟可有甚想要吃的?”刘隆笑道:“劳烦大哥帮我带些肥鸡、肘子之类的吃食。”

    刘植闻听此语,便即出言轻斥道:“你这馋虫怎么如此不晓事理,你又不是不知道本派酒楼卖得可不便宜,而刘大哥为了瞧我们连饭都没来得及吃,你倒好意思要他破费。”

    刘秀不并不在乎花销银钱,当下温言说道:“刘隆兄弟不过是要吃些好的,前些时日我领师弟们剿匪有功,总坛赏了我些许银两,大伙正好庆贺一番。”

第93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4)

    第九十三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4)

    刘植惟觉刘秀在派中资望较深,按理该当自己宴请,是以又做推辞道:“总坛所设酒楼便如城中一般,欲要喝酒吃饭都要花销相应的银两,派中家境颇丰之人甚多,自不会在乎些许银钱,不过小弟听闻刘大哥虽是皇族后裔,家中却不怎生宽裕,这才不好意要您破费。”刘秀笑道:“我知晓你家跟我三弟家有些交情,恰是这个缘故,你们也可将我当作自家人,但凡有甚需求,只管言语便是。”刘植拱手说道:“那小弟便多谢刘大哥了。”刘秀微微颔首,转而向鸿渐道:“程兄弟在床上好生歇着吧,过会子大哥在瞧你。”

    程鸿渐目送刘秀出得屋去,随后躺在床上,心下暗道:“刘秀待我们好似兄长一般,我要是真有这样的大哥该有多好••••••”

    程鸿渐想着想着,便即缓缓入睡了,如此这般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耳畔有人唤道:“程兄弟醒醒,将饭吃了再睡不迟。”

    程鸿渐睁开朦胧睡眼,但见那人与刘秀、耿弇等人年岁相若,身形魁伟显雄奇,肤色如铜透刚健,双目如炬敛锋芒,随之恭谨相询道:“不知这位大哥怎么称呼?”那人回道:“我姓寇名恂,是你刘大哥结拜四弟,亦跟你耿大哥同拜魏德韬修炼武艺。”

    程鸿渐闻言甚喜,随后说道:“原来您便是我寇大哥,先前听闻你外出公干了。”寇恂笑道:“正是,我这也是才回来,偏巧在总坛酒楼中碰到三位结拜兄长,便想跟过来瞧瞧你们几位兄弟。”

    程鸿渐酣然一笑,随后便向刘秀、邓禹、耿弇三人见礼,刘秀微微颔首,道:“四弟直至今日方回,现下大伙正可团聚。”

    屋内诸人围坐一处畅谈,桌上鸡鸭鱼肉应有尽有,正是刘隆吃得最欢,刘植望着兄弟吃相,不由暗忖:“要不是王莽老贼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与弟弟本该有享用不尽的锦衣玉食,他的吃相又怎会如此粗俗••••••”

    刘植正觉凄苦,刘秀相询邓禹道:“今日那吴俊驰请邓兄弟跟朱总管吃饭时,都说了些什么言语?”邓禹轻笑道:“那吴俊驰眼瞅理亏,便怕今日之事闹到掌门那里,可他先前将话说得太满,便只的向家师好说歹说地赔着不是,求我们莫要与他计较。”

    耿弇随之轻笑一声,道:“这倒新鲜了,我早听闻吴俊驰仗着舅舅权势,可是趾高气扬惯了的,真没想到这厮竟然还会服软。”邓禹笑道:“初时家师还打算将那吴俊驰如何作威作福告知掌门,却不料那厮竟然谄笑道:‘看来朱总管气我不敬上司,看来我得给朱师兄跪下磕头,将原先的礼节悉数补上了。’其实吴俊驰见到我师父只需作揖即可,不过那厮说罢,还当真给我师父跪下了,师父磨不开面子,方才绕过那厮。”刘隆开怀大笑道:“谁叫他欺负咱们,这才他娘的痛快哪!”寇恂尚且不知原委,随即问道:“吴俊驰如何欺负你们了?”

    程鸿渐将遭际如实说了,随后又将开罪吴俊驰的缘故也一并讲了。寇恂听过来龙去脉,不由停杯投箸,随之兴叹道:“总坛大事迟早要坏在这甥舅二人手中••••••”

    耿弇观瞧寇恂满怀怅然,便即举起酒杯,出言笑嗔道:“我可得罚师弟一杯,嫌弃掌门暗地里钦点你外出公干,可我身为师兄竟然都不知晓你要去做什么事,这可当真羡慕死我了,照理说这种露脸的好事,该当算我一个才是啊。”

    寇恂知晓对方素喜玩笑,并非心存妒忌,饶是如此却也自罚一杯水酒,接着说道:“论资历武功,我着实不敢跟师兄相较,只不过掌门为了机密,这才瞒过尉迟德开的御史台,要咱们师父抽调一名并不如何起眼的弟子,赶赴河北分坛查案。”耿弇笑道:“师弟颇有智谋,掌门跟师尊这个人选安排得甚是妥当。”

    程鸿渐闻听寇恂赶赴河北分坛公干,便即出言相询道:“寇四哥在河北可曾遇到过本派的段峰大叔,不知他现下过得好不好?”寇恂说道:“我到河北之时听过他的名字,只是并不相识,而且我听闻他当时不在河北,直至我赶回总坛也无缘见他一面。”程鸿渐心道:“是了,段大叔跟我分别没多久,现在应该还没回到河北分坛呢。唉,最近接二连三地发生了那么多事,感觉犹似过了好久••••••”

    鸿渐正自黯然,刘秀相询寇恂道:“不知掌门派四弟调查何事?”寇恂沉吟须臾,接着说道:“此事有关机密,大伙听过便罢,莫要同旁人讲。”

    诸人相继应承,寇恂接着续道:“我大汉孝成皇帝有名龙嗣,这位殿下唤作刘子舆,多年前王莽老贼欲要将其诛杀,而本派为了匡扶汉室,便遣人相助段峰营救了殿下。”

    邓禹闻听此语,不由心头一震,随之脱口道:“看来坊间流言并非谣传,原来孝成皇帝当真有龙嗣尚在人世。”寇恂回道:“要不是掌门先前遣我公干,将这等事情相告,小弟也不知晓,此番大哥出言相询,我也不愿隐瞒。”

    程鸿渐知晓此事非同小可,当下复又说道:“寇大哥放心,这事我早知晓的,往后定不会同旁人讲。”寇恂道:“我相信你们几位兄弟。”刘秀问道:“孝成皇帝的遗嗣现下是否在河北栖身?”

    寇恂颔首道:“大哥所料不错,本派救下刘子舆后,掌门为保殿下万无一失,又瞧河北燕赵之地物饶民丰,便要刘子舆在河北隐姓埋名,且命本派河北分坛负责照应。”

    邓禹立时恍然,随之脱口道:“怪不得这些年掌门甚为重视河北事务,还命我们内务府拨下了好些银两。”寇恂续道:“掌门吩咐河北分坛拿这些银两置办万亩良田,交由佃农耕种,并将收获的粮草寻个隐秘之处囤积,以备刘子舆起事之用。”程鸿渐道:“倘若打起仗来,军粮定会消耗甚巨,派中是该多积攒些粮草。”

    寇恂叹息一声,道:“正是这个道理,可在今年年初,河北分坛的粮仓竟忽而燃了一场邪火,竟将本派囤积下的粮草焚毁殆尽了。”

    诸人均自唏嘘,寇恂接着续道:“河北分坛粮仓起火,掌门尊上自要追查,而河北分坛的坛主高宦将罪责悉数推给了粮仓执事福萍,请求掌门将其处死了事。”耿弇轻哼一声,道:“高坛主倒推得干净。”寇恂道:“当时掌门批示,提及那福萍不过是位弱女子,大伙毕竟是同门,且念在她接管粮仓不久,有些事务并不熟悉,是以不要害她性命,只需将她赶出本派,再不任用便是。”

    程鸿渐轻舒了一口长气,接着说道:“这个处罚倒不为过,只是福萍上任不久,便摊上这档子事,也着实怪可怜的。”邓禹稍作沉吟,随后说道:“这火烧得未免太巧,只怕是有人贪墨了粮草,又恐往后事情败露,方才有意燃起这场大火。”

第94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5)

    第九十四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5)

    寇恂早已查明此事原委,当下并不避讳,如实说道:“师兄所言甚是,掌门亦有此怀疑,这才设法保全那名女弟子的性命,可他又怕传那女弟子到得总坛查问,难免会打草惊蛇,是以暂且将罪责推到那女弟子身上,却暗中派我前去查访。”邓禹颔首道:“原来如此。”

    寇恂追思前事,不由叹息一声,随后说道:“我到得河北后,先去瞧了眼那名唤作福萍的女子,我刚进了她的家门,便见到她满身尘土,正在吃喂猪的烂白菜。我走上前去,福萍见我便躲,卷缩在墙角瑟瑟发抖。我正要上前搀扶,偏巧碰到她的母亲从外面买菜回来,她母亲观此情景,赶忙抄起扫帚朝向我身上打来,口中叫骂道:‘你们这群轩辕派的畜生已经将我闺女害得疯了,这当儿还到此间作甚,我老婆子便算死了,也不容你们再来加害。’”

    刘隆闻听这些言语,早已食不甘味,但见寇恂续道:“我忙向那老人家解释来意,她才稍微平复了些。后来那老婆婆提及她的闺女是个老实人,平日间也无甚主张,可高宦却忽而提拔她闺女做了粮仓的执事。后来粮仓燃起了熊熊烈火,将分坛粮草燃烧殆尽,高宦那厮便将福萍捉到分坛一顿暴打。那女弟子回来的时候已然疯癫,回到家后便不住说道:‘他们打我,他们打我••••••’,我瞧那福萍手臂及脸上还有多处淤青,便知那老婆婆所言非虚,更为雪上加霜的是,那女子的夫君受不了这种日子,竟然将她休了。”邓禹闻言兴叹,随后说道:“这般悲惨之事,纵然在戏文中,怕也不过如此了。”

    诸人正自黯然,寇恂又道:“后来我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欲要交给那位老婆婆补贴家用,可福萍竟将那银子夺去,随即抛出老远,愤懑呼喝道:‘你们为了银子却将好人诬陷,通通该杀••••••该杀••••••’,之后她又说些什么,我也听不清了••••••”

    程鸿渐愈发觉得此事定有蹊跷,便即悠悠接口道:“看来福萍定是受了莫大的冤枉,她虽然疯掉了,却还是将冤屈吐露出来,不知寇大哥抓住那个害人的家伙没有?”寇恂道:“那粮仓正是高宦命人纵火焚毁的!”

    此语既出,屋中孩童登感骇然,刘秀诸人虽已猜晓大概,却依旧深感抑郁,寇恂接着续道:“那高宦这些年来着实贪墨了大批粮草,之后将那些粮草贩卖到市集或者匈奴,从中捞了不少好处。高宦心知账目核对不上,便将前任粮仓的执事换下,提拔福萍到了粮仓当执事。他之所以要提拔福萍,实是观瞧福萍平素沉静寡言,有时更会显得怯懦,看似甚好欺侮,便设下此等毒计将所有罪责全都推到她的身上。可高宦万万没有料到,他火烧粮仓的举动竟然被福萍无意发觉,那厮立刻将福萍抓回分坛百般折磨,逼她写下供状,认下自己并未好生看管,方才使得粮仓失火。”

    吴汉闻听派中丑事,便即轻哼一声,道:“吴俊驰那厮先前还诬赖我师父是魔教中人,可轩辕派的人物竟做这等不耻勾当,我看他们才像魔教中人,要是不能好生惩治,咱们不如散伙算了。”邓禹皱了下眉头,随即嗔道:“吴兄弟岂可说这浑话,那魔教教徒都敢明目张胆地草菅人命,奸淫掳掠,而魔教中又会有何人来管?”

    吴汉满脸不忿之色,却也知晓对方所言有理,便在这当儿,寇恂说道:“邓大哥所言不差,其实正道武林中也有恶人,但断不可将正道武林与魔教混为一谈,须知那魔教教义本身便是贪婪好杀,而正道武林却是以造福于民作为宗旨,倘若没有本派与魔教中人对抗,那些人将会更为无法无天,再说高宦那厮终究被我等擒住了。”

    程鸿渐欣然称庆,刘秀说道:“高宦乃是河北分坛坛主,且是尉迟德开的入室弟子,想来四弟擒他定然不易。”寇恂道:“多亏掌门先前曾给我一道法旨,要我凭此法旨临机专断,全权调度分坛弟子。我将高宦的罪证集齐后,副坛主便领人助我同高宦的党羽展开了一场血战。那高宦着实厉害,分坛中多名弟子都断送在了他的掌下,我也被对方打得吐了血,这才将其擒住。我当时便要将他处死,谁知高宦竟告诉我,他这些年所赚银两大部分都送给了尉迟德开,那人情愿跟监院长老当面对质,以求将功补过。我瞧兹事体大,便打算翌日亲自将他押回总坛,听由掌门发落,可惜那厮第二天竟在牢中上吊而亡了••••••”邓禹道:“高宦怕是并非服毒自尽,而是被人暗中加害的。”

    寇恂暗自追悔己过,随后说道:“我也这般想,尉迟德开党羽众多,极有可能是他们害死的高宦,只怪我疏忽大意,自己寻了间屋子疗伤,仅命分坛弟子看管大牢,方才出了这档子事情。”

    众人均感可惜,刘秀出言相劝道:“四弟不必内疚,你当时受伤不轻,理应好好休养,不过负责看管高宦之人贤弟可曾盘问?”寇恂道:“我当时安排六名本派弟子在牢房外看守,那六名弟子均说当晚没有进去过,亦无人探视,我瞧他们六人互相监督,该当不会扯谎,后来我发现那房顶横梁处竟刮着些许黑色布料,想来凶手定是身着夜行衣,趁着夜深人静由屋顶钻入,而他二人该当相熟,刺客趁着高宦不备将其勒杀,伪造了上吊自尽的场面,负责看守的弟子方才毫无察觉。”

    耿弇不由唏嘘,随后说道:“分坛中亦有不少好手,欲要寻出这杀人灭口的奸贼可有些难办了。”寇恂叹道:“此事着实棘手,且那高宦死后,分坛的几位要紧人物便即相互攻讦,争抢坛主之位,我只得再次端出掌门法旨要他们先行各司其职,违令者立斩不赦,方才暂时压住了纷乱势头。可我终究怕坛主不立,还得再生动乱,毕竟河北分坛再也经不起折腾了,是以并未继续调查高宦被杀一案,便星夜兼程地赶回总坛,向掌门禀报了来龙去脉。”

    耿弇听过了这些原委,便即微微颔首,说道:“师弟此举甚为妥当,不知掌门欲要如何打理这些事务?”寇恂道:“掌门已然遣人送去法旨,将河北分坛分作青、冀、并、幽四州分坛,又命原先河北分坛中的四位人物任职坛主,各自提领一州分坛,除此之外掌门还升迁了好些人,要他们辅佐坛主,为本派尽心效命。”邓禹问道:“那高宦提及尉迟德开收了他不少好处,随后便惨遭旁人暗杀,不知掌门要如何处置此事?”寇恂道:“掌门尊上只说人证及物证皆不足备,只怕他要就此作罢了。”邓禹独饮闷酒,心下暗道:“看来师尊还要受尉迟德开排挤。”

    吴汉闻听此语,悻然脱口道:“掌门真是好没魄力,我要是当掌门,非将这等败类关入牢房,迫得他将自己做过的坏事全都抖落出来。”刘秀道:“贤弟不知掌门平素甚是顾念情义,当年他尚在襁褓之时,便被人遗弃在我总坛左近,这些年来倘若没有先掌门以及诸多长老看顾,他便难以长大成人,更难承继掌门之位了。是以尊上没有确着证据,自不会惩治尉迟长老。”

    吴汉只觉掌门如此处置,难免有失公允,不由闷声闷气道:“如此说来,掌门倒将尉迟德开那厮当作自家亲戚了。”朱佑打个哈哈,随之接口道:“掌门深意不是咱们能领会得到的,那些琐碎事务只管任凭尊上处置,咱们吃好喝好便是。”说罢,竟自夹了块肥滑鸡腿,放入吴汉碗中。吴汉悻然说道:“那些家伙便似腐肉一般,要是不能除掉,还不得坏了整锅汤。”

    刘秀不置可否,随后轻叹一声,道:“想我轩辕派中,掌门好歹心存正义,尚不能杜绝此等黑暗行径,而那篡汉的王莽奸邪狡诈,朝廷到底乌烟瘴气到何种地步便可想而知了,黎民百姓岂能不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第95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6)

    第九十五章

    且将进酒点江山(6)

    有关王莽之事,鸿渐先前听得多了,自也有些心得,这当儿既闻此语,便即脱口道:“王莽篡汉乃是不义之举,能卖命扶保他的人,只怕都是些大坏蛋,这样的朝廷定然好不了。”

    寇恂微微颔首,随后说道:“我此番下山后方才知晓,王莽近年来在朝中不断增添了好些官吏,仅在那京师中,便新置了大司马司允、大司徒司直、大司空司若之类的官职,这些官阶位同九卿,全都分赏给了他的亲信,地方上更有诸多官名乃是我等从未听说过的。”

    刘秀忧心国事,不由得双眉紧蹙,随后说道:“这些官职平白增添这些似是而非的官职,促使官员间彼此推诿,碰到琐碎事务没人打理。”邓禹颔首道:“大哥所言有理,便如那大司马司允究竟算不算大司马,大司徒司直又该行使何等职责,这些都使人模棱两可。”耿弇轻笑道:“遇上琐碎事务,他们自会彼此推诿,要是碰上捞银子的差事,便会争得头破血流了。”刘秀轻叹一声,道:“朝廷还得枉自增添不少花销。”

    寇恂道:“那是自然,朝廷不仅拿出好些钱财豢养这伙繁杂官僚,还任由他们肆意横行,甚至与富商巨贾狼狈为奸,直将天下黎民搅得苦不堪言。”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续道:“现下天下百姓穷苦过甚,卖儿鬻女已是寻常之事;诸多权贵为富不仁,大街上竟可瞧见富家公子拿金丸当石子射向穷苦行人,引发百姓争相抢夺厮打,而那些纨绔子弟便坐在车中观瞧热闹。”

    吴汉早已恨透为富不仁之徒,这当儿更是破口便骂,接着续道:“真该要那些纨绔子弟过些苦日子,看他们还怎生戏弄旁人。”寇恂道:“你也不必恼火,我当时瞧见了这等人,便出手将他们抢了,还将其身上所携钱财悉数分发给了穷苦百姓。”吴汉哈哈大笑,道:“这才痛快!”说罢,便即痛饮了一杯水酒。

    邓禹心生感慨,随即说道:“如今这世道正是强者为风雨,弱者为浮萍,贫苦百姓只得任由权贵欺凌。世道如此昏暗,我等虽有一身武艺,又能救下几人,些许绵薄之力也不过是杯水车薪罢了。”

    刘秀轻抚其背,温言说道:“二弟不必悲观,我以为修身之人,小者可齐家,大者平天下。”话音刚落,耿弇纵情朗笑道:“大哥这话方显男儿本色,咱们痛饮一杯!”

    诸人一饮而尽,刘秀接着说道:“当年夏桀无道,商汤伐之;纣王暴虐,武王诛之;而暴秦苦民好杀,陈胜、吴广身为布衣,手上更无三尺短剑,都敢率众揭竿,唤得八方响应。本派内部固然矛盾重重,甚难完成推翻王莽的大业,可我已听闻荆楚绿林山中已然聚集了七八千条好汉,打起了推翻王莽的旗号,现如今愈发兴旺,天下星火之势已成,不出十年定可燎原。”

    程鸿渐大为振奋,心底处犹似苍龙卧巨磐,蓄势腾云起,邓禹略感疑惑,随之问道:“大哥如何断定绿林定然成势,又从何得来十年之期?”刘秀道:“一者,那绿林山连绵不断,层峦叠嶂,山中雾霭弥漫,官军欲要进山搜捕,极难尽除,此为地胜;其二,王莽暴政不得人心,又兼他先前骄狂自大,肆意贬斥外族,招致八方反叛,最终劳民伤财,使得大新王朝的财政雪上加霜,现下起兵反莽,实乃上承天意,下顺民心,必得万民响应,此为道胜;其三,绿林新起,诸人必定众志成城,反抗官军,此为志胜。不过王莽毕竟树大根深,急切之间定然无法胜他,《左传》曾言‘十年生聚’,是以我认为十年之内,天下大事方可燎原。”

    他平素沉稳内敛,这当儿侃侃而谈,诸人无不为之振奋,程鸿渐颔首说道:“爹爹曾跟我说,天底下的好些事情并非一朝一夕能够促成,可只要循序渐进,按部就班,便可寻得一块适合栖息的磐石。”耿弇笑道:“看来你爹爹便是依照此意,给你取名鸿渐了。”

    程鸿渐酣然一笑,刘秀随之笑道:“他老人家所言甚是有理,便连天下大势亦是如此,目前天下虽现颓势,可只要我等安邦大志不灭,世间万民便会如高飞鸿雁般,逐渐寻得栖身磐石。”

    耿弇抚掌大笑,寇恂说道:“现下绿林好汉在民间威名日盛,看来天下要归他们所有了。”刘秀摇首道:“我看不然。”

    程鸿渐先前只道绿林军可救万民,这当儿闻听此语,登感心头一紧,随即问道:“刘大哥为何这般讲?”刘秀道:“绿林军中的人物皆是贫苦出身,现下为了填饱肚子,定然奋勇争先,可他们的首领却只晓武事,并无文略以安民,往后如若夺得大片城池,难免会不知所以,再也不受万民拥戴。”耿弇半开玩笑道:“欲要平定天下,还需我等真英雄。”话到后来,竟自饮下一杯水酒,接着续道:“不知大哥如何知晓那绿林军首领的脾性?”

    刘秀道:“我先前奉命下山公干,总听百姓提及绿林军如何劫掠官军、扫荡府衙,却从未听过他们将夺下的粮食金银分给百姓,由此足见他们的首领贪婪。现下百姓提及此类事情虽觉大快人心,可他们并未获得过任何实惠。似此等军众骤然获得大片领土,便只会知晓如何敛财取利,却不知如何利民,到得那时百姓自是不会拥戴了。”邓禹问道:“大哥以为将来何人可取天下。”

    众人均自注视刘秀,但见他郑重说道:“正所谓‘时势造英雄’,天下大势如此,最终能得天下者,先需通晓文韬武略,既可上马管军,亦能下马安民,此为一;胸藏乾坤,海纳百川,可隐忍,能伸张,此为二;仁义贤明,有功者赏,有能者官,劳大者其禄厚,功多者赏爵尊,能治众者为卿相,从而迫使奸邪遁形,此为三。”他说话之态依旧沉稳内敛,却隐含吞吐万物之势,邓禹已明其意,心下不由折服。

    耿弇笑道:“依我所见不仅时势造英雄,英雄亦造时势,天下已生乱象,我等总不能空有文韬武略,却又无甚作为,当真如此也着实没甚趣味了。”刘秀道:“轩辕派正如深池,绝非真龙久住之所。可现今我等羽翼尚未丰满,时机亦未成熟,唯有韬光养晦,勤修苦练,以待来日我等兄弟联手,另创一番大业,解救天下万民,如此方为正道。”

    屋中契阔谈好气象,诸人听过刘秀一席言语,登感豁然开朗,鸿渐更增解救万民之念,这正是:九州天都险,豪杰耻病死。心系凌云志,进酒点江山。鲲鹏游九天,群雁并翱翔。挥斥方遒情,契阔相谈。万难不足畏,相扶过崇山。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96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1)

    第九十六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1)

    豪情似海洪波起,胸藏乾坤日月行。话说程鸿渐闻听刘秀指点江山,不禁心潮起伏,随之脱口道:“若能跟随一帮兄弟扶危济困,倒也不枉在这世上走一遭了。”话到后来,思及吴汉击败施不凡竟可不费吹灰之力,刘氏兄弟的拳脚也远远胜过自己,心中知晓若不是仗着几招精妙棍法以及姚蓁蓁倾力帮扶,自己无论如何也入不得总坛,便愈发觉得该当好生修炼,接着续道:“吴大哥三拳两脚便将施不凡打趴下了,而我却被那家伙好顿毒打,若非你们相助,我定是支撑不住的,依照现下情形,我如不好生修炼,往后便没法子扶危济困了。”

    刘秀温言道:“施不凡乃是走石门的二公子,自该甚有功底,现下输给他也属寻常,不过后来者居上,往后刘嘉名都不是你的对手了。武功不好可以勤修苦练,怀有济世救民的侠义之心,方才更为重要。”程鸿渐当即应承,接着说道:“刘大哥先前只用一招便可制服魑、魅二鬼,这等武功着实厉害,不知刘大哥可否指点一二。”

    刘秀观瞧鸿渐满心期待,便即颔首道:“你既愿学,我自当尽心点拨,不过你刚被施不凡打伤,不如暂且将养数日,之后大哥会先教你些练功的门道。到得那时,程兄弟要多吃些苦头了。”程鸿渐笑道:“只要能将武功练好,哪怕吃些苦头也不打紧的。”

    便在这当儿,朱佑插科打诨,笑道:“刘大哥好生偏心哪,往后鸿渐当真练会了你的本事,我们还哪里是他的对手,到得那时只有受他欺负喽。”程鸿渐闻言一怔,随之脱口道:“咱们彼此交好,我便算当真练会些本领,也不会跟你们打架的。”

    刘秀微微一笑道,接着说道:“朱兄弟说笑了,欲要修炼高深武功,便该以深厚的内功为根基,几位小兄弟倘若有兴趣,尽可同来找我,顺便带上一套替换的衣衫。”

    吴汉跟刘氏兄弟亦知刘秀拜入总坛多年,又是正一品长老的高徒,武功定然高强,这当儿既闻此语,自是均感欢喜。

    耿弇纵声郎笑,随之卖起关子,说道:“你们不要欢喜得太早,刘大哥练气的法子委实凉快得紧,到时你们便可领教了。”

    程鸿渐及同屋伙伴休憩一日,便寻刘秀习武去了,又随他到得一处水潭,但见距岸旁百十来步的潭面上有块巨石,那巨石露出水面约有五尺,顶部仅可供一人盘膝而坐,其上有条匹连也似的巨瀑,径从数丈高的天公樽倾口飞流直下,竟而拍得那巨石扑腾之音不绝于耳,水花有如碎玉般四溅而出,那巨石也恰因这个缘故,更显晶莹透亮。

    刘秀指向那潭中巨石,接着说道:“我平素坐在那石头上修炼内功,任凭其上瀑布倾泻在头顶跟背脊之上。”鸿渐奇道:“刘大哥为何这般修炼?”刘秀道:“那条瀑布的力道恰到好处,我坐在上面便会以内力与之相抗,这样便有助增进内力,亦可可磨砺心性。我现下便上去小坐,你们也可似我这般修炼。”

    鸿渐诸人相继应承,便走到瀑布底下缓步而行,但瞧那条巨瀑与地下水潭同宽,清冽潭水直没刘秀膝间,刘秀踏上大石盘膝而坐,任由匹练似的瀑布扑将下来,而刘秀犹似若无其事般闭目养神。如此这般过得须臾,刘秀复又原路折回,向众人讲了些吐纳之法,接着续道:“谁先上去试试?”

    朱佑早已跃跃欲试,当即接口道:“我先来!”说罢,刚朝潭中踏去,那匹练也似的大瀑布便直扑朱佑脑顶,直将他迫得向后疾跃,不住叫苦道:“好凉!好凉!当真是透心凉!他娘的,真凉死我了。”

    时下山涧中依旧凉风送爽,天边红日未出,潭水及瀑布自是更显清冽,刘隆不明就里,竟自哈哈大笑,道:“你也太没出息,不过被凉水浇头罢了,有甚大惊小怪。”

    朱佑心中不服,随之出言相激道:“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有本事你倒来试试啊。”刘隆道:“我来就我来,闪一边儿去。”说罢,便欲下水,刘植当即叮嘱道:“小心点儿。”

    刘隆在瀑布底下犹如醉汉般踉跄晃至巨石跟前,眼见他便要攀至其顶,却忽儿脚下打滑,竟自跌入水中。鸿渐及刘植当即迈开步子,欲要上前相扶,刘隆已然向旁滚开,随之焦促起身,吐出了呛入口中的潭水。鸿渐随刘隆拍打其背,出言关切道:“觉得怎样?”刘隆稍作喘息,接着说道:“还好,差点儿没被呛死········”

    朱佑待得刘隆登上岸来,便即取笑道:“好个‘鲤鱼打挺’,佩服佩服。”说罢,便径朝对方作起揖来。刘隆气鼓鼓地道:“我至少还走了那么老远,你却刚被瀑布碰到下,便猴子似的蹦上岸来了。”话音刚落,刘秀好言说道:“你俩不必为此等小挫焦躁,这事着实有些艰难,当初耿弇兄瞧我如此练功也想尝试,可他只觉难熬得紧,便不如此修炼了。其实我初时如此修炼内功,也觉甚是艰难,到得后来方才习惯。”

    吴汉竟自追思前事,接着说道:“我师父迦叶摩腾也曾教我这般修炼,他还说如此修炼,有助于练成‘四禅八定’的至高境界。我当时练过一次,只觉得甚是有些烦躁,后来师父瞧我心浮气躁,并不适合如此修炼,便也不再逼我了。”程鸿渐脱口道:“看来你师父应是待你极好的。”吴汉道:“师父好是好,只是我不喜佛法,他老人家偏生絮叨个没完,而我师叔竺法兰虽并不怎生唠叨,却总爱用强要我背诵经文。”

    程鸿渐深晓其中苦楚,随之轻叹一声,道:“我的记性不大好,若是理解文章大义倒还可以尽心,却总是背不下来,为此还领过不少责罚。”吴汉颔首道:“我倒觉得那些文章只需通晓大义即可,当真背得下来,倒也未必会运用。佛门中的琐碎事情还不只这些,不许喝酒吃肉之类的还是小事,佛门弟子要挨骂不还口,挨打不还手,这事便更难为人了。后来我忍受不住,便即生出去意,师父倒也并未着恼,他言及‘万般皆是缘’,只要我心怀善念,不管到哪儿都可彻悟大道,还要我到本派或者天志帮见识一番。”

    程鸿渐悉心听过了这些言语,随后说道:“看来你师父定然甚是和善。”吴汉道:“那是,其实在瀑布底下修炼内功,或许还真会有些助益,要不鸿渐兄弟上去试试吧。”程鸿渐颔首:“那我便去试试。”说罢,深吸一口长气,便朝那块瀑底巨石走去。

    瀑布俯冲之力端的不小,直教鸿渐立足不稳,行走踉跄,瀑底寒冽刺骨暂且不论,在倾泻而下的瀑布中吐纳便甚显艰难了。如此这般仅行数步,水流竟自灌入鸿渐喉咙,迫得他不得不向旁闪开,猛烈咳嗽数声。

    刘隆观此情形,便即纵声招呼道:“行不行啊,要不你上来吧。”程鸿渐强自一笑,随后朗声回道:“不打紧,我再试上一试。”刘隆道:“那你小心些。”

    鸿渐颔首应承,随后琢磨起刘秀所授的吐纳之法来,随之暗忖:“怪不得刘隆先前左摇右晃的,原来要在巨瀑底下做到气若游丝着实艰难,他从旁闪开也是为了缓口气,看来我可有得练了。”言念及此,复又钻入瀑布底下,依着刘秀所授心法,继续蹒跚而行。

    鸿渐走过十余步,又被水流灌入喉咙,便只得从旁闪开,随之轻咳数声,便即钻回瀑布,朝那巨石行去。行至半途之时,鸿渐复又被水灌入口中,不过此番他已有所防备,倒也并不如何失措,而是屏住气息,从旁跃开便罢。

    刘秀为保鸿渐万全,便即唤道:“瀑底力道甚巨,鸿渐兄弟要是撑不住,便先登上岸来,待得将歇一阵,再去修炼不迟。”程鸿渐回道:“刘大哥放心,我好似瞧出些门道了。”刘秀道:“既是如此,程兄便安心习练,有我在这潭边护持。”

    鸿渐称谢过后,便将刘秀所授吐纳之法反复琢磨,又朝那大石缓行过去,刘秀观瞧鸿渐不断摸索,不由欣然颔首,心下暗道:“鸿渐兄弟颇有耐性,看来这套修炼之法果然适合他。”

    如此这般过得须臾,程鸿渐已然临近巨石,随之暗忖:“这石头极滑,我可得小心些。”言念及此,便即屏气凝神,朝那巨是爬去。

    那巨石甚是陡滑,小鸿渐向石顶爬去之时,也似刘隆那般抵受不住瀑布的冲击,竟自落入潭中,多亏他赶忙捂住口鼻,不待水流猛灌,便即从旁滚开疾跃,方才未呛入过多潭水。

    诸人心头一紧,鸿渐正欲再试,刘秀高声唤道:“鸿渐兄弟,修炼武功需要循序渐进,并非一朝一夕之事,今日权且到这儿吧。”

    程鸿渐依言上岸,朱佑半开玩笑道:“这种功夫真是难练得紧,你要是再练下去,往后都不用吃饭了。”程鸿渐不明其意,说道:“哪有这种事。”朱佑道:“每日灌那么多水,早已灌个‘水饱’了,如何用得着吃饭。”程鸿渐憨憨一笑,不知该作甚言语,朱佑接着说道:“我瞧你再这般修炼,还得吃不少苦头,而刘大哥天生厉害,这才毫不费力,你何必讨这苦头?”

    刘秀虽提过自己初时修炼也甚艰难,可朱佑并未在意这些言语,自是无法体会刘秀亦曾为此吃过不少苦头,程鸿渐稍作寻思,说道:“其实大水在我脸上流过时,还是稍微有些缝隙的,若是真能做到刘大哥说的‘气若游丝腹中足’,还是有可能练成在瀑布下打坐的。”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往后我还来,只要坚持下去,便会提升内功修为的。”

    刘秀瞧他并无半分犹豫,便即说道:“你即已下定决心,这些时日我们正好同来,你要有何处不懂,我便可顺便教你。”程鸿渐喜道:“那真是太好了,我定会勤修苦练的。”

    自此以后,鸿渐便常伴刘秀到瀑布之下修炼内功,时不时向耿弇、乐康、吴汉等人虚心求教,他生性敦厚兼之为人慷慨,身旁好友均愿传他些本事,如此这般过得七年,程鸿渐已在武学上豁然开朗。

    这日鸿渐独自端坐于瀑底巨石之上修炼内功,忽听得斜刺里有所异动,应是一人手持兵刃向自己刺来,当下不假思索,侧栽身形避开对方,那人招式不老,随之变刺为劈,眼见便要砍到了。

第97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2)

    第九十七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2)

    程鸿渐反应也快,赶忙起脚踢中对方肋下,随即滚下巨石,向旁纵跃数尺离开瀑布,方才睁开双目,却见“偷袭”之人竟是自己的师父秦皓轩,对方手悟被踢中的部位,显是颇为疼痛。鸿渐观此情形,登感歉然,随之下拜道:“弟子不知道是您老人家,出手没个轻重,都怪我不好••••••”

    秦皓轩肋下虽痛,却深感喜悦,当下将爱徒打量一番,但见他已然年方十八岁,身长七尺余,眉清目秀显敦厚,虽无倜傥洒脱貌,却有忠正亲和态,儒将风度隐初现,潜露雄姿透英发,秦皓轩又瞧他武功已然大进,不犹面现欣然,颔首笑道:“你先起来。”

    程鸿渐依命起身,秦皓轩续道:“适才只是试炼,现在可要动真格的了,快来接剑吧。”说罢,将额外带来的一柄长剑递给鸿渐,随即说道:“你可要留神了。”话音刚落,竟自双腿微屈,犹似灵蛇蓄力,转而挺剑疾扑。他这招唤作“维虺维蛇”,乃是攸宁剑法中的精妙招数,所谓“虺”者出身龙族,据传虺五百年化为蛟,再历千年方可成龙,仗剑之人若使此招,其姿便会颇具龙蛇之态,轻捷迅猛令人难以防备。

    程鸿渐料敌于先,当即闪避开去,他知此招变幻颇多,是以并不松懈,果见对方剑尖回转,长剑所过之处当真如虺如蛇,似欲将自己缠住一般。

    两人对练须臾,程鸿渐从容使出“君子攸芋”,将师父欲攻方位守得严丝合缝,但见对方剑势陡转,转而使出“维熊维罴”猛攻过来。

    秦皓轩接连所使两招的剑意均是从动物身上得来,只不过先使的那一招讲求迅捷柔韧,而后发的招数甚有刚猛之势。程鸿渐反应也快,随即使出“其泣喤喤”,此招看似颇为怯懦,却挡住了师父的攻势。

    如此这般过得数合,秦皓轩暂且收招,随之佯嗔道:“为何只守不攻,莫非瞧为师老迈不成?”说罢,便即连递数招,均是其平素引以为傲的招数。

    鸿渐闻听师尊言语,心下暗道:“我若再不还招,反对师父心存轻视了。”言念及此,剑势忽转,接连反攻数招,秦皓轩退开数步,朗声说道:“好小子,继续来!今日你若不能胜我,看为师怎么罚你。”

    程鸿渐道:“既然这样,师父小心了。”说罢,便即抖擞精神,全力迎战,他倒并非担心秦皓轩责罚自己,只不过观瞧对方有心考校武艺,知晓如若能胜,定会要师尊欣慰。

    四下里长剑相交之音不绝于耳,瀑布哗哗之音雄浑有力,亦有潭水激荡之音为陪衬,三者此起彼伏,相互交融,直如剑行歌,瀑作响,潭冽激荡将进酒。

    两人互有攻守,过了二十余回合,尚未分出胜负,程鸿渐心道:“我使的攸宁剑法均是师父所授,我要干什么他自然知晓,须得以巧取胜才行。”他计议已定,当即边战边退,同时将“筑室百堵”、“西南其户”、“约之阁阁”三招反反复复地连使三遍,连出招的顺序都未有丝毫颠倒。

    秦皓轩见状,误以为爱徒即将落败,不由生出失落之意,当下竟自暗忖:“看来鸿渐要顶不住了,使剑若如此拘泥重复焉能不败,我且胜了这傻小子,要他吸取教训。”

    秦皓轩只道对方使出“筑室百堵”防守之后,接着便要使“西南其户”翻身斜刺,他本想料敌机先破解此招,不料对方剑至中途方向倏转,接着连递两招,好似魏德韬“阴阳无极剑”中的招式,却又有些似是而非。秦皓轩登感措手不及,程鸿渐趁机探指点中了师父的穴道,终令其师无法动弹。

    两人胜负已定,程鸿渐又将师父的穴道解开,拱手说道:“弟子适才无心冒犯,还望师父莫要生气。”秦皓轩朗声笑道:“你这些年颇有进境,为师高兴还来不及,怎会生气?我听别人说你常到这里练功,今日正是要特意‘偷袭’,瞧你如何应对。”话到后来,轻抚爱徒肩头,接着续道:“那瀑布下落之音颇为嘈杂,你在瀑布中不能睁眼视物,却可感受到轻微的异动,由此足见你心境甚是平和,并未因瀑布的冲刷而焦躁不安,更难得的是你后来所使计策甚好,又兼你出指也极为迅捷,连为师都着了你的道儿了。”

    程鸿渐笑了笑,接着说道:“这多亏了大伙相助,当初刘秀大哥教了我这套练气之法,练着练着我才发现不仅能提升内力,还能磨砺心境,在招式上我也只是将师父及耿弇所授招数掺和着使出来罢了,还有小妹妹也帮了我不少忙••••••”话到后来,复又忆起昔年玩伴,不禁好生挂念。

    程鸿渐称呼姚蓁蓁为小妹妹已然习惯了,这会儿在旁人面前也不知不觉地如此称呼起来,秦皓轩不明就里,鸿渐登时恍然,不禁红了脸,随后说道:“弟子说的是姚蓁蓁••••••”秦皓轩奇道:“天志帮大小姐并未拜入总坛,也没跟你相处多少时日,如何帮得了你?”

    程鸿渐悠悠回忆道:“小妹妹在总坛时,我们便会到水潭中徒手捉鱼,她离开总坛后,我还会自行到水里捕捉大鱼,想来弟子也是因这个缘故,使得出招能够迅捷一些。”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我俩临别的时候,小妹妹送给了弟子一笼鸽子,我们平日里有什么想和对方说的话,便将写好的绸布绑到鸽子腿上放飞,有的时候一条绸布不够用,我们就多写几块,每块标注好页数便是。”

    秦皓轩颔首道:“这事我还记得,当年那笼信鸽为师还替你看顾过,你们定当通过飞鸽传书,交流武学来着。”程鸿渐酣然一笑,接着说道:“我们在信中无话不谈,前些日子蓁蓁给弟子的信里还提及她现下好能吃,好似那只肥肥胖胖、憨态可掬的大阿福,怕有一日我见到她,会嫌她长得难看,又在书信的末尾,画了个呲牙笑的小猪头。”

    鸿渐原本不必言及此事,可他与师尊相处多年,已将对方当作亲人,方才忍不住“横生枝节”,说出好些话来,这番话看似讲给师父听的,可在鸿渐内心深处,却似说给自己听的。

    秦皓轩登感疑惑,转而慈和一笑,道:“那小妮子古灵精怪,她定是骗你的。”程鸿渐心下一怔,随之会心笑道:“师父说得有道理,弟子收到这封信还真是蛮意外的,毕竟当初小妹妹甚少,不知她怎么忽而胃口大开,还吃得愈发胖了。”秦皓轩笑道:“那你是怎生回信的?”

    程鸿渐笑道:“弟子觉得人胖些也没什么的,我又跟小妹妹相交七年,更不该心生嫌弃。再说妲己跟赵合德都生得好看,可她们心肠歹毒,动不动残害良善,便算再美十倍也不可爱,还有楚国宋玉虽是个美男子,可他瞧师尊屈原惨遭放逐,竟自背叛师门,似这些人才该遭人嫌弃。而弟子怎生想的,便是怎生回信的。”

    秦皓轩听出鸿渐更重品性,随之出言赞道:“你能如此想,为师甚是欣慰。江湖中人除了修炼武艺,更该重视人品。如若一人贪婪自利,武功高强反而做出那些损人利己之事,便如魔教中武功高强者甚多,黎民百姓有谁打心里爱戴他们了。”程鸿渐颔首道:“师父所言极是。”

    秦皓轩将手搭在爱徒肩头,语重心长道:“轩辕派的前程还要靠你们这些后辈弟子,你也知晓这些年来派中多事,总坛内部勾心斗角,众人貌合神离,便连地方分坛也不安稳。”话到后来,竟自轻叹一声,接着续道:“这些年本派设在各地的秘密联络地点已被王莽及魔教捣毁多处,掌门怀疑派中定有奸细,为师眼睁睁看着本派显露衰落之象,却也无能为力,当真感觉自己老了,没有用了••••••”

    程鸿渐望着师尊须发花白,满脸饱含风霜,不禁心生黯然,随之出言宽慰道:“师父不必难过,弟子断不会辜负你老期望的。”

    且说秦皓轩虽依旧是坤字门下的正六品都讲,可近年来门内诸多事务如若不需通禀掌门,便由吴俊驰一人裁决,某些弟子甚至误以为吴俊驰才是正六品都讲,秦皓轩已成为坤字门下退隐的前辈,是以众多弟子见到秦皓轩时,虽不乏礼数,却甚少有人同他亲近,而秦皓轩总是能在鸿渐的身上感受到一种亲情,方才有所慰藉。

    这当儿秦皓轩强抑怅然之意,随后说道:“你现下虽可打赢为师,日常修炼仍不可有丝毫懈怠,毕竟人外有人,要是碰到柳依依那样的高手,你便难以匹敌了。”程鸿渐拱手回道:“弟子明白。”秦皓轩复又叮嘱道“这些年来,柳依依诛杀了不少弟子,为师听闻她已经将楚灵均的夺命连环剑悉数参悟了。前些日子,巧倩那孩子便是因为学艺不精,方才败在她的剑下,多亏刘嘉名挺身相救,否则简直不堪设想。你往后定要好生修炼,才能保护身旁亲朋。”

    秦皓轩如此言语,只为激励爱徒,程鸿渐听着听着,不禁暗忖:“刘嘉名武功高强,待她也很好,我也可以放心了••••••”

    这些年来易巧倩虽待鸿渐尚可,可自从姚蓁蓁离开总坛不久,巧倩动不动便抱怨刘嘉名不能相伴。鸿渐初时虽未言语,不过他每每听来,只觉心中犹似翻江倒海,有一回听得多了,不禁发作数语,巧倩当即插科打诨,鸿渐便没了言语。自此以后,巧倩虽未抱怨刘嘉名不能相伴,有时还会忍不住提及那人,鸿渐虽觉酸楚,不过再也没有讲过着恼言语,久而久之,便只期望对方欢喜便好。

    秦皓轩并不知晓其中内情,他瞧爱徒忽而走神,便即轻咳一声,道:“为师适才的话,不知你可听进去了?”

    程鸿渐缓过神来,随即说道:“徒儿明白,我断不会骄傲懈怠,唯有勤修苦练,才能保护身旁亲友。”秦皓轩微微颔首,接着说道:“既是如此,为师便不多言了,你且好生修炼吧。”

    程鸿渐待得师父远去,便重新坐回巨石之上修炼内功,心下竟自暗忖:“自从七年前到得总坛,便发生了好些事情,这些事情都要人始料未及。当年在长安时,我跟巧倩本来亲密无间,可现下却生疏了;小妹妹文武双全,本该拜入总坛,可又横生枝节,以致她不得不离开轩辕派;还有那年祭祀大典,柳依依忽而闯进来,引出了后面好些事情••••••莫非真是人生如戏吗••••••”

    鸿渐正自追思前尘种种,水流忽而灌入其喉咙,直迫得他从旁滚开,剧烈咳嗽一阵,方才有所好转。原来修炼此种内功时,定要心无旁骛,如若心神激荡,极易导致气息不稳,水流便会呛入口中,程鸿渐将水咳出之后,心下暗道:“看来今日这内功是练不成了,倒不如抓几条鱼回去,晚上同兄弟们烤鱼下酒。”言念及此,当即出手疾探,逮到一条大鱼,随之将那大鱼抛上岸去。

    过不多时,鸿渐已然捕获五条鲜鱼,随之暗忖:“刘隆好吃,我且再给他多抓一条。”当下正欲出手,忽听不远处的草丛中有小动物嗷嗷直叫,其音甚显惶急。

第98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3)

    第九十八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3)

    程鸿渐登上岸来,随之拨开草丛,但瞧草丛中有两只小狐狸,它俩一灰一红,全身蓬松,甚是可爱,那只小红狐被兽夹牢牢夹住,另一只用嘴尝试着用嘴啃兽架,显是要将其掰开。

    那小灰狐瞧见鸿渐走来,便即发出阵阵低嘶,前爪还在地上来回扑腾着,随时要扑将过去,程鸿渐好言安抚道:“小家伙别急,我不是猎人,而是来搭救你同伴的。”说着,便欲朝那受伤的小红狐走去。

    小灰狐观此情状,当即嘶叫一声,便朝鸿渐扑去,程鸿渐从旁闪开,小灰狐回身又咬,程鸿渐知它不解自身用意,当下只得退开,暂且回到潭边。

    程鸿渐独坐潭边,沉吟半晌,随之瞥见自己抓的大鱼,登感豁然开朗,心下道:“我可送给小灰狐一条大鱼,要它知晓我没有恶意。”言念及此,便即拎起条鲜活的肥鱼,复有行至两只小狐狸处,将那鱼掷了过去,接着说道:“你不要怕,我是来救你同伴的。”

    那只小灰狐甚具灵性,这当儿瞧鸿渐如此举动,便如狗儿般摇了摇尾巴,虽后向旁退开,显是敌意全消。程鸿渐将兽架掰开,小红狐将受伤的后腿抽出,一瘸一拐地行了几步,鸿渐将其抱入怀中,悉心查看伤势,而那只灰狐则眼巴巴地望着鸿渐,口中不住叫唤。程鸿渐温言说道:“你的同伴腿骨断了,不过你别担心,我这便带它回屋疗伤,你也跟着来吧。”

    小灰狐闻听此语,便以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朝鸿渐的小腿蹭去,同时发出低鸣,声音甚是悦耳,程鸿渐笑道:“看来你是答应了,那你便随我回去吧。”说罢,便领着两个小家伙回至住处,正欲推门入屋之际,一只腿缠绸布的信鸽落到了鸿渐肩头,布上所书正是蓁蓁所传千里佳音。鸿渐正欲解开绸布,却见脚下的那只小灰狐忽而站起,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那只鸽子,双眼睁得溜圆,吐出的舌头即将够到鼻子。程鸿渐看着它垂涎欲滴的模样登时惊觉,心下暗道:“我倒是忘了,这种动物喜好吃小鸟。”言及此节,赶忙正色道:“这可是我的好朋友,你这家伙若是敢将它吃了,我便不给你的同伴疗伤了。”

    那小灰狐闻听此语,竟自低吟一声,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程鸿渐望着它可怜巴巴的模样,心下登时软了,他知狐狸也喜食果品,便即好言说道:“只要你听话,我给你果子吃。”说罢,便领两只小狐狸进到屋中,随之瞧见刘植、刘隆二人正在桌前对弈。

    那刘隆如今已身高八尺,生得肥头大耳,如豆般的小眼生在一张胖乎乎的大脸盘上,显得颇不协调,他虽长得略显笨拙,但颇带喜感,是以并不是人生厌,而其兄刘植的样貌并无甚可圈可点之处,只不过其眉宇间总有些抑郁之色。

    刘隆紧攥棋子,抓耳挠腮地苦思须臾,便即将棋子抛在桌案上,悻悻说道:“不下了,不下了!这玩意儿好费脑子,哪及得上拳打脚踢痛快,大不了再被传授棋艺的老家伙责打一通便是。”

    刘植出言相嗔,刘隆瞧向程鸿渐带来的两只小狐狸,笑眯眯地道:“程大哥今日练功真是好有收获了,咱们可有野味下酒了。”程鸿渐未及开口,刘植愤懑呵斥道:“吃,吃,吃,你小子只知道吃,像你这般还能有甚出息?往后若想成就一番事业,不可光靠武力,诸多事务要靠脑子。”

    刘隆颇不耐烦,随即说道:“哎呀,兄长好生啰嗦,只要我抡起大铁锤,甚事干不了。”程鸿渐相劝刘隆道:“你大哥也是为你好,贤弟还是听句劝吧。”刘隆道:“你是不知道,我现在瞧见这棋盘上的横横竖竖,脑袋便觉涨得老大,要我说这下棋还不如画条大鱼实在,哪怕不能吃,看着也舒坦!”他话到此节,不由得馋相毕露。程鸿渐闻言自嗔道:“瞧我这记性,我今日还真在水潭中捞了几条肥鱼放到岸边,后来我为了搭救这受伤的小家伙,便将那事忘了。”

    刘隆满面喜色,赶忙追问道:“是你总去练功的那个水潭吗?”程鸿渐颔首道:“正是那个水潭。”刘隆大笑两声,道:“丢到那里太浪费了,我这便拿去。”说着,便即起身,正欲出屋,刘植当即将其扯住,说道:“不将棋道琢磨透了,哪里都不许去。”

    程鸿渐瞧他哥俩如此争执,便即说和道:“修炼棋道也非一朝一夕的事情,刘植兄也不用太过心急,便要刘隆去吧。”

    刘植平复下心情,随后问道:“程兄弟平素练完内功都会换上一身干净衣物,今如怎么湿着身子回来了?”程鸿渐道:“我当时为了救这只小狐狸,便将那套干净衣物忘在岸边了。”

    刘植点了点头,转而瞥了眼刘隆道:“你还杵在这里作甚,还不替程兄弟将衣服拿回来。”刘隆笑道:“好嘞!”话音刚落,便朝屋外奔去了。

    程鸿渐替那只受伤的小狐狸涂了些金创药,随之又寻来两块小木板为其固定后腿,又将果品递给两只小狐,便去看姚蓁蓁的书信了。

    那书信中的俏皮言语不做细表,单讲信中提及总坛附近的徽州古城开了家七雅阁,蓁蓁听闻七雅阁的主人名唤于子归,阁中主营琴、棋、书、画、诗、酒、花等七项营生,尤其是那阁中主人于子归极善棋道,不少棋坛名家都败于他手,而且此人未尝一败,那信写到最后,蓁蓁还邀她的小哥哥便去寻于子归对弈为乐,之后再做回书,讲下阁中景象。

    程鸿渐素喜棋道,瞧过此信不禁兴致大起,随之暗忖:“这位于公子如此厉害,如若能跟他对弈,倒也是件快事,而小妹妹还要知晓七雅阁是甚景象,我不如明日便去。”

    便在这当儿,门外有名约莫十六七的少年悻悻地闯进屋内,喃喃说道:“真他娘邪门儿,这几日倒霉得紧。”程鸿渐问道:“朱兄弟何故着恼?”

    那少年正是朱佑,但瞧他身上衣着穿戴较为华贵,生得耳聪目明,当下闻听鸿渐相询,一双眼睛骨碌碌地转了转,随后长吁短叹道:“鸿渐大哥,你不要看小弟平时穿得还行,兜里却不趁几个钱,可短短几日我已接连损失三十两黄金了,我眼睁睁瞧着旁人将我黄澄澄的大金镏子揣进腰包,这心里如何好受得了,再这般下去,小弟只怕连饭钱都没有了。”

第99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4)

    第九十九章

    心怀逸兴壮思飞(4)

    刘植虽生在王府,可他自小便领弟弟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更何况那三十两金子着实是个大数,当下忍不住接口道:“你也太过奢侈了。”

    刘植知晓朱佑武功颇高,为人又极其精明,只道那些钱定是他胡乱花销的。程鸿渐只道朱佑当真手头儿紧,当即说道:“我手头儿正好宽裕,朱兄弟着实缺钱,只管向我讨要便是。”朱佑摇首道:“我倒还勉强吃得起饭,只不过想求两位大哥助我。”程鸿渐道:“你有什么难处,我定会尽力相助的。”

    朱佑面露喜色,随后说道:“你们要是肯帮我,小弟或许便有救了。”说罢,坐在鸿渐身旁,接着续道:“两位大哥在山中修炼数月,或许不知山下城镇来了位富贵公子,这位公子名唤于子归,纵然腰缠万贯之人跟他相较,简直如同穷人一般了。”

    程鸿渐颔首说道:“你说的那位公子我适才知晓了,他是不是在城里开了家七雅阁?”朱佑忙道:“正是,正是。大伙都恭恭敬敬地称呼这位爷为于公子,数不尽的江湖豪客及朝廷官吏都争着巴结他,只是均难亲眼得见。”刘植奇道:“这是为何?”朱佑道:“便如王侯将相也不是谁都见得到啊。”

    程鸿渐闻听此语,登高若有所失,随后说道:“我原本打算寻于公子下棋来着。”朱佑哈哈一笑,道:“这点程大哥尽可宽心,且听小弟慢慢道来。”

    鸿渐颔首应承,朱佑续道:“那位于公子未到城中,便事先遣人将当地最有名气的酒楼聚仙楼以及临近的豪宅大院、繁华商铺通通买了下来,又经过两月有余的修建方才完工,其规模大得都要我不知道该怎生形容了。这七雅阁建成以后,南来北往的客商官宦、江湖豪侠甚至那些足不出户的千金小姐也常去游玩,便连城中翠玉轩的生意都被七雅阁抢去了不少风头。”他说着说着不由得眉飞色舞,颇有说书之感。

    刘植瞧朱佑的话不在正题,便即接口道:“你金子没了又跟七雅阁有甚关联?”朱佑道:“那地方如此有名,我自是要去七雅阁见识一下,顺便发点小财,单说七雅阁中的星罗堂便能靠下棋赚钱。”程鸿渐奇道:“在星罗堂中如何靠下棋赚钱?”

    朱佑笑道:“这里面赢钱的法子可多了,其中最简单的玩儿法是由星罗堂坐庄,大伙儿瞧堂中的棋手奋力搏杀,通过下注来猜输赢,倘若猜得准了便能赢钱,我当时还小赚了一笔。”刘植听到此节如梦初醒,不禁双眉微聚,道:“看来你定是尝到点甜头之后,便在那里赌上瘾了,这才输下了三十两黄金。”话到后来,不由轻叹一声,接着续道:“朱兄弟未免太过糊涂,但凡进了赌场的,哪个不是血本无归?而且赌桌上的规矩历来都是不管输多少都得认,朱老弟不如赶快收手吧。”

    朱佑道:“刘兄此言差矣,在赌场里要是掷个骰子,庄家或许会使些伎俩,而下棋博弈如何用得上那些手段,如此赢钱靠得都是真本事。后来才知晓,刘秀、邓禹、耿弇几位大哥都去过那里,照此看来,星罗堂自不是寻常赌馆能够相比的。”

    他虽输了三十两黄金,却显得颇为自豪,程鸿渐不禁莞尔,随后说道:“棋桌之上确实做不得假,而你的棋力不弱,竟还接连失利,看来他们当真有些门道。”朱佑叹道:“旁的玩儿法虽输了些钱倒还好说,只不过跟那于公子下棋之时输得太多。跟这位于公子对弈之人所下的赌注均须在十到千两黄金之间,而于公子则以十倍的黄金作为赌注,谁要是能赢他,不仅能得到那些金子,还能与他见上一面。”程鸿渐奇道:“难道下棋的时候你们没见到吗?连面都不见,你们是怎生对弈的?”

    朱佑道:“当然没有,于公子可不是谁想见都能见的,要是能见到他手下堂主便是碰上天大的机缘了。于公子着实厉害,读棋之人把我们下的每一步喊将出来,他在厢房中跟我们下盲棋,而要与他对弈之人纷至沓来,那些人都是眼睁睁地瞅着棋盘,却还是无人能够赢他。其实不少人寻他对弈倒并非为了赢钱,而是想得个机缘见他一面。”

    刘植登感莫名其妙,随之打个哈哈,道:“你这话说得可有些悬了,那些人为何如此想要见他?”朱佑道:“我可没有半分夸大,大伙要见他,还不是为了攀附,毕竟只要是七雅阁想插手的事情,不管多难他们都能办到,便连太守大人都求他们相助,七雅阁的势力那么大,自有不少英雄人物欲要拜会于公子。”话到后来,竟自艳羡一笑,接着续道:“再说坊间皆传于公子相貌极美,甚至胜过倾国倾城的佳人,你们说似这等人物得有多少女子倾心,当然会有诸多千金小姐也来寻他对赌,只盼能侥幸赢他,往后再来个以身相许。”刘植微微颔首,程鸿渐道:“我正想和于公子对弈几局,真没想到他竟这般厉害。”

    朱佑满脸喜色,猛拍大腿道:“咱们坤字门明日正好无甚安排,倒不如清早便下山,到得城中去寻于公子下棋,赌资由小弟来出,要是赢了将赌本还我便好。那人着实厉害,便连刘秀、邓禹、耿弇几位大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知程鸿渐素喜跟高手对弈,是以将这些事情如实讲了,以此激发鸿渐兴致。

    刘植闻听此语,竟自接口道:“看来三位大哥也赔了不少黄金。”朱佑道:“那倒没有,跟于公子下棋之人都要报上名头,后来于公子虽赢了,听过三位大哥名头,便分文未取。那位于公子仅是将我的黄金赢了去,还要我另寻同伴,前来对弈。”刘植闻言脱口道:“这倒奇了。”

    程鸿渐笑道:“看来于公子并不贪财。”话到后来,顿了一顿,接着续道:“我正打算明日便去七雅阁,不过赌资也不必兄弟来出,我若是能赢,替你将输掉的金子讨来便是。”朱佑虽知如此有赚无陪,依旧不愿对方出这黄金,随之推辞道:“哥哥不必与我争了,此番对弈的钱由我来掏,哪怕输了也不打紧,要是你哪天赢了于公子,替我挣回先前输掉的赌本即可。”程鸿渐见朱佑心意已决,只得说道:“那我便听你的吧。”

    刘植观瞧他二人商榷好了,便即说道:“你们既商量好了,顺便将我弟弟带上,要他也去领悟一下棋道。”

    刘植心知刘隆不好棋道,是以绝不会去赌博,而朱佑先前还邀自己替他赢回赌本,是以刘植不愿跟朱佑同去。朱佑笑道:“这事好说,明日我们三人同去。”

    诸人正闲谈间,程鸿渐忽儿瞧见那只嘴馋的小狐狸直朝院中的鸽笼望去,终归不敢放心,随之暗自思忖:“明日我在城中寻家兽医馆,将两只小狐寄存在那里,待得小红狐养好以后,我便将它俩放归到丛林去。”

    翌日清晨,程鸿渐将两只小狐装入竹篮,带着那两个小家伙,驾起良驹,随朱佑、刘隆朝城中赶去。三人初至城门,数名仪态万千的妓女拥将过来,为首的女子满脸堆欢道:“三位小爷来得正好,我们翠玉轩的头牌秦姑娘即将在楼中献舞,这可是难得遇上的好事啊,你们何不到那玩儿玩儿。”说罢,便使锦帕朝朱佑面庞掠去。

    另有一名美貌妓女打量鸿渐一番,便要上前狎弄,程鸿渐赶忙退开,随之拱手道:“我们还有事,不打扰了。”那美貌妓女复又贴靠过去,程鸿渐赶忙闪开,随即说道:“朱兄弟、刘兄弟咱们快走吧。”那美貌妓女观此情形,便即轻佻一笑,道:“瞧公子害羞的样子八成还是个雏儿,翠玉轩的妙处怕是没有领教过吧,要不要我先给你破身子呀?”众妓女无不嗲笑,鸿渐更感窘迫,刘隆笑道:“莫要为难我程大哥,有甚冲我来!”

    朱佑打个哈哈,随即商榷道:“这秦姑娘艳压群芳,她可不是天天都出来献艺的,能见到她跳舞当真是艳福不浅,要不咱们就先到翠玉轩坐一会儿,等见完秦姑娘咱们再走不迟。”刘隆哈哈大笑道:“正是,正是,咱们只进去坐会子,也不干旁的事情。”

    程鸿渐瞧他身旁两位兄弟均自饶有兴致,只得沉吟半晌,接着说道:“要不你们去吧,我到七雅阁替朱兄弟将赌本赢回来,之后便在七雅阁等你们。”朱佑笑道:“那也行,我们到时去七雅阁寻你。”说罢,取出十两黄金交给鸿渐,接着续道:“我的事情便拜托程大哥了。”

    众妓女瞧朱佑出手阔绰,恨不得将他立时扒了,再也无人理会程鸿渐,全都推搡着朱佑朝翠玉轩去了。

    程鸿渐观此情状,不禁莞尔,独自到得七雅阁,随之暗赞那好去处果真兴旺,但瞧街道上相连楼宇俱是七雅阁的产业,数不清的行人熙熙攘攘,端的是同抬手可成云,共挥汗便行雨。

    便在这当儿,不远处忽而传来甚为响亮的哭闹声,随之从玉液堂中蹿出一人,形如不倒翁般立在街道中央,厉声叫嚷道:“大伙给我做主哟,七雅阁的酒菜里有毒,竟将我兄弟吃死了!”

    程鸿渐观瞧那厮高约四尺,背挎双叉,身子圆滚滚,鼠须三寸长,登时认出对方正是魔教妖人,江湖人称笑面鬼魅无常。

    这正是:泼皮欲行诽谤事,却有正者识尊容。欲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100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1)

    第一百章

    之子于归宜其家(1)

    话说路上行人闻听魅无常鬼哭狼嚎,自是均觉好奇,便相继聚了过去。魅无常观瞧自身被众人团团围拢,当下甚是得意,哭得却愈发凶了。

    便在这当儿,有名腿长似竹竿的大高个子历声叫嚷道:“都给老子闪开!”说着,拨开围观众人,挤到魅无常身前接着续道:“你有甚屈只管跟大伙讲来,咱们再替你将这个粪汤煮大蛆的狗屎店给砸了!”

    众人均觉此言龌龊,更有人正欲吃饭,却登时没了胃口,那大高个子虽被团团围住,可便算站在人群外围还是能仰头瞧清他的样貌,但见瞧那人高高的颧骨被黑黄的面皮紧紧裹住,嘴唇甚薄,生得虽是极瘦,骨骼却颇显粗壮,使人感觉硬邦邦的。

    魅无常正要继续搬弄是非,程鸿渐向那瘦高个子道:“这位大哥莫要冲动,依我看七雅阁八成是被冤枉的,那个闹事的恶人其实是••••••”

    七年前,渐蓁在轩辕派总坛云奠之上,携手相抗魑、魅二鬼,现下鸿渐已然长成少年模样,魅无常自是不识,饶是如此,那魔教宵小也瞧出对方定然识得自己,当下赶忙断喝道:“你竟敢欺负老子是外乡人,当心被小鬼索了命去!”

    那大高个子也随之附和道:“臭小子嘴里生疮,才他娘乱嚼舌根。”话到后来,又瞅着鸿渐篮中的两只小狐,竟自狞笑一声,接着续道:“我算明白了,你小子是给他们送货的猎户,大伙瞧那篮子里的小畜生便是他要贩卖的猎物。”程鸿渐道:“我跟七雅阁毫无关联,这两只小家伙是我朋友,你们冤枉我倒没什么,但不能冤枉好人,坏了别人生意。”

    魅无常心下暗道:“臭小子狗拿耗子,待我办完少主交代的大事,再他娘收拾你。”言念及此,便不跟作甚言语,转而向围观众人道:“我跟兄弟们听闻这里的酒菜还算可以,方才过来吃些,却没想到我大哥没吃几口肚子就疼得不得了,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便他娘死了,这七雅阁琼浆玉液堂的店伴还要打我,大伙可得为我做主呦••••••”他“呦”字未落,复又假惺惺地哭出声来,瘦高个子从旁叫嚣道:“他娘的,那于子归的爹娘定是当年没搂住裤裆,才生出个龟儿子,咱们这便进去给大伙看看那酒菜里有没有毒,要是有毒得叫他们主人偿命!”说罢,便即甩开步子,奔进琼浆玉液堂。

    程鸿渐观此情形,心下暗道:“这高个子跟魅无常是不是一伙的,我且跟进去瞧瞧究竟是何情况,再行思忖对策。”当下计议已定,便同围观中人跟进琼浆玉液堂。

    鸿渐刚至楼中,便见魑无忧横卧桌旁,双目紧闭,其身侧有一人兀自佯作啼哭,但瞧那人身躯甚大,脑门生了个鹌鹑蛋般的大包,似有一股受气相。

    那瘦高个子从怀中掏出银针,便朝菜中叉去,拔出时银针已然变色,程鸿渐心下一怔,随即恍然,独自暗忖:“看来瘦高个子他竟连银针都事先备下了,只怕跟魑、魅二鬼是一伙的。”

    那瘦高个子提着发黑的银针给诸人观瞧一番,自得笑道:“都瞧见没,这家厮鸟店果然朝饭菜里下毒。”转而向堂中伙计道:“还不赶紧唤于子归那个龟儿子滚出来受死!”

    那瘦高个子不待旁人言语,便复又骂出好些市井俚语,端的龌龊不堪,酒楼内众店伴实在气不过,正欲上前相拼,老掌柜立时喝止,又向魅无常道:“老朽已遣人通报过了,阁主顷刻便至,还请客官稍待。”

    程鸿渐观此情形,正自思忖如何替七雅阁保全声誉,忽听得楼梯处笑声朗朗,笑声未落便见刘嘉名手持象牙精雕扇,大摇大摆地踱下楼来。且说那刘嘉名生得风流倜傥,样貌俊邪,其身后跟着位和鸿渐年纪相仿的美貌少女及十数名轩辕派同门。那少女眉清目秀,亭亭玉立,颇有小家碧玉之姿,她瞧见鸿渐时欲言又止,随之将头微微低下,程鸿渐朝她微微强笑,便算打过招呼,而这美貌少女正是易巧倩了。

    刘嘉名轻摇手中折扇,走向堂中掌柜道:“老人家理应请于公子现身相见,正所谓杀人偿命,虽说酒菜里的毒未必是他下的,可人毕竟死在他这儿,于公子当然脱不了干系,如若解决得不好,我身为轩辕派的侠义之士,不得不拔刀相助了。”

    魅无常凑上前去,卑躬屈膝道:“多谢少侠相助,冲你这份恩情,小人哪怕上刀山,下油锅也要报答。”腿长似竹杆的瘦高个子不甘示弱,赶忙夸赞刘嘉名道:“这位公子长得俊俏,功夫更是了不得,哪个娘们儿若是跟了您简直是她八辈子修来的福分!”说话时,斜眼瞧了瞧易巧倩。

    刘嘉名耳听逢迎之词,心下暗嗔:“两个蠢货只知晓拍马屁,这样下去非露陷不可。”言念及此,竟自冷言冷语道:“不必多言,行侠仗义乃是刘某本分。”转而向随自己同来的轩辕派众弟子道:“兄弟们都准备好了,于公子再不来,咱们便将他的黑店给砸了!”话音刚落,那些愿做喽啰的轩辕弟子便即齐声鼓噪起来。

    程鸿渐观此情形,不禁心下大急,随之忙向刘嘉名及其手底喽啰道:“各位莫要被蒙蔽了,那四人是魔教凶徒••••••”刘嘉名赶忙喝断对方话语,接着续道:“你平素在总坛可没少寻我等麻烦,现下你说那四人是魔教凶徒,大伙儿凭甚得信你的?”程鸿渐道:“我们平日虽有些过节,但毕竟师出同门,此刻理应共抗魔教,匡扶正义,我在这里拜托大家了。”

    刘嘉名瞧七雅阁之事本与鸿渐无关,对方却将事情全然揽到了自己身上,不由得轻撇嘴角,冷笑说道:“好你个程鸿渐,竟敢妖言惑众。你既然说他们是魔教凶徒,我且问你那个大高个子叫什么?”刘嘉名心知程鸿渐顶多识得魑无忧跟魅无常,方才要他指认其他人。易巧倩拉了拉刘嘉名衣袖,低声说道:“我相信渐哥哥,咱们合力擒住他们吧。”程鸿渐道:“那个高个子我不识得,可我识得••••••”

    魅无常眼见事态要遭,双目顿生凶光,出言呼喝道:“你小子冤枉人,弟兄们宰了你!”说着,抽出腰间双叉正欲刺去,忽听门外有人高声喊道:“于公子来啦!”话音未落,人群中挤进一名手持巨大茶壶的小茶童,店内掌柜及众店伴均现异样神色,随之正欲下拜,那小茶童狡黠一笑,道:“阁主这便过来。”魅无常阴阳怪气道:“他既然敢来,为我大师兄抵命便是,犯不着啰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