钑龙全文阅读 第14分节

第131章 真的不知道

    可是这话听在斡里衍的耳朵里,忍不住想到两个哥哥晋王耶律敖卢斡和赵王耶律习泥烈身上,因为皇后萧夺里懒和元妃萧贵哥是亲姐妹,皇后萧夺里懒没有子嗣,萧贵哥生的秦王耶律定同时被皇后萧夺里懒看重。秦王耶律定虽然是老五,但是契丹没有什么长幼之序,讲究的是强者为尊,所以秦王耶律定是公认的最有希望继承天祚帝大统的人。

    可是因为萧奉先等人的关系,朝臣对秦王耶律定不感冒,看好的反而是晋王耶律敖卢斡,说众人一心国祚也好,别有用心也好,朝中大部分的大臣都认为晋王耶律敖卢斡是一个贤王;而自己的亲哥哥赵王耶律习泥烈同样是一代枭雄,斡里衍明白,耶律习泥烈去西京大同是抱着想法的,想另辟蹊径,对杨志,耶律习泥烈几乎是志在必得。

    杨志在辽国没有根基,能力是有目共睹的,耶律习泥烈私下里和妹妹说了不少话,但是耶律习泥烈有许多话不方便对杨志讲出来,就托付给斡里衍,甚至要了斡里衍一朵珠花。斡里衍原本对杨志就存了好奇心,但是杨志能杀了岳七公,还是超出了斡里衍的意料;沙净的话让斡里衍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杨志就是思路与一般人不同。

    一群人到了酒楼,账房刘魁恭候在门口,点头哈腰;喜龙似乎认识刘魁,调侃说:“你们东家的谱也太大了,自己没空,好歹要派个掌柜的,公主在此,你算什么?”

    刘魁一口服软:“我不算东西,可是今天是我们东家亲自下厨,罗掌柜也算厨师,只能我在这里招待。”

    夜叉笑道:“公主,我们面子不小,阁主亲自去烧菜,就饶了他这一回,等会要是吃的不满意,再做计较。”

    斡里衍嘻嘻一笑说:“可以,刘魁,难道这酒楼以后都是杨志烧菜?”

    刘魁急忙解释说:“公主,这话传出去,我们这些人的饭碗可就全砸了。是这样的,耶律德元大人这次特地送来两头煽过的猪,我们东家亲自安排的猪肉菜谱,一个杀猪菜,另外就是炒腰花、东坡肉、糖醋排骨、卤猪头肉。罗吕你们是知道的,罗家的冰花熊掌是一绝,其他的像牛肉、鹿肉等,还是请来的厨师做的,东家怎么说,对了,叫培训。”

    鹰云飞摆摆手说:“别扯这些没用的,先上五坛酒和三斤牛肉上来,我们边吃边等。”

    “好的。”刘魁如逢大赦,将众人引进酒店,一边走一边吩咐身后的伙计先把酒和牛肉端到楼上的金陵厅;斡里衍等人进去一看,北乐楼的摆设已经变成了南方的做派,鹰云飞和喜龙都去过汴梁,都说与潘楼的格调无二。但是二楼完全不一样,被杨志隔成了四个厅,分别命名为骆驼厅、金陵厅、东海厅、丰乐厅。

    骆驼厅的背景就是大漠孤烟,墙上有一副沙漠的画,厅里有单独隔离的烤火架,胡凳下面是厚厚的毛毯,就连照明用的都是火把,完全是按照游牧民族的做法来;金陵厅里是江南的雕花摆设和桌椅,加上竹制的各种装饰物,看上去东西简单,但是让人一眼就有异乡的情怀,墙上是苏东坡的词:“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

    喜龙笑着说:“杨志还是有些想法的,下次燕云殿的装修就交给他了。”

    斡里衍颔首说:“我们看看另外两间。”

    丰乐厅就是现在流行的摆设,幽州其他酒楼也有这样模仿丰乐楼的做法,在这些人眼里反而没有什么出奇,一看餐桌摆放的位置,就晓得纯粹是为了方便客人看表演用的;东海厅就是日本的榻榻米,是四个厅中最小的一个,装饰的东西就是一面巨大的折扇,画着一簇簇菊花。

    斡里衍摇头说:“杨志还是以生意为主,刘魁,这样摆成四个厅,杨志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公主高明,小人是东家说了才明白。”刘魁不动声色地拍着马屁,介绍说:“东家的打算是,骆驼厅主要摆的是全羊宴和我们大辽的家常菜;金陵厅是江南的菜谱,东家自己列的菜单,是我们北乐楼独有的风味;丰乐厅则是汴梁现在流行的菜谱,东海厅就是全部是鱼虾海鲜。”

    喜龙点头说:“杨志好深的心机,看上去就是五个不同的宴席菜单,但是楼下的散客肯定是一下子点不了这么多的,你们酒楼每个月不过只要推出十五到二十个菜,就可以让人感觉菜品在不断地更新。莫非杨志请了汴梁来的厨子?”

    刘魁顶不住喜龙锐利的目光,一咬牙说:“我全部告诉你们,我们酒楼留用了唐风酒楼的两个厨师,一个是汴梁来的,还有一个是幽州本地人;但是东家在二十几个渔民中挑选出来两个会烧菜的渔民,和在市场上招了两个猎户,都准备当做厨师用。”

    喜龙一下子明白了,菜谱是杨志定,恐怕很多烧菜的方法也是杨志指点,而罗吕才是真正的大厨,就是对各种菜都熟悉的那个人。喜龙微微皱眉问:“刘魁,杨志这么做,是不是对其他生意就不感兴趣了?”

    刘魁讪笑着,心里话这喜龙够精明的,要是做生意,肯定也是一把好手,只是有些东西刘魁也不是很清楚,有些事刘魁更不能对外人说;喜龙咧了咧嘴,斡里衍微笑着问刘魁:“你们东家现在找没找到合伙人?”

    斡里衍毕竟是公主,刘魁可不敢像对待喜龙那样,踌躇着说:“不瞒公主,耶律大石将军和耶律磊先生都派人来过,不过被东家拒绝了,说是一个小酒楼,就不麻烦好朋友。东家现在与耶律磊商议的是造纸坊和书店,双方准备各占五成的股份。”

    夜叉和鹰云飞一听哈哈大笑,斡里衍回头望望喜龙,喜龙可是耶律磊的亲叔叔,耶律大石的族叔,难道真的不知道这件事?

第132章 马奶酒

    喜龙很随意地笑笑,似乎听到一个与自己全无关系的消息;伙计端着菜上来,杨志跟在后面,穿着一身厨师的衣服,手里还拿着黑围裙,脸上对着笑意。此刻的杨志,丝毫没有在燕云殿叱咤风云的样子,除了身材高大一点,怎么看都是一副市侩的样子;杨志请众人回到金陵阁入座说:“公主,几位阁主,提提意见,要是不满意,我马上改进。”

    和酱牛肉一起上来的是杀猪菜、东坡肉等五个猪肉做的菜,好在辽人对猪肉不感冒,不像在汴梁有身份的人都喜欢点一个羊肉;斡里衍等人一坐下,就把每个菜品尝了一遍,斡里衍点头说:“杨志,手艺不错,等你正式开业的时候,我们再来。”

    “那可好,我就希望你们多捧场。”杨志嘴里奉承着,从伙计手里拿过一小坛酒放到斡里衍面前说:“公主,喜阁主他们上的是白酒,你尝尝这个,马奶酒。”

    最早的马奶酒是用鲜马奶经过发酵变酸酿制而成的,始于秦汉时代,黄色浑浊,味道酸辣;杨志端上来的马奶酒是新工艺,经过发酵蒸馏而成,奶酒无色、清亮透明,无悬浮物无沉淀物。杨志把马奶酒倒在一只晶莹剔透的瓷碗中,斡里衍端起来喝了一口,口感圆润、滑腻、酸甜、奶味芬芳,并且明显有了酒的味道。

    斡里衍转向杨志问道:“杨志,这个马奶酒的酒坊本宫要占一半的股份,需要多少钱你说。”

    杨志晓得契丹人不分男女都做事干脆利落,但是没想到斡里衍利落到这个份上,马奶酒的酒坊其实比白酒的酒坊更简单,花不了多少钱;从秦汉开始,草原上就用鲜奶盛装在皮囊或木桶等容器中,用特制的木棒反复搅动,使奶在剧烈的动荡撞击中温度不断升高,最后发酵成为奶酒。

    只是这种做法对酒中的杂质除不干净,酒精的度数不高,甜味也不够,再加上每一家的器具人工不同,有的马奶酒干脆就是酸奶,甚至有人直接往马奶里掺加劣酒。杨志不过采取了后世的蒸馏法,把元朝以后的思路提前使用出来。

    宋朝的黄酒和白酒都有蒸馏的方式,杨志这次就是模仿酿制白酒的方法,把发酵的奶倒入锅中加热,锅上扣上一个无底的木桶,木桶的上口放一个冷却水盆,桶内悬挂一个小罐,待锅中的奶受热蒸发,蒸气上升遇冷凝结,滴入桶内的小罐或顺槽口流出桶外,便成了最后的奶酒。

    这样的酒坊能要多少钱,但是杨志不能说,一个是商业秘密,另一个就是斡里衍不是寻常的女子,能被寺公大师收为徒弟,在燕云殿发号施令的女人,肯定不是头脑容易发热的人,杨志脑中琢磨的是斡里衍的目的。杨志没有冷场,笑着说:“公主如果有兴趣,微臣送公主一半股份便是,到时候公主帮助酒坊说上几句好话便行。”

    这是一般人和权贵合作都是这个办法,通过权贵帮助扩大销路和提高售价来增加利润,至于权贵出不出钱,根本是不在乎的。斡里衍板下脸说:“杨志,本宫不是强取豪夺,你说多少钱,本宫给就是,你不用担心本宫会抢了你的酒坊,本宫只想赚钱。”

    斡里衍的话让刘魁心惊肉跳,他也发现东家惹了一个麻烦,斡里衍虽然口口声声说是想赚钱,但是杨志送上门的钱不要,这算哪门子的事。杨志却在斡里衍的表情里发现了端倪,想到赵王耶律习泥烈给自己的珠花,斡里衍是想招揽自己,或者说是控制自己;杨志明白了,斡里衍还是兄妹情深,想帮助亲哥哥赵王耶律习泥烈,酒坊的参股只是要自己的一个态度。

    杨志琢磨出味道,也就不客气了,乖巧地点头说:“微臣估计了一下,要两百两黄金,公主若是要一半股权,就出一百两黄金吧。到时候上京、西京那边的酒坊就归公主支配,人员下官负责培训,两处的销售收入全部归公主,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杨志的这个规划让双方的得失一目了然,斡里衍正要点头答应,忽然想起一个问题,紧盯着杨志问:“你直接否定了中京,是中京有了合作伙伴,还是你觉得中京会出事?”

    杨志拱手说:“微臣既然与公主合作,说好各一半的股份,岂会再和其他人商谈此事,只是微臣觉得,中京不适合开酒坊,其中的奥妙容易被金人窃取。”

    不要说斡里衍,就是喜龙等人也感觉杨志的这个理由很牵强,意识到杨志真实的想法,很可能认为中京容易成为战场,说明在杨志的下意识中,中京以东的山前六州防线是不可靠的,所以未雨绸缪,生意要避开中京。斡里衍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但是杨志没有挑明,斡里衍想发火也发不出来,只好意兴索然地说:“那就这样说定了,明日我就差人把一百两黄金送给你,尽快把酒坊开工。”

    夜叉为了缓和气氛,想把话题转移到白酒上,一巴掌拍掉面前白酒酒坛的泥封,顿时浓郁的酒香飘满屋子;夜叉、喜龙等人都是好酒之人,每个人都尝了一碗,昆罕蒙屹和喜龙被高浓度的酒呛得满脸通红,夜叉让酒缓缓流过嗓子眼,享受着那一线热量的舒适,满意地说:“杨阁主,这酒不错,从明天开始,我一个月定十坛酒。”

    杨志带着歉意笑道:“夜阁主,真的不好意思,明天不行,我酒坊的产量跟不上,半个月以后就可以了。这段时间你要是想喝酒,就到我店里来,我请客。”

    鹰云飞回味着酒的味道说:“杨志,我和夜叉一起来,不过对于大部分人来说,你这酒的酒劲大了些,喜欢喝的都是我这样的酒鬼,以后可以瓶装卖,另外你再酿一些低度的酒,适合大众口味的,摆在店里卖。”

    杨志苦笑着说:“我手头没有粮食,目前只能做这种高度酒当招牌,一般的酒就从中原和星河酒坊进。”

第133章 我要见张三

    星河酒坊已经是户部的产业,据说傅遵得到了酿酒的配方,准备在四京都建造酒坊,既获得白酒的高额利润,同时也抽取一层层酒家的税收;都是千年的狐狸,杨志与鹰云飞的问答其实就是对是否挑战户部的一种试探,只不过杨志预先考虑过这问题,没接这个包袱。

    场内的气氛有些尴尬,谁也不知道鹰云飞是顺口一说,还是别有用心;好在门开了,罗吕端着一个大托盘进来,闻着就是一种浓香。托盘里是一盘参茸蒸熊掌,金黄色的熊掌在盘子中央,鹿茸人参被切成片,摆在盘子的四周,煞是好看;罗吕身后的伙计给每一个人又送上两只馒头,是吃熊掌擦手用的。

    罗吕一边分割熊掌一边得意地说:“这只熊掌是黑熊的右掌,熊冬眠时以舔掌为生,前右掌因为经常舔,所以特别肥腴,加上我们独特的烹调方式,不但味道好,而且温肾助阳,益精养血,只不过人参与茶相冲,吃了人参的人,在一个时辰中就不要喝茶了。”

    罗吕的刀功娴熟,一只熊掌上的肉被剔得干干净净,分别摆在一个个盘子里,杨志去换了一身衣服过来,正好是最后一盘;夜叉已经把自己的一盘熊掌肉吃完,用馒头揩着油腻的手说:“罗吕,难怪皇宫里说罗家的熊掌做法是一绝,燕云殿是经常吃熊掌,味道跟你的没法比。”

    罗吕嘿嘿一笑,御厨又怎么样,还不是侍候人的,尤其是契丹的皇宫,更是蛮不讲理,多少权贵都说杀就杀了,御膳房里哪年不死几个厨师。现在自己跟着杨志,这座酒楼的生意是肯定不错的,以后酒坊那些生意也会交到自己手里,吃香的喝辣的,比做厨师的堂兄快活多了,也自由多了。

    伙计在不断地上菜,杨志向燕云殿的同僚一一介绍,斡里衍有种错觉,杨志也许就是一个酒楼的老板,跟燕云殿没有关系。喜龙嚼着鹿肉,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杨志,你和元供奉的那一战,感受如何?”

    金陵阁一下子静了下来,今天来,除了捧场,最关键的就是想问这件事,至于梁国公主斡里衍想参股马奶坊只不过是个意外之喜。杨志施施然咪了一口酒说:“说实话,我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元供奉似乎是一心二用,一招戒尺和一招擒龙功同时施展出来,我根本无法招架,只好强行挨了一下,到现在内伤还没完全好。”

    杨志这番话捧了元狄,实际上也说了自身的价值,毕竟杨志挨了一下没死,甚至第二天就生龙活虎地忙自己的生意。在喜龙等人眼里,这些都没什么,杨完全能够理解,杨志值得这么骄傲,换一个人,也许到现在还没有下床;只是杨志这么一说,又把话聊死了,让喜龙在这话题上聊不下去。

    “杨志!”

    斡里衍不满地问:“我们的马奶坊叫什么名字?”

    “我想好了,幽州马奶酒坊。”杨志的态度随意,似乎连名字都懒得起,差点没把斡里衍的鼻子给气歪了;不说起一个吉祥响亮一点的名字,幽州马奶酒坊,难道上京和西京的酒坊也叫这个名字。斡里衍没有变脸,坐在那里看着杨志,这个其貌不扬的男人总是和辽国的年轻俊彦不一样,难怪哥哥说只有耶律元才可以相提并论,两个人确实是一样的德性。

    杨志的眼睑抖动了下,斡里衍毕竟是公主,杨志从心里对斡里衍还是有好感的,杨志坐直身体问:“公主是不是不满意,要不然我们换一个名字?”

    斡里衍轻轻的喝了一口马奶酒,放下酒碗淡淡地笑着说:“不必,不过一个名字而已,就叫幽州马奶酒坊。”

    斡里衍的笑似乎有些魔力,让杨志原本古井不波的心有了一丝涟漪,杨志做出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掩饰了内心的尴尬说:“那就好,那就好。”

    喜龙等人都是成精的角色,看了一眼两人,都是默不作声;斡里衍似乎察觉到什么,看了看杨志,不由发出银铃般的笑声:“杨志,不要这么假。你什么时候变成低声下气的人,我看沙净他们似乎对你很尊敬啊。”

    沙净没想到不吭声也会被惦记上,头也不抬地说:“我是技不如人。”

    杨志和斡里衍被说得面面相觑,喜龙与夜叉大笑,要是换做别人,是不敢在公主和上司面前如此放肆,可是沙净是国师天心大师的得意弟子,做派果然与众不同。不能让斡里衍下不了台,杨志主动放下身段问:“沙净,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沙净终于笑起来,抬头说:“杨志,我要见张三。”

    “沧州张三。”喜龙大喜,问杨志:“你知道他在哪?”

    杨志摆手说:“我哪知道,张三是跟着耶律磊回来的,前两天耶律磊来幽州,带了一个口信,说张三想见我,可是我哪敢招惹,耶律家要是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怎么可能解决。”

    喜龙一怔,随即叹口气说:“老了,整日提心吊胆,还是掉进了你们的圈套。也罢,有些事总是要说出来的,耶律磊也见不到张三;张三给耶律磊留了个纸条,说杨志你要是去智泉寺上香,他就会出现。沙净,智泉寺可是天雄寺分院,别说你们没有企图。”

    斡里衍大眼睛忽闪,燕云殿找张三很长时间了,就知道这个人在辽国;张三与杨志不同,本身就是幽州人,后来迁徙沧州,一直从事的就是走私生意,所以张三在幽州要是找个地方躲起来,有人帮助掩盖消息,有人提供食宿,按照辽国松散的管理制度,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喜龙在燕云殿就是负责这件事的人,现在看来,也拿张三没办法;至于耶律磊和沙净,就有点猜不透。

    沙净坦然一笑,目光中说不出的清澈:“喜阁主多心了。如果真是智泉寺是在协助张三,我又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偷偷地去见张三岂不是更方便。”

第134章 吃面

    真是剪不断理还乱,斡里衍弄不清楚沙净和喜龙的各自盘算,但是晓得杨志去一趟,就能看出究竟,所以喝酒喝到下午,斡里衍就早早地让杨志散了酒席,一群人带着略微的酒意前往智泉寺。到了寺门,沙净上前一通禀,不多时,主持大鑫禅师带着两名知客僧迎了出来,好在除了杨志与斡里衍都是熟人,众人说笑着进了寺。

    香客一般都是赶早来进香表示心诚,此刻一大群人在寺门外耽搁自然引起街上行人和四周店铺的注意,里正苗五爷正要过来看个热闹,一双手从后边抓住了他的肘弯,是路边面摊的老板:“五爷,您这要上哪啊?”

    “那边来了贵客,我瞧个热闹。”苗五爷呵呵笑道;面摊的老板长得方正,盘下这个带着草屋的面摊几个月了,和苗五爷处的不错,面摊老板提醒说:“主持都出来了,那肯定是大人物啊。”

    苗五爷一拍脑袋说:“是我稀里糊涂,这种热闹哪能瞧啊。”

    面摊老板微笑着说:“五爷,要不然在我这里歇一歇,吃碗面?”

    “一大碗。”苗五爷是熟客,自然晓得面摊上分三种碗,同样的一碗面分量不一样,要是江南人用的那种精致碗,看上去好看,自己只能吃个半饱。面摊老板答应一声,热心地把苗五爷让到里面,立即煮开水下面,抓紧时间在砧板上把香葱和白菜切好;苗五爷的目光还对着智泉寺,丝毫没发现那些葱菜切得整整齐齐,恐怕就是用尺量,每一种的长短都是一模一样。

    智泉寺是幽州的大寺,五大院落六进殿宇,寺内南北有两座佛塔对峙,南塔是藏经塔,唐代所建,因塔下有藏经穴得名;北塔是三年前才完工的砖砌舍利塔,高三十多米,塔身集楼阁式、覆钵式和金刚宝座三种形式为一体,塔的下部为八角形须弥座,上面建楼阁式砖塔两层,再上置覆钵和“十三天”塔刹。

    大凡到寺庙的客人看完大雄宝殿,都是去瞻仰北塔,倒不是说北塔的舍利少见,而是当年选择北塔地点时候,天雄寺下了苦功夫。北塔的四面各有一座三米多高的小唐塔,是唐朝景云二年至开元十五年间所建;五塔形成一个整体,不仅是佛门的金刚宝座塔形状,更赋予了辽胜唐、契丹胜汉的念头在里面。

    四座唐塔都相当完整,没有受到战火之类的影响,塔内的石碑和石壁上有明确的纪年,塔的平面呈正方形,七层塔身上雕刻着各种佛像,服饰华丽,线条细腻流畅。沙净、喜龙与大鑫禅师说得津津有味,其他人的心思都在琢磨,张三在什么地方;杨志跟在众人后面,逛完了四座小塔,看见舍利塔紧闭的铁门,问沙净:“舍利塔要是这样,不怕飞贼进入塔中偷走舍利子?”

    沙净笑着说:“塔内是高僧修行的地方,每天都有僧人往里面送饭菜,要是真有小贼敢来,那就是他们的造化。”

    杨志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了一阵北塔,然后转身问大鑫禅师:“藏经塔也是不让进的?”

    大鑫禅师不明白杨志所问的原因,只能如实说:“当然。”

    杨志明显松了口气,拍拍手说:“公主,智泉寺我来过了,没看见张三,要不然明天叫上耶律磊,我们再来一趟。”

    喜龙等人只能点头,按照他们的身份,还真不能搜寺,现在能看的都看了,张三没有出现,杨志也没有办法。斡里衍的目光在沙净和大鑫禅师脸上扫了一遍,心有不甘,可是斡里衍哪怕身为公主,也不能提出质疑,因为她是道门培养出来的高手,说错一句,都可能让人误解。

    沙净与大鑫禅师还是事情要谈,燕云殿众人离开的时候,杨志就说在寺门口等等沙净;看着燕云殿几人骑马的背影拐过远处的街角,杨志就开始在寺门口来回走动。足足过了半个时辰,也不知道沙净是真的有事,还是希望拖延时间让杨志继续等下去,就是没有出来;眼看着天色变暗,陪同杨志的知客僧满脸堆笑,问杨志是不是进去吃一碗斋饭。

    杨志摆摆手说:“不劳师父了,我去对面那些酒肆看看有没有吃的;我吃完就回来,你告诉沙净出来的时候就在寺门口等我。”

    知客僧怕误了饭点,答应一声,合掌施礼离开;杨志独自过了街道,一家家店面开始溜达,杨志的步子懒散,恐怕也不是太饿,最后在老胡面店坐了下来;面店不大,茅草屋,黄泥墙,四张吃饭的桌子,店里还有三个客人,分别坐在两张桌子上。杨志选了张空桌子坐下,很随意地对里面喊:“一碗羊肉面。”

    不多一会,老板送了一大碗羊肉面过来,带着膻味的肉香与葱香随着热气在散发,喜龙和鹰云飞突然出现在店门口,看着正在拿筷子的杨志;杨志似乎一愣,随即笑道:“你们也没吃吧,不如一起。”

    喜龙走到灶台边,看了看老板,吩咐说:“同样的两碗羊肉面,送过来。”

    喜龙带着尴尬的笑走回来,其实收到消息后,耶律磊就亲自来到智泉寺,把寺庙周围的

    店面都查了一遍,没有发现张三;只是沙净讲的理由蹩脚,让斡里衍和喜龙都不相信,所以

    留下喜龙、鹰云飞看看,到底后面有没有情况。当杨志走了一遍,重新回到面店,喜龙的感

    觉就是与张三有关,所以立即现身,不过掌柜就是一个平常人,让喜龙有些失望。

    杨志不知道是没想明白,还是没在意,压根没有问两人为什么没走,反而在吃着面的同时,向两人提起自己的一个新想法,就是要在酒店里做烧饼和泡沫;羊肉泡馍本身就是北方的小吃,牛肉汤就烧饼也是淮河一带的风情,最关键的是泡馍和烧饼都不难找。喜龙和鹰云飞看着杨志眉飞色舞的样子,两人真的是被恶心到了,羊肉面根本吃不出味道。

第135章 恶龙在心

    杨志其实已经能确定张三在哪里,就在不远处的另一家面摊上,面摊无名,就在老胡面店的五十步远的地方,只下素面;老板一看有问题,面摊上没有预先准备香葱段这些调料,一个小小的面摊竟然用江南的细瓷碗。一般的生意人,都怕客人一多,下面的时候手忙脚乱,所以香葱这些都是预先切好的;杨志在辽国呆了不少时间,还是第一次看低档的面摊用细瓷碗。

    杨志原本准备吃完羊肉面,再过去吃完素面,仔细看看老板易没易容,但是喜龙二人这样一打岔,杨志顿时改了主意,吃碗面回到寺门口,看沙净已经出来便一起回去。喜龙心情郁闷,不在意地问沙净:“大鑫禅师遇到困难了?”

    沙净点点头,同样不在意地说:“还是怨军,又扩充了五千人,枢密院估计供给能挺过去,已经上书皇上,请家师去西京传扬佛法,准备从智泉寺挑选几名僧人陪同。大鑫师叔想亲自前去,但是寺内的高僧都不同意。”

    喜龙心中一惊,这样的格局等于恢复到以前的状态,朝廷安排重整怨军的三个人中,杨志已经预先离开,现在天心大师又要走,只剩下耶律内刺,而偏偏杨志负责商团物资,天心大师负责稳定军心,耶律内刺是最可有可无的一个人。最明显的情况就是,怨军的物资在杨志离开后,除了天雄寺的增补,再也没有多余的途径;显州也再一次归于平静,没有了厮杀的声音。

    喜龙从萧忽古和耶律大石两边得到的看法一样,显州的平静不是真的万事大吉,而是杨志走后,辽军再也没有进展;同时杨志在中京取得了一系列的胜利,接连破获金人的潜伏人员,喜龙不禁叹气,萧奉先误国,耶律淳误国。喜龙掉头看看杨志,杨志的脸色平静,似乎在听一件毫不相干的事情,看样子杨志已经把怨军放下了。

    喜龙不知道,杨志的内心比任何人翻腾得都激烈,显州的过程表明,纵然杨志穿越而来,在有些问题上相当于先知,但是面对天下的纷争,个人的作用是微不足道的,历史再次回到原来的轨迹。杨志穿越前看过那么多穿越小说都重在一个权字,实在是有几分道理;在这个万恶的封建社会,权力的作用是绝对的,所谓贫不与富斗,民不与官争。

    既然历史没有改变,杨志带来的那些先知式的消息还是有用的,杨志不需要再去琢磨历史的走向,需要做的就是未雨绸缪。鹰云飞突然发问:“杨志,你在想什么?”

    杨志看了一眼黑暗的天空,没有月亮,没有星星;杨志转过头说:“我在想,燕云殿能做什么?”

    这就是打工培养出来的习惯,对企业没有归属感,但是在每个企业,都会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鹰云飞一愣,喜龙抬头往回走,边走边说:“我们燕云殿的任务,其实就是稳定幽州的大局,对付大宋和渤海方面的敌人。”

    杨志的眼神在黑暗中看起来分外锐利,不置可否地说:“坐看辽金的战局?”

    喜龙无法回答,鹰云飞更不想回答,杨志的声音变得坚定:“到时候再说是不行的,金军不动则已,一动就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突破显州等地的防线,直逼中京;除非我们从幽州直接出兵渤海,收复渤海五十州,否则根本牵制不了金军的行动。”

    杨志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喜龙和鹰云飞就是目前燕云殿在幽州等地行动的负责人,并不是和自己一样,只是个不管事的阁主。喜龙深吸一口气,明白到了这个时候,再藏着掖着不妥,有些事需要杨志去做,就应该提前把话说明白;喜龙脸上恢复笑容说:“杨志,你应该知道宋金海上之盟,我们晓得高俅、赵良嗣就是宋朝在这方面的推手,为什么我们要找张三,他很可能是宋朝派来的奸细。”

    喜龙随后介绍了情况,保州出事后,张三是跟着耶律磊一起来的辽国,可是就在进入辽国的第二天,张三忽然失踪了;这种失踪是预谋的,因为萧嗣先安排的抓捕张三行动因此失败。但是张三没有回到大宋,根据断断续续的线索,张三是到了幽州,可惜所有人都找不到他,而张三有自己的走私网络,因此不管是相信张三还是不相信张三的人,都希望能见到这个人。

    杨志叹口气说:“与恶龙缠斗过久,自身亦成为恶龙;凝视深渊过久,深渊将回以凝视;你们现在就像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张三是不会相信你们的。宋朝在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对辽国采取任何措施,你们戒心重重;金国狼子野心毕现,你们视而不见,其实胜负早已注定,角逐一点意思都没有。”

    杨志只能说到这个地步,总不能胡说朝中有完颜阿骨打的同谋吧;喜龙与鹰云飞一时无语,到了岔路口便扬鞭而去,沙净才长长吐了一口气说:“大鑫师叔的看法与你一样,认为家师一旦离去,怨军就是一支扶不上墙的军队,他想先去西京准备我们的安身之处。”

    沙净就算没说,杨志估计是天心大师来信中就有这个意思,否则大鑫禅师不会这么激动,毕竟中京之战还没有开始,做出这个动作有些早,也容易让人误会;不过杨志明白,沙净的看法还是保守了一些,没想过金军会以秋风扫落叶的架势,在几年内灭掉目前领土还是金国三倍的辽国。

    杨志寂然地说:“大鑫禅师的设想没错,准备不怕早,不怕白做。怨军有一种结果你们没想到,怨军有可能在屡败的情况下调离显州,因为有人想耶律马哥将军死;你想,如果怨军上下知道有这种可能,他们还会努力作战吗?”

    沙净的话全部不得不咽下去,杨志说的情况很可能发生,只要怨军能拿出钱和礼物,萧奉先等人肯定会答应调防,否则在对付耶律马哥的时候,怨军总有点碍事。

第136章 绿珠姑娘

    沙净没有问谁要对付耶律马哥,正如杨志说话的时候特地绕开皇统之争一样,两人默默无语,顺着灯光的方向,走上了东大街。幽州的宵禁要到二更天,东大街上相当热闹,青楼酒肆都亮起灯光,富商权贵文人军官,有的呼朋引伴,有的独自一人,心安理得地出入这些场所,显摆着那份豪气或者孤独。

    一般的老百姓,更多的是光顾街头的地摊小贩,在没有北斗与月亮的夜色里,和街上等待的马车一样,在无边的寂静俯视下,有着独特的诗情画意;杨志望着右侧一条传来香气的小巷,忍不住想起了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嘴角露出一丝讽刺的笑容,往往刻意追求的清明之世,就是有着不易发现的隐患在其中。

    街角围着一群人,一个衣衫整洁的说书人正在讲史,目光清润温善,讲的东汉末年张角黄巾的故事:“巨鹿张角自称'大贤良师',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跪拜首过,符水咒说以疗病,病者颇愈,百姓信向之。张角因遣弟子八人,使于四方,以善道教化天下,转相诳惑。十余年间,徒众数十万,连结郡自青、徐、幽、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莫不毕应。”

    旁边一人忽然插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那是陈寿的笔法。先生,说说你自己的见解。”

    说书吗?同样的故事说出不一样的见解才有人听,说书先生失笑道:“春秋笔法弃之可惜,你们不要性子太急了。”

    又有人笑道:“我去汴梁,曾见霍六究在桑家瓦子说三国,那叫个精彩,怎么说的,刘备的貌,董卓的志、曹操的大义、袁本初的运道。”

    众人一起哄笑起来,只听着几句,便知道霍先生是何等的风流人物,敢把历史颠倒过来说,没有几把刷子可是说不圆;说书人坐在那里哭笑不得,杨志忍不住笑起来,到了幽州,实在有几分像汴梁,人人都是一张利嘴,天上地下、古往今来,没有个穷尽。沙净似乎被点燃了一份心思,拽了拽准备往前走的杨志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沙净是一个和尚,杨志没在意,所以根本没问去什么地方,毕竟在幽州城里,就算是再危险,凭自己和沙净还杀不出来;可是走到那挂着大红灯笼的牌匾下,杨志一头黑线,认真看着沙净,似乎在问,你没带错地方吧。

    牌匾上三个大字,飘香楼。华灯初上,歌舞笙箫;沙净的光头太过耀眼,刚一露相,就有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美妇迎了出来,直接漠视了杨志,喜滋滋对沙净说:“弟弟好久没来,今天正好是李处温大人在设宴,不若一起吧。再怎么说,他也是你远房舅舅,就算你不愿攀这份富贵,亲情总是要说得过去。”

    沙净淡定地说:“我只是来看看姐姐,李处温也是你舅舅,怎么听不到你的尊称。”

    美妇大笑,沙净给杨志介绍:“这是我堂姐沐蔻,这是我的上司杨志。”

    飘香楼本就是人来人往的地方,沐蔻消息灵通,急忙施礼说:“原来是杨阁主,那就真巧了,你们萧忽古萧殿主也在。”

    杨志微笑着点头说:“不管如何,到了总是要拜见一下。”

    沐蔻把两人带进去,燕云殿的人不少,除了萧忽古,斡里衍、夜叉等人也在,喜龙与鹰云飞应该是刚刚回去,没有过来;杨志与萧忽古只见过一面,是上任那天去拜访的。杨志笑着走过去给萧忽古和李处温行礼,李处温大笑着示意免礼说:“原来你是我的部下,现在萧殿主把你要去了,我们随意。”

    难怪李处温能得到萧奉先与耶律淳两个政见不同的人信任,对于人际上的火候掌握得特别好,萧忽古很满意,等杨志与燕云殿众人一阵寒暄客气后,便让杨志坐在最下首。蓟州阁在三十六阁中排名在前,只是杨志年轻,所以萧忽古的安排没人反对;不过杨志入席就坐的时候,能感觉到数道凌厉目光盯着自己,回头观望,到处是欢笑,哪里有什么异常举动。

    沙净与李处温的见面有些冷淡,双方都没有表现出异常;杨志坐下后的第一感觉是今晚有事,而且是大事;叮当珠玉声中,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舞女鱼贯而入,一个个身材曼妙,悄无声息的进入大厅中央,便随着丝竹管弦的声音翩翩起舞,犹如蝶梭花丛,让人看得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舞到一半,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盈步而入,几个美妙舞步就到了舞女中间,衣袖挥摆,长裙轻轻散开,风拂扬柳一般,轻声漫唱:“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

    一曲唱罢,席上掌声雷动,喝彩如潮,柳永写这一类的词本身就是绝妙,白衣女子人好舞好,歌更好。李处温微笑,萧忽古畅饮,觥筹交错间,珠光宝气和璀璨的杯盏交辉争映;沐蔻特地把白衣女子带到杨志面前介绍,是飘香楼的头牌绿珠姑娘,杨志看到沙净激动的眼神,笑着让开的同时,暗暗惊讶于沐蔻的百无顾忌。

    历史上也有了绿珠姑娘,石崇曾专门为她造金谷园,最后也因为绿珠得罪了赵王司马伦的谋臣孙秀,导致灭门身亡。杨志只能说辽人不在乎这些,不曾想身后传来绿珠姑娘的柔声:“杨阁主认为柳永与苏东坡两人,哪一个的词好?”

    文无第一,大厅里意外的静了下来,很明显都是在等杨志的答案;绿珠的声音并不高,杨志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急中生智,套用了后世的一个故事说:“柳永的词,只合十七八女郎,执红牙板,歌‘杨柳岸、晓风残月’。苏东坡的词,须关西大汉、铜琵琶、铁绰板,唱‘大江东去’。”

第137章 不见疏枝月下梅

    杨志的话很接地气,不管是燕云殿的武夫还是李处温手下的文人,不管是绿珠一般的女子还是周围等着吩咐的奴仆,都能听得懂,十六岁的小姑娘与关西大汉谁分不清楚。绿珠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拿起沙净的酒杯说:“杨阁主不愧是武进士,果然见识过人,小女子敬你一杯。”

    杨志暗叫不好,杨志看得分明,绿珠眼中闪过的光芒不是那种敬佩之类的神情,而是意外,那种百分之百意外的样子。绿珠这样的女人在汴梁很多,杨志也不是头次与妓女打交道的初哥,先前绿珠问的突兀,杨志自然晓得绿珠不会轻易罢休。不过沙净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哪怕沙净一句话都没有说,杨志也看出沙净对绿珠不一样的感觉。

    杨志微笑着端起酒杯说:“姑娘有话尽管说。”

    沙净虎躯一震,沙净能与佛陀难在天雄寺内一较高低,才智也是第一流的人物,只是以前从没有把绿珠姑娘当作青楼以外的人,很多事不放在心上;杨志这声不一样的提醒,沙净很熟悉,看起来文不对题,实际上是杨志要认真对待某个人的前奏。

    绿珠见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不由笑道:“杨阁主,你这样盯着别人看,是不是有些唐突了?既然如此,绿珠就斗胆请阁主赠词一首。”

    “呃……”杨志发现自己还是小瞧了绿珠,青楼中人,说话真真假假,杨志还真无法解释自己是不是唐突了佳人,何况像绿珠这样主动向杨志求词,本身就是一种抬高杨志身份的手段,当然,杨志要有真材实料,能写出一首好词来,要不然就是掉进了陷阱,爬都爬不出来。

    旁边的沐蔻及时开口:“啊呀,杨阁主,绿珠最喜欢中原的词曲,你要是有以前的,不妨说给我们听听,没关系的。”

    杨志笑着看看绿珠说:“我也只能碰碰运气了,让我想想。”

    绿珠的一双眼睛一亮:“中原果真是地杰人灵,绿珠等着杨阁主。”

    大厅里依旧没有声音,谁都能看出绿珠是有意刁难杨志,都在等着看杨志的笑话;杨志喝下杯中酒,懊恼地一拍脑袋说:“实在是恍惚了,也罢。”

    绿珠轻笑一声,吩咐身边的一名舞女去端来笔墨纸砚;沙净一开始有些尴尬,一边是好友兼上司,一边是谈得来的佳人,哪怕绿珠有什么,还是希望不要出什么幺蛾子。可是绿珠这么一说,沙净豁然开朗,一下子拾起了曾经的一些小小怀疑,片刻间感觉绿珠的举止确实有些不对,今天对杨志有些针对性;绿珠要杨志写字,分明怕杨志拿那些不出名的词来搪塞,如果杨志的字不行,也是一个取笑的地方。

    杨志漫不经心让侍者又倒了一杯酒慢慢品尝,等纸张铺开墨磨好,杨志提起狼毫,沾满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沐蔻倒吸一口凉气,走到杨志身旁仔细观看,是一首《鹧鸪天》:“去岁开封把酒杯,雪中曾见牡丹开。而今纨扇薰风里,不见疏枝月下梅。欢几许,醉方回。明朝归路有人催。低声待向他家道,带得歌声满耳来。”

    这是辛弃疾的词,杨志为了应景,在两处做了小小的改动,但是整体上还是过得去,情景交融,通俗易懂;只是“不见疏枝月下梅”这一句,对绿珠还是有些贬义。沐蔻笑着把词送到李处温面前说:“闻名不如见面,杨阁主的字可真是不错。”

    李处温看了,温和地笑了笑,杨志写的字是颜真卿体,确实有几分风骨;不过李处温并没有感觉异常,杨志是大宋的武进士,字肯定说得过去,要不然在前面几次笔试的时候,就会被那些看重字体的考官淘汰。席间众人传阅,大部分人只是随意看看,契丹重武轻文,对词曲并没有太大的重视。

    绿珠有些下不了台,但还是准备所有人看完后,把这幅字留给自己,没料到斡里衍看后直接把字撕了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无病呻吟。”

    场面一下子沸腾起来,填词吗,本身就是无病呻吟的行为,只为了抒发心中的情绪与感受,谁都明白,斡里衍的行为不是针对杨志,而是针对绿珠。绿珠沉默了,缓缓朝杨志施了一礼,走到李处温身边坐下。斡里衍这才发现,自己在思维上存在着误区,今夜绿珠是李处温要捧场的人,自己的举动其实也打了李处温的脸,情况变得异常复杂。

    杨志苦笑,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发生了,斡里衍的身份太过于敏感,她刚才的举动,看起来是在维护自己,但是涉及面实在太广,牵扯到的方方面面让杨志不敢去想象。绿珠的行为肯定会激起李处温的怒意,但是杨志作为燕云殿的一员连想与李处温修补关系的机会都很渺茫。

    杨志对绿珠做了一个评估,从整件事来看,绿珠是有目的的,如果绿珠是某一方的人,在飘香楼这样的地方能量肯定不低,关键的是沐蔻是不是其中的一员。假如沐蔻是绿珠的同伙,那么这座飘香楼就绝对有问题,回去要问问沙净与飘香楼到底是什么关系。

    杨志虽然在显州与中京接连得手,但绝不会认为金人与双龙会会对自己轻轻放过,这也使得杨志对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极其敏感。斡里衍的用意杨志一清二楚,就是要给杨志贴上一个标签,至于赵王的意思还是萧忽古的意思,杨志猜不出来,萧忽古的眼神含笑,是那种捉弄人的促狭,没有一点枭雄的成分。

    众目睽睽之下,杨志必须表态,杨志走到李处温面前笑道:“难得有机会写几个字,或许不讨公主喜欢,李大人,下官的酒楼就要开业了,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给大人送张请柬。”

    杨志的姿态放得很低,都没指望李处温能够到酒楼捧场,只是认为李处温接受请柬就是自己的面子;李处温沉吟了下,随后笑着点点头,吩咐绿珠去沏一壶好茶来。沐蔻看李处温满意,脸上挂起了笑容,随即风骚地招呼其他客人,气氛顿时缓解下来。

    (本章完)

第138章 大师兄

    一更天众人便散了,骑马的骑马,坐轿的坐轿,各自打道回府;杨志和沙净回到居所,两人都是满腹心事没有睡意,杨志便让值夜的亲兵少了一壶开水,泡了一壶清茶,对坐在杨志的房间里。沙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微笑着说:“我曾经离开天雄寺独自修行,就在飘香楼里,那里是我人生起步的地方,也是第一次面对人生,住了整整一年半。”

    杨志接过茶壶,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说:“这是我第一次对天心大师肃然起敬,一个敢把弟子放在随时都能破戒的地方修行,该有何等强大的心脏与胸怀。我要是没猜错,那是你第一次离开师门?”

    沙净真的忍不住,大笑起来说:“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若不是刚刚出道,什么都不懂,莽莽撞撞中,谁会选这么个地方,万一不小心破了戒,那就是前程尽毁。可是你猜错了,在天雄寺,不止一个人经历过这种情况,只是大部分的人最后都修成了欢喜禅,包括我,只有三个人修成了慈悲宗。”

    沙净说到后来,一点笑容也没有,反而有一种踏过尸山血海的余悸;杨志明白这种感受,化鹏功的概率更小,只有创造化鹏功的那位祖师和自己练成,从这一点上,杨志与沙净有着同样的情怀,那是一种命,就是成功了,也没有在人眼前炫耀的心情。杨志喝了一口茶说:“繁琐了,据我所知,欢喜禅是一种男女双修的功夫,我明白了,是僧人要在青楼里选伴。”

    沙净一副忍受不了的样子说:“那是你们的误解,欢喜禅不过是练功的法门罢了,只不过欢喜禅的突破不是靠艰苦,而是另有窍门。慈悲宗讲究的就是能所不能,在别人眼中离经叛道的事情,慈悲宗要把对方想的很好,就像你中午说过的那样,生也慈悲,死也慈悲。”

    这是杨志中午吃饭的时候说的话,杨志立即想到,或许正是这段话勾起了沙净的心思,晚上才想着去飘香楼一趟;可是如果没有经历,没有牵挂,又怎么会有心思。杨志故意皱眉问:“你和绿珠是不是有一段缠绵的故事?”

    沙净错愕地看着杨志,神情复杂地说:“绿珠是我在外面捡到的,她全家被杀,自己被贼人绑架,送到幽州来卖,正好遇见我。那个贼人是黑虎山的巨盗蒙菻,蒙菻被我杀了后,我只能把绿珠带到飘香楼,交给表姐照顾;谢谢你今天的提醒,绿珠不简单,不过我不后悔,有些事哪怕是局,在没破局之前,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

    杨志看沙净喝干杯中茶,提起茶壶给沙净续茶后说:“虚妄之说也好,其他原因也罢,没有发生前,不需要扰乱自己的心思。我们不扯这些没用的,我只想问,如果以后你表姐出了事,你会不会以一个出家人的心态去处理。”

    沙净愕然,想了半天摇头说:“我不知道,有些事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的,兴许是我禅心不够坚决,我现在根本做不了决定,也许只能到真的有事的时候,我才知道该怎么去做。”

    沙净说的是实话,出家人的心态沙净肯定有,但是沙净也是多重身份,必须根据局势取舍,也可能感情冲动下什么都不顾;杨志在心中暗叹,低头喝茶,沙净的犹豫其实正说明沙净到时候不可能有出家人的心态,利害得失、感情心怀兴许占了大部分的因素。

    就在杨志喝了半杯茶,准备放下茶杯的时候,杨志忽然听到了心跳声,不是自己和沙净的心跳声,而是屋顶上有人;杨志朗声说:“贵客盈门,喝不下楼来喝一杯茶。”

    沙净也察觉了,但是比杨志晚了片刻,一个人已经在瞬间跳到门外,直接推门进来说:“深夜打扰,实在是不好意思,只不过明天就要走,所以想来和杨兄弟见上一面,顺便听听沙净禅师找我有什么事情?”

    来人身高九尺、虎背猿腰、笔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脸庞,正是找了半天的张三,让杨志大吃一惊的是沙净,嗫嚅着站起来说:“要不要换一个地方?”

    张三摇摇头说:“自从在白于城认识杨志,我便和他一见如故,沙净,有事尽管说,没必要对朋友隐瞒。”

    沙净点头说:“大师兄说得对,师父听说你回到幽州,来信说,你若是肯回到天雄寺,可以直接出掌幽州分院智泉寺;如果你想还俗,他可以与皇上说,对你既往不咎,恢复你原来的身份。”

    张三笑了起来,没有喜悦,也没有愤怒,只是好像在看一个很普通的笑话,会心的一笑说:“你以为那个昏君和耶律淳不知道我身份吗?他们知道,耶律淳为什么会杀了耶律章奴,不愿意称帝,你以为他是忠于昏君吗?不是,是燕云殿可以在一炷香的时间就决定耶律淳的生死。同样,双龙会与中州堂能在燕云十六州膨胀,也是他们认为可以利用,等尾大不掉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你告诉师父,他得到的消息是假的,中州堂与我无关,狂龙卓厉也不是双龙会的人。”

    张三果然大有身份,但是杨志还是猜不到他是谁,关于沙净的大师兄,杨志倒是多少听说过一些,那个人拜在天心大师门下三个月,便被天心大师逐出师门,期间天心大师正在大兴安岭修行,所以没有人知道这位大师兄的身份。但是沙净知道,并且知道的应该是张三的真实身份,杨志对沙净在天心大师心目中的地位不由得高看一眼。

    沙净顾不上杨志在场,力争道:“大师兄,辽国现在危在旦夕,你作为皇族的一员,难道不应该挺身而出,为国家效力?”

    “危在旦夕。”张三嘲讽地看看两人说:“那你们为什么从显州到中京,从中京到幽州来,离前线越来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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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139章 铜人

    沙净顿时无语,大辽现在只有前线的将士才感觉到金人的可怕,从上到下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危机;在权贵的眼里,朝廷的内争比对付金人重要,自己与杨志的一路南来,正是这种争斗的反应。张三拍了拍杨志肩膀,掏出一块四四方方做工讲究的铜牌递给沙净说:“这是师父当年送我的护身符,可惜一直没有用上,麻烦师弟你交给师父。”

    张三这么一做,就是等于以后彻底断了与天雄寺的关系,沙净满腹疑惑,张三真把东西交给自己,难道没有奥妙;杨志看得清楚,这一块铜牌与自己身上的天师令是一模一样的,难道嵩山一气宗与天雄寺,都与龙虎山的天师府产生过关系?如果真的有关系,又是江湖中或是朝堂上的哪一件事,为什么青面兽原来的记忆一点都没有。

    张三连告别的话都没说,就出门走了,几名亲卫听到动静赶来,看着张三迈出门槛,然后就忽然不见了,连从哪个方向走的都没有看清楚。一个个崔头丧气地进了屋,杨志笑笑让大伙各自回去休息说:“张三的武功远在我之上,你们要是看清楚吗,我反而感觉奇怪。”

    等屋内只剩下杨志与沙净,沙净婆娑着铜牌说:“我不清楚大师兄凭什么有恃无恐,他要知道,只要大辽或者天雄寺把他的身份公布出来,他在大宋与西夏就没有容身之地。江湖上人会以为他带着阴谋而去,而大辽皇族的身份,会让宋夏两国不敢留他居住,除非他躲在某个地方,所有人都拿他没辙。”

    说话间,滴答声响,窗外下起了雨;杨志的这座宅院只是一个中等的人家,独门独院,没有任何的奢华,但是树木还是有的,屋外的一树芭蕉已经传来滴水声。杨志走出门外看着院子,雨依旧在下,越拉越大,绵绵如雨幕,门口和屋檐下灯笼透出的灯光晃来晃去,马棚里的马似乎有些不安,有一匹马在烦躁地踩着地,传来踏踏的声音。

    清晨,雨终于歇止,杨志和沙净第一时间赶到了燕云殿;得知张三昨夜夜探杨宅,斡里衍不满地说:“凭你和沙净的功夫,留不住张三吗?”

    张三是皇族,你斡里衍作为公主真不知道,你们契丹族可不是讲道理的地方,多少臣子就是冲撞了皇族就被杀了,留人的时候万一有点事算谁的。杨志压住心头的火,不咸不淡地说:“张三是沙净的大师兄,沙净是个重感情的人,微臣伤势没有恢复,纵身两人联手,恐怕也留不住人,反而伤了感情。”

    斡里衍没有再说话,喜龙试探着问:“沙净,张三可把什么东西交给你?”

    沙净颔首说:“大师兄已经将铜牌还给我,我正要上交殿主。”

    沙净说完,就从怀里掏出铜牌递给喜龙,沙净不傻,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两国公主斡里衍在场,正好是自己脱身的时候。师父在信中写的很清楚,铜牌交给萧忽古,说明燕云殿要有动作了,自己按照杨志曾经说的那句话就行,什么来哉,对了,打打酱油。周围几个人都想看清楚铜牌,杨志很自觉地挤到人群外,看喜龙等人拖着沙净去拜见萧忽古,朝剩下的三个人笑笑,自己去了武库。

    武库的铁门之外,铜三像惹人嫌的一个老人,孤独地坐在一张椅子上,看着杨志远远走来,眼光从杨志身上扫过,仿佛在看一片落叶。杨志好像没看见这种眼光,向铜三笑笑,直接推开铁门;推到一半,杨志站住了,问了声:“元供奉在吗?”

    也不知道听见没有,反正铜三没有回答,杨志耸耸肩,自己走进了武库,一直走到里面的书架旁;整个大房间静悄悄的,没有一个人,杨志随意走着,最后拿了一本辽人写的《铜人点穴谱》。

    北宋天圣五年,宋仁宗诏命翰林医官王惟一制造针灸铜人,其高度与正常成年人差不多,胸背前后两面可以开合,体内雕有脏腑器官,铜人表面镂有穴位,穴旁刻题穴名。王惟一本身就是一个武林高手,以黄蜡封涂铜人外表的孔穴,其内注水,如取穴准确,针入而水流出;取穴不准,针不能刺入。

    王惟一实际上一次造了两具针灸铜人,一个留在太医院,一个送到了御拳馆;御拳馆根据这具针灸铜人,邀请了三山四寺的高手,由金台主持编写了一部《点穴谱》,据说一百二十二式,可惜杨志地位不够,从来没看过。大宋点穴谱的看不到,辽国的数就当是消遣,随意翻翻。

    杨志翻了几页,便入了迷,这本书不是伪造,也不是从御拳馆窃取的一鳞半爪,而是西域的一个门派,把自己的点穴功夫与辽国提供的资料糅合在一起,创造出来的点穴功夫,一共只有十五招,但是每每出人意料,就是不知道效果如何。只是点穴的运功方式,杨志稍微试了一下,反倒是不难;杨志原先在这方面从未涉及,一时兴起,干脆盘坐在地上联系起来。

    运气的方式有些邪门,但是杨志丝毫没感觉困难,很容易地从第一招练下去,杨志刚刚练完第三招,就发现有个人出现在自己身旁,不是元狄,但是也是个六十岁上下的老者,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杨志吓一跳,这名老者来的一点动静都没有,纵然比不上元狄,可是比自己高明得太多;老者上下看看杨志,也是一脸奇怪地神情,问杨志:“你身体没有异常吗?”

    杨志很想呸一通,有这么聊天的吗?但是考虑到对方的武功,杨志还是礼貌地回答:“晚辈没有感觉不适。”

    “那真是大吉大利。”老者似乎有些失望:“因为运气方式奇怪,创造这门功夫的人自己走火入魔而死,后来练习的人从没有练习到第三招的,所以这本书就扔在这里,无人问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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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第140章 太祖长拳

    杨志也认为自己幸运,说不出任何不适,应该是化鹏功奇妙,练这种心法没有障碍。铜一似乎想到了这一点,小心地问:“是不是化鹏功与这种心法相同?”

    杨志端坐在地上,平和地说:“我不知道,一开始还是有一点不适合,但是一个小周天下来,我就感觉神清气爽,陡然间就没有了问题。练了三招没有问题,估计十五招可以练全了,只是不知道练成以后威力有多大?我以刀法见长,却不能时时刻刻拿着兵器,所以能练成一种手上功夫也不错。”

    杨志不知道逍遥岛的人会不会来找自己,也不知道铜一与逍遥岛是有渊源还是有仇恨,所以不想多说。杨志在能说真话的时候,自然不会选择假话,讲真话成本最低,一个谎话要更多的谎话来圆,时间、精力、金钱都是成本。只是杨志现在想忽悠人,给自己留下一些小秘密,真话九句中总夹着一两句假话,让人更难辨真假。

    铜一倒是没有疑心,有很多高手因为内力深厚,练其他门派的武功也是得心应手,只是内功到了最高的时候才会走火入魔;铜一风轻云淡地说:“其实你不一定要练这种点穴手,你的拳脚功夫并不差,太祖长拳也是实在的功夫,只是没有高人指点,你还没有发现其中的精髓。”

    杨志不再多嘴,太祖长拳是禁军的必修课,在大宋练的人有上百万,但是能练成高手的人也不多,反倒是大红拳等分支曾先后出了金台、周侗这样的高手。但是当年宋太祖赵匡胤就是拳棒双绝,长拳是赵匡胤纵横天下的凭仗,征战天下的时候,多少当时的高手和名将死在赵匡胤手上。铜一看杨志不吱声,笑着说:“孺子可教,我是契丹人,练的是白鹤功,对你没什么帮助,但是铜二是个武痴,曾经跟金台学过太祖长拳。”

    杨志皱了皱眉,能被金台教的人一定是上一辈的高手,不知道铜二是御拳馆的教头,还是少林寺的僧人。感受到铜一盯着自己的目光,杨志微微一笑说:“有机会的话,晚辈一定当面请教。”

    铜一摇摇头说:“你已经是蓟州阁的阁主,跟我们平辈,只是铜二痴心武学,一辈子没结婚生子,也没收过徒弟,甚至没有朋友。铜二很少与人交流,他总感觉时间太宝贵,如果你想要他指点武功,只能拿东西来换。”

    杨志一开始丙部在意,请人指点的事情可有可无,现在反倒被勾起了兴趣,笑着问:“铜二喜欢什么?”

    “武功秘笈,或者武林故事。”铜一并不认为杨志有办法,只是铜二的一身武学不挖掘出来太可惜,燕云殿很多人尝试都失败了,铜一和杨志提这件事,不过是有当无,尽下人事与责任。

    “武林故事,你没有弄错吧?”杨志冷静下来,带着点较劲的态度说:“武林秘籍我能理解,只要是练武的人只嫌少不嫌多。可是武林故事,假的成分太多,每一个英雄的背后,都有许多不能说的事;每一个荡气回肠的故事,都有许多不为人知的隐瞒面,难道铜二喜欢听真相,还是不怕被人欺骗?”

    真相都是残忍的、阴暗的,杨志问得很现实,铜一却没有操心的累:“铜二就喜欢听故事,当江湖高手说故事的时候,是不是比评书馆说书的更让人相信,他哪会管真假,就当是个乐子,但是一定要精彩。”

    杨志放下心来了,自己穿越前好歹也看了上百部武打和玄幻的书,加在一个字数能上亿,估计说到铜二死都说不完;铜一看到杨志那种放松的眼神,就知道这件事有戏,他也很好奇,杨志说的将是怎样的故事。

    铜一笑了笑说:“在你和岳七公比武前,萧殿主并没有要你加入燕云殿的意思,但是还是让喜龙去接你,你知道他找你做什么吗?”

    杨志也是一愣,这是他一直没想通的原因,没料到铜一会主动提起,杨志客客气气地说:“铜先生请讲。”

    既然与铜二平辈,那么与同意也是平辈,杨志很自觉地改了称呼;铜一点点头说:“《西游记》的抄本送到了燕云殿,元狄和萧忽古等人看过,对你编故事的能力是大为折服。请你来,就是希望你能写一部关于武林的书,摆在燕云殿供大家阅读;现在好了,我们把你给铜二讲的故事记下来就可以了,所以老夫要在一旁监督。”

    杨志嘴一撇,燕云殿还真是太闲了,不过想想也是,这么多高手在一起,既不能去江湖争锋,也不能参与战事,永远等待着上面一个命令,岁月催人;三十六阁恐怕还有些琐碎的小事,像铜一他们除了一年固定的几场比武,剩下的时间就是晒太阳睡觉。杨志同情地望着铜一说:“我没有任何问题,随时可以开始。”

    铜一现在似乎有点犯愁说:“铜二就在后面的小院子,但是除了公事,谁叫他都不会出来,去的人弄不好还要和他过几招;这个老家伙不念交情,就是元供奉去,有时候也会动手,要不然我们一起过去,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铜一言下的意思杨志懂,但是杨志没有自动脑补,铜二与铜一熟稔,自己一个陌生人到场,又是蓟州阁阁主,铜二肯定会伸量自己,难道到时候指望铜一出手,和自己两个打一个?杨志的神情终于放松了:“哦,那我先把这本点穴谱练完。”

    “练完?”铜一立马反应过来,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木箱上,木箱上的几本蒙着灰尘的书都跳了起来;练武这种事说不准,杨志也许天资聪慧,也许走狗屎运,一天就能练成十招,但是最后的五招,杨志可能练十天、一个月、一年,这是谁都说不准的事情。铜一既然知道杨志脑子里还有《西游记》一样的故事,可不愿再耽搁下去,浪费时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