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师爷宠妻法则全文阅读 第160分节
第1593章 傻书生
唐韵这样刻薄的人,看到宋砚时,眸光都泛起了光亮,她冷声道:“既然你心意已决,便随我来吧。千难万苦,你都得忍着。”
燕辞用余光,看到顾修缘扶着他,一步一步,艰难的走过自己的身旁。
——真是个傻书生……
现在,宋砚是梅花县十几万人——唯一的希望。
整整两天两夜,唐韵和追命一分一刻都没有合眼,一碗接着一碗给宋砚试药,宋砚前些日子的高烧刚退,为了试药这两日只睡了两个时辰。
他们看到他躺在榻上干咳出大片大片的血,呼吸极度困难,大口喘息着,又因药不对症而昏迷不醒,几度被追命用银针和肖贤的太初之血给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燕辞终于看不下去,一把夺过追命手里的药,痛声道:“不能再给他喝了!他一个凡人之躯,已然受不住了!!”
追命也于心不忍,面色犹豫,拿着药的手不住的颤抖,都不忍再看向宋砚。
忽地,燕辞觉得被一双纤瘦的手轻轻握住了,他低头看向他,“你不能再试了!”
宋砚已经说不出话了,他只能轻轻摇摇头,唇瓣动了动。
——无妨。
燕辞攥紧了他的手,泪眼朦胧的道:“我为过去对你的出言不逊而道歉,你不是凡夫……你还有壮志未酬,你有草拟的法案还未实施,你说过你要一个太平盛世。你不是无用之人!天下百姓需要你!你答应我,为了他们,你必须活着!你听到没有!!”到最后,他几乎是嘶吼的。
宋砚轻笑的双眸,忽地落了泪水,他点了点头。
——好。
第三天,暴雪停歇,曙光从地平线上迸发出灿烂耀眼的万丈光辉时。他们听到了追命欣喜若狂的喊声。
“成了!!我成功了!!”
众人一涌而入,看到追命顶这个大眼袋,激动不已的道:“宋大人身上的红斑退下去了!!我他娘的果然是个天才!!”说着,他白眼一翻,一头栽倒在地,开始呼呼大睡了起来。
唐韵睥睨着他,冷笑道:“他确实是个天才。只是长得太蠢了。”
众人:“……”
顾修缘闻言,亦难耐欣喜之情,迅速对叶小宝和唐煜道:“快,你们随我一起将丹药送给病人服下!”
“——宋大人……?宋大人!!”
燕辞撕心裂肺的喊声,让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起来。
唐韵疾步走过去,拿起他的手腕剑指点在上,而后回手给了燕辞脑袋一下,压低了嗓音道:“你喊什么!他累了!需要休息!”
闻言,众人才终于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
燕辞这个愣头青果然名不虚传。
慕紫苏看向沐浴在一片阳光下,安静熟睡的宋砚,就像一只小猫似的,她轻轻笑道:“他真是累坏了……”
短短一日内,琼华派弟子倾尽元气炼制出了数万枚丹药,病患服下后红斑渐渐消退,症状减缓。冬日的艳阳照耀在每一个长生宫弟子英气的脸庞上,原本死气沉沉的梅花县里也逐渐传来了笑语声,升腾起阵阵炊烟。
第1594章 暗杀
祝灵儿望着那行事稳重有条不紊的清俊的身影,目光变得痴迷。她又看到了那抹明艳的身姿,第一次见到魔尊夫人,果然如传说中那般绝美,怪不得魔尊会被她迷得千依百顺,来管这种闲事儿。
可她还是觉得自己更好看点。
慕紫苏正给一个孕妇喂药时,听到了一个骄傲的声音,“你,就是饕饕吗?”
她抬头,看到那红发少女,凤眸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容颜娇嫩欲滴,眉目间天生的张扬恣意。想必这就是裔火族郡主祝灵儿,可祝灵儿怎会知道自己的小名?
不等慕紫苏说话,祝灵儿气势汹汹的道:“我是不会输给你的!”
慕紫苏一脸诧异时,她便转身离开了。
顾修缘忙得不可开交,差点把祝灵儿还在这儿的事儿忘了,直到她再次跑到他面前,一动不动的仰着头盯着他。
顾修缘被她看得发毛,不知这诡计多端的丫头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你……有何贵干。”
祝灵儿双眸狡黠的半眯起来,“你喜欢魔尊夫人对不对。”
顾修缘闻言,浑身一凛,双眼瞥了瞥四周,迅速将她拉到没人的地方,“以后这种话不得乱说!”
“哼,你做贼心虚。”
“……”
祝灵儿坏笑道:“这要是让尊上得知你觊觎夫人,啧啧啧。恐怕你没命再修你的坐忘论了!”
顾修缘对慕紫苏一直是发乎情止乎礼,纵有爱慕之情,也从未宵想过什么。
他不悦的撇开眼,“此番多谢你,日后我会替梅花县的百姓报答裔火族相救之恩。此处不宜久留,你还是速速离去吧。”
“你要如何报答?以身相许?”
祝灵儿步步紧逼,把顾修缘堂堂七尺男儿,逼到墙角,退无可退。她食指勾起他削瘦的下颚,“如何?”
顾修缘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我说过,我是出家人——”
“你骗人!你不娶妻根本不是因为你是出家人,而是为了慕掌门!”
顾修缘神色一怔,她怎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
祝灵儿道:“你现在只有一条路可选,娶我!否则我就把此事告诉魔尊!说你在意乱情迷之时,心里想的是他的夫人!哼哼,这事儿若是传出去,你也名节难保!”
顾修缘都要被她气懵了,这都哪儿跟哪儿!半晌后,他冷冷的盯着她,“喜欢说,便去说。在下事务缠身,告辞。”
祝灵儿见他根本不吃这一套,气急败坏的吼道:“我告诉你!我这辈子跟定你了!顾修缘!”
这一嗓子喊出来,几乎所有人都听到了。
众人全部停下了手里的活儿,齐刷刷的望向顾修缘。
慕紫苏自然也听到了,她刚满脸堆笑的想跟他说说联姻的事儿,便被他一个眼神给噎回去了。
她对守一叹息道:“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啊。都奔三了,总这么一个人晃悠着也不是事儿啊……”
守一恍然大悟,“难道大师兄喜欢的是男子!?”
“……”
姜楚慈身份暧昧,慕紫苏先让他回去了。慕紫苏看着他,想起赵约罗为了那胎死腹中的孩子,一年又一年亲手缝制的大大小小的衣裳,心中感慨万千。看来再过不久那箱子衣服便有人穿了。
姜楚慈十分恭敬的道:“想不到嫂嫂竟也是心怀苍生大义的女子。愚弟佩服。我想,兄长他都是受您影响,才能弃恶从善吧。起初愚弟还以为,魔尊夫妇真如外界所言,一个倒行逆施,一个狐媚惑主。”
……王爷您能不能不要这么实诚,有一说一的。
慕紫苏不好意思又尴尬的笑了笑,忙为肖贤解释,“其实,我从小都是受夫君的影响,才有一副侠义之心。一剑独秀,你应当听说过。只是九州险恶,常常忘记初心,多亏有他在身边教导。”
“从小?”
这、这要怎么解释!!不是你想的那样啊!!
不等慕紫苏说话,姜楚慈匆忙离开了,她分明听到他自言自语道:“兄长他果然是个衣冠禽兽。”
“……”
宋砚昏睡了整整两天两宿,这期间,顾修缘让燕辞一直守候在他身边,寸步不离。顾修缘最担心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三更时,弯月被乌云渐渐遮拢,城池沉入冷夜里。燕辞见宋砚呼吸平稳,也坐在床边的脚踏上,背靠着床闭目养神。
一阵奇异的香气弥漫开来,燕辞的眼皮有些发沉。
暗影闪过,杀气袭来,匕首的寒光在夜空里一闪而过——
眼看匕首仅距离宋砚胸口二寸时,突然停了下来。黑衣人只觉脖颈冰凉,浑身僵住,琵琶骨被瞬间封锁,他根本使不出半分力气。暗夜里,燕辞的狼爪已经无声无息的划破了他的喉咙,鲜血喷涌而出,泼溅在地板上,他压低了嗓音道:“不许打扰他!”
宋砚睡得十分香甜,浑然不知这场静谧无声的打斗,片刻后恢复了寂静。
燕辞第一时间检查宋砚是否被伤到,听到他在说梦话,“执德不弘,信道不笃,焉能为有,焉能为亡……”
燕辞冷酷的容颜不由然勾起了笑意,睡觉时还不忘背诵经典,真是个书呆子。
而后,他仔细检查了地上的黑衣人的尸身,当他扯下他的面具时,心神一震。这人他认识,是小将楚文楼的副将。应当是买通梅花县守丞混进来的,看来他是要杀人灭口,恐怕宋砚此行祸及楚家。
燕辞处理了尸体后,擦干净狼爪,蹲在床边看着宋砚清瘦干净的脸庞。他心绪复杂的叹息道:“紫禁宫那么大,怎么就容不下你这个书生,那么多人都想杀你。”
宋砚醒来时,看到自己被慕紫苏顾修缘他们围成一圈,吓得他差点没再昏过去。
他懵了许久,听到耳边众人欢笑声,得知百姓已经无恙,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一旁,燕辞拿来一壶水就要往他嘴里怼,“再喝点,好得快。”
宋砚用力推开他如同精钢铸造的身躯,却纹丝不动“够了……够了……”
慕紫苏道:“该不会是你老爹告诉你,喝水包治百病的吧。”
“小师姐怎会知道。”
……这种‘偏方’只有他想得出来。
(本章完)
第1595章 吾道不孤
宋砚说,想去一个地方看看。燕辞帮他披上棉袍,扶着他慢腾腾的走了出去。宋砚笑意疏淡,垂眸道:“多谢你。”
“是我应该的。”
慕紫苏看着俩人觉得很有趣,燕辞这样五大三粗的武痴,也有这么体贴的一面么。
冬山惨淡,风厉霜飞,冷风拂过卷起他的青袍,澄澈的阳光勾勒出削瘦素淡的轮廓,纵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意味,也难掩其清贵气质,如寒梅般暗香浮动。
寒窗青灯,灰髯布衣,一提毛笔,洗清世间黑白。
他的面前是一地碎石,是过去宋家人给他立的功德碑。宋砚栉风沐雨半生,换来的只是如此。他蹲了下来,修长如玉的手抚摸着石头,唇畔的笑如一碗苦茶,“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句话,燕辞这个武夫都觉得沉甸甸的。
顾修缘走了过来,扶起宋砚道:“令慈在长生宫很好,她亲手做的米线人人都爱吃。她让我告诉你,去做你想做的事便好。”
宋砚刚要跪下,顾修缘赶紧扶住了他的手臂,“不必如此,是我们该感谢你。”他瞧了瞧他惨白的容颜,半晌才道,“做了官,就没有书生了。”
宋砚眺望湛蓝的天际,叹道:“名场利场无非戏场,做得出泼天富贵;冷药热药总是妙药,医不尽遍地炎凉。”
顾修缘道:“可我相信,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总有拨开云雾见天明的时候。以后的路,还很长,宋大人切记保重身体,天下百姓需要您。”
“但愿,我还能为天下做点什么。”
“想要平天下,得先学会明哲保身。”
宋砚看着顾修缘,眼波微动。
唐煜走来,拱手道:“就连我们这个穷乡僻壤的蜀地都听闻宋大人之清名,宋大人不必妄自菲薄。况且,有肖先生在,我也相信顾长老所言。”
“这位是……”
燕辞道:“他是唐门的掌门。”
宋砚打量着眉眼冷俊,一身正气的唐煜,恭敬揖礼。
宋砚叹道:“如今君王失德,战乱之后必有凶年,当真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顾修缘道:“众生对天神八部众和紫禁宫笃信不疑,逐鹿榜上血雨腥风,能力有多大,欲望就有多大,以此形成了失衡,只会带来毁灭,无论是对弱者还是强者。”
慕紫苏一脚蹬着旁边的巨石,抱臂道:“维持九州的并非信仰,也不是对武力的滥用和崇拜,是道和德。”
叶小宝看着故作高深的慕紫苏,不禁道:“哎哎,你这一副高深的样子是怎么回事。这话肯定不是你说的,是你夫君说的吧。”
“咳咳,他说的和我说的有区别嘛。”
“没有没有。夫人现在说啥都对。”
慕紫苏白了一眼他。
唐煜道:“当初文慧帝想创造一个每个人都自由的九州,百姓的梦想不再只是可以吃饱穿暖。沈七爷和肖先生也一直在为此事奔波,我们唐门自当尽绵薄之力。”
慕紫苏粲然一笑,“当然还有我们长生宫。”
叶小宝举手,“还有我还有我。”
唐煜笑骂道:“有你什么事。叶少爷还是回你的金玉满堂里吧。”
“我怎么就不能问问百姓疾苦了,我也是有追求的人!”
慕紫苏挑眉,“那你先让我们来个,劫富济贫如何?”
“……”
谁都知道,不管是扶持大夏还是紫禁宫,都不会带来安宁的盛世。虽然宋砚对这天下局面失望至极,可看到这些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还是在心里对自己说。
——吾道不孤。
第1596章 魔尊邀功
燕辞让商枝护送宋砚回去,告诉他不必担忧,回去后该做什么做什么。那边有肖贤替他们兜着,不会有事。
宋砚骑上天狗,道:“燕大人当真不会再回紫禁宫么。”
燕辞犹疑了一瞬,还是冷声道:“以后不要叫我燕大人了。”
“好,小燕?”
商枝在旁笑了笑。
“万事小心。”
宋砚的眸子弯了起来,“你也是。拖我给凤前辈带好。”
天狗乘风腾入云端,燕辞一直目送他离去的身影,眼里满是担忧。顾修缘在他身边道:“既然不放心,就回到他身边。”
“我已经吩咐商枝他们保护好宋大人。我说过,不会再回去。”
顾修缘看着他高挑的身影,无奈的笑了笑。
肖贤从第三天就离开了梅花县,因为他等了三天,都没等到司马晋来。那魔尊干嘛去了?当然是去邀功啦。
天尊听说梅花县之事,又听到大总管通传魔尊来访,便冷笑道:“传他入殿!”
一旦天尊发现了肖贤的反骨,必要除之。四御打不过他,他还有天神八部众的天兵天将!可天尊委实不解,他帮这个日渐式微的皇帝,于他有什么好处,而且那老魔根本没有多少胜算。
肖贤闲庭信步的入了殿,也不行礼,笑眼弯弯道:“这回老友你可要感谢我了。”
“此话怎讲。”
“梅花县灾祸连连,老魔我和夫人听闻此事后,连夜赶至梅花县,以八部众委托之名,替百姓们消灾解祸,为紫禁宫搏得美名。老友也不需重礼相报,昭告九州嘉奖长生宫一番便好,顺便提升提升逐鹿榜的排名,反正你是天尊,逐鹿榜名次还不是你一人说了算?”
消灾?以八部众名义?帮紫禁宫搏美名?天尊心想你坏了我好事,还要提升长生宫排名?
这人要脸不要啊?
“老友?”他故作如梦初醒般的道:“难不成……难不成那疫病?”
天尊冷声道:“日后你不必多管闲事,紫禁宫的美名不需邪祟来扬。”
肖贤一副很惋惜的样子,还问他,“我此行,无伤大雅吧?”
“……”
他又道:“唉,老友,日后你有何计较,一定要先知会我一声啊。你瞧我好心办坏事,实为惭愧。”
说真的,要不是国事缠身,他都想当场掐死他。
“你若无事,速速退下,本尊还有要事在身。”
肖贤笑眯眯的道:“那老魔我就不叨扰陛下了,改日来离恨天喝茶。”
“…………”
出了紫禁宫,肖贤百思不得其解。他不信宋砚能这么轻易得到解药的方子,很明显是护国天师透露给他的。护国天师要借宋砚来倒楚,可为何没派司马晋来梅花县取证?
而当他收到燕辞传来的消息,说小将楚文楼派人刺杀宋砚之事后,才恍然大悟。
护国天师真正的目的不是倒楚!他透露给宋砚秘方,恐怕是还尚有一丝良知,他也算到,梅花县此次虽然凶险,结果依然无恙。
肖贤心道不妙,旋即御剑,火速赶往大夏皇宫,找到了当朝钦天监。肖贤没有多跟他废话,直接开门见山的用剑架在他脖子上。
“让我猜猜,大夏的御林军是如何利用天外玄星,摧毁梅花县。想必是你提前预测到会天降玄星,而后命御林军更改玄星坠落的轨道,将其引到梅花县的,可对?”
钦天监冷汗淋淋道:“此事与你何干。”
“这几日可有人找过你,你可有收取贿赂或是被威胁。”
“本官一心效忠皇上,绝无二心!”
倘若护国天师的真正目的是揭发明靖帝暴行,钦天监无疑是最好的证人。肖贤不解,难道是自己多虑了?
梅花县被‘天灾’侵袭的那日,楚夫人洛文茵死了。
弥留之际时,她看着他俊朗的眉目,颤抖枯瘦的手抚摸在他高高的眉骨上,浑浊的双目里满是不甘。
她死死揪着楚叙北的手,哑声道:“你……向我起誓,在我死后,永远不得续弦!否则……我死不瞑目!”
楚叙北知道自己这大半生,对她只有亲情,他不忍心看她含恨而终,也知道自己此生再不会迎娶其他女子入都督府,便道:“我答应你。”
洛文茵用力的喘息,浑然不知自己身下流出了大片的秽物。她从来不允许自己这么污臭肮脏。可是,她的唇畔还是勾勒出了满足的微笑,没人能真正明白她在笑什么。
只有她知道。
她会把离恨天家眷的真正死因,这个她守了一辈子的秘密带入棺材里,她绝不会让他恨自己,让赵约罗有机可乘。
并且,她给赵约罗准备了一份厚礼。这个礼物,能让她安心的合上眼。
——‘赵约罗,你看到了吗,直到楚叙北死,天下都只会有一位楚夫人。他只能与我生同衾,死同穴!’
文慧帝,是肖贤的兄长,二人在众多皇子中关系最为要好。可惜文慧帝的母亲不受厉帝宠爱,也正是因此才保住了他的性命。在肖贤最黑暗的那段人生里,只有文慧帝曾给他带来些许的光彩。
狮仙糖,就是文慧帝最爱的甜食。
文慧帝在位期间不近声色,广开言路,励精图治。惩贪治恶,轻徭薄赋,恩惠天下,为之后的盛世打下坚实的基础。肖贤曾说过他的这位兄长,宽厚仁慈。他还是皇子的时候,用膳时突然咬到一颗石子,嘴里都硌出了血。他迅速将吐出来的石子藏起,洗漱干净鲜血,而后吩咐身边的太监和宫女,千万不要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不然,御膳房里的那位厨子就要以失职之罪被处死。
能体恤每一个人,实属不易。
只可惜,他只活了三十六岁,最后的六年,都是在病榻上度过的。膝下仅有皇后生下的一个儿子。他死后,紫禁宫污蔑他清名数百年之久。说他是庸君,是肺痨鬼,是病秧子。这无非是因为,文慧帝用龙脉逼迫天尊秘密签下的条约。
法典第一条,修士不可对凡人展开任何大规模战争和伤害。就是他亲笔所写。
而慕紫苏就在第六宫的壁画上,看到了那段被尘封的历史。
(本章完)
第1597章 尘封的历史
文慧帝根本不是生下来就体弱多病,他原本是个天赋极强的修士。他从那个时候就看出,九州长久以往的这样发展下去,平民百姓只会成为强权下的刍狗。便在厉帝的王朝还未毁灭时,就着手寻找大夏皇朝的太祖爷留下的龙脉。
慕紫苏看到,他倾尽所有的力量,开启龙脉,此等力量就连天尊都无可奈何。
可他根基不稳,无法驾驭龙脉强大的力量,才在最后的六年里被龙脉的反噬折磨得不成人样。肖贤曾亲眼所见,紫禁宫和大夏皇朝的协议签订后,天尊长袖一拂,一阵狂风呼啸而过,大明殿上的案几倒在地上,大夏皇朝的玉玺滚落了下来,文慧帝单薄的身子被这阵狂风吹得跌坐在地上。
那传国玉玺孤零零的倒在大殿中央。天尊抬腿跨过玉玺,和紫禁宫中人浩浩荡荡出了大明殿。
文慧帝拨开身边侍者想要扶起他的手,奋力的撑起身子,走过去,弯腰捡起玉玺,用袖子认认真真的擦拭着,他捧着玉玺,满眼的不甘,和无力。
“大夏,不能亡……”
可惜他到死那日,都没见到他一生都想看到的盛世。
甚至在他死后,紫禁宫毁了他的寝陵,让他死后都不得安眠。
龙脉的所在之地,就是北海的归墟之地。
赵约罗悄无声息的回到皇宫里,几日后便听闻了梅花县传来的喜讯。自从她谏言之后,皇上对她的疏远是有目共睹的,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现在随随便便一个贵人,都敢对她出言不逊,当然,这一定要在皇后的面前。
那日她看到婉容背着她偷偷抹泪,一问才知,今年冬天内务府送来的炭全都发霉了,阿房宫的宫女清兰因此受了风寒,去请太医也请不来。杨御医也受到牵连,被打发出了宫。
赵约罗愧疚不已,她什么都没说,取了双剑偷偷将院子的梧桐树给劈了,婉容上前阻止她,说那是皇上送来的。
赵约罗冷声道:“谁送来的都没人命重要!”
如今她和皇上已经离心离德,还留着这棵树有什么用。
赵约罗让宫人们拿去取暖。又从阿房宫的暗格里取了许多上好的药材,给清兰治病。
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协议图。
于是,她去了工部,找到了五百年前建造皇宫的图纸,当她看到其中一张时,不由然心神一震。
——原来江南行宫的地下,有一座巨大的密室!
江南行宫是厉帝修建的,想必这密室是文慧帝在之后建造的。可赵约罗将密室翻了个底朝天都没找到协议图。她忽地想起,她刚入宫那会儿听说了一则皇室秘闻,华英皇后并非当朝宰相之女,而是寻常百姓人家的一个少女。皇室不允许取身份卑贱的平民为正妻,才有了这么个身份。
帝后夫妇伉俪情深,有时会微服私访民间疾苦。文慧帝甚至会陪同皇后回娘家探亲。
赵约罗回想起,大约十多年前,她恳求皇上将华英皇后的‘凤求凰’古琴赐予她。她十分喜爱这把琴,时常拨弄琴弦,有一日,她忽地发现里面刻了两行字。天边看渌水,海上见青山。这句诗是《广陵赠别》其中的一句。
第1598章 生死书
赵约罗立刻动身前往了广陵。
她向当地居民打听了许多关于文慧帝的事情,却不曾听说此处和华英皇后有何瓜葛,也并无帝后二人至此的异闻。
夕阳垂落,赵约罗一个人身处山峰上眺望云海,纵然前路莫测,只要想到姜楚慈。她便不由然勾起了笑,出神的低喃道:“慈儿,怪不得每次见你不悦,我都会心里隐隐作痛,原来是母子连心……”她又叹息道:“老祖宗,您到底把协议图放哪儿了……”
这时,她突然发现,海面上出现了一座山的倒影。群山纵横,却只出现了那一座山的倒影。她觉得蹊跷,便飞向那座最不起眼的山间。
她走在密林深处,走着走着,便看到了一个破庙。不是八部众的庙,上面的雕像是道士模样,纵然被磨蚀得看不清样子,却颇有仙风道骨之姿。赵约罗将覆满灰尘倒在地上的牌匾拾起,擦干净后才看到用篆书写的两个字,“蓬莱”
这是蓬莱老祖的庙?
赵约罗心中大喜,遂在庙宇里四处翻看有无机关。结果——依旧没有。
她忽然明白了文慧帝的用意,他将‘有缘人’引至此地,是在考验她,是相信这个曾为天下众生而陨落的道祖,还是信奉有求必应八部众。
赵约罗用手帕将牌匾一点一点擦干净,而后放到了庙门上方摆好。又去小溪旁洗净手帕,仔仔细细的将蓬莱老祖的雕像擦净,连缝隙都没放过。
而后,她站在雕像前仰望着他。
可她看了许久,周围都没有任何反应。她想,可能是自己想多了。赵约罗是个毫无信仰之人,从不相信神明。再说这蓬莱老祖也不是什么真神,只是相传他曾普渡凡人羽化飞升,可蓬莱岛谁都没见过,休提这是真是假了。
赵约罗看着看着,总觉得他有一丝玄妙的气息,她鬼使神差般的跪了下来,恭敬叩首道:“赵约罗一愿蓬莱老祖保佑四海昌盛,百姓无忧。二愿父母长安喜乐,三愿慈儿……”她想了想,才笑道:“身体康健,早生贵子。”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哎呀,我终于等到你了。——你,便是赵约罗?”
赵约罗回头望去,是一个身着布衣的老人,他拄着木杖走进来,看着赵约罗痛哭流涕,“从我老祖就开始等你,我爷爷,我爹,一直到我……你咋才来啊!”
赵约罗愕然道:“小女子冒昧,请问老丈此言何意?”
“说实话,我也不知。只是我们朱家祖祖辈辈都身负着一个重则,将一副图交给名为赵约罗的女子。但是,若这名女子没有将牌匾归位,细心擦拭这位道君的雕像,没有说出你方才说的那三句话,我也不能将此物交与她。”
赵约罗听得云里雾里,难道——文慧帝从五百年前便知道自己的名字?!
她随这朱姓老者去了山里的一间草屋,那老者让儿子取来一个紫檀木匣,他打开后,里面的东西用红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又看着他将层层红布揭开,赵约罗才见得此物。是一块掌心大的玉简,上面密密麻麻写了许多她看不懂的字体。还有两道血痕。
她不由然倒吸一口冷气。竟然是生死书!
赵约罗曾在离恨天肖贤的书房里见过此物的图鉴,凡是在此书上歃血立誓者,一旦失信,则被降下天雷,魂飞魄散而亡!想必这上面的两道血痕,一个是文慧帝的,一个是紫禁宫天尊的。
这便是天尊一直无法对紫禁宫出手的缘由!
老者如释重负的长舒一口气,“此事终于了结,我们朱家也算功德圆满了。纵然我不知这是什么,但每每想起我父亲临终时的遗言,对我千叮万嘱,便知此物兹事体大,万不敢懈怠。”
赵约罗捧着白玉简,心中波澜万千,跪在老者面前,含着热泪道:“小女子替天下百姓,谢过您和朱氏各位祖先!”
她不敢有一丝疏忽,要立刻将此物送往离恨天。
就在她踏出草屋之时,一道惊雷骤然从空中劈下,赵约罗持剑抵挡,夜空里,她看到了一个黑影。从轮廓上看,是个女子。
赵约罗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跟踪了!
她怕伤及老者,便腾空飞入云端,试图将女子引开。女子聚气追了上去,在她身后不断的试图攻击。
直到飞出五里地外,赵约罗才开始反击。
她知道,这一定是皇后派来的,她绝不能留活口!
剑穗飞扬,赵约罗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在双剑上,不可与她缠斗,以免皇后所派的援军赶至。
很显然这女子并不是赵约罗的对手,汹涌的剑气划破长空,刺中她的心脉,鲜血喷涌而出。
赵约罗隐约觉得此人似曾相识。
女子拼死一搏,迎着她的双剑催动雷咒,打中了她的右臂。黑烟升腾而起,赵约罗听到她的嘶喊声。
“妖女!你不得好死!”
她记得这个声音——是姜楚慈身边的侍女,知忆!
知忆从半空中坠落,眼看将掉入江河中时,被一个人接住了。
赵约罗回过身时,发现四周无声无息的出现了一群黑压压的暗影。
她认得他们,是天踪门,刺客世家,专擅追踪暗杀之术,即是连无双精兵都察觉不到他们使用的‘司南’。只需赵约罗一根发丝,便能追踪她到天涯海角。否则赵约罗怎会无所警觉。
天踪门原为逐鹿榜上第四十名门派,不知收了皇室多少的好处才愿屈居于皇后手下。
仅仅须臾间,无数道元气贯穿了赵约罗的身体。元气激荡,将江水震得拔起一道擎天水墙。
片刻后,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知忆撑着最后一口气跑回了王府。鲜血滴溅了一路。她要完成她最后的使命,作为长孙家女子的最后使命,给那些惨死在宸贵妃手下的姊妹们报仇雪恨。
肖贤回了离恨天,姜楚慈很听话的在密室里继续修炼坐忘论,只等嫂夫人找到龙脉的消息。
第1599章 废黜贵妃
他听到密室里的机关咔啦作响,想必是知忆从母后那儿回来了。可他听到她的步伐一深一浅的,心道不妙,迅速收了元气去寻她。
姜楚慈看到她倒在密室的大堂里,身下一大片血泊。他强稳心神,疾步跑去将她柔弱无骨的身躯抱在怀里,“知忆,你醒醒,知忆……!”
她呛咳了一瞬,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涌了出来,“王爷……是宸贵妃……她要从皇后娘娘那儿夺走……文慧帝和天尊的生死书……皇后娘娘一直在保护那份生死书。是宸贵妃担心皇后联合紫禁宫置她于死地,要用生死书讨好天尊……保住自己的荣华富贵……皇后从未背叛过大夏……”
姜楚慈惊怔的望着她,“先不要说这件事,我为你疗伤。”
知忆揪住了他的衣袖,摇摇头,虚弱的笑道:“宸贵妃要杀皇后,我为保护皇后被她打碎了琵琶骨,我活着对您而言,也无用了……王爷,您可否抱抱我……”
姜楚慈找到肖贤给他的九曲灵参丹,给她服了下去。紧接着为她输送元气,
泪水从双眸滑落,“傻丫头,你胡说什么,我只要你好好在我身边……”
可是,姜楚慈发现,元气已经无法进入她的体内了……
知忆像软绵绵的木偶般,倒在了他的怀里,她忽地哭了出来,眼睛里满是不舍,“可惜,知忆看不到陛下登基那日了。知忆愿您,千秋圣寿,天下……归心。”
无论姜楚慈如何呼唤她,她都不再像过去那般,活泼调皮的跑到他面前,嬉笑着回应他。
最让姜楚慈痛心的,莫过于宸贵妃的贪婪。他一直不相信宫里宫外的那些流言蜚语,他更不想相信那么疼爱自己的宸贵妃会背叛大夏!
原来,自己一直在错怪母后……
刻骨铭心的仇恨和失望交织,姜楚慈觉得这一刻比任何时候都要无助。
赵约罗做了个梦,她梦见了谢道年。他还是少年时的他,抱着年幼的自己。耳畔传来了温柔动听的歌谣。
昏昏沉沉的醒来时,她发现自己的琵琶骨被锁住,动弹不得。
四周一片漆黑,她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和伤口腐臭的气息。这个味道她太熟悉了,她知道,这里是大夏的天牢。
忽地,她看到不远处亮起了一盏灯火,金灿的凤袍在火光里熠熠生辉。皇后站定在她面前,瞅了她良久,心痛的叹息道:“妹妹,你可当真让皇上失望啊。你怎能做出这等糊涂事儿!用大夏千秋基业换自己的荣华富贵!你口口声声说,后宫只有你一人深爱着皇上,可如今你却要毁了他,毁了大夏!你是大夏的罪人啊!”
赵约罗轻蔑笑道:“皇上对我是否失望,于我已经无关紧要了。皇后,你在此颠倒黑白污蔑我没有意义。你蠢笨半生,这次可否能聪明一回?!”
皇后迟疑了一瞬,才道:“妖女,你错就错在四个字,自作聪明。你想离间我与护国天师?!白日做梦!你想夺走生死书和紫禁宫做交易,想置我于死地,我不会让你得逞!”
赵约罗嗤之以鼻,“这种蠢办法,长个脑袋就能想到,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贪图权力?”
“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为我长孙家的女子报仇!”
“害死她们的是你!”
皇后拂袖盛怒,指着她的手不停的颤抖着,“是你!若没有你的存在,我何必让她们入宫!惨死在你手下!”
赵约罗不想跟她在这种琐事上与她做无谓的争吵,而是厉声质问道:“你是否已经将生死书交与紫禁宫了!”
“这与你无关!”
“你会害了大夏!”
皇后从袖口里拿出一封书信,“这封信我本不想拿出来。可你赵约罗诡计多端。我不得不防。”
赵约罗不解的望着她手里的信。
皇后道:“你就是右嫔之姬赵约罗,有言道,桃花马上走风尘,鸳鸯袖里握兵书。你是无上魔尊的义女!而撰写这封信的人,便是当今紫禁宫大都督的夫人!只要我将此信呈给紫禁宫,你认为,紫禁宫会让魔尊义女的亲生儿子登基称帝吗?!”
赵约罗万万想不到,最终害了自己和姜楚慈的人,是她年少时的好友,洛文茵!
皇后看着她惊愕的表情,心里十分愉悦,“任你宸贵妃再冰雪聪明,也想不到慈儿就是你那胎死腹中的孩儿吧?我不妨再告诉你,当年那牢狱之灾,并非本宫一手促成,而是皇上!在你怀孕之时,皇上便担心你母凭子贵,日后凭借你的能力和手段动摇皇室和政权,才出此计谋将天资极佳的慈儿给了本宫。是他亲口下的圣旨,让我毁了你的子宫,不能再生育!宸贵妃你真是心瞎眼也瞎,无情最是帝王家,这个道理你怎会不懂!他从不爱你,他只爱权!”
很多年前,离恨天覆灭,父亲被杀,楚叙北和洛文茵成婚,这桩桩件件的事情让她心如死灰。直到她在今夕何夕的桃源岛上,救了个少年人。
他们有相同的理想,他爱惜她,懂她,成为她活下去唯一的理由。
赵约罗一直以为明靖帝的转变是被紫禁宫施加的巨大压力所致,她以为至少过去和他是同心同德。殊不知从一开始,他对自己便另有所图。又在登基后对她百般防备。从来没信任过她。
赵约罗忽然笑了,笑得时候眼睛里淌出汩汩的泪水。自己这大半辈子,究竟是为了什么!
“养母总是不如生母亲,总会有嫌隙,本宫也不会让你有朝一日同我平起平坐。所以本宫培养了知忆,哦,你还不知吧,知忆她姓长孙,是我的亲侄女。她现在被你杀了,慈儿不知道该有多恨你。”
赵约罗听到这儿,才彻底慌了神,心中犹如利剑一下又一下的刺入。
皇后起身,高声道:“传皇上口谕,宸贵妃多年来恃宠而骄,戕害六宫妃子,蛊惑皇上,不尊皇后,德行尽丧,而今纵私欲,通敌乱政,现定论已成,人赃并获,实属十恶不赦。今革除一切封号,废为庶人,贬入掖庭!”
(本章完)
第1600章 冷宫
皇后俯身,用手指抬起她的下颚,轻笑,“皇上说了,看在你多年侍奉他的情分上,他饶你一条命。但你不能再作为一个修士有尊严的活下去。来人!废掉她的琵琶骨!你就在掖庭里,看着自己慢慢老去,永世不得和慈儿,母子相认!当然,他也不会在意一个杀了他心爱女子,通敌叛国的奸妃。”
这时,赵约罗的泪水突然夺眶而出,姜楚慈是她唯一的软肋。
九门郎鱼贯入牢房里。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肖贤一样,手指一动轻描淡写的就能废掉一个修士几十年上百年的修为。九门郎惯用的手法,名为‘灭祸’。
此物由最坚硬的玄晶石打造,共八瓣,削铁如泥,嵌入修士的肉体中后,将琵琶骨生生碾碎。
九门郎鹰扬道:“还是请娘娘回避,免得受了惊吓。”
“不,本宫要亲眼看着。”
鹰扬不再理她,上前将灭祸插入赵约罗的后脊中。
牢房里回荡着凄厉的嘶喊声,听了令人毛骨悚然。大片大片喷溅出的鲜血染红了墙壁。片刻后便看到一个巴掌大的血窟。
她只想快点死,然后变成厉鬼,一个一个的将这些杂种全部碎尸万段!
皇后愉悦的看着她扭曲狰狞的面容,从一个妖艳绝美的女子变成一个丑陋的怪物。
突然间!一道白光从她琵琶骨里爆出,将用玄晶所制灭祸的震碎!
九门郎打开屏障抵挡,却全部被这道元气打得口吐鲜血。
赵约罗的双手被吊起,垂着脑袋,鲜血和发丝撵在脸庞上,口鼻里的血嘀嗒嘀嗒落了下来,却仍旧能听到她喑哑断断续续的声音。
“你……不能……把生死书交给紫禁宫……”
旋即,便昏迷了过去。
按说她的力量被捆仙索封住了,谁都不知这突如其来的元气是如何迸发而出的。
四周归附阒静,皇后吓得瘫坐在地上,双腿直抖,凤袍上被秽物染湿了一大片——
“她不是被捆仙索封住修为了吗!你们九门郎是如何做事的!”皇后在惊吓之余气急败坏的吼道。
鹰扬不理会她,上前查看一番,那琵琶骨竟然完好无损!
“我们废不掉她的修为。”
皇后勉强撑起身子,痛骂道:“一群废物!什么战无不胜,全是一群饭桶!”
鹰扬瞥了一眼她,“要不你自己来!”
“你——!”
皇后凝视着赵约罗,她绝不能让她恢复力量!否则九门郎一撤,她定然会被碎尸万段!
鹰扬转身直视着皇后,“我们司马大人已经是看在护国天师的面子,才派我们抢夺生死书。望你认清你自己的身份,出了这皇宫,你什么也不是,少跟九门的人摆谱!”
一通奚落,皇后心脏差点就承受不住。
她努力定下心神,忽地想起西域的五毒谷曾进贡给她的一枚丹药,名三尸蛊,可摧毁修士的心智,陷入疯癫,再无法使用元气。她问道:“三尸蛊对她可否有用!”
“不知,可以一试。”
皇后绝不给她任何可以翻身的机会!
仅仅一日,姜楚慈从秦王府乘着三只雪豹的车辇,火速赶到了皇宫。他找到了徐公公,才听说赵约罗已经被打入掖庭冷宫。
正月下了很大的一场雪,覆在宫垣金瓦之上,阿房宫里那曾盛开在夕阳下的凤凰花已经是一片枯草,尊贵与骄傲全部褪尽,被雪染成一片缟素。可是其他殿阁依旧明亮温暖,靡靡之声,莺歌燕舞从不因为谁的败落而停歇,快要过年了,宫人们忙着置办宫中除夕盛宴,皇子们忙着给明靖帝准备除夕贺词,东宫也因为刚诞下的皇孙,充斥着欢声笑语。太子说,明年开春,等李部堂将修水利的银子交上来,他要在燕城大兴土木,以小皇孙的名义盖神庙,祈求八部众的恩泽庇佑。
姜楚慈被人推到了冷宫大门前,隐隐能听到里面一会哭一会笑的声音,犹如恶鬼般凄厉。忽地,冷宫大门被打开,一群宫人从里面抬出了一具尸体。盖着白布,白布上全是鲜血。他心下惊慌,立刻叫住了宫人,问道:“是何人。”
“秦王陛下,您怎么来这等污秽之地了。”
“回话!”
“是……是那名废妃的婢女,阿房宫的掌事姑姑婉容。”宫人叹息道:“说来婉容素日来总是帮衬着我们这些下人,可惜她命不好,跟了这么个丧尽天良的主子。”
姜楚慈惊愕的看向那具浑身鲜血的尸体,沉声道:“她怎么死的。”
(本章完)
第1601章 质问
是为护那个妖妃。掖庭里有曾经被那妖妃害的妃子,她便教唆那些疯了的女子,用针活生生的扎死了婉容姑姑。”他说到这儿时,不禁抹了把眼泪,“婉容到死都对那妖妃忠心耿耿,这又是何苦。”
姜楚慈阴沉着脸,“本王要进去。”
宫人忙道:“您……还是别去了。我怕吓着您,再说里面臭气熏天的玷污了您的贵体不是……弱是皇后娘娘得知怪罪下来……”
“你没听见本王的话么?!”
宫人被吓了一跳,而后和姜楚慈随身侍卫,一起将他的轮椅抬入了门槛里。又将他推到赵约罗所在的宫殿中。
殿内破败不堪,满是灰尘,床榻上连被褥都没有,只是一个冷硬的木板。屋里没有生火,冷得跟冰窖一样,地板上生了大片的青苔。这大抵是掖庭里最破旧的一间房屋。
残破的垂幔在冷风中呼啦啦的舞动着,姜楚慈听到了一个歌声。是他小时常常听的曲子,名为《鹤不归》。那是赵约罗在江南行宫里陪伴他时,哄他入睡时哼唱的曲子。
他本想来质问她,可当他看到她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的墨发凌乱的披散在肩头,身上仅着着一件月白色里衣,衣服浸满触目惊心的血。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孩子,抱着膝,蹲坐在床榻边冷硬的地板上,身体前后来回的晃悠着,歌声戛然而止,她发出喑哑的嗤笑声,“爹爹回来了……红儿要骑大狼。爹爹……?”她突然怔住了,然后惊慌失措的喊道:“是谁,是谁杀了爹爹!?把爹爹还给我……你们才是坏人……你们才是……爹是好人……”
她忽地哭了。
姜楚慈瞧着她,好像一切的恨,都被心里的痛覆盖住了。
“你们下去吧。”
“是。”
贴身侍卫和宫人退下后,他从轮椅上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
赵约罗一直低垂着头,没有看到他。她突然跑到角落里,将地上散发酸臭气息的剩菜剩饭抓起来往嘴里塞。
姜楚慈上前一把扼住她的手腕,“你——!不许吃!——”喉间的哽咽让他说不出一句话。
赵约罗半张着嘴,她怔怔的瞧着他。嘴里的饭菜掉落了下来。
姜楚慈已然泪流满面,紧紧抿着的唇颤抖着,抖动的眉睫满是凄然,可他想起了惨死的知忆,还是厉声质问道:“你为何!为何要做出那种事!当年,是你教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难道这些都是假的!”
赵约罗一动不动的看着他,眼泪哗啦一下滚落了下来。
她安静了下来,染满血的双手颤抖着轻抚着他的脸庞,欣喜若狂的道:“孩儿……我的孩儿……你回来了?你终于……来寻娘亲了?来,娘给你看好玩意儿……”
姜楚慈嫌恶的拨开她的手,将她推倒在地,“我不是你的孩儿!你的孩儿在二十八年前已经死了!看来民间传闻绝非空穴来风,宸贵妃,他的死就是你的报应!”
她低着头瑟缩着,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不敢看他。
姜楚慈起身时,突然被她抓住了手,她在哭泣中乞求道:“你别走……都是娘不好,娘没有保护好你……别走……”
彼时凤凰花灿烂似火,他躺在她的怀里,脸贴在她温热的脖颈处,闻着她的身上的香气昏昏欲睡。多年后,他都常常梦到那段他最幸福的时光。有她陪伴的日子,总能令他安心。他对自己说,长大后,要好好孝顺她,娘娘痛失爱子,他便要替那个孩子尽孝。
姜楚慈闭上双眼,咬紧牙关,痛彻心扉。“我过去曾想,若我是你的儿子该多好,可我错了。宸贵妃,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赵约罗伏在地上,喉咙一甜,鲜血淌了出来。她还在用尽全力伸手去够他。
他回到轮椅上,命令贴身侍卫将他带离此地。不管她如何卑微而撕心裂肺的呼唤他,他再没回过头。
只是临走时,他寻来掖庭的总管,沉声道:“废妃已失心疯,这是她自作自受。但是,本王若看到她被掖庭旁的女子戕害,我便拿你是问!”
“是,奴婢记住了。”
姜楚慈回秦王府的这一路都是六神无主。直到他看到了那熟悉的身影,一直被撕扯的心,似乎宁静了一瞬。
肖贤是来通知他,慕紫苏已经找到了龙脉的确切位置!
有言道,八纮九野之水,天汉之流,莫不注之,而无增无减焉。是说在北海中央,有一个巨大的漩涡,不管往里面注入多少水都会不增不减。
(本章完)
第1602章 龙脉
龙脉即山脉,贯穿于九州的龙脉多达三十一条,比如天山山脉,贺兰山脉,北部大雪山的察雅山脉。其中分逆龙,弱龙,退龙,亢龙。唯有一条是真龙,便是在日月升腾起的,昆仑山山脉之上。
经过顾修缘用道门风水勘测之术,赫然发现这里正处于龙眼的位置上。
二人御剑至北海,越往深处飞行,海风越发凌厉,浪潮汹涌滔天,黑云压在头顶,吞噬了澄澈明媚的天光,视线内一片黯然。
漆黑的乱流卷成了一个庞大的暴风眼,姜楚慈随着肖贤冲入了漩涡中。耳畔恶风猎猎,视线内伸手不见五指,气脉如刀子般的飞旋,精金以下的修士贸然闯入只会被乱流卷得粉身碎骨。
不一会,眼前依稀可见一道微光,向着那点光亮冲了出去,姜楚慈如破云而出,冲出重重困阻。
肖贤在他身后为他保驾护航,随后也站定在他身后,“此处可谓别有洞天啊。”
想不到在海底深处隐藏着一片陆地,空气清凉,视线内是幽蓝色的微光,纵映照在四周遍布水晶矿石上,神秘古老的气息弥散开来。
二人往里走去,看到了一座通天般的石碑,上面爬满青苔,刻印着古老的文字,像迤逦的花纹一般。
肖贤拿起他的手,刺破了一点,豆大的血珠涌出,瞬间被吸到碑文上。骤然间,奇特繁复的碑文涌出万丈蓝光。旋即四周轰隆作响,雷暴交织,将深黯的空间照亮。水汽形成了缥缈的云雾缭绕旋转,从两旁的海沟里升腾出四条蛟龙的石像,石像带起的海水犹如瀑布般倾泻。
随着雷暴的声音越发震耳欲聋,四条龙身上的石块开始脱落,崭露出玄青色的龙鳞,长长的龙须蜿蜒浮动,利爪怒张!
骤然间,四条龙向着一点昂首,喷吐出炽烈的元气,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金色光球,在半空中轮转不息。折射出万丈光辉,犹如初升的骄阳。
姜楚慈被眼前的景象隐隐震撼。
这里所凝聚的,是万民所愿,帝王之心。
肖贤负手仰望着这一幕,道:“我之所以交于你坐忘论,便是不想你步文惠帝的后尘。要平心静气,慢慢享用。不可急于求成。”
“愚弟谨记于心。”
肖贤隐约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估摸是有点紧张?毕竟还是个年轻人么。当时他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而是继续教他调息。
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姜楚慈突然收敛了元气,他目光低垂,沉声道:“我恐怕,不能做一个好皇帝,上解国患下疏民困。”
看来是压力太大了。
肖贤阖着双目,道:“心志不定的善变者,的确会误国误民。百姓跟着你也是遭罪。你想放弃,我不会强求。看来是我看走眼了,我还是等你的侄儿长大,再问问他是否有称帝的意向。”
“我——”
肖贤悄悄半睁开眼,看了眼纠结不已的他,“怎么?舍不得龙脉里这无穷的力量么?”
“于我而言,修炼只是为了能保护百姓,若我真不坐上那个位置,要它又有何用。”
肖贤满意的点头道:“这还像是贤弟你说的话。”
“曾有一位女子教导愚弟,仁者爱人。我一直将其当做毕生之追求。可她,食言了。义理经典上所言,是否都是虚无。”
“所谓独与精神之往来,精神即是天道,每个人的内心都与天道相连,只不过被欲望和我执所迷惑,智慧和秘法不是任何人传授的,而是向内求。向外求,向他人求的,叫做迷信。痴,就是知识带来的病。你对一件事过于执着的话,会阻碍你获取更高的智慧。修行就是了解自己。修德才可以逢凶化吉,其他都是假的。”肖贤执起姜楚慈的手,放到姜楚慈的心口处,“真假,虚实,都在你的心里。”
姜楚慈目光深邃的凝视着风轻云淡的说出这番话的他。
原来,这就是名剑的绝处。
肖贤问道:“对了,我怎么没见那位知忆姑娘,她不是与你形影不离?”
“她死了。”
姜楚慈是个帝王的好人选,因为他无论心境如何,语气里丝毫不会流露出任何情感。
肖贤有些惊讶,丧妻之痛,他最能理解。可他不理解的是,她是怎么死的。但这个时候问不合时宜。
姜楚慈别开目光,“是被我曾最仰慕的人杀死的。”说出这句话,想到她如今的处境,隐隐有锥心之痛。“我这一生都无法再原谅她。”
这时,肖贤的通天镜突然亮了起来,是慕紫苏。但因为他身处的空间和外面差异巨大,只能听到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红姑娘、没有、回来。”
肖贤心弦一紧。之前他与赵约罗约定,五日后,她定会将文慧帝的协议书找到送到离恨天。但她多日来杳无音讯——恐怕是出事儿了。
可按说赵约罗心思缜密行事周全,皇后怎是她的对手。
姜楚慈问道:“嫂夫人说什么了?”
“你前日入宫可听得什么传闻?”
“宸贵妃试图刺杀我母后,夺走文慧帝和天尊的协议书,知忆为了保护母后惨死在她手下。幸好有母后手下的门派护驾。兄长,您之前说错了,我母后一直在保护协议书,是宸贵妃野心勃勃,要将文慧帝的心血送给紫禁宫!以叛国通敌的罪名被打入掖庭,心智崩溃,已经失心疯了……”
姜楚慈话音刚落,他突然感觉四周的气压刹那间跌落谷底。肖贤的神情依旧是淡淡的,可这股突如其来的杀机和雄浑的气场,让姜楚慈心里溢出无以言表的恐惧,身体因为太过恐惧而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着。
那股力量夹杂着深黯鲜血和愤怒残狂的味道,甚至漫过了龙脉之气,一瞬间将整个气场压了下来!
半晌后,他听到他说。
“这世上你可以恨任何人,但你唯独不能恨她。她是用命来生下你的人,是你的母亲。”
姜楚慈这才知晓赵约罗为何不能与自己相认的真相。她要为他保驾护航,直到看到他安稳的坐在大明殿龙椅之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