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十鳅争春

    更新时间:2013-01-07

    次日午时,玉蝶公主休息了一夜,又吃了两幅药,出了一身虚汗,病已见好许多。龙少骏一直陪侍在侧,见她好了许多,又惊又喜,急忙嘱守卫的亲兵讨了些饭菜,亲自喂她吃饭。

    玉蝶公主吃了几口饭,便嚷着要龙少骏陪着她出去溜达,刚下地走了几步,便见令狐游从门外进来,向龙少骏抱拳行礼道:“龙少侠,昨日太子殿下未敢打扰你,今日特地安排了丰盛的午宴,命我前来请你赴宴。”龙少骏道:“眼下战事吃紧,殿下重任在身,何必为了小弟费这些周折?”令狐游道:“殿下赏罚分明,他这样做一是为了安抚少侠,对少侠以身犯险刺杀秃鹫略表谢意,二也是为了借此稳定军心,让将士们知道他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少侠就不要推辞了。”

    玉蝶公主斜睥着令狐游道:“你可还认得我?”令狐游讪讪道:“堂堂的‘狼族’公主,小将自然认得。”玉蝶公主道:“那咱们便也算是熟人了,太子殿下自然也是请了我的,是不是?”令狐游道:“这个......殿下却没有提起,想必是殿下想到公主有病在身,须得将养上几天。”

    龙少骏推辞不去,其中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放心不下玉蝶公主,便道:“令狐将军,咱们正好可以借此机会阐释开殿下和玉蝶公主前次的嫌隙,便让她也跟着去吧,”令狐游沉吟了片刻道:“好,只要公主身体无碍,这件事我便替殿下做主了。”

    令狐游早就让随身军士备好了马匹,龙少骏心道:“这区区几步路,还用得着骑马?”想必令狐重光是为了体现重视之意,才如此行事。也不多想,和玉蝶公主共乘了一匹,跟在令狐游等人后面,向前奔去。

    过了片刻,众骑出了别营,却是向城东而去,直走了一顿饭的功夫,来到了一处大湖边。那大湖波光凌凌,靠岸停着一艘官船,船上建有三层高的阁楼,朱漆红栏,阁楼上写着“听雨楼”三个金字。

    众人弃马上船,令狐游引着龙少骏和玉蝶公主登上了阁楼。龙少骏举目望去,只见这阁楼里面甚大,两边摆着两行小几,每个小几前都坐着有人,程慕白也坐在其间,另有一大半人倒是没有见过。

    令狐重光见龙少骏进来,满脸堆欢,上前携着他的手,对众人说道:“这位便是我二弟龙少骏龙少侠,行侠仗义、武功盖世,从今日起,他便是我令狐国的‘一品大将军了’,诸位快来见过。”

    众人齐齐抱拳行礼道:“恭祝大将军,贺喜大将军,属下有礼了。”龙少骏正要说话,玉蝶公主几步走上前,瞧着令狐重光笑道:“太子殿下,那你赏我个什么官儿?”

    令狐重光早就瞧见了她,心道:“这玉蝶公主的病好的挺快,令狐游这厮怎么便将她带来了?”讪讪道:“这个......”脑中忽的灵光一闪,说道:“我赐你为......为‘一品诰命夫人’,你瞧如何?”玉蝶公主道:“‘一品诰命夫人’是个什么官儿?比少骏哥哥的官还大么?”

    令狐游道:“‘一品诰命夫人’便是‘一品大将军’的夫人,两个是一般的平起平坐。属下恭喜龙大将军双喜临门。”

    玉蝶公主转念便听明白了,脸上一红,心底里却暖洋洋的十分喜乐,原本是要挖苦令狐重光一顿的,此时便不再吱声。

    龙少骏心下惶恐不安,急忙推辞道:“大哥,众位将军,小弟出身卑贱,年幼识浅,怎敢当得起这大将军的职位,还望大哥收回成命。至于玉蝶公主,她和小弟只是朋友,还望大哥和众位将军不要误会。”

    令狐重光不悦道:“二弟是嫌弃我令狐国国弱实微,这个‘一品大将军’徒有虚名么?”龙少骏忙道:“不是。”令狐重光脸上重又显出喜色道:“既然如此,那你就不要推辞了。”说着话将他拉到了右边首位坐下,玉蝶公主叫道:“我要跟少骏哥哥坐一起。”大喇喇的坐在了龙少骏旁边。

    令狐重光暗暗冷笑,也不多言,便命人将酒菜都端上来。这大湖原本便是令狐国的皇家内湖,产有上千种奇鱼,这其中有一个菜便是由数十条鱼的鱼翅做成,中间摆着几瓣垂丝海棠的花瓣,闻着颇香,令狐重光便指着这个菜道:“二弟,此菜有个名目,你可知道?”龙少骏道:“愿闻其详。”令狐重光道:“它叫‘十鳅争春’,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玉蝶公主撇嘴道:“这有什么稀奇?这十条鱼便叫‘十鳅’,那垂丝海棠则是在春天开花的,只是殿下将它成为‘十鳅争春’,听起来却不大好听。”

    令狐重光晒道:“玉蝶公主果然不同凡人,那依你说,该叫什么?”玉蝶公主道:“我看不如叫‘金玉满堂’还好听些。”令狐重光低头想了一会道:“妙极!”举起酒杯道:“咱们就为这‘金玉满堂’干上一杯。”众人都举杯道:“敬太子殿下,敬龙大将军。”

    龙少骏浑听不懂这“十鳅争春”和“金玉满堂”有什么差别,闻声便也举起了杯子,正要喝下,忽听门外有人喝道:“慢着!”一个人闪身而入,正是阮袖。

    令狐重光暗道:“我这听雨楼外虽然没有安排军士把守,可船已经航到了湖心,这阮袖却是怎么进来的?”便听阮袖说道:“殿下想知道我是怎么上船来的?其实很简单,我先前便已经到了船上了,只是我提前扮成了船夫,其他那些船夫被我用‘催眠术’催眠了,是以没被殿下发觉而已。”

    令狐重光道:“阮婶婶此举是何意?我却不大明白。我原本也是想请阮婶婶赴宴的,只是想到吉仑查斯大侠大病尚未痊愈,是以才没敢惊动你的大驾。”

    阮袖笑道:“好说,好说。”转头瞧着龙少骏道:“少骏,这酒喝不得。”令狐重光道:“这酒为什么喝不得?难道阮婶婶怕我下毒害我二弟不成?”

    阮袖道:“不,这酒里没毒,这菜中也没毒,不过这‘十鳅争春’里有一种鱼叫狮子鱼,再配上这琥珀清酒,虽然毒不死人,但让人丧失神智,却还是可以做到的。”

    令狐游怒道:“阮女侠,太子殿下好心好意的为你丈夫治病,你却跑到这里胡言乱语,你包藏着什么祸心?”阮袖道:“是谁包藏祸心,一瞧便知。”右手在身前缓缓的一划,听雨楼对面的木壁上出现了一副影像,亦真亦幻,但大体可以辨认出上面正是令狐重光先前嘱咐令狐游等人的实况,而且还听得见说话的声音。

    就听令狐游道:“殿下,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咱们可不能千万错过了。”令狐重光冷笑一声道:“凭龙少骏的功夫,要去便去,要留便留,你们谁能阻止得了他?”令狐游道:“那怎么办?”令狐重光道:“明日午时我会安排一个晚宴......”令狐游道:“好,咱们可以在酒水里下毒。”令狐重光怒道:“现在是用人之际,毒死了龙少骏对咱们有什么好处?”令狐游道:“殿下的意思是......”令狐重光道:“咱们不是有一道菜叫‘十鳅争春’么?你安排人在里面加上狮子鱼。”令狐游道:“那多麻烦的,直接用‘乱魂散’不就可以了。”令狐重光道:“乱魂散自然简单好用,但是药性太慢,他一时中不了毒,如果被他觉察,咱们谁都逃不了。”顿了一顿道:“我想来想去,只有在他的那份‘十鳅争春’里面加上狮子鱼,等他喝了琥珀清酒,再去食‘十鳅争春’,他必然以为是药劲作怪,不会警觉伤人。这样咱们既控制了龙少骏,又可以拿玉蝶公主逼王环跟咱们重新订立盟约,岂不是一举两得?”令狐游道:“殿下所言极是,刚才是我太过冲动了。”令狐重光淡淡一笑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你们都给我记住了。”众将士齐声道:“是!”

    阮袖子右手再一划,那墙上的影像便倏然不见,众人瞧在眼里,便像是做梦一般,令狐重光脸色苍白,惊震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玉蝶公主拍手笑道:“阮婶婶,你这魔法好厉害!能不能教我?”阮袖淡淡一笑,瞧着令狐重光道:“令狐殿下,你还有什么话说?”

    令狐重光醒过神来,垂首说道:“没想到阮婶婶还有这么高超的手段,不错,这些事的确是我安排他们办的。”

    令狐游喝道:“咱们这么做了又怎样?”跃到了阮袖身边,右手便向她肩头抓去,忽然觉得腕上一凉,定睛一看,一条拇指粗的白蛇正缠在他的手腕上,惊呼一声,用力甩了几下,将白蛇摔在了地板上,飞起一脚,将它踢出了窗户。

    龙少骏站起身道:“令狐殿下,咱们就此别过。”转头对阮袖和玉蝶公主道:“咱们走。”程慕白一直不曾说话,这个时候便说道:“少骏兄弟,太子殿下用玉蝶公主做人质,这个......这个自然是不大合适,但他并不曾想伤了你的性命,你就......就原谅了他这一次吧。”

    龙少骏道:“程大哥要留在令狐殿下这里,人各有志,我没有什么话说。但朋友之间最重要的便是‘信义’二字,这件事没有什么可商量的。”

    程慕白道:“当下逍遥城大兵压境,太子殿下也是不得已才这样做,你瞧在......瞧在......”想了一会才道:“瞧在我那死去的妹子份上,你便留下来吧。”

    龙少骏没想到他竟然说了这么一个理由,心中一痛,正要呵斥他闭嘴,忽听岸边有人大高声叫道:“太子殿下,敌人攻城啦,敌人攻城啦!”听声音便是数百人合力在喊。

    令狐重光大惊,下令大船靠岸,就有一个将士急急禀告道:“太子殿下,秃鹫见我们久不迎战,开始攻城了。”令狐重光道:“有多少人马?”那将士道:“数十万兵马,还用了投石机。”令狐重光脸显忧色,转头向龙少骏抱了抱拳,也不说话,率领众人匆匆而去。程慕白望了玉蝶公主一眼,也跟着上马而去。

    龙少骏见岸边还留有两匹马,便和玉蝶公主乘了一匹,阮袖则乘了另一匹,三人一行,打马向随军别营奔去。

    奔了不久,只见城中百姓四处奔逃,哭喊声此起彼伏。又向前行了一程,便见头顶一块块巨石呼啸而过,四周屋倒树斜,死尸枕藉,还有受伤的百姓在痛哭呻吟,惨状不容目睹。

    三人看在眼里,既惊又怒,玉蝶公主道:“等回了赤炎城,我......我一定劝爹爹不要再攻打逍遥城了。”阮袖冷笑一声道:“你爹爹攻战多年,害死的人何止千万,岂能凭你一两句就罢手的?”玉蝶公主心底羞愧,低头不语。

    忽见金环牵着一匹黑马从旁边巷子了闪了出来,叫道:“婆婆,龙大哥,我候你们多时了。”那黑马背上负者一人,正是吉仑查斯。

    阮袖跟金环换了马匹,对龙少骏说道:“少骏,正门攻城的人一定多,你看咱们从哪个门出去?”龙少骏沉吟了片刻,说道:“咱们还是从正门出。”金环道:“为什么啊?”玉蝶公主道:“这还不明白?从侧门出去,自然是要破了逍遥城的城门。少骏哥哥滥好人,还念着和令狐重光的旧情呢。”

    金环道:“那正门便不用破了?”玉蝶公主道:“正门有令狐重光亲自把守,少骏哥哥自然会央他打开城门。那令狐重光又不是不知道少骏哥哥的手段,自然会依了他。”

    金环道:“左一个少骏哥哥,右一个少骏哥哥,一点儿也不害臊。”玉蝶公主笑道:“那你便叫他,看他答不答应?”阮袖喝道:“这当口还说这些没用的话。”对龙少骏说道:“便听你的,咱们从正门出。”打马向正门奔去。

    众人奔到城门前,龙少骏便对守城的军士喝道:“打开城门。”那些军士认得是龙少骏,便急急的向令狐重光禀告了。令狐重光叹道:“我这个二弟,还是对我有些情义的,以他的武技,无人能拦得住他。”对城垛上的军士下令道:“集中放箭,掩护龙少侠等人出城。”

    守城的军士将城门打开,龙少骏一马当先,奔到了城外,阮袖等人也跟着冲出了城门。

    那攻城的士兵还道是自己眼睛花了,竟忘记了放箭,直到城门闭上,才醒过神来,顿时乱箭齐发,向龙少骏等人铺天盖地的射来。

    龙少骏见飞箭如蝗,将气劲遍布身前一丈,对阮袖等人道:“紧跟着我。”打马迎头赶上,那些羽箭便像是撞在了墙上一般,纷纷坠地。龙少骏堪堪奔到羽箭阵前,大喝一声,从一个军士手中抢过一把弯刀,横扫而出,数十位军士手中的铁胎弓霎时便断成了两截。

    龙少骏等人在乱军阵营中左冲右突,便如入无人之境,过不多时,便冲到了敌阵之后,抬头四顾,只见前面立着上百架投石机,有许多士兵将一块块巨石放在投石机的木蓝中,另一些士兵用力将绳子落下,便有一块块巨石向逍遥城中投掷了过去。

    龙少骏心道:“令狐重光虽然不仁,但我却不能不义。再说这投石机将巨石投掷到城里,有一大半首先伤害的便是百姓,我可不能不管。”当下对玉蝶公主说道:“你独自能不能骑马?”玉蝶公主道:“勉强可以。”龙少骏道:“那就好。”对阮袖说道:“阮婶婶,这里已经到了敌后,敌人追兵不多,你先带上大家继续前行,我去毁了那些投石机。”阮袖道:“好。”玉蝶公主道:“少骏哥哥,你多加小心!”

    龙少骏点头道:“知道了。”当即飞身下马,几个起落,便奔到了那些投石机前,手中弯刀一挥,将第一架投石机从中砍断,又奔向了第二架投石机。

    众军士见状,大声呼喝着向他攻了上来,龙少骏身周遍布气劲,那些军士直攻到了他身前五丈,便被他身周的气劲逼得喘不过气来,想要靠近他则是更难。

    只用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龙少骏已经将所有的投石机破坏,有数位功力较强的将士攻进了气阵,也被他或拳或脚,逐一击倒。

    令狐重光在城头上看得清楚,长叹一声道:“失了二弟,我便是失去了最大的屏障,我真是悔不当初。”

    龙少骏正欲返身向玉蝶公主等人追去,忽见前面过来一彪人马,到了身前便分成了两列,中间缓缓的走出一匹马来,马上人骑着一个黑面黑须的男子,正是斩魔六鹰之首秃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