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厨全文阅读 第77分节

第七百五十三章 大盘子

    第七百五十三章大盘子

    就听身后一个声音问道:“少保大人,你说的是真的?”

    苏油转身:“哟,说曹操曹操到,你的那啥切羽樋做好了?”

    平正盛珍而重之地从身后取出一个原木鞘,将鞘拔开,露出了里边的一件铁器:“枪头做好了。”

    说是枪头,其实更像是一把短剑的剑体。不粗,只有二指半宽,薄薄的一片,中间起脊,约莫一尺五寸长,显得打造者对钢质极有信心。

    后边的茎,反而超过了前头的枪身的长度,达到了一尺八寸。

    枪体是羽纹花钢夹钢打造,羽纹只是表面的装饰,而里边的钢体,则是龙泉亮石精沙,以眉山新法炼出来的。

    确实漂亮,苏油看得赞叹不绝:“大石头的手艺,已经快要超过石老了。”

    平正盛将枪茎插入木柄,插入目钉加固,跑去院里长鸣鸡身上拔了一根鸡毛:“少保你看!”

    说完将鸡毛抛出,退后一步,捏着粗装木柄底部一挥,刃光闪过,将飘飞的羽毛一切两半!

    “好!”厉害了这手,苏油鼓掌:“好磨功!大石头收了你多少钱?”

    平正盛小心翼翼地将切羽樋收好:“三千贯。”

    靠!比老子当年坑陈季长还黑!

    然后又听平正盛喜滋滋地说道:“枪杆还在加工,一丈长,达之大哥说得三年才造得好,只收我五千贯。”

    苏油心里打了个突,这徒弟敲诈的功夫也是青出于蓝了,一柄长枪,竟然能抵汴京城一所大院!

    想想自己辛辛苦苦替昌国人民搞的两船干货,运到汴京能不能挣到这个数都难说,苏油心里就有点想骂人。

    想想这徒弟近半年来也辛苦,算了。

    平正盛很飘:“等到这柄枪出来,我就回日本挑战将门!”

    这是要见鬼的节奏,苏油觉得这孩子的理想应该鼓励:“嗯,希望你成为勇敢的桃太郎!”

    平正盛皱眉:“桃太郎是谁?”

    苏油楞了一下:“呃,就是一个为民除鬼的好孩子的故事。家里有绘本,你要想看我让扁罐送你。”

    趁平正盛听得一愣一愣的,苏油赶紧对几人说道:“正好今日要去蕃坊那边看看货物准备得如何了,一起吧。”

    去蕃坊那就得抖威风,夷人畏威而不怀德,那是有公论的,因此苏油来到两浙路之后,第一次摆起了自己的排场。

    苏油如今能摆的排场还是很壮观的,可以出动五十人的仪仗队。

    这支仪仗队是有俸禄的,不过苏油觉得花钱养这种排场班子不值当,随手就把食料钱丢给狄咏改善军士们的伙食了,如今需要,就让狄咏临时派个班子过来。

    上四军操典很厉害,军士们虽然打着旗牌仪仗,一样走出了阅兵式的步伐。

    苏油在马上看着这支仪仗队皱眉,平正盛却一脸艳羡跟在一边,感觉果然不愧是大宋的威武之师。

    苏油有些心虚地瞥他,这小子要是知道这支部队以往的战绩,估计得笑掉大牙。

    蕃坊有些类似汴京大相国寺,也是一个巨大的商业区,不过这里的中心是真教凤凰寺。

    这周围以信奉真教的人群为主,杭州人嘲笑人家是“象鼻猫睛”,统称为“回回”。

    库罗与艾尔普作为智慧宫的学者,在蕃坊的地位就好像唐僧。

    苏油的到来,库罗和艾尔普还好,却让当地蕃坊领袖蒲蠡受宠若惊,带领蕃人们匍匐在街道两侧,不但用最高礼节的玫瑰花露洒得苏油浑身喷香,还舔苏油的靴子。

    这位理论上可是大宋排位前十名的官员,在一个坊正都能将他们呼来喝去的地方,蒲蠡的身份与苏油,简直就是天壤之别。

    好在这位紫袍的年轻官员,比那些绿袍的油滑小官僚态度和蔼得多,将蒲蠡扶起来:“不用这么多礼,来杭州这么久了,一直不得空闲,难得来看望大家。”

    蒲蠡激动得嘴唇都哆嗦了:“感谢真神,降下仁慈的城督,先是给我们送来了两位智慧宫大师,又亲自来看望我们。”

    苏油笑道:“走吧,一起去你家看看。”

    蒲蠡幸福得都要昏过去了:“城督请,我来带路。”

    后市街天井坊,是有钱的蕃商们的聚居区,房屋样式中西结合,让苏油看得啧啧称奇。

    来到蒲蠡家中,大家在厚厚的地毯上席地而坐,苏油摸着毯子:“这个不错,这就是你们时常带来与中土贸易的货物吧?”

    蒲蠡恭敬地说道:“这是少量的,主要还是香料和珠宝。”

    说完让仕女捧上来一个金盘,里边全是猫眼,青金,红蓝宝石,黄水晶之类。

    蒲蠡说道:“此次贸易,感激城督同意我们参与,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苏油一一翻看过后,又将东西放了回去:“不用,你们万里而来,没有白白辛苦的道理,我要是收了你们的礼物,只怕要被两位大师笑话。听说你们烤肉是一绝?我就叨扰一顿烤肉,算是做客了。”

    蒲蠡尴尬地看向库罗和艾尔普,见两人点头,方才让侍女恭敬地退下。

    苏油对库罗与艾尔普笑道:“如何?与族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自在多了?”

    库罗对苏油行礼:“睿智的城督大人,蒙你的宠命,我们已经召集了沿途各国的商人,一定替船队做好此次向导。”

    艾尔普说道:“市舶司已经将货品送来与我们看过了,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我们无比感谢城督大人的宽宏与慷慨。”

    苏油说道:“哦?我都还没有见过呢,快将样品拿来与我看看。”

    两人如今是蕃坊的宗教领袖,杭州人俗称的“回回大师”,地位崇高得很,苏油只见库罗拍了拍手,咕哝了两句,蒲蠡便乖乖地让侍女们又送来了两口箱子。

    箱子打开,里边都是黄白铜器,金银器,瓷器,玻璃器。

    苏油拿起一个瓷壶,有点像后世带提手的小热水壶,有座,小口,上面用斗彩珐琅画着艳丽繁复的花卉,底圈和壶嘴还裹了银圈口,完全是中东样式和风格。

    又拿起一个大盘子,同样是繁复的缠枝番石榴牡丹纹,不过都是蓝彩,直径足足有六十厘米之大。

    苏油敲着盘子,听着玉石般的清响:“这是宜兴的还是龙泉的?这口径,可把蜀中瓷器都比下去了啊……”

    瓷器越大越难烧,这么大的盘子,连汴京城皇宫内都没有。

    当然赵顼也不会要这么大的盘子,要是苏油敢献上去,搞不好还要被斥责。

    当我是爱用傻大笨的粗鄙之人吗?

    所以这是人家回回们聚餐吃手抓羊肉手抓饭用的家伙。

    艾尔普喜滋滋地说道:“这是宜兴的巧匠们制作的,感谢真神创造了这样的神迹。”

    蓝色釉料有好几种,中国历史上最好的是苏麻离青,产于波斯,简称苏料。

    苏料容易晕散,其实绘制图案会受到一些限制,比如容易表达山水,但是不擅长表达人物。

    而且是低锰高铁钴料,含铁高就容易烧出事故,温度稍高就会导致发色偏黑,出现铁子。

    眉山如今都主抓高端货色,已经不怎么靠瓷器挣钱,就跟不抓酿酒搞酵母一样,同样的不抓瓷器搞釉色。

    通过扰流窑,石棉煤炭窑解决了炉温问题之后,高温釉中的蓝色——“霁蓝”,“天蓝”都已经出来了。

    然而这个盘子却是用的孔雀蓝,还是一种利用铜离子发色的低温釉料。

第七百五十四章 咖啡

    第七百五十四章咖啡

    苏油撇了撇嘴:“为何不用霁蓝或者天蓝?掉价了呀。”

    库罗赶紧摆手:“可不敢糟蹋了这么好的盘子,要是再过高温,烧变形了怎么办?”

    苏油一听明白了,宜兴的工匠偷奸耍滑,先烧出素色的白陶盘,然后用釉彩在陶胚二次创作,然后低温烧造。

    的确,这样做将烧造的风险和成本都降到了最低,先成型,再装饰。

    不过明显是缺乏匠心,糊弄老外。

    苏油将盘子翻过来,底下还用蓝彩写着一段阿拉伯文字:“这是什么?”

    艾尔普虔诚地说道:“这是法谛海哈,也是圣人经典的开端章。”

    说完低声吟唱道:“奉至仁至慈的真神之名,一切赞颂全归真神,众世界的神,至仁至慈的神,报应日的神,我们只崇拜你,只求你襄助。”

    “求你引领我们正路,你所襄助者的路,不是受谴怒者的路,也不是迷误者的路。”

    苏油点头:“这经文好。也祝福你们,找到和平的路,富足的路,幸福的路,东西文明相通的路。”

    所有人都匍匐在地:“感谢真神,感谢仁慈的城督大人。”

    东西方差价最大的,就是瓷器,茶叶,丝绸。黄白铜器,如今拿出去也能唬人。而金银器,明显就是贿赂沿途用的了。

    而最简单最粗暴的,就是铜币和金银币。

    苏油说道:“此次出航,准备了两艘五千料的杭州型,四艘三千料的夔州型,另外还有十艘护卫用的眉山型。”

    “这些船的载货量,安全性,最关键航速,不是你们的船和大宋福船能比的,因此你们这次就不用出船了,免得耽误时间。”

    “不过你们的商货,可以随船运送,而且给你们的待遇,与汉商一视同仁,也就是说,利润的七成归市舶司,三成归你们。”

    “此次航行的目的地,至少要抵达细兰和南毗,争取到达库罗你们的家乡白达与拔斯罗,要是能绕过麻离拔,抵达麻嘉和勿斯里,沿路宣示使节,收集图书和语言人才,招诱商贾,回来我向朝廷给你们请功,拨授官职差遣!对了蒲蠡祖上便是将军称号吧?”

    蒲蠡躬身:“正是,祖上是朝廷册封的怀化将军。家父仰慕上国大商贾范蠡为人,给小人取名为蠡,字希韦。”

    苏油心中不禁好笑,你爹也是个心大的,这是想你成为范蠡和吕不韦。鼓励道:“是吧?所以只需要努力挣钱,大宋还能给予奖励,这等好事儿哪里找去?还有两个多月就要启航,各位,加油吧。”

    众人都连连点头称是。

    蒲家的烤肉的确相当不错,主要的味道是来自回回们特有的一种香料粉。

    这个东西不能放过,苏油让蒲蠡将香料取过来,能认出来的,大致有乳香、没药、肉桂、安息香、干酸橙、丁香几种,剩下的两种,据蒲蠡所说,一种叫罗望籽,其实就是后世苏油常见的酸角。还有一种柠檬味的黄色粉末,以及一种叫麦拉卜果干。

    蒲蠡得意地指着那种黄色粉末说道:“这个东西中土没有,叫黄香粉。”

    苏油用手指沾了一点放嘴里,一股酸涩的味道:“可得了吧,你这玩意儿是烟树叶子里弄出来的吧?”

    蒲蠡都吓坏了:“少保如何得知?!”

    苏油撇着嘴:“你这东西,我眉山早就拿来澄清米酒,染丝绢,鞣制皮革了,只不过如今还没有传到浙中而已。而且也不是烟树叶子才有,漆树,最多的是五倍子里边含量才高。”

    “还有就是元香花,大唐宫廷里嫔妃沐浴娇嫩皮肤,也用。”

    蒲蠡很尴尬:“那下次回大宋,可不能再带这个,我们都是当香料卖的。”

    苏油指着那个叫麦拉卜的东西:“这个倒是真没见过。”

    蒲蠡再不敢卖弄了:“这是一种叫黑樱桃的树木结出的果仁,油配香油用,木头也是制作木器的重要材料。”

    苏油讶异:“硬木头?那还可是真是樱桃。”

    蒲蠡又端起一杯黑黑的饮料:“感谢睿智的城守大人,请品尝一下我们的瓦赛特。”

    苏油看着那样子,又凑到鼻子边闻了闻:“靠!这不是咖啡吗?”

    蒲蠡小心地说道:“这个……我们管无糖的叫塞达,少糖的叫瓦赛特,多糖的叫齐亚德……咖啡这名,我们不……不怎么用。”

    苏油小心地喝了一口:“不错,就跟宋茶一样,还添了好些作料!”

    蒲蠡开心惨了:“城督大人真是我们最尊贵的客人,这里边还放了砂糖、桂皮粉、小豆蔻粉,能喝习惯这个的宋人,城督大人是第一位!”

    苏油小心地说道:“要不,我们换一种做法试试?有奶吗?”

    接下来就简单了,苏油让侍女将咖啡豆炒香磨粉冲泡,将砂糖炒成焦糖,过滤出咖啡汁液兑上牛奶和焦糖,冲了满满一大壶,给每人倒了一大杯:“来,借花献佛,啊不,献真神,祝你们在大宋生活得越来越好,给大宋带来更多更丰富的物产。”

    众人举杯应和,蒲蠡到现在总算是知道库罗和艾尔普两位智慧宫大师都推崇的大人物,是怎样的博学多才了:“城督大人,原来这就是咖啡啊,味道非常好!制作也方便!我一定将这种饮法带回故乡去!”

    呃……这个……苏油只好转移话题:“此次出航,回来的时候带上香料,珠宝,象牙,名木,那是必须的,但是更多的,我想你们要带来作物种子,优良的牲畜,比如这个咖啡豆,还有优质的油菜,棉花,羊,马之类。”

    “对了,还有一种类似蒲公英的植物,根部有丰富的白色浓浆,非常的沾手粘稠,那东西,尽量给我找到带来。”

    说完又对艾尔普说道:“还有就是智慧宫的书籍。你们的家乡现在战火连绵,文明的精华惨痛流失。让智者痛心疾首。”

    “你们要尽量收集,将它们运来大宋。放眼当今,只有大宋才有这个财力物力人力,给这些典籍妥善的存身之所。”

    “我会在杭州为你们专门修造一所新的智慧宫,用来存放你们的经典,你们也要开始筹备将大食文字翻译成汉字的工作。”

    “知识不分族群,是人类共同的财富,记住,你们不仅仅是在抢救自己的文明,而是全人类,共同的文明。”

    库罗和艾尔普热泪止不住哗哗流淌,匍匐在苏油的身前:“贤明睿智的伟大城督,你就是真神派来人间的使者。所有的智慧宫人,必将为城督大人的倡议奔走。你的贤明,将永载于文明的史册,无论东方,还是西方。”

    从蕃坊出来,苏油的马屁股后边,多了一个布袋。

    咖啡豆是好东西,这东西可以兴奋神经,提神醒脑。

    大佬们都是日理万机的,还要写诗写文章,有了汽灯之后,熬夜是常态。

    而且如今宋人也喜欢喝糊糊糟糟的东西,茶叶都要磨碎了调香料喝,和大食人现在的咖啡差不多的路数。

    苏油没要人家的宝石香料,却打劫了十来斤咖啡豆,准备拿去和大佬们搞好关系用。

    还要给八娘和二十七娘寄去,哼哼哼,卡布奇诺,它本来应该是这样的!

第七百五十五章 争议

    第七百五十五章争议

    至于蒲蠡搞得神神秘秘的黄香粉,其实就是黄栌单宁。

    单宁酸的作用很多,对宋人来说,最大的用处就是鞣皮和药用。

    所以这东西在蜀中有另一个名称——“鞣酸”。

    天师府的人将它从五倍子里边用乙醚提纯出来,发现它能治疗疮毒。

    然后二林部发现它能够鞣皮。

    苏家织造坊发现它能给丝绸上胶,于是告诉了程家造纸坊。

    很快,皇宋宝钞也用它上胶。

    永春露高度酒用不着,但是周大厨用它作为低度酒澄清剂,得到了一种清澈的米酒,称为“清酒”。

    然后发现它和钠盐化合,能够得到一种深色的液体。

    于是程家墨坊又将这发现拿了过去,搞出了蓝墨水……

    所以这东西如今根本出不了蜀中,完全供不应求。

    一种化学品的发现,被蜀中人用到了方方面面,这也是蜀中各商坊的常规操作了。

    各行各业的商贾,尝过甜头之后,如今对理工之学的兴趣非凡,都在不断投入资金,让自己的产品更加精美,成本更加低廉。

    而大食人,竟然将它用来烤肉!

    ……

    大宋是一个农耕帝国,其实进入十月,最后一批主粮收获之后,州府主官们揪着一年的心,总算是可以松泛一丝了。

    是丰是饥,反正都已经尘埃落定。

    除了今年的两浙路。

    只要是苏油主政的地方,一年到头忙个没停。

    换到其他官员治下,士大夫们又要开始唱《悯农》,《三吏》,《三别》了,不过在两浙路,他们是真唱不起来。

    因为小苏少保他工役钱给得丰厚,饭食还足,油水还大。

    在这个时代,两天一顿肉,是宰相门下最亲近的仆从的标准。

    苏少保这里天天都有肉,虽然主要是鱼,但是少保鱼的滋味,那是……啧啧啧。

    所谓的少保鱼,就是红烧鱼块,鱼块裹上面粉过油炸了,然后调制烹汁炖。

    还有鸡杂汤饼,骨汤羊杂米线,肥肠盖浇饭,香辣肺片……

    偶尔菜盆里还会有高档的牛肉罐头,羊肉罐头,午餐肉!

    就算是油渣芽菜弄出来的臊子面,都是那样的美味!

    苏油对民工的饭食只有一条要求——从自己这个水利司都提举,到送药饮的膳食大娘,只要还在工地上干,饮食方面一视同仁,任何官员胥吏,和民工一口锅里搅马勺!

    要是连这一条都做不到,那就不用在水利司待了。

    吕嘉问有时候还偷奸耍滑,江宁知府王安石,湖州太守孙觉,苏州太守王晦,对此举大加赞赏。

    孙觉甚至写了一篇《湖州水利工役记》,歌颂这样的举措。

    老头是开心坏了,因为太湖开发二期项目,最大的受益人就是苏湖二州。

    看着大片大片的沼泽地,老头心里是真着急,恨不得一眨眼全变成良田。

    甚至上书朝廷,将今年的罪犯都流放到我湖州来吧!

    苏油回来得知后都吓坏了,赶紧追上了一道上表,苏湖土地肥沃,拿来给流放的罪犯,不符合朝廷奖善惩恶之道。

    倒是如今蜀中千人耕万人食,百姓的田土都开到山上去了,而且蜀地富庶,家中有子弟移民之用,不如召集庶支子弟,到苏湖来开枝撒叶。

    这个问题要换到其它地方那还真麻烦,因为一来新移民买不起地,又得搞成慈善工程;二来人口对于地方官僚来说,牵扯到考绩,人口出现负增长,地方官员可是要丢官的!

    不过苏油早就考虑到了这个问题,因为稀释人口密度提升人均土地拥有量,对地方发展其实是有好处的,官员们担心的问题,都是技术问题。

    所以只要将考绩方式换一下,这个问题就能够得到解决——各州府上报愿意移民的丁口和户数,朝廷同意之后,组织移民,再从当地人口中减去,将新基数作为第二年考绩基础就行了。

    这样第二年州府考绩又有了上升的空间,还解决了人口负担,对他们本身来说,是有好处的。

    孙觉不干了,老头认为对国民当以教化为先,将囚徒改造成顺民,那是上追三代的德政。现在有这样的机会,怎么可以错过?

    两浙路其余各州府也不干了,除了曾布这个忙着烧铜铸钱家伙,境内出现了人力资源缺口,所有流人隐户都被利用起来之外,其余州府主官明里暗里就是说苏油偏心,疯狂地暗示提醒苏油——既然有这么好的机会,先把十四州的隐户问题解决一下啊!两浙路因明公出现人口爆发增长的大政绩,难道它不香吗?!

    去年还盗匪横行,盐枭猖獗,今年变成善耕之民,高产盐户,田得耕,民得食,疆境清宁安谧,这种鱼米之乡的田园牧歌,难道它不香吗?!

    而且就算少保你在蜀中根底深厚,但是你毕竟是两浙路转运使,从大江尾伸手到大江头,这手是不是太长了一点?

    两浙路转运使说了不算,苏油只好搬出更大的大佬,好在这里就有一位——王安石。

    王安石很忙,他要在石臼,当阳,固城三湖的湖周推广苏油模式,同时还要在东边的铜冶和西边的秣陵搞煤铁铜金工业,还有太湖上游阳羡溪水利工程,他也缺人。

    不过王安石也不傻,之前狂抛国有资产,那是因为那些资产年年报亏损,甚至包括军马场周边的官田,都是一样,因此才一狠心卖地换钱。

    苏油在陕西的卖地模式,让他眼前一亮,他卖地,那是卖出去就不管,可苏油卖地,还有一份官府和买主签订的合同。

    陕西模式,是十年之内不得过户,私下交易的纠纷将得不到官府支持,卖地者的优先资格是倒着排,从无地户到上等户。

    最绝的一条,还有打包配套的贷款扶持,包括种子,农具,禽苗,畜苗,果桑苗等一揽子计划。

    如果是家族式移民,结合保甲制度,还可以联合贷款,得到更大型的水车,碾磨,耕牛骡马等大牲口。

    仅仅这几条,就杜绝了大部分的难看吃相。

    当然两浙路有自己的实际情况,苏油在陕西,那是军管,得地的主要都是退伍军人,义勇,乡军,流民,这些人天然就是苏油的支持者。

    加上司马光和富弼两个本土籍的大佬坐镇,加上嵩阳书院牢牢把控着舆论制高点,当地的豪强与兼并之家,那是文也文不过武也无不过,只能乖乖跟随苏油的指挥棒行事。

    何况苏油给他们也分了最大的一根胡萝卜,工商。

    而在两浙路,问题就多了,士族力量盘根错节,牢牢控制着基层力量。

    苏油手里的力量,包括商人,激进士子,官僚,下等户,盐户,还有海运世家外,就只剩一支武装力量,狄咏和王中正的一千新军。

    王安石分析了两浙路的形势后,给苏油去了一封长信,认为二期工程在朝廷财力不济的情况下,只有向兼并之家低头,暂时妥协。

    四通商号也遇到了财务困难,组织用于海贸的大宗货品,花费可也不少,仅仅几艘铁骨大船,就够商号喝一壶了。

    皇宋银行的投资回笼主要在年关,这也是宋人传统的清账日。

    两浙路的金铜储备倒是不少,不过那些要保证商品流通。

    所以苏油一时还真没什么头寸可以调用。

    其实还有个办法就是让这地荒着暂时不动,但是这又不符合利益最大化原则。

第七百五十六章 上报中央

    第七百五十六章上报中央

    诸方纷议不定,最后王安石和苏油只好联合上报中央,将两浙路各方势力提出的方案一一列明,请中书和赵顼决定。

    这是一道宏伟的蓝图,仅仅常秀苏湖润,就规划出整整二十万顷良田,这还没有包括广德军,江宁府和太平州的三个天然大湖和人工大浦。

    曾布甚至给两浙路转运司上书,鉴于太湖一期的成功开发和二期的宏伟展望,他也想效仿苏油与王安石,在饶州使用同样的模式,依托永平监和旁边信州的铅山场为本,联合南康军,江州,饶州,开发鄱阳湖地区!

    这个纯属胡闹了,鄱阳湖与太湖根本就是两回事儿,那里已经开发得差不多了,而且鄱阳湖的入水可没有太湖入水那么温柔,一来就是猛的!

    于是苏油给曾布回信,老老实实丑表功就好,千万不要再水利上露怯,你在两浙路可是有一个对手,人家现在算是半个农业水利专家,就在这上头等着你呢,你是不是傻?!

    两监铜利还不够你嘚瑟的?还非要在别人擅长的领域踩别人一脚?小心踩到陷阱里头去了!

    然后随便列举了几个问题。

    如今的鄱阳湖那是出了名的“水来一大片,水去成一线”,你要搞滩涂开发,除了修堤围还有什么办法?对付长江的大洪水,你那堤围得多高多厚才扛得住?

    你去好好翻翻地方志,汉唐时期的彭泽有多大?那时候的南昌城,就在湖边!现在有多远?都快两百里了!

    每年枯丰季节,鄱阳湖面积变化有多大?它的存在,对每年洪水期调控能力有多强?让下游南康军和江州的受灾风险降低了多少?

    如果你强行减小鄱阳湖的面积,大江洪水来时你是保你的圩田?还是报下游两个军州的传统耕地?

    你要是能够将这些问题统统搞定,那你就弄!

    每个地方的发展优势都不一样,你饶州有个景德镇,以及浮梁,那里有全大宋最优质的的高岭土资源,有最好的瓷器加工业基础,还有名茶,药材。从唐代就是御贡瓷,茶叶和中药材生产基地你知不知道?!

    你是疯了要跟吕嘉问在土地开发上别苗头?!

    曾布看到这封痛骂他的信,心里头反而美滋滋的,对着石通抖着信道,你看,少保还是偏向我这边的,路子都给探好了,你们四通的大磁窑啥时候能整好?

    ……

    王安石和苏油的奏报,在朝堂上引起了不小的风波。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一老一小在放空炮!

    苏油这回纯粹被老王连累得惨,明明从来都是实事求是的人,就因为老王的前科,被人怀疑放空炮!

    不过也实在是怪不得朝中怀疑,江南本就繁华,经过五代纷争后,从南唐开始便重新经济崛起,一直开发了到了现在,蜀中自仁宗朝崛起之前,其实宋代的经济中心已经整体移向东南。

    在所有人的心里边,都认为苏湖一带早就开发完毕,如今一下子又冒出来二十万顷,还良田,前头几十任转运使都是傻子吗?要等到你苏油来捡这大便宜?!

    中书里边,韩绛和吕惠卿的意见截然相反;

    其下,章惇控制的三司和邓绾控制的司农寺,意见同样截然相反;

    再往下,太监控制的都水司,和官僚们控制的河渠司,意见再次截然相反!

    赵顼彻底蒙圈了,这可怎么弄?!老子到底该听谁的?!

    要是苏油一个人的意见,那别人要反对可能都得掂量掂量,赵顼也大概率愿意相信。

    问题是,王相公……嗯……荆湖开发倒算是成功的,可河北治理差点就被别人忽悠瘸了。

    要不是苏油与司马光及时拨乱反正,那黄河今年都不知道会泛滥成什么样子。

    今年黄河大汛,彻底验证了“回流说”有多糟糕,在北河如此给力的情况下,旧河道部分地方都发生了泛滥。

    如果真的堵塞北流,今年的河北,怕是刚刚经历旱情之后,又得再次遍地洪水!

    那真是再怎么救都就不回来了。

    河北都水监的程昉,最初回河论的坚决倡议者,在故道决口处跪地痛哭,为自己的愚蠢痛苦自责。

    要是真的按照他的意见来做,这就是千古罪人!

    又是惊吓又是惶愧,坚持到抗洪抢险结束,就一病不起,给活活给吓死了!

    王安石也曾经提议过回流论,自己也差点听从,赵顼每想到一次这个,背心就得冒一次冷汗。

    所以惊吓之后的大惊喜,看起来是那么的虚幻——江南膏腴之地,环太湖水利大工程,涵盖六州一军之地,占了两浙路一半的范围,总计土地面积二十万顷,刨去原来已有土地,属于升等改造的部分,新地也是十三万顷之多。

    而且这二十万顷,全都变成不忧旱涝,一年两熟的上田。

    今年是全面推广占城种的第一年,七月第一季亩均产四百多斤,九月第二季数据还没有报上来,不过据说往年里一百来斤是跑不了的。

    一年一亩六百斤!二十万顷!

    一亿两千万,石!

    如今朝中对这颗大卫星议论纷纷,不管是讥讽,质疑,反对,还是赞同,拥护,呼吁……正的反的,都不约而同地将这件奇闻,总结成了六个字。

    苏湖熟,天下足!

    登极七年半以来,就有六年都是在遭灾——旱,涝,蝗,彗,地震,山崩,陨石,雷击,日食……

    老天爷仿佛和赵顼开够了玩笑,突然整这么一出……

    赵顼还真感觉有点不适应。

    他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但是也是一个敏感而自卑的人。

    按理说,自卑这种情绪,不应该出现在皇帝的身上,但是赵顼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

    对自己的成绩,他很谦逊,屡次禁止臣下妄上尊号,即使完成了荆湖归流,完成了河湟攻略。

    而对自己的失策,他很敏感,对新政也是战战兢兢。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智慧的人,也不认为自己是道德楷模。

    因此他对司马光,对王安石,甚至有一种崇拜的心理。

    赵顼很孤独,整个国家,能与他有志一同的,以前只有一个王安石。

    而王安石的做法,不但没有让这个国家真实地强大起来,反而使它陷入了一种形态上的混乱和对立。

    一个缺乏自信的人,却要咬着牙坚持大多数人都反对的事,这就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了。

    这种折磨,比孤独还要可怕,损害着赵顼的健康。

    王安石和苏油的联合奏报,赵顼非常清楚,要是仅仅苏油一个人弄出来的,估计都到不了自己的案前。

    明润,太年轻了。

    他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将他提拔到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位置上来,那绝对是一场灾难,不管是对苏油,还是对自己。

    枢密副使,吊尾巴的参知政事,都是最勉强的选择。

    而且从苏油的态度上看,这娃自己也很挑。

    在韩琦富弼文彦博王安石司马光赵抃张方平手下,绝对会服服帖帖;

    或者韩绛,薛向,蔡挺,章惇,曾布,甚至吕嘉问,都能合作,不过那就得以他的意见为主。

    至于吕惠卿?邓绾?王雱?呵呵呵……

第七百五十七章 笔名

    第七百五十七章笔名

    纵观这些人,有一条脉络就很清晰,要不就是道德风标且听得进他的话,要不就本身是国用之才且私心较少。

    至于苏明润,赵顼心里的评价,那是品质上无限接近司马光王安石,性格上无限接近苏颂陈昭明赵宗佑,能力上无限接近张方平赵抃薛向,甚至还要超过……

    文也文得,武也武得,不争不抢,不吵不闹。这样的臣子,竟然就像是上天降下来恩赐给大宋的一般。

    《苏湖水利全图》,是苏油随奏章进献上来的,其中点明了是王安石,孙觉,沈括,郏亶,蔡京,吕嘉问的功绩,而他自己却一字不提。

    看着太湖周边的溇港水网,赵顼想到了之前整体流放荆南的广锐军,想到了更之前天师道研发的黄蒿素,还有更之前眉山苏家织造产出的新式蚊帐。

    听说苏明润还在安和圩试验成功了在沼泽上修房子的方法,难道是修了一所像船那样的房子?可那样不会坏吗?

    密折制度,形成了对两府的有力监督,更极大地满足了赵顼对全国各地信息的掌握,极大地加强了他对国家的控制力。

    通过这项制度,赵顼还发现了不少以前不知道的人才。

    比如苏轼,苏辙,好吧这是早在仁宗朝就挂了号的了,如今河北各路州府在秘折中举荐人才的时候,这两个名字耳朵都听出茧子了。

    密折推举,不怕得罪中书,说话那就大胆很多。

    陕西那边,司马光的密折里,主要是史书进展,还有邵雍张载,对理学义理的继续深入挖掘……

    河北,文彦博举荐了一个韬略之才——游师雄。

    高遵裕那边,将种谊和王厚夸上了天,然后还有一个文士——张舜民。

    张舜民本来并不出名,高遵裕一直将他当做小秘书来用。

    但是苏轼在《时报》上刊载了一则小启示,让张舜民的名气一下传遍了大宋。

    主要是一首《卖花声·过岳阳楼》闹的。

    “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

    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

    这首词苏油喜欢到了不行,坊间传说是苏轼外放南下的时候所作,风格也的确很相似。

    于是苏油去信大苏,到底是不是你写的?

    大苏看了也喜欢,多方打听,发现是张舜民的词。

    于是大苏促狭地在汴京《时报》刊登了一则启示:“向前岳阳楼前卖花者,张芸叟也。”

    短短十三字,让张舜民身价倍增,也足见大苏如今的文坛号召力。

    两浙路那边,出了个蔡京,还有个何执中,曾布也不错,这三人的施政能力非常突出,一个主抓农业,一个主抓盐务,一个主抓铜冶,堪称苏明润的得力助手。

    而文事上,有晏几道,秦观,晁补之,还有个贺铸。

    仁性天生苏明润,当真是名不虚传,贺铸到了杭州,苏油隆重接待,将事情给直接定性——《薄幸》这个词牌,就是人家贺铸贺方回所创!

    贺铸当然不信,要苏油也拿原曲出来听听,因为大宋如今也有不少词牌,是字同牌不同的。

    苏油摆摆手表示没有这个必要,同样在《两浙新报》上刊登了一首启示:“贺曲当前,苏曲难后。”

    正在为戏剧《王昭君》发愁的原花魁小娘子周南,亲自上门邀请贺铸共同创作,贺铸的名声与张舜民一样,一夜之间轰动江南。

    外交事务上,高丽王子义天大僧统偷渡前来杭州学习;蕃坊人民在凤凰寺喜迎回回大师库罗与艾尔普;日本重要政治势力家族继承人平正盛,求中土派遣高僧或者天师道高人,前去日本镇压厉鬼。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苏油的匣子装不下这么多东西,每次寄来的都是一个大包裹,除了匣子里的密折,还有《潮报》和《两浙新报》两份报纸,苏油那边半个月发给赵顼一次,积累起来可也是厚厚的一沓。

    但是让赵顼啼笑皆非的是,《潮报》这份民间报纸,办得认真严肃,转登朝廷邸报,纠察奸弊,劝导农桑,教人向善,同时与豪强贪官污吏作斗争,检举揭发,与民发声不遗余力。真当自己是白衣御史了。

    而《两浙新报》,这份明明是官方主办的报纸,却行文幽默,风趣诙谐,还有一种新奇的玩法,那就是不愿意暴露身份者,可以用一些稀奇古怪的笔名投稿,一样可以登载。

    其中就有一个叫荏桂的,时常投稿,还特别调皮,可谓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比如在嘲讽明因寺和尚泡尼姑事件上,这娃就特意写了一首《一剪梅》。

    锦院红香数丈秋,花正清幽,月正清幽。

    轻妆冰簟怯停眸,静体无由,动体无由。

    新蕊何堪竞夜求,爱纵难休,怨纵难休。

    合欢钏臂绾风流,君也光头,妾也光头。

    赵顼第一次见到这首词的时候正在试喝一起送来的咖啡,当场就笑喷了,被呛得连连咳嗽,对章惇笑骂道:“咳咳咳……这杭州文人也实在是太缺德了!苏明润他怎么就不管管,还堂而皇之地给登载了!”

    章惇不好在君前失仪,憋笑憋得吭哧吭哧的,满脸通红贼难受:“还能有谁?这笔名就起得古怪……荏桂是什么?那是一味药材,还有个别名叫紫苏!陛下,你说还能是谁?”

    赵顼恍然大悟,笑得肚子都痛了,只好拿手捂着:“哈哈哈哈跑不了他,服紫袍,还姓苏,满杭州城就一位!这也太促狭了点吧?!哈哈哈哈……词牌也用得好,和尚尼姑的头发,可不是一剪没!哈哈哈哈……”

    可以说,每半个月看一回过期的《两浙新报》,是赵顼为数不多的快乐之一。

    想到这里,赵顼不由得微笑,内侍张诚一进来了:“官家,今晚何处歇?”

    赵顼想了想:“我去看看皇后,眼看就要年底,除了后宫,慈善那一摊子也是事务繁多,几个女人还倔得很,我得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张诚一笑道:“几位贵人知道官家如此体恤爱惜,心中必定是欢喜的。”

    赵顼问道:“蜀国长公主又病了?”

    张诚一敛容:“两浙大旱,陛下避殿减膳,公主说她奉赐皆出公上,固应同其僳戚。因此与官家相同,有了小恙。”

    赵顼叹了一口气:“我这妹妹……竟是要成天下完人。我倒是真希望她要像卫国公主那样才好。”

    张诚一都不敢接茬:“不过卫国公主去看了,还请动了石郡君诊脉,说是汴京城里太吵闹,气候也不太好,说公主需要静养,接到尉氏汤泉庄子上调养去了。”

    赵顼问道:“石郡君?她都还是安养的时候。那什么新军刺击之法,苏明润可是把状都告到我这里来了,连我都跟着挨挂落。”

    张诚一感觉啼笑皆非,苏少保和官家之间,有一种非常相得的交流方式,不过两人都掩藏得很好,只有官家最亲近的人才知道。

    甚至有御史风闻苏油给赵顼的密匣里全是些二不挂五的信息,弹劾苏油怠政消极,悖慢君上,被赵顼留中不发。

    他们根本不知道,赵顼对这些二不挂五的信息有多喜欢,对这种平等的交流,有多喜欢。

    因为苏油的密折和两份报纸,让赵顼看到了另一个大宋。

    一个除了士大夫诗词文章,官僚们例行公文之外,另一个包含了士农工商各个阶层,吃喝拉撒各种小事,包含了所有人的悲欢离合,嬉笑怒骂,活色生香的大宋。

第七百五十八章 两浙风味

    第七百五十八章两浙风味

    赵顼来到向皇后这里,却是曹太后和高太后也在,赶紧上前:“孩儿给两位娘娘起居。”

    向皇后上来接着:“臣妾恭迎陛下。”

    赵顼将羽氅解下递给她:“最近都在忙什么呢?”

    向皇后用眼神示意桌上那一堆的账簿:“这不马上年底了吗,内库也在盘存,还有各宗的产业也要清账,也都要一一过问。臣妾支应不开,便只好央求到娘娘那里了。”

    赵顼笑了,皇后也算是有心,这是怕自己年底繁忙失了起居之请,悄悄用这种方式提醒自己。

    曹太后笑道:“哥儿辛苦,新妇也辛苦,其实慈善基金那边也有一摊子的麻烦,这个可求不着老妇人,求你娘亲即可,她可料理得清楚明白。”

    高滔滔说道:“其实就是用人。韩非里所说的‘下君尽己之能,中君尽人之力,上君尽人之智。’”

    “不过那套制度是小妹给立起来的,是从四通那边搬过来的,小妹将,一个商号的制度,大[吾爱 ]抵上讲分三类。”

    “一类叫产权,就是规定参与经营的各方出资者和出力者,哪些是公,哪些是私,赚了怎么分,亏了怎么摊抵,小妹说那叫财产权利制度。”

    “第二类叫组织,即一个商号里边,该有那些司,档,各自该干什么,相互之间怎么协作,权责各是什么。”

    “第三类叫管理,也就是实政。就是商号里边人心怎么统一、制度怎么更换,有司怎么增撤、人才怎么进黜等等……”

    “这堆制度建立好之后,商号内所有人便各安其责,每个人都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怎么做,什么程度算好,什么程度算差。做好了又什么奖励,做不好有什么惩罚。真到了我这里,每日就是听听报告而已。”

    赵顼若有所思:“朝中名爵纷杂,冗官泛滥,一身多系,名不责实。官、职、差,叠床架屋,导致诸多扯皮,推诿,怠政的现象……”

    高滔滔说道:“这可是大事儿,哥儿自去与相公们商议,我这里就是说说慈善基金而已。今天呀,主要是过来见识新妇的手艺的。”

    向皇后欣喜地躬身施礼:“平日里规矩大,求都求不来两位娘娘,新妇这就下去张罗。”

    不一会儿,宴席设好了,几人入席。

    宋代皇家饭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山珍海味,向皇后呈上的菜品是酒醋白腰子、蚝油三鲜笋炒鹌子,金钩南炒鳝,香炸小石首鱼,梅汁蒜香嘉琪鱼卷,蟹粉豆腐。

    还有几杯清酒。

    一道绿油油的蔬菜呈现在桌上,菜杆有些粗,口感极脆,微带甜味,那种清香鲜甜让两位太后赞不绝口:“这是什么菜蔬?”

    向皇后说道:“这个叫芥蓝,今年两浙路进献上来的,不过当时进的不是菜蔬,却是种子。皇家庄子种了一季,特意呈给两位娘娘尝尝。”

    高滔滔尝过点头:“不错呢,爽而不硬,脆而不韧,清淡可口。”

    赵顼说道:“听苏明润说这个其实在广南早有栽种,如今渐渐传到了福建,两浙。”

    “还说其实芥蓝这个菜畏热,在南方需要秋后,冬末,搞不好北方反而四季皆可种植。”

    曹太后说道:“冬日里又得一项绿油油的菜蔬,挺好,而且这菜味道很鲜美。”

    赵顼看了向皇后一眼:“娘娘别让皇后给骗了,这菜鲜美的原因,是因为里边有一味两浙路新出的调料——蚝油。”

    “苏明润特意写到密折里,说是这道调料,料理豆腐,肉类,青菜,堪称一绝,让我多给他推广推广。”

    向皇后笑道:“官家也真是,见不得臣妾从娘娘那里讨得一句褒扬。马上就揭穿。”

    曹太后皱着眉头:“之前两浙路进蟹粉,如今进蚝油,滋味是非常鲜美,但是哥儿啊,劳费民力供足一人,不可取。”

    高滔滔笑了:“娘娘你别忘了是谁进的,哥儿,苏明润可有什么说道。”

    赵顼说道:“是这样的,苏明润到了两浙路,发现太湖当季最肥美的霜蟹,在湖周几乎不值一文;而昌国县的贫困下户,多靠在海滩挖掘蛤蜊度日。”

    “这两样东西,在当季的时候简直就是至贱之价,甚至沦为鸡鸭的饲料。而在汴京却价格高昂。”

    曹太后点头:“对,我记得湖蟹与蛤干,都是一贯一枚。”

    赵顼点头:“娘娘记得不差,但是问题又来了,那既然差价如此巨大,为何不见商人将大量蛤蜊和肥蟹运至汴京城呢?”

    “主要就是盛产期短暂,又难于运输和活养。”

    “于是他就想了两个法子,制作出了蟹粉和蚝油,一来佐餐料理使用方便,二来最关键的,利于运输与储存。”

    “如此一来,两浙路的穷苦下户,便多了两项生计,而汴京城的百姓,多了两样鲜美的调味品。”

    “这就相当于调用了汴京城的资源,周济了两浙路的穷苦百姓,苏明润说资源再分配,是商业的重要功能之一,只要把准了脉络,产生的作用是非常巨大的。”

    曹太后这才满意了:“我就说这猴子怎么弄了这么一出,原来还有这么深的心思在里边,也算是真正历练出来了。”

    赵顼说道:“不过苏明润花费心思搞了个什么水产船,通过一个机械自动提水过滤,让海水能够一直保持新鲜干净,愣是将一船嘉琪海鱼,从两浙路运来了汴京城!”

    向皇后说道:“这道梅汁蒜香鱼卷,就是用两浙路的嘉琪鱼做的。”

    两位太后都是大惊:“这如何使得?这得花多少钱?!”

    赵顼给两位太后各添了一箸鱼卷:“对呀,苏明润被我去信切责,让他以后不准再这么干。结果他非常委屈,献上了一张图纸,说是发明了一项机械,只需要烧煤加水,便能满足需要。所费其实不高。”

    “还说什么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吃了他的新鲜嘉琪鱼,别忘了帮他推介黄鲞,银带鱼,大小石首,各类海产干货就行。”

    曹太后噗嗤一声就笑了:“这猴子,说得出来做得出来!”

    向皇后笑道:“还怕官家不卖力气,特意附上了一部《玉食谱·两浙部》,今天这几道菜,便是臣妾比着那食谱上的做法做的。两位娘娘,可还使得?”

    高滔滔也觉得又好气又好笑:“的确倒是不错,要真是这样,苏明润也算是为了治下殚精竭虑,不过就是……这贪吃的名声怕是洗刷不掉了。”

    赵顼哈哈笑道:“这个我是真没办法了,大苏去了密州,苏明润特意给他送去了一筐三疣蟹,大苏回诗相赠:‘溪边石蟹小如钱,喜见轮囷赤玉盘。半壳含黄宜点酒,两螯斫雪劝加餐。蛮珍海错闻名久,怪雨腥风入座寒。堪笑吴兴馋太守,一诗换得两尖团。’”

    “连自家人都这么说,叫我还怎么给他洗?”

    三个女人都笑了,一桌两浙风味菜,倒是吃得其乐融融。

第七百五十九章 石薇的决定

    第七百五十九章石薇的决定

    中牟,卫国公主别业。

    安顿好蜀国长公主出来,卫国公主拉着石薇的手:“姐姐,这个样子还要劳动你,真是不好意思。”

    石薇说道:“你我之间,还这么客套干什么。”

    说完又道:“明天,我还想去一趟驸马府。”

    卫国公主问道:“为啥?”

    “我要去把弼儿接出来。”

    卫国公主拉着石薇的袖子:“姐姐,别把事情闹得大了,天家的体面还是要的。弼儿毕竟是姓王。”

    弼儿就是卫国公主的和王诜的儿子王彦弼。

    石薇胸脯起伏,最后还是表情平淡了下来:“王驸马对公主不好,你要多多关心你姐姐。”

    卫国公主讶异道:“怎么会?姐姐对他王家人多好?王驸马母亲寡居,公主特意搬去挨着她住,每日里料理起居。生病了,也是姐姐亲自熬药。反正就算是我婆婆,我是做不到。”

    “再说王驸马也不像那样的人啊,文采风流,蕴藉端雅,诗词书画都是上上之选,士大夫里声名也很好。对了,与你们家大苏还是莫逆之交。”

    石薇说道:“日常做作骗得了人,可脉诊骗不了人。蜀国公主心脉淤沉,那是长期忧愁积郁,难开怀抱的原因。也是我一定要坚持将她从王家接出来的原因。”

    卫国公主对石薇是没有一点怀疑的,登时大怒:“要是真的,王家好大的胆子!”

    石薇说道:“公主的乳母,内侍,必然知晓一些情形;还有王驸马日常举动,总能打听得到。是好是歹,一问便知。”

    卫国公主点头:“这事情我来做,不行还有长姊,还有哥哥,还有母后!”

    石薇说道:“正是,小油哥哥说过,大宋的女人,也该为自己而活,而不是男人的附庸。那我先走了。”

    卫国公主没理会这么离经叛道的话语:“那姐姐你小心意点,身子沉呢。”

    回到别业,石薇将长剑取出,在汽灯下精心保养。

    扁罐过来帮妈妈摆弄:“娘,什么时候我也能用真剑?”

    石薇摸着他的脑袋:“你呀,还得练。给爹爹的信写好了吗?”

    扁罐说道:“画好了,画了个大乌龟,上次爹爹说太湖有三百斤重的大甲鱼,挖田挖出来的,送来了京城,姑姑给送到动物园了,娘,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动物园玩?”

    石薇将剑条重新装回剑柄,取来新目钉敲好,编上长绳。

    扁罐羡慕地摸着剑鞘上的珠鱼皮,石薇看得笑了:“等你将小弓练熟,十支箭能中八支以上,娘就奖励你一柄小剑,真的那种。”

    扁罐高兴得跳了起来,搂住石薇的胳膊:“娘你真好!”

    说完又有些担心:“要是爹爹不同意怎么办?”

    石薇刮了一下扁罐的鼻子:“那娘就偷偷奖励你,别给爹爹看到就行。现在赶紧去睡觉,明早还得练武呢。”

    次日起来,石薇去问候八公。

    八公在整理农具,老人家闲不着:“该种油菜了,小油说这东西一亩地能出油几百斤,都不知道真的假的。”

    石薇说道:“八公,今天我要去做一件事情,将蜀国公主的儿子接到中牟来。可能会和王家人起冲突。”

    接下来将蜀国公主的情形讲了一遍。

    八公叹气:“这就是大户人家的做派?不拿人当人?薇儿你自小就主意定,该做的就去做。”

    石薇低头:“就怕连累到小油哥哥。”

    八公摆摆手:“油娃在此的话,也必定会赞同你的,我们这是救人,只问该不该救。大火都燎房子了,还想背嫂子出屋合不合礼数?道理不是这样讲的。”

    石薇很感动:“八公,谢谢你。”

    八公“哈”了一声:“谢我干啥?本就是问心无愧,你自己小心,还带着身子呢,我移苗去了。”

    孙能过来:“师娘,车马收拾好了。你怎么还挂了剑铳?这个……怕不吉利……”

    石薇说道:“今天我们是去找事儿的,本来就不吉利。”

    “不是,我这不是怕师父怪罪嘛……”孙能有些兴奋,转着眼珠子低声道:“哪家?要不要我叫上神机班几个兄弟?咱要玩就玩把大的!”

    石薇白了他一眼:“你这家伙!不许问,去蜀国公主府!”

    ……

    蜀国公主府,老乳母正紧紧抱着两岁多的小弼儿,和王家人对峙。

    无数家丁在府内进出,往门口的马车上搬东西。

    乳母骂道:“你们这些丧尽良心的,欺负大家心善,如此跋扈,就不怕天谴吗?!”

    “大家”,是宋代对公主的称呼。

    “瞧您说得……”一位容貌娇美的年轻女子坐在院子中的团凳上,体态婀娜,衣着雅致:“这不是大家抱恙吗,郎君说了,将弼儿接过去好生照看,不要打扰她静养,这不是挺好?乳娘这是要挑拨夫妻和睦之道?”

    乳母骂道:“你们这群妖精!大家就不该宽容你进门,让你们合起伙来欺负她!驸马想要宠妾灭妻吗?须知道天底下还有王法!”

    女子乃是王诜著名的“八妆”之首,八妆,就是王诜的八位宠妾,本身乃东京名妓出身,除了容貌声音身段都是上等,琴歌诗酒,都是谙熟。

    自觉与乳母对峙,已经是降了自己身份,待到听的乳母“妖精”二字出口,妖艳女子心中更是恼恨:“老人家你可听好了,就算是大家的身边人,可也是奴才的身份。”

    “让弼儿过府照料,是主上的意思,我们都是做奴做妾的,何必相互为难?就算你老人家是大家的乳母,也不能倚老卖老不是?”

    “或者说,主上的话语,到了你这里就没用了?你这不是以下蔑上?原话奉还,须知道天底下还有王法!”

    乳母是老实人,怎么说得过伶牙俐齿的艳妓:“我不信你们这群吃人的妖精!小主子到了你们手里,还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弼儿也紧紧搂着老乳母的脖子:“奶奶……我要娘亲……哇……娘亲……”

    妖艳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厉色,对家丁说道:“去,将小孩夺下来,这老肮臜,不但要挑拨郎君与大家,还要隔离主上骨肉之情!岂能容得!”

    乳母大喊:“谁敢!这是大家的骨血!来人啦!救命啊!王家要弄出人命了……”

    女子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动手!堵上这老东西的嘴!主上那里,自有我承担!抢了小少爷,回府去!”

    家丁们知道在家主那里,这女子受宠爱的程度,可比什么公主强了百倍,平日里都被妖艳女子拿银子喂饱了的,立马上前,准备动手。

    就在这危机时刻,只听得门外几声马嘶,然后看管马车的家丁被打得飞进了院子。

    众人大惊,朝门口看去,却见一个素雅端庄的少妇,一手抚着怀孕的肚子,一手拎着带血的长剑,慢慢地走了进来:“走不了,马都被我杀了。”

    妖艳女子神色震怖:“你是谁?!那是王驸马的车驾!”

    少妇冷笑一声:“现在知道抬出驸马来吓唬人了?你没有跟我讲话的资格,起来,我要坐。”

    妖艳女子还想崩一刻面子,石薇面无表情,提着滴血的长剑又上前一步,女子顿时吓得尖叫着跳了起来。

    石薇坐了下来,将长剑靠在团凳上:“刘嬷嬷,弼儿还好吧?”

第七百六十章 各方反应

    第七百六十章各方反应

    刘嬷嬷哭着跪倒在石薇脚下:“郡君,看在大家与你相交一场的份上,保住她的骨血吧,小少爷,小少爷是无辜的啊……”

    石薇将孩子抱过来放在腿上:“弼儿,吃了早饭没有?饿不饿?姨娘给你带了小蛋糕哟,你看!”

    变戏法一般在手上变出一块小蛋糕,交给弼儿。

    弼儿觉得这娘娘很可亲,伸手接过,咬了一口,跟着破涕为笑了。

    石薇趁机给小孩号了号脉,不由得脸色一沉。

    妖艳女子也是神色大变,眼前这位玩剑的孕妇,竟然是身份高贵的郡君,那就普天下只有一位——石薇!

    ……

    消息最快的是四通商号,程文应正在擦拭股东会议室,给赵顼的画像前上香的时候,史洞修匆匆进来了:“程公,大事不好了!”

    程文应将香插好,又开始礼拜。

    史洞修也没办法,只好跟着礼拜。

    事情做完,程文应才问道:“什么大事儿?”

    史洞修叹了口气:“今晨王驸马遣人去蜀国公主府接自家儿子,结果薇儿也上门了,直接杀了拖车的马,还伤了几人,要将那小孩儿和公主的乳母接到中牟去。”

    程文应哼了一声:“驸马都尉王诜,才不胜德,别人不知道,我们能不知道?”

    史洞修急道:“要没有薇儿牵扯其中,我管他去死!”

    程文应想了想:“王家在京中有多少生意?”

    史洞修说道:“京中权贵之家,如今正筹划着去两浙路买地,王家也在里边。前几天还王家管事还托人来话,想要缓一缓今年的账务,还想卖几个铺子,腾出些头寸来周转。”

    “其余的嘛,王家开着文房铺子,还有生药铺子。文房中纸墨两种,是四通的下游客户,生药铺子,也是多从蜀中入货,部分成药,是跟大相国寺,御药局,天师府的交情。”

    “这还是薇儿与蜀国公主交好,当年替蜀国公主寻的陪嫁,后来公主让给了王家,成了他们的生意。”

    程文应说道:“现在看来,人家这是翅膀硬了,很好……那就各安其事,将这几条路子给断了吧。”

    “还有这已经年关底下,通知王家,今年清账,就从他们家开始,银钱方面得料理清楚。皇宋银行根据约定,提前三十日通知他们,让他们准备好,别到时候拿借口搪塞。”

    “至于什么拿铺子抵押周转之类的话,就免了吧。嗯,就说四通筹备海船外贸,银根抽紧,不相干的贷款,就不放了,让他们理解。”

    史洞修有些犹豫:“他们可是勋贵之后。”

    程文应一瞪眼:“勋贵之后,薇儿难道就不是勋贵之后?”

    “当年王全斌平蜀,私吞后蜀府库十六万贯,纵容宋兵抢掠财物妇女,其部将王继涛受命押送孟昶,却乘机勒索宫人、金帛,最后激变蜀将全师雄。”

    “后蜀当时在成都尚有降兵二万七千人,王全斌害怕他们起兵作内应,又与部将合谋,将他们骗入夹城中,全部诛杀。”

    “之后巴蜀震动,血流成河。这……算哪门子勋贵?这是踩着我们蜀人的尸骨成为的勋贵!上梁不正下梁歪!”

    史洞修赶紧安抚:“程公你息怒,息怒,这都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既然你老都发话了,那我就去安排。”

    程文应冷笑道:“薇儿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她什么性子你我不清楚?杀马示威,这是怒到了极处。”

    “也就是做了诰命,嫁了明润生了扁罐,才收束了性子。否则以元德公的师传,呵呵呵……勋贵之家,不明不白而死的人多了去了,他王家就死不得?”

    “别别别……”见老头越说越不像话,史洞修赶紧制止:“这不是怕连累了明润吗。”

    程文应不以为然:“连累?杀了四匹马而已,这算什么连累?京中豪门权贵,哪一家屁股是干净的?谁要敢给薇儿找麻烦,就别怪我们给他添麻烦!”

    ……

    消息第二快的,是皇城司。如今干当皇城司的大头目,正是在河湟立下大功的李宪。

    “姥姥!”李宪听到宋用臣的奏报,不由得勃然大怒:“谁这么大胆?!欺负到天家头上来了!驸马爷的马都敢杀?!”

    宋用臣对这急性子的蛮横上司有些无语:“都管先别着急,听下官说完成不成?”

    待到说完来龙去脉,李宪傻眼了:“是王驸马欺负公主,指使宠妾灭妻,石郡君打抱不平,挺着大肚子杀上门去,干掉了王驸马的车马不说,还揍了人?”

    宋用臣点头哈腰:“大抵是如此。”

    “好!不愧是我大宋名将!”李宪高赞一声:“千军辟易石小娘,还如当年一般威风!”

    宋用臣真的傻了,太尉你这立场可谓是切换自如啊!

    李宪兴奋地说道:“用臣你没去过西边不知道,李若愚和王姥姥,说起当年郡君诛杀铁鹞子,狂追谅祚的功绩,那真是回回都眉飞色舞。”

    “这机会太难得了!”李宪一下子站起身来:“走走走俺要亲自拜见……哎呀不行……”

    说完又向后堂跑去:“待我换身衣服,你赶紧的给我备马!少保那温吞水的性子我见不得,郡君此等巾帼英雄岂容错过……”

    宋用臣在心底偷偷翻白眼,如今的陕西西军两大太监将领,一个李婆婆,一个王姥姥,蕃人里边都是叫响了名号的。

    你也是有身份的大人物,不要这样一副小迷弟的样子好不好!

    ……

    消息第三快的,是开封府。

    权知开封府杨绘,对赶来禀报的通判梁彦明哭笑不得:“如今知道明润难为了,家中怎么又这么个凶悍的大妇。”

    梁彦明赶紧摆手:“大尹这话可不能乱说,石郡君扶危济困,怜弱扶贫,京中是出了名的好声望。满汴京城中,得过她恩惠的孩童老人下等户,上门求诊的富贵权势之家,那是不知凡几……”

    见杨绘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梁彦明才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了:“呃……少保的两首词明公也知道,他和郡君是打小就情深意笃,少保在京中百姓里边的声望,也是非常崇高的,我这……这也是为明公打算。”

    杨绘笑了:“我和苏明润,如今算是换了个个,年初他到杭州,还是我与他接的风。我不知道他的能耐名声?”

    梁彦明赶紧拱手:“是是,是属下多嘴了。”

    杨绘手抚几案:“不是苏明润上章启奏,我也从歙州调任不来这里,当时还感激他来着,如今看来,这天下首府的位置,难坐啊……”

    梁彦明拱手:“明公,这事情其实不难,所谓‘民不举官不究。’勋贵们之间的瓜葛,我们不插手便是,想必不久中书或者内中,自有旨意下来。”

    “石郡君还有着身子……”杨绘略加思索,擎出火签:“着推官沈忱,带一队衙役前去整顿秩序,照看当事人等,听候处置便罢。我这便求见陛下去。”

    梁彦明赶紧拱手:“大尹英明。属下这就去料理。”

    ……

    当李宪赶到蜀国公主府的时候,就见门口三辆马车,两辆前头的四匹马已经倒毙,血流了一地。

    还有一辆估计是石薇乘坐的新款轻车,只有一匹青骢马拉着,车头一个青布衫子的车夫,戴着斗笠在那里打盹。

    ps:推书,《重生之我是大空头》,简介,窃取苏联,卖掉霓虹,吊打东南亚……听起来很爽的样子,哈哈哈……

第七百六十一章 聊上了

    第七百六十一章聊上了

    李宪看着四匹死马直摇头:“啧啧啧……石娘子够狠的,看来刺枪之术的门道就在这里头。”

    跨步正要进门,又退了回来,走到石薇的轻车前,拿手中的马鞭顶开车夫的斗笠:“咱家就说这人影子眼熟,原来是干臣啊……”

    孙能见没能躲过去,嘿嘿赧笑:“见过太尉。”

    李宪似笑非笑地看着两辆车:“你小子在这里干嘛?”

    孙能摆手:“啥都没有干!就是给抓包拉了趟车,别的啥都没干!”

    李宪这才想起来,这娃被石薇调理过:“也是,辈儿上论你得管郡君叫师娘。”

    孙能厚着脸皮:“所以长者命不敢辞嘛。这也是孝道,太尉你说是不?”

    李宪笑道:“孝道你就在门口看着?不进去帮忙?”

    孙能拿嘴努了努四匹死马:“我自家都没师娘干得利索,想帮都不好意思啊……至于里边……”

    说完挤挤眼:“放心,带着转轮铳呢。”

    李宪吓着了:“你这个棒槌!人家要是舍下几条人命陷害你师娘,那可就糟了!”

    孙能一点都不害怕:“他们能舍下的,都是别人的命,还能舍得把自己的命搭上?真到了那一步,都不用师娘出手,我孙干臣可还在这皇城根下!”

    李宪哈哈大笑,拍了拍孙能的肩膀:“有种!诶跟你商量一下,有没有意思来跟哥哥一起搅马勺?王姥姥那里得了一个胖子进士的炮率,金贵得要不得。你要有那意思,我就去找官家,要了你过来给俺做司马,如何?”

    孙能搓着手:“听太尉这意思,是有霹雳炮玩?”

    李宪伸出两只手,手指张开比了比:“官家准了俺这个数。”

    孙能咧嘴笑了:“有炮玩就行。”

    “得嘞!就这么说定!”李宪开心了:“那我进去拜会你师娘去。对了,陛下赏了两条嘉琪鱼,一会儿到我府上喝酒吃鱼,顺便认认同僚袍泽。”

    孙能拱手:“但听太尉调遣。”

    李宪这才转身,带着一边都听成傻子一般的宋用臣进入府中。

    院子里一团杂乱,石薇让老乳母带着小孩进内院了。

    公主府里的人,被蜀国公主约束得狠了,不敢对王家人有任何动作。

    现在有了石薇撑腰,内院里的人很快将王家人打了出来,然后拿着木棒凳子,与王家人形成对峙。

    言语嘈杂,王家人群议汹汹,指责石薇一个外人干预驸马家事;又指责石薇割裂父子天伦,挑拨夫妻关系;甚至隐隐讥刺石薇的父亲曾被西夏俘虏放回,丢了大宋的脸,被官家发配边州监管,早都不是勋贵人家了。

    不过石薇在苏油的调教启迪下,这些关碍心结早就被开导得明明白白,如今只当没有听到,就在那里闭目养神。

    不过众人也只敢叫骂,不敢动手。不说石薇传得神奇一般的武功雷法,光她身边那把明晃晃带血的剑,就让所有人忌惮。

    李宪进来,妖艳妇人也是有眼力的:“王内官,可是官家有旨?”

    李宪说道:“没,我就是路过,见到门口倒了几匹马,好歹是公主府上,怎么也得进来看看。”

    妇人裣衽施礼,眼圈就红了,扑簌簌掉下泪来:“那便请太尉给评评理,奴家奉主上之命,前来迎接小主子,乳娘不但不让,还言语恶毒辱骂主上。郡君也架子大,一言都不交涉,便动了兵刃,满朝勋贵,可还有比这更嚣张跋扈的?”

    李宪点头:“哎呀别哭别哭,这梨花带雨的,我虽然是一介内官,也都怜惜得不行……”

    妇人身段更加的柔软,声音里也带了一丝细糯:“那太尉你说,主上要请回小主子,于情于理,该还是不该呀?”

    李宪说道:“阻断父子骨肉之情,自然是不该的,我想要是王驸马亲至,当不如此。要不,便请这位小娘子,回去禀告你家官人……呃,对了,你是谁啊?”

    那妖艳女子一向依靠艳色无往不利,见李宪也如一般男人那般渐入全套,心中正自得意,结果李宪这奇峰突出的一问,顿时将她僵在了那里。

    是呀,你是谁啊?难道对天家奴才说,自己是驸马纳进门的妾,如今登公主府的门要接走她的儿子?

    忘了眼前这位是太监!美色在他面前有屁用!

    李宪懒得搭理艳妇,转身对石薇施礼:“永兴军路原走马承受李宪,见过郡君。”

    石薇终于睁开了眼睛:“李内使,你来了?”

    “哎哟郡君原来也知道我!”李宪一脸的光荣之色:“我熙宁三年去的延安,因反对种五和韩公分兵建啰兀城被闲置。后来的事情郡君知道了,是少保行围魏救赵之计,困天都,夺石门,破萧关,这才算给永兴军路解了围。”

    “战后种五韩公被贬,官家因我所言切当,派往河东路,在经略使赵禼幕下担任走马承受。”

    “回到京师,被官家提升为后苑勾当。熙宁六年王副使上奏请求兴兵收复河湟之地,官家派我前往巡视督师,与王副使协力进兵,立了这么点功劳。”

    这个报履历的样子,纯粹是李宪做作给外人看的,其实李宪和苏油的交情哪里才这么点。

    这娃得赵顼一路提拔,可以说全跟苏油有关系。

    从苏油十四岁御药局送药开始,其后一起提举金明池宴会;到后来赵顼登基前,两人秘密安排苏炽火带一班囤安军,携带震天雷潜伏京郊,以备不测;

    再到后来经苏油指点,掌控神机班;大地震时带领神机班拱卫宫禁,立了大功,从此进入赵顼的内部小圈子……

    桩桩件件,数都数不清。

    这些李宪当然不会对外宣扬,苏油就更不会提。内官和朝官勾结,那可是极大的罪名。两人都是聪明人,苏油甚至对石薇都没有说过。

    不过李宪对苏油,那是打心眼里的尊敬和服气。

    不说他,甚至整个内官班子,对苏油的印象都很好。因为苏油将他们当人,不会因他们的残疾而歧视他们。

    这样的歧视在石薇这里同样不会有,然而石薇突然想起一件事情:“对了,那次金明池大典,训练法喜院骑军宫女,本来该是你的差遣来着。”

    “嗨!”李宪说道:“幸好没叫我提举那事,否则还不给郡君笑话死!”

    石薇笑了:“你在河湟战木征那几场,打出了我大宋的威风,相当厉害。”

    李宪拱手:“比不得石中郎将领着义勇快刀斩乱麻,追杀夏主百里,打得西夏最精锐的铁鹞子百不存一。”

    “相比郡君,我那个……只能算是没给官家丢脸罢了。”

    两人一坐一站,混没将众人看在眼里,这是要聊天拉家常的架势。

    一个公主府的仆役算是有眼色的,将手里准备砸人的凳子轻轻摆在石薇的旁边:“呃……要不然……王太尉你们坐着……慢慢聊?”

    就在这时,开封府推官沈忱领着衙班赶到,见李宪在一边站着和石薇说话,偷偷松了一口气。

    面对两边剑拔弩张的人群,沈忱首先就指责公主府的人:“干什么呢?天家的体统不要了?全给我进内院去,现在这里开封府衙接管!”

    石薇闻言,对身后众人说道:“都进去吧,照日常行事。”

    公主府的下人二话都没有,呼啦啦退下了。

    艳妇这下感觉又有了靠山,软糯糯地道:“官人……”

    沈忱回头,一脸的冰冷:“王家也是勋贵之家,这等大失体面之事,好好想想怎么跟你家主上交代吧。我不信你将事情闹成这样,回去还讨得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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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六十二章 寻死

    第七百六十二章寻死

    艳妇脸色一僵,知道事情闹到这样,已然无法善了。

    她对蜀国公主早就恨之入骨,不如索性将事情闹大,这样或者反能让人顾忌名声,投鼠忌器。

    毕竟那孩子是王家的人,只要捏死这一条,蜀国公主就不得不与驸马妥协。

    眼珠一转突然跪倒,将头上金钗拔下来,披散了头发痛哭起来:“这都是主上之命啊,不然就算给贱妾一万个胆子,贱妾也不敢来公主府造次啊……”

    “贱妾心里想着公主抱恙,主上命将小少爷带回王家看顾,让公主安神调理,本就是情理之事……”

    “各位官人,难道赵宋天家,会背弃人伦,让人父子隔绝?”

    “难道石家是勋贵,王家就不是勋贵?”

    “不就是石家出了个少保女婿,权势滔天勾连内外。开封府,皇城司都不敢得罪权臣,才如此庇佑当街行凶之人吗?!”

    石薇怒极,正要发作,李宪却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袖角:“郡君莫要与这等人计较,她现在说得越多,一会儿错得也就越多。你肚子里孩子要紧,既然我们到了这里,事情就交给我们,自会有一个公道。”

    石薇想想也是,点头道:“那就有劳李内使了。”

    沈忱也是老油条:“这位娘子,信口攀诬朝廷命官,那可是要摊上大事儿的。再要使刁撒泼,就别怪我不给王都尉面子,只好掌嘴了。”

    “刚刚你说皇城司与开封府畏惧权势,包庇恶人,李太尉之前如何做的我不知道,可自打我带着开封府衙役进来,首先就是平息事态,消弭冲突,呵斥的先是公主府上的人,让他们退入了内院。”

    “难道这也叫畏惧权势,包庇恶人?”

    “事情到了这份上,掩盖怕是都难以掩盖,真要撕破脸到开封府上过堂,那也由得你们,只要你们敢递这状纸,开封府杨大尹自然就敢接。”

    “不过,好像王家还轮不到你小小一侍妾来做王都尉的主吧?就算要闹,是不是也该问问他的意思?”

    说完抬头对后边的王家家丁仆从说道:“还有你们,就这么由得她胡沁?她这是要拉着王家灭顶!我就想问问,王家倒了,你们的衣食从何处着落?!”

    门口响起一声长笑:“倒是有劳沈推官记挂了,王家,还倒不了。”

    一位身穿绸袍,面带轻须的男子出现在门口,风神俊朗,也非常重视修饰,端的是大帅哥。

    这人行到庭中,对石薇躬身一礼:“驸马都尉王诜,见过石郡君,见过太尉,见过沈长史。”

    说完起身:“郡君风采,王某早有耳闻,也仰慕良久。你家侄子大苏先生,与我也是益友。论起来两家交情不浅。郡君,小妾有冒犯冲突,你大人大量,不与她计较如何?”

    石薇看着风神俊朗的大帅哥,叹了一口气:“驸马果然是一表人才。”

    王诜略略躬身:“不敢当。”

    石薇却接着说道:“这么好看的皮囊,怎么内里装了那么黑的一颗心呢?”

    王诜顿时面露不预之色:“郡君,休要污毁王诜的名声。我虽不敢与少保相提并论,士大夫中也有公议的。”

    石薇低下头:“宠妾灭妻,欺凌原配。照这样下去,蜀国妹妹就快被你活活逼死了!”

    王诜神色未变:“这话从何说起,我对公主,那是尊敬有加爱护非常,我们之间也是情深意笃,郡君毕竟是外人,不可胡乱指责啊。”

    石薇冷笑道:“连娶八房美貌侍妾,这也叫情深意笃?我不知道你们暗里都做了什么,但蜀国妹妹如今心脉受损,神形抑郁,是长期遭受精神上的虐待所致!王驸马,就算你骗得了所有人,也骗不了天师道脉诊之学,骗不了石薇,更骗不了上天!”

    王诜愣了一下,然后看了李宪和沈忱:“李太尉,沈推官,这话说得,可算是没凭没据了吧?”

    李宪又拍了拍石薇的手臂:“郡君莫要动气,还是肚子里的孩子要紧。”

    说完对王诜说道:“咱家在御药局任过勾管,也算是有几分薄面。郡君的医术,那是局里老太医们都服气的。要不咱家请上几位公认医术高明的太医,替公主会诊如何?”

    “呃……”王诜心虚了,赶紧抛开这节,对石薇躬身道:“郡君,之前的冲突,我不知道因何而起,就算是下人不知郡君身份,唐突了你。我替他们给郡君道歉,如何?”

    见石薇不搭理他,王诜又道:“公主去了中牟,现在我来了,想要接自己儿子回王家照顾,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石薇抬头认真地看着王诜,似乎要看透他的心地,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有人要害你的骨肉,你知不知道?”

    此话一出,院子里所有人,尽皆大惊。

    王诜吓了一大跳:“郡君何出此言?”

    石薇说道:“刚刚给弼儿把了脉,他之前是不是爱哭爱吵?后来府中用了一种安神香,所以弼儿现在的睡眠就安静了?”

    王诜真给石薇的医术惊着了:“郡君如何得知?”

    石薇说道:“搞不好,这香还是有人借你之手,亲手交给公主的是吧?此人心性狠毒到了极处,这是要你们夫妻亲手杀掉自己的儿子!”

    王诜吓得面如土色:“不……不可能……她们怎么会……”

    石薇冷冷地说道:“建议你即刻回府,将献香之人控制起来,然后查明那安神香中,到底用了哪些药材。”

    “王驸马也是精通香道之人,想必其中有几样东西,王驸马一看便可知晓,到底该不该加进去,能不能给孩子用,用它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王诜又惊又怒,扭头看向地上跪着的妖艳妇人。

    妖艳妇人知道事情败露出来,自己绝无幸理:“郎君莫听她胡说,那香小少爷用了睡得好,哪里有什么古怪。”

    说完心一横,,立时自尽,或者还能保住亲人。

    当即拨开散乱的头发,露出娇美的面容,梨花带雨地哭道:“今日贱妾便在郎君面前自证清白……王郎,隔着天家,今生你我缘尽。奴家一片痴心,只求来世你万万别再做驸马,奴家好与你再做夫妻……”

    说完将金钗狠狠向自己脖子扎去。

    却听“当”的一声,却是不知道哪里飞出一枚铜钱,将妇人的金钗击飞。

    沈忱一挥手:“给我制住她!”

    衙役们一拥而上,将妇人一耳光击倒,捆扎起来,还给嘴里塞上了麻团。

    李宪反应也贼快,不过也只来得及拿起石薇身边的长剑,这下贼尴尬,只好拿左手捧起剑尖没话找话:“漂亮啊这剑,这就是羽纹花钢吧……”

    说完从怀里掏出一张丝帕,珍而重之地将剑刃擦拭干净,递还给石薇。

    石薇一笑:“太尉的反应也不差。”

    李宪羞了个大红脸,对着石薇拱手:“郡君这是要羞死俺!你这手功夫着实厉害,李宪今日算是开了眼了。”

    说完转头对王诜说道:“都尉,到现在为止,事情还是家事,不过你若坚持,非要再往前一步,那可就是公事了。”

    “你家的侍妾,现在看来有问题。你是要自己处理呢?还是要交给开封府,或者皇城司?”

    “我的意思吧,便是要寻死,那也请死回家里去,可别污了公主府上。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