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夜客全文阅读 第25分节
第三章 变戏法
方圆市形成的具体日期已经无从考证,从天都建成的那一刻起它就存在了。甚至有一种说法,方圆市是天都的旧址,因为方圆市存在煞气,所以大明的中心迁移到了现在的位置,而大明也随着迁都国力蒸蒸日上。
不过说起来,半边浸湖半边立山的方圆市确实有着几分煞气,哪怕是武帝存在的时期。
修行者汇聚的地方,很难有一个约束人们行为的标准,除了千百年形成的规矩,几乎所有人都默认且遵守。即便如此,也总有人想要打破这些规矩。这也正是文人敌视修行者的地方,对方拥有着与品德不相称的能力。
最近几年,方圆市不太平静,却也没人明目张胆地去破坏这里的规矩。
欲仙馆是个比鱼龙混杂还要鱼龙混杂的地方。迷宫般的隔断木墙,破烂有之,崭新有之;缭绕不散的烟雾,混杂着各种气味;随意堆放的物品,甚至还有些人的骨头;各式各样的人,就像是浓墨重彩在此炸开。
“飞哥,你看这小娘们,风骚的很!”一个精瘦如猴的人趴在墙缝上,偷看着屋子里面的人。
“看什么看,色字头上一把刀!我们是专业的杀手,你就天天给我搞这个?”长着两撇浓密胡子的飞哥按住精瘦小伙的脖子,一把将其扭到了一旁,然后自己凑了过去。“哎呦,我去,这小娘们还真是哎!真——棒——哎!”
“让我也看看!”一个矮胖如肥猪的人挤了过来。
“滚!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刚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就忘了?”飞哥站起身来,怒斥道。“我们是来干什么的?我们是来杀人的!整天嘻嘻哈哈能杀人吗?说了多少遍了,我们是一个团队!五根手指,有力量吗?没有!我们只有握成一个拳头,才有力量!”
“飞哥,你只有四根手指,我们也只是仨人……”
“就你眼好使!就你眼好使!我能不知道吗?我能不知道吗?”飞哥叉开四指大手,用力地拍着瘦猴的脑袋。
“别打了别打了,飞哥,飞哥……”
飞哥整了整衣衫,肃声道:“这次是个大价钱的买卖,咱必须一炮打响,成为让人闻风丧胆的杀手!到时候咱再成立个杀手组织,业务遍及天下,超越什么‘暗火’、‘东锦宫’那就是指日可待了!”
“飞哥,你这话说了三千六百遍了。”
“就你话多!就你话多!快去打听,快去准备,快他妈的写个策划出来!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招,杀人也好放火也好,必须把这个人给我查出来!快他妈的去!”飞哥把两人打了出去,气愤地哼了一声,又把眼睛凑上了那个墙缝。
“嘿——!这小子也太衰了,这么快就结束了?这要是换上我遇上,不得三天三夜?”
——
胡然生气了。
宁独也不想搭理对方,任由对方生气去。反正饭还是要照吃,学也要照上。
“余桃先生现在过得怎么样啊?”
胡然闷头吃饭,一句话也不说。
“你要是肯跟我说说,咱今天就不去青藤园了。”宁独服软似地说道。
胡然听了心中一喜,却也撇嘴说道:“少爷,你说话不算话的次数太多了,在我这已经失去了信用。”
“今天说到做到。”
“不去青藤园的话去哪啊?”胡然进一步问道。
“你还学会得寸进尺了啊!”
“要是不去‘夫子街’我就不告诉你!”胡然昂着头,一副倔强的样子。
“那就去好了。”
“真的?”
“真的。”
胡然的眼睛一亮,立时说道:“余桃先生学的比我快多了,吴越老先生让他出去游历,余桃先生却一直拖着不肯走。昨天吴越老先生发了火,让余桃先生必须走,不走就把他打出去。余桃先生也只得收拾行李了,过两天应该就走了。”
“去哪啊?”
“说是去西边的黑铁城。”
“黑铁城?”以宁独的阅历,确实还不知道这个地方。
“少爷,你不知道黑铁城?”胡然顿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之前是没有黑铁城的,只有黑铁山。有一位夺天地造化的器脉师,用了十年的时间,将一整座山铸成了一座城,引地火与天雷之力,造出一千八百炉,专门供器脉师铸造法器,那可是是器脉师的圣地,就算是吴越老先生都佩服那里。”
“那确实神奇。”宁独这些日子在忘归阁里见识到了修行的广阔,越发觉得自己是井底之蛙了。
“那当然了,就没有我们器脉师做不到的事情!”胡然信誓旦旦地说道。虽然她现在只会刻春风剑,但丝毫不妨碍她以器脉师自居。
“那后天我们去给余桃先生送送行。”
“唉,余桃也要走了。胖子都走了两个多月了。”说到这里,胡然情绪低落了些。没有庞旧山带着,她少了太多可以吃到的好东西。
庞旧山在那次与宁独同游烟花弄后,就潇洒地离开了天都。宁独初始时不觉,时间一长就有点怅然若失了,幸好庞旧山每到一地都会给他写信。
“等过一段时间,我们也出去游历。”
“去哪啊?”
“天下哪里不可去啊?”宁独挑眉反问道。
“嘁!”胡然讥讽了一声。“忘归阁里那么多书,少爷你怎么可能一段时间就读完?我可听司马教习说了,你读不完这些书是不会放你出青藤园的。”
“呦呵,自己不操心,操心起我来了?扁教习让你背的半人多高书都背过了?吴越老先生让你记住的一百零八种器脉纹都记住了吗?还在这说我?”
“少爷,你好烦啊!”胡然瞪了宁独一眼,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
宁独笑了笑,说道:“走了,今天我们去夫子街,免得你老是说我骗你。”
“说走咱就走,骗人是小狗!”
从瓜柳胡同出门,过了三条街就到了夫子街。胡然就像是渴了大半年的鱼可见了河,嗖地一下就淹没在了里面。
夫子街作为天都里最出名的一天条吃街,不论春夏秋冬都是生意火爆。尤其在入冬后,闲散下来的人们更愿意来逛一逛,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宁独走在后面负责付钱,偶尔嘲笑胡然上两声。
其实宁独并没有什么心情来逛街,他之所以来,一是因为胡然这两天太烦了,带她出来散散心;二是因为他也需要多出来看看了,沉在书里太久未必就是件好事。
“哇,少爷,这个流沙蛋黄包好好吃啊!你快来吃一个。”
“吃吃吃。”宁独漫不经心地拿起了一个流沙蛋黄包,放在嘴里嚼了起来,里面滚烫的糖水流出来,烫的他立马吐了出来。
“哈哈哈哈!少爷,你不知道烫的吗?”胡然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宁独完全可以用元气形成一层防护,绝对不会烫伤自己。但他更清楚,元气不应该这样用,就跟杀人的剑不能用来切白菜一样。是以在生活里,很少有修行者会动用元气。
大冷的天,宁独用手扇了好一阵风,舌头才缓过来。
“快给我看看,少爷,烫坏了没有?”胡然心里急切,却仍忍不住笑。
“不吃了,去下一家。”宁独愤愤地说着,不理胡然,继续往前走。
“哎哎哎,让一让了,让一让!”高举着一笼子包子的人从人群里穿过,不经意地撞了宁独一下。
宁独的目光微微一冷。
“等我啊,少爷!”胡然拿着一袋流沙蛋黄包追了上来。
宁独没有去看那个撞自己的人,握住了胡然的手,说道:“走。”
“怎么了,少爷?”
“我记得胖子说过,前面有家店,里面卖一种做成花的棉花糖。”
“真的?”
“嗯。”
宁独带着胡然,迅速地挤过人群。
从进入夫子街开始,宁独就察觉到了别人留在自己身上若有若无的元气,刚才举包子笼那人撞了自己一下后,他更确定身上被人留了标记。那若有若无的感觉,好像自己成了被人盯死的猎物。
或许也正是宁独都没有想到对方竟敢在热闹的街道上动手,对方才选择在热闹的街道上动手。
在于李修孽对决结束后,宁独偶尔得知当天的观众席上有南星,吃惊之余,他非常确定对方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这样一个巨大的隐患随时都有可能将他悄无声息地抹杀掉。不仅仅是南星,恐怕这个消息还有可能已经被更多的人知晓,这会给他带来无尽的危机。所以他一直都在提防,却还是没想到现在就来了。
喧闹拥挤的夫子街,好似没有任何的变化,摊铺在卖力地招呼着,路人左看右看,吃着的人跟旁边人有说有笑,老旧的铜钱不停在人手里交换着。
新鲜的河虾下了油锅,刚开笼的糕点腾起了热气,裹糖的苞米在锅里发出爆响……
宁独忽然在拥挤的人群中停下了脚步,抬头看向了天空。
完全一色的天空干净的好像没有任何东西,唯有几只雀鸟飞过,没人能够发现它们的影子轻微地折了一下。
“胡然。”
“嗯?”
“看我给你变个戏法。”
第四章 少爷,接剑
干净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个人,瞬间拉近到了宁独的眼前。
嗡!
来人探出一只手,却好像凭空撞到了铁板上,手腕当即折断。
“来人”却没有丝毫的停滞,继续向前冲,但其背上好像突然压下了一座山,直接将其砸落在地。
咚!
地面直接被砸出了一个巨大的凹陷。
“傀儡?”
宁独目光微斜,看着左侧,不再将注意力放在那个已经被禅宗六式打散架的傀儡上。
若不是宁独的止水洞观过于强大,这悄无声息且没有任何元气波动的傀儡足够让见山境无从反应。而宁独刚才明明没有动手,却仍可以发动禅宗六式,被他人看了,对方一定会大吃一惊,因为那是通玄境才有的能力。
夫子街的四周仍喧嚣着,好像此处发生的事情根本没有影响到他们,他们该哈哈大笑的继续哈哈大笑,该游览的继续游览。
“幻术?”
在忘归阁里待了这么久,宁独见识了不少修行的奇妙手段。但他越了解就越觉得修行的广阔,以至于发生任何事情他都觉得合乎情理。眼前这样的景象,应该不止幻术那么简单。
胡然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惊呼道:“这个人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四周的人怎么还若无其事的?少爷,这真的是你变得戏法?”
“别乱看。”宁独提醒胡然道,免得她一不小心就着了对方的道。他一直都在用止水洞观,却也找不出其中玄奥所在。
砰!砰!砰!
脚下的青石板突然开裂,黑色的绳索顺着脚腕迅疾地向上伸展。
随心剑!
两道剑气随即刺向黑色绳索的正中心。
啪!
黑色绳索受到冲击,弹射出半寸,却随即又附着了上来。
“蛇啊!”胡然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
“法宝吗?”宁独心中微惊,他明明没有感应到黑色绳索上有多强的元气,原以为一道随心剑就足以击溃,现在看来他完全判断错了。“全都是法宝吗?”
如果宁独再不出全力,他就不会再有任何的机会了。
“合!”
“封!”
八个方位突然出现了身体涂成黑白的大汉,双手掐同样诀,随即化成一团黑白雾,彼此迅速地相连,将一方天地完全笼罩进去。
“跟我走!”宁独横跨出一大步,用蛮力将胡然给扯了过去。此时的他已经非常确定以及落去了别人的局中,刚才被人碰的那一下所留的标记暂时是剔除不掉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就是瓮中之鳖了。
砰!砰!砰!
黑色的绳索如同野草一般从青石板冒出,疯长地扑向宁独。
“重!”
宁独一步落下,犹如一座山岳,当即将黑色绳索震成了水草向着四周散去。
“疼!”胡然感觉自己的手腕都要被拉断,差点哭了出来。
宁独现在顾不上胡然的疼,他眉头紧蹙,知晓以自己现在的力量根本破不开那凝聚起来的黑白屏障。而此时的黑白屏障,竟在飞速地收缩,就好像一张网一样。
“凝!”
“震!”
宁独动用了百炼元气,凶悍无比地击出一拳,竟然没有对黑白屏障产生任何的作用,甚至都没有阻碍其收缩的半分。
随心剑!
哪怕宁独施展出最强的剑气,也无济于事。
胡然此时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少爷的戏法,而是被人埋伏了,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近在眼前的黑白屏障。
在夫子街一侧的小楼上,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一个虬髯大汉,看着宁独跟胡然所在的位置。
“不用说是行难境,就是通玄境,入了阴阳袋,也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呵呵,要是没有狄兄的‘雾里花’,想必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在天都的街道上擒住此人,星图可是敏锐的很。”
“东锦宫他们也不是吃干饭的,我们还是得速速解决,免得留有后患。”
“狄兄所言极是!”
正在二人交谈之际,正在收拢的黑白屏障突然裂开了一个口子,宁独跟胡然一步跨出,并且宁独立时向着他们二人所在的位置望来。
“怎么可能破开我的阴阳袋?”
“他又是怎么看穿我们位置的?”
两人心中微惊,立刻断定对方绝对不是一个普通的行难境。之前情报上所得的消息太过不可思议,现在看来上面八成都是真的。
“不能再耽搁了!”
两人飞掠而出,同时出手!
胡然的心脏砰砰直跳,刚才千钧一发之际,她告诉了宁独黑白雾气的器脉纹路,这才没有被那东西给裹进去。她不得不庆幸,自己昨天去废器那里,吴越老先生刚教了她“阴阳纹”,否则她还真的看不出那东西的弱点在哪。
此时的宁独不能去想刚才没破开那黑白法宝会如何,也没时间去夸奖胡然,他只能将所有的精力放在扑过来的两人身上。
“四境?!”
宁独当即明白他再强也不可能击败对方,当即说道:“我要一把剑!”
胡然听到少爷的话,微微愣了愣,看了看手中的流沙蛋黄包,皱起了眉头。
“没有刻刀,没有桃木,哪来剑?”
宁独松开了握着胡然的手,阔步向前冲去。他此时再待在胡然身边,只会给其带来伤害。
随心剑!
一百零八道剑气从宁独周身生出!
面对未知的危险,宁独不敢有丝毫的大意。这可完全不同于面对已经完全探查清楚的李修孽,他现在对来袭者的能力一无所有。
“来了!”
宁独身形微微向下一顿,元气骤然压缩、凝聚。
“重!”
“震!”
嗡!
空间出现了明显的交叠!
“禅宗六式?没想到一个小娃子也能练到这种地步!难怪会凭空破了我的‘六甲傀儡’!二境通玄,啧!可是很久没遇到了!”
然而,一只手直接穿过了被震碎的空间!
之前直接击垮傀儡的禅宗六式,此时竟然全然没有了效果!
“完全无视禅宗六式?元气的攻击毫无作用?”即便宁独始终都开启着止水洞观,也无法明白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随心剑!
一百零八道剑气瞬间凝聚成一点,迎上了对方的手掌!
止水洞观!
“一定要弄清楚他的进攻方式!”宁独的目光盯在了一处。
“嘿嘿,小子,你可不要只顾一面啊!”虬髯大汉瞬间出现在了宁独的身后,五指成拳,毫不犹豫地轰击而下。
宁独能够预料到这一拳砸下来会是什么后果,但他没有躲闪,也没有转身迎击。
这样的绝境之下,宁独只能赌,赌对方不是来杀他的!
倘若对方是来杀死宁独的,就不会这么费尽心机,也不可能耽搁这么久。但是,宁独一旦赌错了,那么他就必死无疑。
止水洞观!
剑刺向了对方的手心!
嗤!
一百零八道剑气凝成的剑,同样没有任何的效果!
“是将元气吸收了,还是分解了?”宁独终于观察到了一点异常,却还是无法下定结论。
然而,此时虬髯大汉的拳头已经降临。
咚!
宁独顿时感觉自己的灵魂被砸出了体内,整个人随之一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着地上落去。
幸好,宁独赌对了!虬髯大汉的这一拳虽然有着毁灭般的气息,但落在宁独的身上及时收了大半的力道,否则宁独挨了这一拳就必死无疑了。
“咦——什么东西挡住了?”虬髯大汉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滑腻的感觉,卸掉了大半的力量,否则他这一拳最起码也会把宁独震晕了。
与此同时,一直潜藏在地面下的黑色绳索飞速冒出,向着宁独周身缠绕而去。
宁独的视野略微一模糊,迅速地恢复了清明。常年遭受的毒打,让他拥有着最坚韧的神经。
“凝!”
“震!”
“重!”
几乎在同一时刻,宁独施展出了禅宗六式中的三种。坚硬的地面立刻变成了软泥,而宁独也成了重铁,瞬间坠落下去。
“用禅宗六式软化了脚下的土地,再加重自身,沉入土中,早就想好这个躲避方式了吗?不过,这倒省的麻烦了!进入土中,你还有什么方式跳来跳去?”
“囚笼!”
原本就潜藏在地下的黑色的绳索瞬间编织成笼,困住了无处可逃的宁独。
“上来吧!”虬髯大汉的手猛然往下一探,插入地下,握住绳索,像是将树连根拔起一般,将牢笼完全提了上来。
宁独已经被牢牢困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
“一个行难境可以在我们手上蹦跶这么久,确实足够你骄傲的了!”
“嘿嘿,行难境就这么强,要是他去了见山境,还真的未必就能够擒得住他。”
“不跟他多说了,先封了他再说。”
虬髯大汉拿出一张符篆,半空中虚画,一个银灿灿的符文出现,向着宁独引去。
“两位好汉,等等啊。我们素不相识,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在天都里打打杀杀何必呢?我们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不好吗?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商量的啊!”宁独嘻嘻哈哈地说道。
“哼!等把你带出天都去,自然有的是时间跟你商量!”
宁独眼看着银色符文印到自己头上,悬着的心突然得以舒缓。
“终于好了!”
“少爷,接剑!”胡然在此时扔出了自己手中的流沙蛋黄包。
第五章 人外人
虬髯大汉铜铃般的大眼一瞪,并指如刀,虚空一斩,一道看不见的线断了。
“竟然还留有后手,这元气线可真是细,不注意还真的让你得逞了!”
“别废话了,这小子心眼太多,先带走再说!”
宁独与从一开始留在胡然身上的那道元气之间的联系断了,也就意味着他接不住胡然扔过来的剑。
止水洞观!
正在印到宁独额头上的银色符文速度无限放缓,元气的流转也到了几乎静止的状态。
随心剑!
宁独竟然寻到了胡然扔过来的剑,并与其建立了联系!
追本溯源起来,胡然体内的元气基本上都来自于宁独。不过,刻了这么久的春风剑,胡然也从没有发觉她始终都在用着元气。想要精准地刻出器脉,非元气不能为之。其实每把刻出来的春风剑上,都残留着胡然的元气,同样也是宁独的元气。
离体的元气还可以继续操控,本不应该是行难境能够窥见的能力!
“真是麻烦!哪怕只是二境,通玄了也太麻烦了!这些人都是怎么修行的,怪胎!”
嗡!
银色符文终于印到了宁独的额头上。
然而,虬髯大汉随即露出了错愕的神情,怒道:“狄龙九,你是不是傻了,用‘野尽’挡住我的‘封仙符’?”
书生般的中年人沉声道:“瞪大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再说!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叫我的名讳!”
不知何时,大量的元气从宁独身上溢散出来,使得黑色绳索疯长,直接将宁独包成了一个茧,恰好挡住了银色符文。
“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现了‘野尽’的秘密,知道其顺着元气进行囚禁,并且加以利用,实在是可怕!赶紧用‘野尽’把他绞晕!”
“来不及了,你看上面!”
一道红黄的线冲上了天际!
嗡!
四周的元气突然动了起来。
虬髯大汉回头一望,心中不由烦躁起来。他猛然向前一跨,单手朝天,虚空一握,一个大手掌随即出现在天际,却并没阻止住红黄的线继续往上冲。
“你发现了,还不阻止?”虬髯大汉怒道。
“你都拦不住,我能拦得住?”狄龙九冷哼道。“从商冲古那里学来的剑,即便只是几分相似,又有多少人能拦得住?”
虬髯大汉转头看向黑色绳索编织成的茧,说道:“立刻带他走!”
“想什么呢!你我二人能全身而退就不错了,还想带他走?”且不说东锦宫等人的追捕,要是把商冲古惊动了,他们就算有十条命也不够。
“那你说怎么办?就眼睁睁地看着煮熟的鸭子飞了?”为了等这个时机,他们可足足盯了宁独一个多月,没想到竟然会功亏一篑。
“倘若你敢冒那个险,那你就扛着他走,你我就此分道扬镳。”
“磨磨唧唧,磨磨唧唧!”虬髯大汉猛然向地上砸了一拳,恐怖的裂痕随即贯穿了整条夫子街。
“收了法宝,立马走!来日方长!”
嗡!
天地元气突然有了波动,两人同时掐诀,身影立刻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一道刺目的剑光在星图上绽放!
几乎在同一时刻,角楼上的修行者盯向了夫子街,御林军与东锦卫也瞬间出动,将夫子街封锁。
宁独眼前的黑暗消失,得以看清眼前。幸好对方只是来抓他的,要是来杀他的,那么他此时就是一具尸体了。
先前还是喧闹的夫子街,突然陷入了混乱。
“少爷!”胡然立刻跑了过来。“刚才吓死我了,我以为你肯定要被那两个恶人给捉去了。”
“多亏你的剑。”要不是胡然真的临时造出了一把剑,宁独真的没法发出求救的信号。
“可惜了那流沙蛋黄包,就算把它揉成了剑的形状,还没有春风剑那么快,白费了。”胡然略有可惜地说道,她根本没有意识到刚才到底有多凶险,不过这也正是宁独不想让她知道的。
宁独长呼了一口气,感觉身体有些虚脱,却还是强打着精神向着天空望去。
“直接屏蔽了元气波动,并伪造出新的元气波动,星图这才没有反应吗?恐怕不止于此!整条夫子街都陷入了假象之中,人们刚才完全沉浸在原本的轨迹之中,并没有意识到发生的事。”
在人们眼中,刚刚还是正常的夫子街,突然出现了一条巨大的沟壑。无数人反应不及,直接掉落到了里面。更有御林军封住所有的出路,让众人顿时慌乱起来。
“都别动!东锦宫检查!妄动者,杀无赦!”一声充满威严的吼声在夫子街上盘旋,镇住了所有的人。
刚才那股强烈的元气冲击,足以让所有人心惊。天都才安定多久,就有人敢在街头直接动手,这无疑是在挑衅东锦宫等部门的尊严。
“所有的修行者,站出来,胆敢有隐瞒的,一旦查出,就地处决!”
夫子街里的众人向着四周望去,想要找到被困在此处的原因。
三个人站了出来,宁独也带着胡然走了出去。
“还有其他人吗?”
没人回应。
东锦宫的人冷笑了一声,冷声道:“既然有所隐瞒,那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突然之间,东锦卫出现在几人身边,干净利落地将其擒下。
“你们几个,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了吗?”东锦卫对着宁独他们五个站出来的问道。
“刚才那一剑,是我施展的。”宁独站出来说道。在这点上他不需要隐瞒什么,就算被东锦宫带走调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更何况,他也想从东锦宫打听到底是谁想要抓走自己。
其他三位行难境还是一脸迷茫,不知道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你?”东锦卫先是惊疑了一声,随即认出了宁独,沉默了一瞬,便说道,“先跟我们走吧,去东锦宫一趟。”
宁独回头看了一眼夫子街,直觉上那两人都已经离开了这里。虽然不知道对方用的什么办法,但确实是瞒过了所有人的耳目。
“还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第六章 划船去
“怎么又是你?”东锦宫的笔录官看着宁独,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两个月,你来我这不下二十次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宁独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你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不是我想干什么,而是他们想干什么。能不能管一管,我最基本的人身安全都得不到保障了。”
“你就不能收敛点,少给我惹点麻烦?”
“我觉得我已经非常本分老实了,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任何人,可那些人偏偏要找上我。”这段时间,宁独也算是深居简出了,却挡不住总有人找上门来。
东锦宫的笔录官也无奈地叹了口气,向椅子后面一躺,说道:“说说吧,这次又是怎么回事。要又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就懒得给你记了。”
自从青云试结束后,东锦宫在天都抓获擅自动用元气的人中有一大半都是跟宁独有关的。要都是这类事件,也就没有必要去一一记录了。
“这次不一样,有人想要杀我。”
“哦。”东锦宫的人不急不慢地说道。在他看来,青云试的第二,大家公认的青云试最强,甚至是大明青年一代的最强,又是剑道最强的弟子,有人挑战很正常,却没人会傻到在大街上明目张胆地杀这样一个人。
“他们用了可以屏蔽元气波动的法宝。”宁独认真地说道。
“嗯。”
其实多数来挑战宁独的人都不想让别人知道,除非他们真正地击败了宁独才会大肆宣扬。是以动用一点遮蔽元气的法宝,先看结果如何,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宁独见对方是这种态度,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用,恐怕对方不亲眼见到证据是不会信自己所言,便不再多言。
“怎么不说了?”
“没什么好说的了。”原本宁独还打算从东锦宫这里得到些有用的消息,现在看起来是没什么可能了。
“行吧,那你走吧。下次可别来了,你惹得麻烦可够多的了。”
宁独也不再磨蹭,直接起身离开了。至于夫子街的那场对宁独的捕猎,也被东锦宫一笔带过,当做某人的修行岔子进行处理了。这些事情深究起来,不知道会牵扯出多大的麻烦,并且也没什么大作用,索性大家都省事。
自从青云试结束后,宁独就不再多么避讳东锦宫,反而觉得东锦宫开始避讳他。事情这样不了了之,他也不会再多追究了。
从东锦宫里出来,宁独带着胡然,坐上了鱼龙街派来的马车。
“小宁爷。”旬二早已经在马车里等候多时,夫子街的事情他已经大致上有了了解,并且已经发动大部分的力量去查。
“单靠我们不行,得想法子让东锦宫盯上我。”宁独思索着说道。
“这恐怕很难。毕竟您现在是商前辈的弟子,东锦宫也不想跟您扯上什么瓜葛。”
“却也是。”
“更何况东锦宫的二档头笛明月大人还下令不要去查关于您的任何事情。”旬二也无奈地说道,这个消息还是他前几天才从东锦宫内部得到的。
没有明面上的力量,单靠鱼龙街,其实很难防备地住这种无处不在的袭击,毕竟对方始终都在暗处,而宁独又不可能一直躲在青藤园里。最好就是让东锦宫时时刻刻盯着宁独,这样才是最可靠的保护。
“东锦宫用不上了,还能用的上什么力量呢?”宁独还不至于傻到自己觉得什么危机都能应对了。
这里可是天都,难道朝廷的部门就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无辜的大明子民遭受到非法的伤害吗?任何一个大明子民都需要接受大明的庇护,宁独当然也不想例外。
“还有一个办法,小宁爷,只是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宁独看了旬二一眼,说道:“你说那些请柬?”
“不错!”
“算了,那个就不想了。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得想个一劳永逸的办法才行。”宁独不介意上门挑战的,但他却不能时时刻刻防备那些对自己图谋不轨的。
旬二不再多言,以鱼龙街现在的力量,其实并不能帮宁独太多了。
“去方圆市。”宁独说道。
旬二没有提出质疑,只要是小宁爷做出的决定,哪怕是错的,鱼龙街也愿意为其粉身碎骨。
按理说来,刚刚经过了夫子街的惊险,宁独本不应该再去方圆市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冒险,谁都不能肯定周围到底有多少人还在盯着宁独,可他偏偏要去方圆市。旬二能做的就是调动鱼龙街所有的修行者对沿途进行设防。
“又要回方圆市?”胡然略微有些吃惊,毕竟她昨天才去过。
“怎么了,不想去?”宁独笑着问道。
“当然不想去!”胡然可不想去记那些绕脑子的器脉纹路。
“这次不去学习,带你逛逛方圆市,奖励你看破那黑白的屏障。”
若非胡然在千钧一发之际发现了“阴阳袋”的弱处,宁独得以用禅宗六式的“缠”撕开一个缺口,他此时此刻恐怕早已经像是只老母鸡一样不知被人带到了何处。
“那还行。”胡然勉强答应。
夫子街上的突袭,虽说是平安度过,宁独却后怕不已。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对手是谁,也不知道对方何时会再次出现,自己又能否再次幸运地逃过劫难也是未知数。
想了一路,以至于到了方圆市时宁独都没反应过来。
“走啊,少爷!”
“哦。”宁独走下马车,乘上小舟,去了吴越老先生的废器。
折腾了一整天,到达废器时天色已经深了。方圆市的各处都亮起了灯火,倒映在水面上,倒也是一番景色。
宁独敲开了废器的门,坐在吴越老先生的对面。
“这么晚了还来打扰老先生,实在是抱歉。”
“这么晚了还来,想必是有非解决不可的事情。”
“谢老先生谅解,那我就直说了。”宁独将在夫子街遇到的一切说了一遍。
“能够屏蔽元气波动,还拥有着制造假象的能力,这样的法宝,据我所知有三种:一种是‘幻月遮’,是古兰国的东西;一种是‘改境’,出自黑铁城的一位大家之手;一种是‘雾里花’,不知出处。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我能提供的也不过是冰山一角,切莫让我的话干扰了你的判断。”
“谨遵老先生的教诲。”宁独将吴越老先生所说的三种法宝都牢记在心。这些东西他得回去好好查一查,免得下次还着了对方的道。
“至于那黑白的屏障,按照你说的先是出现八个人形的黑白雾气,还有胡然破开的阴阳纹,应该就是‘阴阳袋’,再结合你听来的名字,就是狄龙九无疑。传闻此人在器脉方面的天赋极高,阴阳袋就是其创。即便他不修身,光靠着一身法宝也曾以见山境杀死通玄境。这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通玄也并不奇怪。至于另一个人就不得而知了。你说的那黑色绳索,应该是‘野尽’,也是出自黑铁城。你要查的话,可以多留意黑铁城。”吴越十多年没出过废器,仍拥有着广博的见识,且毫不过时。
宁独一一记在心中,说道:“之所以能够挡住那个虬髯大汉的一拳,还是全靠‘昆仑雪绡’。还要劳烦老先生再给看一眼。”
当虬髯大汉一拳击落的时候,宁独身上的昆仑雪绡自动防御,抵消了大半的力道,这才让宁独不至于挨了一拳就昏厥过去。
其实青云试结束不久后宁独就来废器找吴越老先生问过昆仑雪绡的事情,只不过宁独按照老先生的方法蕴养了这么久,其中所发生的变化他也有些吃惊了。
原本白如大雪的昆仑雪绡,此时上面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血线,已经不再是发现不了,而是相当明显了。
吴越用并不存在的“眼睛”看着昆仑雪绡,说道:“仙炉的墨非攻天赋丝毫不在我之下,这条昆仑雪绡是其年轻时的得意之作,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找个合适的人。现在看来,昆仑雪绡确实适合你。上次我跟你说,昆仑雪绡是个‘活物’,因为里面不断生长的元气根,只要你越来越强,以旺盛的血气与元气进行蕴养,它上面的红线会越来越多,到时候它的品质也会提升到四品,甚至说还能继续提升,这变化并没有什么异常。”
虽然吴越老先生这般说了,但是宁独心里还是隐约有了一丝的担心。他倒是不希望昆仑雪绡变得有多强,只要能够弥补他不能流血的缺陷就足够了。倘若发生了什么不可控的异变,那就未必是什么好事情了。
想着想着,宁独不禁自嘲自己是否太过神经了,谨小慎微是好事,可天天如履薄冰的话,也就没意思了。
“谢过老先生,我就不叨扰老先生休息了。”宁独拜别了吴越,走出废器。他可是答应了胡然来方圆市游玩的,可不能又毁了约。再这样下去,他在胡然那里真的就没有一点信用了。再者说,那帮天天盯着宁独的人,总不至于真的不需要休息。
“走啊,少爷,划船去!”胡然高兴地冲着宁独喊道。
“今晚就听你的。”
第七章 湖心虚影
已经入了冬,湖水的颜色变得很薄,透着一股深深的寒。白天里游玩肯定要冷的,晚上却好上一些。
灯火投在没有波纹的湖面上,清晰可见,恍惚间让人分不清哪个才是真正的。
船破开水面,缓缓地向前漂着。船夫也不急,只轻轻点一点竹篙,摆正船前进的方向。
胡然裹着大袄,站在船头,兴奋地看着四周的景色。
这对宁独跟胡然来说,不过是一次游玩,但对旬二来说却足够让他满头的冷汗。从鱼龙街里抽调出来的人手根本不够,每一处的安排都有着意外发生,而这样的意外最终很有可能演化到危机宁独的生命,他务必要消除掉所有的隐患。
一艘小船身后,可能有些十艘小船在暗中防护着。
过了一大片水域,到了密集的吊楼,楼上基本都开着窗户,摆着售卖的物件。灯光不强,将物件照的半虚半实,引人去看。
“老板,来两碗酒酿汤圆!”胡然长长喊了一声,随即有窗户里探出了一根长竹竿,上面挑着一个篮子,稳稳地放到了船上。
一半浸在水里的方圆市,半数的路都是水路,想要做成生意,没有这点送东西功夫是不行的。商家也不怕客人跑了不给钱,毕竟方圆市里的规矩还没人坏过。
胡然打开篮子,取出放在篮子凹槽里的酒酿汤圆,跟宁独一人一碗,吃完后将碗勺跟钱放在篮子里,对方又轻轻一挑,收回了篮子。
这样的店,都不需要铺子,有可以加工的地方就可以,极大地节省了用地面积,一栋五六层的小楼上有四五十家店也就成了常态。
小船走走停停,两侧的长竹竿不时挑出来,将吃的送到船上,再收回放在篮子里的铜钱银两。
“实在是吃不动了。”
才小半个时辰,胡然就吃不下了,开心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她得再去转一圈,回来时继续吃。
“前面就是‘鬼面峡’了,两位客官做好准备。”船夫笑着提醒道。
方圆市有几处景色不错的地方,而这“鬼面峡”则是湖与山接壤的两块高耸岩石,组成了一道峡。不知是哪位好事者,在两侧雕了无数的鬼头,栩栩如生不说,还施以重彩。到了夜晚,湖面反射的光一闪到鬼面上极度恐怖。
“传闻此处真的将年轻女子吓死过,客官要是胆子比较小,就不要过去了。”
胡然望了望那黑洞洞的岩石,胆怯道:“少爷,要不算了,不去看了。”
“不看便不看。”宁独当然是随胡然的心意,他对游览什么倒也没多大的兴趣。
“小姐不看了?那我掉头了。”船夫一撑篙,船发生了便偏移,缓缓地向着湖心驶去。
沿途与不少小船交错,上面有着弹奏琵琶或者拨弄琴弦的女子,面容姣好,且穿的都不是很多。这样的卖艺者价格都不高,多数有情调的人都愿意邀请到船上弹奏一曲。
宁独跟胡然对音律都不太懂,也就没什么打算。船夫在船尾放上一盏灯示意,也就不会有人来叨扰。
虽然没请人弹奏,但也算是一路都听着曲子。只是各种混杂,成了一锅乱炖,对精通音律的人来说或许难以忍受,对宁独跟胡然来说却听着不错。
到了湖中心,船夫说道:“这里是‘龙穴’,传闻这湖里囚禁着一条龙,偶尔有人在此处见到龙影,能否看到就看客官的运气了。”
在这附近游荡的船只并不少,显然都是冲着传闻中的龙影来的,基本上都是什么都没瞧见就回去了。
“这个世上真的有龙吗?天天听大家这般说,却都没听说有人见过龙的影子。这底下不会真的有龙吧?”
胡然趴在船边,瞪大了眼睛往下看,期待着看到想象中的巨大生灵。
其实自从有龙影的传闻后,不少人潜入湖底去一探究竟,在半数人莫名其妙丧命,另外半数迷失方向后,就很少有人再下去探险。身为修行者,基本上都清楚下面有不可触碰的“东西”。不过,这对普通人来说反倒让龙影的传闻更加逼真。
水面下是深邃的黑色,纯粹的没有一点其他的东西。
胡然看的眼睛发酸了,长呼出一口白气,偏头问道:“少爷,你有看到龙吗?”
宁独也低头看了好久,摇了摇头,刚想说话表情立刻变了。
“快看,那是什么?!”宁独颇为激动地说道。
“哪?”
胡然立刻转头瞪大眼睛去看,却还是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什么啊,少爷,有什么?”
“没有吗?”
“没有。”
“没有就算了。”宁独淡淡地说道,显然这又是他一贯欺骗胡然的手段。
对于这个世上是否存在龙这种生灵,宁独不去否定也不肯定,他没见到时肯定不会信,却也更偏向于相信。
等了片刻,宁独见胡然始终没有抬起头来,不由得低头向下看去。
“少爷,这底下好像真的有东西。”胡然带着不确定说道。
“呦,还现学现卖了。”宁独可不愿意上胡然的当。
“真的。”胡然盯着漆黑的水面,她要是没看错的话,真的有黑影略过去,并且她敢肯定那绝对不会是一条鱼。
宁独蹲下身来,同样向着水底下望去。除了深邃的黑色,还是没有其他东西。
“没……”宁独刚说出一个字就闭上了嘴,凝神看着黑的最深处。
隐约间,好像有着庞大的黑影在缓慢移动。
宁独心中微惊,一把抓住胡然的后背,将其提了起来。
“干什么啊,少爷?”胡然吓了一大跳,忍不住大声喊道。
嗡!
平静的湖面突然有了高频率的颤动,持续了瞬间就平复了下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怎么了?”船夫疾走到了船头。
宁独凝神看着湖底深处,却并没有再看到什么虚影。
“少爷?”胡然也疑惑地问了一声,只是一个虚影而已,按理说不至于让少爷这么震惊,没准是一条大鱼或者成堆的海草。
宁独还不至于胆小到被一个虚影吓到,他之所以这么紧张,是因为他刚才突然有了一种心悸的感觉。
“是血?”宁独并不能确定到底是什么让他心悸,只是直觉上感觉是跟他的血有关。
“莫非客官真的见到龙影了?”船夫有些期待地问道。
宁独笑着摇了摇头,说道:“眼花了而已。”
“那客官可要小心些,忘了提醒客官了,这里时常出没把人拖下水溺死后搜刮钱财的‘水鬼’,客官莫要看的时间太久了。”船夫向四周望了望,见其他船都如常,肯定也都没有发现什么传闻里的“龙”。
“这么吓人?那我们赶紧走了走了。”胡然赶紧躲进来船舱里,不敢再往水里看。至于刚才那个巨大的虚影,就当没看到好了,免得晚上做噩梦。
船夫撑起了篙,让船按照原路返回。
宁独回头看了一眼湖心,沉默不语。要是他境界足够高了,他一定会潜入湖底一探究竟,现在他还不能冒这个险。
“我的血,真的是夺取的你的血吗?”
……
“这次失手,下次就难上太多了。”狄龙九在布置了数道特殊的手段,确保不会被别人偷听到后,才放声说道。
虬髯大汉冷哼了一声,粗声说道:“这等年轻气盛的人,总会露出破绽!”
“这种人最懂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就算还有机会,他岂能不对咱俩有所提防?以宁独所展现出来的能力来看,他绝对不会再吃什么亏,此人在战斗方面的天赋极高。”
“他提防别人或许有用,提防咱俩就大错特错了。咱俩靠的是什么?靠的是层出不穷的法宝!他防得住一件,防得住一堆?”虬髯大汉的语气里夹杂着不言而喻的骄傲。
两人的境界都已经到了通玄,对单纯战斗却并不怎么擅长,否则也不会让宁独从他们手里逃走了。
“雾里花,阴阳袋,野尽,这三件东西都不能再用了,最好现在就出手卖给一个人。”狄龙九谨慎地说道。他可不想让东锦宫顺藤摸瓜,找到自己身上来。
天都外的方圆市里,任何势力都不能完全渗透进来,哪怕是东锦宫。在此处隐藏了数十年的人物可不在少数,有可能随便拎出一个小店铺的老板都是四境的修行者。
“卖了便卖了,以你我的能力,这种东西还怕再造不出来吗?”虬髯大汉虽是这般说,却也心疼不已。一件法宝打造出来的代价极高,想要称心如意更是难上加难。
“得卖一个人,并且价格也得合理。”狄龙九说道。
“方圆市里有的是人,还愁找不到卖家?”
“最近这段日子,还是待在方圆市里不要出去了,避避风头再说。”
“给我们的任务可是年前将宁独带回去,再拖下去可就过了期限了。”虬髯大汉有些急躁地说道。
“我能不知?接下来,我们就只剩下一次出手的机会了,绝对不能出任何的问题!”
第八章 记一日
坐船回来时特意绕路去吃了一通,胡然满足地躺下睡了。宁独没有立刻睡下,站在吊楼的窗边向外望着。
“大大小小一共二十七次冲突,都是见山境以下,还算能够应付得来。”
宁独走了这一趟方圆市,可引出了不少人,却都是小喽啰,并没有什么大鱼露面,都被鱼龙街放下。
“大概是今天夫子街的事。”
东锦宫跟其他部门都没有将“夫子街”的事闹大,反倒是那些一直暗中追踪宁独的将这一切记录的清清楚楚。
两个拥有着层穷不穷法宝的四境都失手了,没有万全准备的人自然不会再贸然行动了。并且谁也没想到宁独会来方圆市,这里行动的话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太多。
宁独思索着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情,想要从中理清出几天明显的线来。
“南星不可能没有行动,必定是有一部分人来自南国,她应该是想将我活捉回去。”
“还有一部分来自于朝堂。”
“一部分挑战者。”
“以及不明确他们到底是什么目的的人。”
前面的人都好说,唯有最后这些人,宁独连对方想要干什么都不清楚,也就无从防范,这样的人最为棘手。
“单纯想要修行,确实是一件很难的事。”宁独再次想起庞旧山所说的话,不由得笑了笑,却又皱起了眉头。
不知为什么,自从庞旧山走了之后,宁独总感觉天都的空气都变了味道。或许是他需要想的事情太多了,不能专心修行才有了这般感觉。
“参加青云试虽好,却也招致了太多的麻烦。”
宁独长呼了一口白气,明白了当初商冲古为什么反对他参加青云试,不过已经做了的事情他也不会后悔。
回头看了看熟睡的胡然,宁独笑了笑,也躺下睡去了。想的再多也没用,该好好休息还是要好好休息才对。
第二天赶了一大早,宁独在巳时三刻才到达青藤园,总算是没有落下司马峨的课,而胡然则一脸苦闷地去了青梨园跟扁士寒学医。
对于大部分学子来说,司马峨的课都是枯燥乏味的,远远比不上忘归阁里一本书所打开的奇妙世界。司马峨那些反复强调的基础理论,无法立刻体现出它的价值,甚至说长达十年的坚持都未必有什么价值,学子必然不会感兴趣。
“至道无形,混成为体;变无化有,皆从气立;气之所分,生天生地;众类推迁,循环不息……”
杨可卿举手示意得到同意后问道:“司马教习,这心决我们已经烂熟于心,可无论怎么运转都不能再让境界往前一步,是不是应该换一种心决?”
司马峨点了点头,说道:“杨可卿提的问题很好,想必诸位同学也有相同的疑问。天下心决无数,我们该选一种合适自己的,还是选一种传闻中厉害的让自己去适合?”
对于这个问题,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答案。
“这两种选择,各有优劣,需要你们自己去选。可是在去选之前,又该做什么?你们现在在这里学习,并不能给你们强大的能力,但能给你们选择的能力。你们现在修行的这门心决,境界进步可能不明显,却能给你们打下夯实的基础。”司马峨认真地解释道。
在此处待了四五年还是行难中境的老生不禁低声道:“天天夯实基础,别人都起了高楼了,我这还夯实基础。”
杨可卿心中还有疑问,却也没有再追问,他还是愿意相信司马峨。
对于未知的世界,一个正确的导师是可遇不可求的,而能够默默忍受漫长黑暗的学生也同样难得。普通行业都是如此,更不用说在修行的道路上。
这么长的时间,宁独习惯了司马峨的繁琐。尽管对方所教授的东西他多数已经领悟,仍会认真地听取。而今天的课,对他的境界长期止步不前也有了些许的帮助。
按照司马峨所说的修行,陈难萍的境界一直在稳步前行,如今已经破了“小难”跟“大难”,到了行难境巅峰,距离见山境也只有一步之遥了。这般修行速度,确实让人咋舌。宁独自认为在行难上境止步不前,但其修行速度已经足够让多数人吃惊了。
这样两座大山压在头顶,青梅园的学子修行的积极性大受打击,也就懒散度日了。除了跟宁独陈难萍他们一块入学的杨可卿,课堂上几乎没有多少人会发问。
司马峨解释了三个问题后,不免又勉励了众人一番,才算是下课。
宁独原本想找胡然一块吃饭,却不想陈难萍拦住了去路。
“剑。”陈难萍只说了这一个字。
对于陈难萍的邀战,宁独想要拒绝,最后又改口说了一个字“青”。
这两个字分别是宁独跟陈难萍在扼笼赌场对决是所用的代号,陈难萍突然说出来,其用意不言而喻。
青云试并没有让陈难萍满意,更何况那根本不符实的第一头衔更是让她大为恼火。三个月未曾动手,手中的匕首都快要生锈了。她思来想去,也只有宁独这个对手最合适。
最近这段时间宁独不想再横生枝节,但他一想到扼笼赌场就想起了那时那个隐藏在地下三层的人。既然总得去扼笼赌场一场,跟陈难萍切磋一场也无妨。
去了青梅园,宁独看到胡然愁眉苦脸的样子不由得笑了起来。
“怎么了,今天扁教习又怎么为难你了。”
“唉。”胡然只顾着叹气。
宁独走近了,看到桌子上的书,翻了翻,说道:“这上面的图不是多难记啊,这可比我让你画的图简单多了。”
这么长的时间来,宁独始终未曾落下对天都的绘制,如今已经是一张可以铺满整间屋子的“鬼画符”。在这期间,宁独也不时逼着或者哄骗着胡然去记那些图案,现在胡然也勉强记了一小部分。
“太难了!”胡然喊了一声,差点哭了出来,她现在实在是后悔死了,为什么非要学医。
“好了好了,先去吃饭了。”
胡然的眼里噙满了泪,可怜巴巴地望着宁独。
“不吃了?”宁独疑惑地问道。
“那个矮老头说了,今天不背完就不放我回去。”
“哦,那没事了,我先去吃了。”宁独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
“少……?”胡然愣愣地望着宁独的背影,表情逐渐失控,最后愤怒地哼出了一口气。“早晚有一天,我要报复你!”
——
竹竿般的瘦猴大脚往桌子上一踏,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谁能打听消息?给我站出来!”
饭馆里的人瞅了他一眼,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去了。
瘦猴见自己被无视,来到一桌前,揪起一人的衣领,凑近问道:“你知不知道去哪打听消息?”
对方是个虎背熊腰的大汉,其冷笑了一声,钳子般的手捏住了瘦猴的手腕。
“不松手,你的手腕就断了?”
瘦猴露出了冷笑,说道:“要不要看看是你的喉咙先被我扭断,还是我的手腕被你掐断。”
“这细竹竿一样的手腕,我只需要轻轻一捏……”
“轻轻一捏就会怎样?”
虎背熊腰的大汉突然手脚乱语起来,踢翻了凳子跟椅子,双眼往外暴凸,喉咙里发出咯吱咯吱的怪声。
突然间,一股威压从大汉身上散发出来,一柄重锤随即从大汉身后飞起,迅猛地砸向瘦猴。
“见山境?”
饭馆里的人当即退到了一边,畏惧地看着这场冲突。
咚!
重锤砸在了瘦猴的脑袋上,但他的脑袋却并没有像人们想象中那样脑浆飞溅,他仍跟之前一般站着。
“你敢砸我的脑袋?”瘦猴好像才反应过来,五指用力向前一抓。
一名见山境,就这么轻易地毙命!
瘦猴松开了手,看向众人,趾高气昂地问道:“你们谁能打听消息?给我站出来。”
“你都把他们吓到了,谁还敢跟你说什么消息?”肥猪缓慢地移动了过来。
“那你说怎么办?”瘦猴不解地问道。
“拿钱买啊!”肥猪从腰间掏出三文钱,往桌子上一拍。“谁要是能提供给我们那个叫‘宁独’的消息,这三文钱就是谁的!”
瘦猴一巴掌拍在了肥猪脑袋上,怒道:“你是不是傻?三文钱能买个屁?”
“那你说多少?”
“最起码得五文!”瘦猴伸出了一只手。
肥猪不情愿地从腰间又掏出两文钱,拍在了桌子上,说道:“加价到五文!”
众人想笑却不敢笑,气氛异常的诡异。
此时有人走了出来,凑到瘦猴眼前,低声说道:“我这没有消息,但有几样东西,二位一定感兴趣。”
“没有消息说什么,滚一边去!”
“嘿嘿,二位先看看再说。”
瘦猴想一巴掌把对方拍回去,肥猪却说道:“要是不能让我满意,把你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好嘞好嘞,二位跟我走。”
瘦猴冷哼了一声,嘟囔着“浪费时间”,肥猪挪着身体跟了上去,临走也不忘将那五文钱收回到腰带里。
第九章 扼笼赌场
八关胡同的扼笼赌场经过了青云试的冲击后,恢复了正常的营业。这里每天都有噱头十足的对决,让人们始终处于刺激状态,总想着自己支持的修行者可以取胜。
“今天这场对决,想必大家期待已久,我也同样期待已久!这场对决的双方,都可谓是王者归来!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这里,今天将迎来宿命的对决!让我们——”邪哥兴奋地呼喊着,让早已经热血沸腾的人疯狂起来。
“有请——白!”
“有请——夜!”
呐喊声与欢呼声成了风暴,将上面的土地都震得颤动。
与上面的狂热相比,地下三层无疑格外安静。
在中心场的灯光下,尘埃缓缓浮动,像是细碎的雪。
宁独跟陈难萍相对而立,距离不过十步。
四周没有任何的观众,也没有裁判,整个地下三层只有他们两个人。他们两个人不需要观众,只是需要这样一个足够施展身手的场地而已。
无声。
陈难萍的眼神突然一凝!
火灵千雀!
“斗转已经修行到这种地步了吗?几乎不需要准备时间就可以施展出术!”宁独都没能洞观到陈难萍元气的细致变化,致使他的反应稍微慢了一点。
火雀瞬间封死了所有的空间!
宁独抬起了手,一道剑气随即生出,在其周身飞旋。
剑网!
嗤!
靠近的火雀随即被斩成两截,失控的元气随即爆裂开来,连成一片火海。然而,随即有更多的火雀扑上去,源源不断,犹如飞蛾扑火。
“以火焰封住视线跟感知吗?”
宁独眼睛微眯起来,他清楚陈难萍的进攻手段不会这么简单明显。
忽然之间,宁独低头向着脚底看去。
“水?”
四周明明是高温,地面上却渗出了水滴。
“在一开始就用元气在四周埋下了水,然后抽去了其中的元气。让其自然流淌,这才没有发觉到!”一想到此,宁独立刻明白了陈难萍的目的。
嗡!
火焰形成的屏障突然从四面八方压来,地面的水随即升腾,巨大的压力与温差使得宁独四周的空间极度不稳定。
砰!
当一根元气线贴地生出,引动密集的水汽后,火海随即爆裂!
“凝!”
“震!”
周身是火的宁独横飞而出。若非他用元气护住全身,且震开那高温水汽,此时他已经被烫熟。
陈难萍突然出现在宁独横飞的途中,迅猛地击出一掌,而宁独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
砰!
宁独毫无防御地挨了这一掌,瞬间坠落到地,砸出一声巨响。
“没有洞观到?”
按道理说,开启了“止水洞观”的宁独能够捕捉到任何元气的变化,但他竟然没有丝毫察觉到陈难萍的身影。
“她不可能没有动用元气!那她到底是怎么做到的?明白了!”
震!
宁独周身的空气出现了层叠,一股很薄的水雾弥漫而出。
在爆炸的瞬间,水汽凝结成一层薄薄的水膜。就是这层含着元气的水膜,遮蔽住了宁独的洞观。不论元气怎么变化,陈难萍都可以精准地操控。这种精妙的程度,没有通玄也胜似通玄。
“你还要保留到什么时候!”陈难萍一掌劈落,劲风犹如钝刀刮过宁独的身体。
宁独侧身躲过陈难萍的攻击,平静地说道:“你要是乱了,就输了。”
穿花手!
陈难萍的手掌还未完全落下,突然转向,手腕一转,手指刺向宁独。
“凝!”
陈难萍一指点在宁独的肋骨上,猛然向前一突!
“没有挡住?”
感受到肋骨上传来的疼痛,宁独心中一惊,随即将手掌横起,向着陈难萍斩去。
然而,陈难萍发力明显比宁独更早。
砰!
手掌还未触及到陈难萍,宁独就像是一只被巨力拍飞的虫子,再次横飞出去。
“从哪修行来的这股蛮力?!”在宁独的记忆里,可不记得陈难萍还有这股力量。
洞观!
宁独强行止住身体,反身横切出一掌,身体随之翻转而起。
“穿花手!”
与此同时,陈难萍已经跟宁独贴身,她伸手缠住了宁独的这一掌。
“凝!”
陈难萍突然发现自己的手不能再想刚才那样无视一切地向前突进。
“已经察觉到了吗?并且立刻有了应对的方法?”幸好陈难萍已经习惯宁独那惊人的战斗天赋,也不算多么吃惊。
宁独修行的禅宗六式对任何人来说都非常棘手,陈难萍早就思考了解决的办法。禅宗六式的基础在于“凝”,陈难萍以无数细微的“穿花手”瓦解宁独的“凝”,是以之前那一击才能奏效。然而宁独迅速地明白了陈难萍的进攻方式,并想出了应对的办法,那就是直接“凝”住陈难萍的元气!
陈难萍迅速地收回了手,向前一突,弯肘撞向前方。
砰!
宁独一拳击上,强行撑住反震没有后退,继续向前冲进出拳。他没有理由畏惧近身的陈难萍,如此的距离,他的禅宗六式可以发挥出最大的威力。
“震!”
“断!”
“缠!”
“重!”
宁独与陈难萍不断出手,近乎在一瞬间对碰二十次。如此近的距离,且全都是全力,根本没有办法再去打其他方面的主意。
“这么短的时间,近身战提升了这么多吗?”宁独没想到陈难萍能够进步的这么快,他不出全力已经无法应付。而在这之前,陈难萍可不擅长近身战。这三个月,陈难萍的进步无疑是巨大的。
砰!
两人刚一分开,一只火雀就出现在了宁独背后。
“是刚才错身时留在背后的元气吗?”宁独迅疾凝聚起了元气。
施展“术”通常需要很长的准备时间,一旦这个准备时间被缩短且被施展者灵活掌控,那么无处不在的“术”就是对手的噩梦。更可怕的是在踏入通玄之后,擅长“术”的修行者更是拥有了堪称是恐怖的进攻方式。
“爆!”
灼热感随即将宁独包裹!
震!
宁独震开附身的火焰,豁然转身。
“为什么还不用你的剑!”陈难萍声音清冷地问道。战斗到现在,宁独不过是在一开始时用了一道剑气组成了剑网而已,除此之外,他一直都只是靠着禅宗六式跟陈难萍对战。
宁独最强的永远是他的剑,他还不动用,在陈难萍看来,无疑是一种蔑视。
“你就这么想赢我吗?”宁独不禁问道。
水千重!
凭空浮现出了大量的水汽,且迅速地向着宁独汇聚。
陈难萍将斗转用到极致,体内的元气几乎瞬间施展而出,就算宁独洞观到了也来不及反应。
水汽聚成浓厚的雾,随即成为滴落的雨!
“躲不开了?”宁独试图冲到水汽稀薄的地方,却没想到水汽随之移动,并且凝聚出来的水滴相连,已经成为了一个囚牢。
陈难萍冷眉一横,没有丝毫的留情。
“银杀!”
被加重了无数倍的水向着宁独压去!
然而,陈难萍突然止住了自己的动作,因为她的眉心处已经有了一道剑气。
“什么时候施展的剑气?”
陈难萍一直都在提防宁独的剑,却没想到自己还是没有防住,更让她愤怒的是她竟然根本没有察觉到。
哗啦!
凝聚在宁独四周的水失去了元气的加持,变成了普通的水洒落了一地。宁独撑起了一层元气,不至于被淋成落汤鸡。
陈难萍盯着宁独,眼神冰冷。
宁独无奈地笑了笑,说道:“要是你……”
“不必说了,我输了。”陈难萍说完后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面对这样的结果,陈难萍虽然心中有了准备,但还是难以接受。她不能接受自己这样一直失败下去,结果却一直都是如此。
宁独望着陈难萍的背影,没有再多说什么。在原地想了片刻,他走上了扼笼赌场的第二层房间。
“赢了吗?小美人的脸色可不太好,你不会下了重手了吧?”邪哥笑着说道。
宁独没有搭话,径直问道:“那个人,还有来过吗?”
负责经营扼笼赌场的邪哥早已经知道了宁独的身份,也知道宁独问的事情的严重性。他收起了嬉笑,说道:“两个月之前来过,之后就再也没有来过。”
“知道他为什么不来了吗?”
“可能是觉得腻了。”
“腻了?”宁独不是很明白邪哥所说的意思。
“就像斗蟋蟀的一直赢也就觉得腻了,必然会换一种方式消遣。”
宁独脑海里浮现出那黑暗中模糊的影子,问道:“能大致猜出身份吗?”
虽然这个问题已经想了很久,但邪哥还是犹豫了一瞬才说道:“不知道。”
宁独盯着邪哥,问道:“是旬二不让你说的?”
邪哥心中微惊,却不动声色地说道:“确实不知。”
宁独看了邪哥一眼,没有再追问,离开了扼笼赌场。
一个人在八关胡同里拐来拐去,宁独忽然站住,回头向着漆黑的巷子望去。
“到底是谁,会让旬二如此忌惮,连名字都不想让我知道。身后跟着的这些人中,会有他派来的吗?”
第十章 一封信
经过夫子街的事情后,宁独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然而宁独总觉得这股平静里透着一股诡异,可他又说不出来且发现不了,只得照常生活。
青藤园的树木稀疏的如同老人的头发,原本茂盛的青藤也褪尽了颜色跟遮挡,只剩下干枯的茎。
课堂上的内容日新月异,学子们的脑子却踏步不前。青梅园的学子也是如此,毕竟修行比其他任何学科都要艰难晦涩。
“当初为何偏偏要修行?唉,真是悔不及当初!”
“我根本就不想来青梅园,偏偏被分到了这里。原本还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可以修行,现在看来根本就不适合。”
“当初跟我同一学舍的,前两天中了秋闱,如今已经被安置在天都府里当差了。”
“这遥遥无期的修行路,还不知道自己以后能不能混进御龙院或者计相院,再不济,被分道一省一府里当差也可以。”
“可千万不要入了军,到时候被派去边疆,可就有了生命危险。修行本就不易,可别一朝毙命了才是。”
“……”
不同于刚入学的新生,在此待了三年以上的老生,境界止步不前,不由得开始忧虑起自己的前途来。
说到底,修行者还是不能脱离人的范畴,总归是要吃饭的。
幸好此时的阳光不错,还有着大把大把的时间浪费在这对未来的打算上。今后出了青藤园的门,他们就不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宁独在吗?这里有你的一封信。”
正在众人准备放学时,讲堂外有名看门童子呼喊道。
宁独在众人的目光下走出讲堂,接过了信,看着空白的信封,露出了思索的神色。他能清晰地感知到这封信藏着的元气波动,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打开这封信。
嗤!
一道刺目的光从信中爆发出来!
宁独提前施展出了禅宗六式的“凝”,却还是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噗!噗!噗!
宁独向后退了三步,身上的学服被割出了数道口子。
讲堂里的众学子立刻向外望去,目瞪口呆起来。
“这是什么?”
“是剑气?怎么会是这么强的剑气?这是宁独发出来的吗?他没事显露出这样的剑气干什么?”
“不对,好像是那封信透出来的剑气!那封信里的剑气差点伤到宁独!”
陈难萍也转头向外望去,目光微凝。她十分确定这不是宁独的剑气,也就只能是附着在信上别人的剑气。而这道剑气的强横程度,远强于宁独。
“什么人的剑气,会这么强,四境亦或是五境?”
将剑气附在一张纸上,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还有这样的威力,写信人的境界之高可想而知。
宁独眯起了眼睛,看向了信的内容。
“冬月十三,方圆市,剑七。”
信上的字写的歪歪扭扭,好像是一个刚刚写字的初学者,但每一笔每一画却都像是刺向苍穹的剑,看的宁独眼睛生疼,迫使他不得不暂时将目光移开。
那封信突然抖动起来,瞬间裂成了无数碎片,只留下字迹浮在空中,在保持了几个呼吸后,这一行字也随之破碎。
笔墨不足以承受残留在上面的剑气,破碎也是在情理之中。
宁独看着飘落在的碎纸,站了片刻,随后消失在了众人的目光中。
“什么意思啊?”
“该不会是挑战书?最近这段时间来挑战宁独的人可不少。”
“八成是了。这样的挑战书只有宁独跟对手自己知道,到时候胜负也是他们自己明白,比在大众眼前比斗好多了!”
“这段时间的挑战,宁独好像还没输过。不过瞧那道剑气的模样,对方应该是个相当强大的人!”
“倘若以境界压人可就没什么意思了,要是同一境界赢了宁独才厉害!”
“同一境界?想什么呢?同一境界的话,宁独能输?”自从青云试结束后,部分青藤园的学子成为了宁独的忠实拥趸,宁独成了他们眼里不败的传奇。
“刚才你们有看清那一行字吗?上面好像写着方圆市?”
“我看到了两个字——剑七。”
“是人名吗?怎么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个人?”
“……”
那封奇怪的信到了青藤园后,引发了人们诸多猜测,究其原因还是那封信上散出来的剑气太过强烈,竟然都可以伤到早已经做好了防备的宁独,那封信的主人也就引起了人们诸多遐想。
“剑七是谁?”
没有人听闻过这个名字,有好事者专门跑去了计相院去打听,却还是一无所获。不知从谁那里传了出去,剑七挑战宁独的消息迅速地在天都散播开来。当然,这也仅限于在年轻的修行者之间。
“你知道剑七吗?”铁炼花气喘吁吁地在百炼塔的六层坐下,向着蒋百忍问道。
“不认识。”蒋百忍还是一副对什么都冷漠的态度。
“前两天有个叫剑七的给宁独下了挑战书。”
“这有什么稀奇的?”蒋百忍眉头一挑,显然不愿意去听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好像这打扰了他一般。
“听说那挑战书里藏着的剑气伤到了宁独。”铁炼花认真地说道,对于任何的传闻他都憨厚地选择相信。
“剑七?”蒋百忍知道宁独的剑有多强,倘若宁独真的被一封信里藏着的剑气所伤,那么对方绝对强的离谱。
一个四境或者五境的强者绝不敢仗着自身的境界去欺压宁独,更不敢将这样的书信送到青藤园里,那里可是有着剑道最强的商冲古,这样的行径无疑是在找死。这就只有一个解释——对方是跟宁独的同龄人,甚至是同境界。
“或许真的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铁炼花这般说着,也想要去见识见识那些强大同龄人。三个月的苦修,他也想检验自己到底有多大的进步。
宁独这三个月来的战绩,蒋百忍也有所耳闻,他确信对方绝对不会止步不前,必定比三个月前更加强大。
“现在的你,又强到了何种地步?”
铁炼花突然想到了一个主意,兴奋地说道:“要不然我们就去青藤园看看他?我还想跟他交手!”
“不必了。”
铁炼花看了蒋百忍一眼,想了很长一段时间,放弃了自己的想法。现在宁独光是应对挑战者就够忙的了,他没必要再给宁独去添麻烦。
“要是有时间,我也去看看你跟剑七的对决!”
……
宁独回到了家中,静静地坐在庭院里。此时的天已经半黑,也彻底冷了下来,坐在屋子外待不了多久就四肢冰凉,可他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一样。
“少爷,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早?”恰巧扁士寒今天有事出去了,胡然就早早地溜了回来。“哎,少爷,你的学服怎么破了这么多道口子,又跟人打架了?”
“没什么。”宁独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怎么了啊,少爷?”
宁独偏头看向胡然,说道:“今天我见了一把剑。”
“见就见呗。”
“这把剑比我强。”平心而论,宁独不觉得自己的一道剑气可以强到那种地步。
“强就强呗。”
宁独气笑了,说道:“要是有你吃的比你好,而你又吃不到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干瞪眼啊!我之前天天干瞪眼,除了干瞪眼又有什么法子啊。”胡然无所谓地说着,她显然不明白宁独到底在烦恼些什么。
剑七的邀战,去还是不去?
单从这道剑气来说,宁独绝对赢不了对方,去了必输无疑。
而这,或许是一个圈套。
出了天都,商冲古再强也不可能庇护到宁独。如果这是一个圈套,宁独很大概率逃不出来。
“现在确实是干瞪眼。”宁独当然可以选择不去,但他不能否认内心想去见识对方的渴望,更有着战胜对方的冲动。
倘若放在之前,宁独绝对毫不犹豫地选择去,但是现在他有了太多的负担。不知不觉之中,宁独的心境也有了太多的变化。
“今晚吃什么啊,少爷?”
宁独沉思片刻,想起胡然刚才说了话,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少爷,你傻了吗?”胡然都觉得宁独最近很奇怪,跟之前好像有些不一样了。
宁独愣了愣,自嘲地笑了一声,说道:“我确实有点傻了。”
——
东锦宫掌握着诸多秘密,而这些秘密多以卷宗的形式封存在东锦宫的“高阁”之中。此处的防御,丝毫不亚于天牢,还从未有人可以从这里盗取走半点东西。
在高阁一处尘封的密室中,有一卷写着“剑七”的卷宗,此时被人抚去了上面的灰尘,缓缓地展开来。
“剑七,生年不详,师承不详,出世即五境巅峰。其于庆安四年出世,连败剑阁七大高手,于桃花涯挑战商冲古,一招惜败,亦重创商冲古。后踪迹全无,无人再见……”
褚安良看着卷宗,说道:“应该不会是当年那个剑七,或许是剑七的徒弟。方圆市?冬月十三。为什么总感觉这件事不会只是一件小事?是我多心了吗?”
第十一章 十一日
天顺十四年,冬月十一。
陈糖记已经开始筹备过年点心跟零嘴的原料,否则一入了腊月可有的忙了。五香斋也开始挑选鸡鸭鱼肉,且养着,等年关一天天逼近时这些东西的价格可会涨到让人瞠目结舌的高度,必须未雨绸缪才行,免得坏了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名声。即便是瓜柳胡同口的孙师傅,也开始清点这一年的账目,盘算着这一年赚了多少钱,是否够再给孙儿添几件新衣。
这并不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学子像往常那样上学,铺子照常开张,士兵也例行巡查……宁独也不例外,照常去青藤园上课。
“少爷,他们看你做什么?”胡然很久没有被人围观的体验了,现在突然有人看她,难免有些不自在。
“没什么。”宁独清楚四周的人为什么看他。他打开剑七信的事,应该已经穿的很广了。不知为何,之前明明有那么多挑战者,唯独剑七这一次格外引人瞩目。
“哦。少爷,我走了。”胡然走到路口,转向去了青梨园。
来青梨园的次数多了,这里上上下下的人也就都清楚平日里冷冰冰的扁士寒教习收了个关门弟子。扁教习每天什么都不干,就专门给这个弟子授课,引的一众人格外羡慕。
“让你背的经络穴位图背好了没有?”扁士寒瞪眼问道。
“差不多了……”胡然有些胆怯地说道,其实她还有大半没记住,记住的地方也都是模糊不清。
扁士寒气得直接用手重拍了下桌子,上面放的东西全部跳了起来。
“都多少天了?为什么还记不住?这样下去,你准备学到什么时候,嗯?猴年马月吗!”
“猴年马月就猴年马月呗……”胡然小声说着,不敢正面顶撞扁士寒。她觉得自己实在是没有学医的天赋,那么多的东西怎么往脑子里塞都塞不进去,相比之下,器脉倒显得简单了些。
“你说什么?!”扁士寒气得又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为什么你就不明白你学的东西的重要性?你要知道,一旦你这些东西学的稍微有点偏差,可就是会害死人的!你学医是救人的,不是害人的!”
“我又不开医馆治病赚钱……”胡然嘴硬地小声说着,她又不指望这个干些什么,或者说她不知道以后该干点什么。
“你!你!”扁士寒气得几乎要跳起来,扬手想打胡然又收回了手,在原地转了三圈,连连叹气。自己非要收的徒弟,就算再难教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胡然瞧了扁士寒一眼,拿起了书本挡住视线,小声说道:“一天学不会两天,两天学不会三天,我学就是了……”
“你!唉!早晚有一天,你看着别人死在你面前,你却救不了对方,你就知道你有多后悔了!”扁士寒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一甩袖子走出了屋子。
胡然瞧瞧放下书,向外眯了一眼,确认扁士寒走了,长呼了一口气。
“老头今天这是怎么了,莫名其妙地对我大发雷霆?算了,不管了,反正他走了,我就先稍微休息一下,就一会我就开始努力地学。嗯,对,就一小会儿。”
——
鱼龙街人来人往,好像江河一样,永远都不会停息。
在这里,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身负着秘密的,他们或焦急或平静地等待着跟他们对接的人。如果留意,每个人的细小动作都可能是暗号。
这么多人,明明是在同一个世界里,彼此的间隔却是如此的远。生活的轨迹几乎并在一起,却永远不能相交。
“我想打听一个人。”
“价钱依旧。”
两个服饰大相径庭的人,好像只是随意地站在了同一个墙角,说起话来却好像已经认识了多年。
“剑七。”
“你怎么也打听这个人?”说话者的语气了充满了疑惑。
“打听他的很多?”
“很多,你是第八个。”
“说说吧,有什么消息。”
“传说剑七只会七剑,所以他叫剑七。他只用了一剑就横行天下,第二剑只有寥寥数人才得以见到,唯有登上剑道最强的商冲古见识过那七剑。传闻最后一剑是以身为剑,剑出人死。那时商冲古已剑道大成,仍受了重创,可以说是商冲古之下第一人。”
“还有别的吗?”
对方诡秘地笑了笑,伸出了四根手指。
“说。”
“那个名为‘剑七’的此时在方圆市,应该是当年那个剑七的传人,如今来挑战商冲古的传人。”
“……”
一名蜷缩在角落的乞丐,透着蓬乱的头发看着来往的每一个人,时而癫狂地扑倒一两人面前,乞求得到怜悯。
“滚。”多数人都对此避之不及,甚至会一脚踢开乞丐。当然,也有人会施舍上一点银两。
“大爷,大爷,可怜我可怜我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乞丐苦苦哀求着,因快速的跪行膝盖都磨出了血。
铛!铛!铛!
三文钱落在地面上,乞丐立刻双手去捡,却不料被对方一脚踩到了手上。
“想要钱?可就得经得住踩才行!”
乞丐忙伸出另一只手去捡别的钱,双手都被对方一通乱踩,片刻变得紫红一片。
“哈哈哈哈……”对方取乐之后,扬长而去,丝毫不对自己的行为产生什么内疚。而四周的人也都熟视无睹,只自顾着自己的事。
乞丐又缩回角落,藏在袖子里的手轻轻摸索着铜钱上的印记,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冬月十三,方圆市,剑七?”
……
旬二坐在登楼的四层里,看着一封封密信,然后将其投入到火盆之中。
“方圆市有三万人,修行者占半数,见山境有三千,通玄过百,可知的五境强者有七人。其余隐藏在各处的修行者不计其数,没人能够准确地说出来。想要在这个地方杀人容易,逃命也容易。不过,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如此。杀人就必须做好被杀的准备。”
旬二又将一本册子放进了火盆之中,火被压了片刻后随即迅猛地烧了起来。
“以鱼龙街现在的能力,能够召集三名通玄,四十八见山,一百零五行难。这样一股力量看似很强,投入到方圆市里就不见踪影了。目前能够用的银两有四百万两……”
一整本册子里的账目,旬二全部烂熟于心,如今烧掉,就只有他知晓了。这么多的人,这么大一笔钱,旬二需要全部用出去,不得不说这是个费脑筋的事情。
赚钱是个很难的活,花钱同样不简单。想要把每一分钱都发挥出其应有的价值,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这件事至关重要,应该交给谁去办?”旬二皱起了眉头,手中的密信迟迟没有投入到火炉之中。“必须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还得是一个修行者,并且还得有个不错的身份。”
旬二的脑海里闪出太多的人影,都不合适,最后他从所有的不合适中选出了一个最合适的。
“你可以值得信任吗,青衣巷的袁随?”
——
天早早地暗了下来,宁独又因为在忘归阁里耽搁了太久的时间而让胡然等了许久。
“少爷,我都听人说了,有个叫剑七的给你下了挑战书!”胡然非但没有抱怨等了太久,反而像发现了新世界一般兴奋地说道。
宁独像是看傻子一样看了胡然一样,说道:“你是不是傻了?”
“当然不是,大家都挺期待的,我也就挺期待的。”胡然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周边的人感染成了这样。
“期待什么?期待我被人打的缺胳膊少腿,期待我被人打的瘫痪在床?”宁独没好气地说道。
“当然不是!”胡然一想少爷这副惨状,自己还需要日夜照顾少爷,不禁吓了一大跳。“少爷,你不会真的打不过对方吧?当初那个什么南国李修孽那么厉害,还不是照样被你打败了!这个剑七难不成比那个李修孽还要厉害?”
宁独白了胡然一眼,不打算解释,径直向着家中走去。
“喂,少爷,你等等我啊!你还没跟我说那个剑七到底厉不厉害呢!你快告诉我啊!”
一路上,胡然像个大喇叭一样喋喋不休,最后被宁独一句话堵住了嘴。
“今天跟扁教习学到了什么?”
一提到学习,胡然就头疼,她已经觉得自己吃了太多苦了,要是再逼她,她就崩溃了。那么厚的书一本本啃不说,还要灵活掌握,又要兼顾器脉的学习,他又不是天才,哪里能够做到。
回到家,吃过饭,胡然又吃了一段时间的零嘴,刻了三把春风剑,才睡下了。现在刻春风剑已经成了信手拈来的事,胡然愿意多刻上几把,免得少爷用的时候没有。
没了胡然的絮絮叨叨,宁独一个人坐在庭院里,也不嫌弃冷,只愣愣地望着苍穹,不知道在思索些什么。很长一段时间后,他长呼了一口白气。
“又是平静的一天啊!”
第十二章 十二日
天顺十四年,冬月十二。
烟花弄的扶柳园是个不太出名的地方,算不上阳春白雪,也不至沦落低贱,却也没什么引人瞩目的招牌,就像个三流的,只被几个人光顾着。
没有多少人知道,甚至说扶柳园的主人都未必察觉,这里早已经是东锦宫的一个秘密据点。
蔡指挥使听着下面千户的汇报,手指轻轻敲着桌子。
“大人,怎么了?”常年在蔡指挥使手下干活,千户的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他们明明只是汇报了些日常工作跟消息,却让蔡指挥使思索起来,这其中必定有什么问题。
“总觉得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奇怪。”蔡指挥使面上没有露出什么表情,自顾思索着。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没有决定前不会多说。
“或许太过平静了些,就显得奇怪。毕竟在天都里,太平静就显得不正常了。”有位千户说道。
蔡指挥使轻笑了一声,显然不认同这位千户属下的说法。
“如今的朝堂上,新旧两派相争愈演愈烈,大有决战之势,却又突然沉寂下去,其下面的暗流如果不能探听到,确实不正常。”有千户沉思片刻道。
蔡指挥使没有回应,这一点他已经想到了,这并不是他思考的问题。
一时间,密室安静了下来,只有蜡烛燃烧的声响。各位千户在猜测上司的心思,也在反思自己到底漏掉了什么。
忽然间,蔡指挥使敲击的手指停了下来,说道:“一个剑七,是不是引起的动静太大了些?”
不论何处,好像都有剑七的消息,鱼龙街跟方圆市这两个地方尤甚,甚至比青云试的最后一战传播的都要广泛。
“商冲古的弟子,曾经惜败于商冲古之手的剑七弟子,说起来有点宿命的味道。更何况现在的宁独炙手可热,这件事难免引人瞩目。”东锦宫的人对各种消息都相当敏锐,剑七的事也都相当清楚,只是这件事并不值得注意。
蔡指挥使自顾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对。一个传闻而已,更何况剑七到底存不存在都不知道,不应该掀起这么大的浪才对。这背后一定有人推波助澜。”
“这样的小事,或许只是数个巧合凑在了一起。”要是东锦宫将注意力都放在这些小事情上,那么他们什么事情都办不成了。
蔡指挥使盯着某处,又思索了片刻,说道:“谁会在后面推波助澜呢?做这件事的意义又是什么呢?为什么总感觉不太对劲,难道真的是我在疑神疑鬼?”
——
方圆市仍是那般不分昼夜。
处处都杂乱无章的样子,高楼上有琴瑟和鸣,墙角处有白刃染血。男人在大吼,女人在啜泣。老人于睡梦中死去,婴儿在喧嚣里诞生。每个人都像是一根线,交织在方圆市里成了一团分不开的线团。
任何人任何消息掉落到这团线中,都会消失的无影无踪。这里好像没有任何的规章,却仍一直存在着,让肮脏与黑暗也有个可以苟且的角落。
高低错落的楼宇之间是狭隘的通道,有老鼠在此快速地通过,却不想被一条早已经埋伏好的蛇一口咬上。蛇放任老鼠挣脱逃离,缓缓地沿着气味追了上去。那只老鼠已经中了毒,无论如何也逃不出它的手掌心。
“哪来的蛇?本来路就窄,还来着挡路。”肥猪不满地说道。
一只大脚落下,瞬间将那条蛇踩死,它再也不可能追上自己的猎物了。
“还不是你太肥了?要是你跟我一样,岂不是就从容通过了?”瘦猴嘲笑道,他竹竿般的身体,就算是三寸的缝隙都可以挤过去。
肥猪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挤落两侧堆放的物品,弄得噼里啪啦直响。最后他实在是忍受不了,一拳打出了一条路,怒道:“什么破地方,弄这么多弯弯绕?依我看,一把火烧了才干净。”
“那你倒是烧啊,那么多废话。”
“烧就烧!”肥猪举起他那肥硕到快分不开的五指,在身旁的木头上划过。“我就不信烧一遍路还这么窄!”
待肥猪跟瘦猴走了半个时辰后,被肥猪用手触碰过的木头猛然烧了起来,火势迅速地蹿到了楼顶,数十人过来灭火都没什么用,直到最后这火将所有的东西都烧了干净才停止。
肥猪艰难地通过房门,差点将门框给撑破。
“肥猪,这样子太显眼了!”飞哥不禁怒道。“我们是杀手,要低调,要平凡,要扎进人堆里别人再也找不出来!”
“只要我跑得快就行。”肥猪一笑就把五官都给挤没了。
“放屁!上次你跑的倒是快,撇下老子差点被那个臭和尚锤死!”瘦猴愤怒地道。
“别吵吵了,整天正经事办不了就会吵吵,让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打听清楚了!那个叫什么宁独的,就在明天来跟那个叫什么剑七的来方圆市对战,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举将其擒获!”瘦猴信誓旦旦地说道。
“什么时候来?方圆市这么大,具体在哪?确定宁独一定会来?”飞哥语速极快地问道。
瘦猴被这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哑口无言,只瞪大了眼看着飞哥。
“要你何用?要你何用?要你何用?”飞哥的巴掌又习惯性地落了下来。
瘦猴抱头蹲下,不敢乱动。内心也在自问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些,不由得打心底佩服起飞哥考虑周全。
“飞哥,没事,我跟瘦猴不是买回三件法宝来,有了那三件东西,我们能擒住任何人!”肥猪高兴地说道,他以三文钱强买回三件法宝是他一辈子里最骄傲的事情。
飞哥冷哼了一声,说道:“‘阴阳袋’跟‘野尽’的用法都打听好了,这‘雾里花’的呢?”
瘦猴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卷黄皮纸,举到了飞哥的眼前。
飞哥一把夺过来,细细研究起来,小半时辰后,他大笑道:“哈哈哈哈,这‘雾里花’的作用还真是超乎预料!有这法宝,何愁逮不到个人?!”
“飞哥,我们还不知道宁独明天什么时候来方圆市的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到底来不来,还得好好去打探打探。”
“就你话多!就你想的多!想那么多有什么用?等那么久人不都跑了?上去干就完了!”
“好嘞,飞哥!”
——
今天本不用来废器,胡然却在天黑后来了。
“老先生,少爷让我来找你。”
“可真是累着你了。”吴越笑着说道。
胡然将背上的七十八柄春风剑放在地上,可算是松了一口气。尽管一路上都有人帮带着,可就从门口到屋子里这两步,也将胡然累的够呛。
“少爷让我把这些春风剑拿到这里干什么啊?”
“当然是有用。”
“嘁!什么啊,搞得神神秘秘的,还不让我知道!”胡然伸了伸腰,看着吴越老先生。
“有没有觉得最近刻出来的春风剑不快了呢?”吴越老先生笑着问道。
对于胡然在器脉上的巨大进步,吴越老先生是非常肯定的,但是他也觉得胡然过于懒散,以胡然的天赋,本应该进步更大。
“嗯,有一点。”胡然自己也能够察觉到,自己刻出来的春风剑停留在了一个阶段上,品质虽有起伏,却总突破不了一个上限。
“春风剑还可以更快。”吴越老先生说道。
“可我已经将所有的风纹都刻出来了。您不是说过,一种材质一种剑都是有极致的吗?”
“春风剑的极致还不在此。”
余桃先生在此时冒冒失失地跑了进来,一看到胡然也在,说道:“胡然也在啊!老先生,这是您让我做的,我都做好了,您过目。”
按理说来,余桃在几天前就应该离开,可吴越老先生又教给了他一些事,这就让余桃又在废器留了几天。
“嗯。放好吧,等会就会有人来取。”
余桃站在一旁,默默地等待着,他每天都提心吊胆,生怕吴越老先生再提让他去黑铁城的事。
胡然看了一眼余桃拿过来的一大堆东西,说道:“老先生,到底要干什么,余桃先生都拿出这么多东西了。为什么都不告诉我?”
“哈哈,明天你就待在这里好了。”
“我不要,明天少爷还要跟剑七比试!”忽然间,胡然好像想到了什么。“少爷不会要用这么多东西去对付剑七吧?”
余桃先生挠了挠头,说道:“这么多法宝,宁独应该施展不开才是。不过这个‘风雷珠’倒是不用什么元气操控就能用,扔出去就能炸。”
“这东西不就是个大点的炮仗?”胡然拿起了一颗青黑色的珠子,凑到眼前看。
余桃也点头道:“应该也就是威力大一点吧。”
吴越直接操纵元气隔空取物,将“风雷珠”放到身边,佯怒道:“不要命了?这东西能把整栋楼都给炸没!”
“真的假的?”胡然大吃一惊。“老先生快教教我怎么做这个,我改天要拿这个炸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