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芳全文阅读 第12分节

111章 纵马

    巷子口的池韫,也在同时放下车帘,说道:“回吧。”

    马车缓缓驶过,街市热闹无比。

    忽然,外头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有人大喊:“让开,让开!!”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街市一片混乱。

    敢在京城大街上跑马,不是官府公差,就是勋贵门庭。

    父母急忙抱着孩子避到一边,小贩推开摊子。

    可马车就没那么容易避让了。

    袁家的车夫急急调头,仍然没赶得及。

    那马匹撞了车壁一下,只听一声马嘶,双方都跌倒在地。

    “小姐!”絮儿扑上前,垫在下面。

    饶是如此,池韫也被跌了个晕头转向。

    马上骑士好不到哪里去,虽然勒住了马,但他稳不住身形,摔了出去。

    不过,他摔得不重,立刻爬起来,怒气冲冲过来找麻烦。

    “叫你们让开没听到吗?害小爷摔跤,真是找死……”

    车夫连忙赶过来,喊道:“这位公子!这是我们袁府的客人,真是对不住了,还请……”

    然而,这人已经掀起了马车帘子,看到了里头坐的主仆。

    声音忽然停住了。

    身穿骑装的年轻男人露出困惑的表情,然后伸手揉眼睛。

    “青天白日的,眼花了?”他自言自语。

    他当然没有眼花,因为里面的人出来了。

    “小姐,你还好吧?有没有伤到哪里?”絮儿紧张地问。

    池韫摇头:“无妨。”

    车夫上来道歉:“这位公子,您的马太快了,我们避让不及,真是对不住。小的是袁相爷府上的,若有冒犯之处,定然禀报主人,上门致歉。”

    这车夫十分老道,先点明己方并无过错,再点出门第,姿态放得低,可一点错也没认。

    一般人听到袁相爷的名号,多半会拍拍屁股走人。

    本来就不占理,难道还去讹一位相爷?

    然而这位,不是一般人。

    “原来是袁相爷府上的?是袁家小姐吗?真没想到,袁相爷还有这么一位漂亮的小姐。”

    车夫一看不好,连忙挡过来:“公子,若是无事的话,小的就先送小姐回去了。”

    连袁府小姐都敢调戏,他半点也不敢点明池韫的身份了。

    “别急着走啊!袁小姐,我叫姚谊,家住康王府……”

    车夫脸色大变。

    竟然是康王府的小王爷!

    完了完了,康王府的人,抬出袁家的名号也不管用。要是池大小姐出什么事,他怎么向少夫人交待?

    这位王府公子看都没看他,只缠着池韫说话。

    便在这时,一个冰凉的声音响起。

    “国公爷,方才是你闹市纵马?”

    康王诸子封国公,这句国公爷,叫的是姚谊。

    姚谊愣了下,转头一看,一位年轻官员带着属吏缓缓走近。

    这官员穿的青色官服,说明最高只有五品,可姚谊一看到他,脸色就绿了。

    “楼晏!这关你什么?”

    来人正是楼晏,这里离刑部衙门不远,他才办案归来。

    楼晏冷冷道:“我乃刑部郎中,掌刑律之职。闹市纵马,触及刑律,怎么不关我的事?”

    姚谊“哈”了一声,叫道:“怎么的,你要参我不成?些许小事,你以为陛下会管?”说着,轻蔑地扫过一眼,“就是会管,也不会管我!”

    陛下,可是他亲哥哥呢!

    楼晏却道:“国公爷说笑了,陛下日理万机,这等小事,何用参字?您是室室子弟,想来请宗正管束一二,理所应当。”

    说到宗正二字,姚谊脸色一变。

    现今这位宗正,是英宗皇帝的长兄,康王也要叫一声叔叔。

    年纪一大把,喜欢板着脸训人。偏偏辈分太高,谁都压不过。

    要真被他盯上了,只能乖乖挨训。

    姚谊倒不是怕被训,而是担心他到陛下面前说三道四。到时候陛下碍不过情面,将他禁足怎么办?才回京,他正要好好玩耍呢!

    “就你废话多!本公爷一时不小心,不行吗?”

    说着,他翻了白眼,从他身边走过:“愣着干什么,母妃还在等我回去用膳呢,走了!”

    随从们连忙跟上,牵马的牵马,撑伞的撑伞,排场十足地扬长而去。

    赶走了姚谊,楼晏也没过来说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转身带着属吏们离开了。

    “小姐。”絮儿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楼大人表现得好像不认识她们似的?

    池韫没说什么,等马车扶好,那边有小厮过来传信。

    她看了两眼,对车夫道:“我想去铺子里看看,一会儿自有家仆来接,你先回吧。”

    袁府的车夫为难:“可是……”

    池韫含笑:“无妨的,那位国公爷不是已经走了吗?”

    车夫只得应声:“是。”

    池韫带着絮儿,进了一家点心铺。

    伙计领她上了楼,便看到雅间里背身而立的楼晏。

    絮儿想跟进去,却被一个小厮叫住:“这位姐姐,请你吃点心。”

    一愣神的功夫,门关上了。

    ……

    屋里,池韫笑眯眯:“怎么,生气了?”

    楼晏皱了皱眉:“我生什么气?”

    池韫一本正经地解释:“这只是个意外,我没招他惹他,你放心。”

    楼晏道:“……我没生气。”

    “还说没生气,眉头都皱成什么样了。”池韫语重心长,“承认吃醋,我又不会拿你怎么样?很正常的嘛,你要跟哪家姑娘在一起,哪怕没什么,我也不开心的。”

    “……”

    池韫打量他两眼,又道:“你怎么这么消瘦?都不吃饭的吗?还是案子太多累到了?给我看看……”

    她动作太自然,楼晏一不留神,就被她握住了脉门。

    他立刻抽了回去。

    但……

    池韫轻轻道:“是不是吃了不好的东西?看你的脸色,好像一直病着。”

    楼晏什么也没说,过了会儿,才提起另一件事:“听说,袁少夫人有喜了。”

    “是啊。”

    “现下两支花神签,都验证了。”

    “是啊。”

    楼晏转头看着她:“你到底想干什么?中签者心想事成,这样的名头传出去,朝芳宫又是皇家的宫观,你就不怕宫里召你去吗?”

    池韫轻轻地笑:“这不是好事吗?”

112章 你也放心

    寒灯打开八宝攒盒,推到絮儿面前:“姐姐,吃点心啊!”

    絮儿板着脸没动。

    寒灯端着一张娃娃脸,对她讨好地笑:“这家点心很好吃,真的,我没骗你!”

    他一个个点过来:“这是枣泥山药糕,很清甜,一点也不腻。这是酥油鲍螺,松松软软的,入口即化,京里只有这家做得正宗。这是一窝丝,西北传来的,又脆又香……”

    说得口干舌燥,絮儿却动都不动。

    寒灯很是受挫,只得问:“姐姐不喜欢吃点心吗?那有什么喜欢吃的,我叫人去买。”

    絮儿终于赏脸开口了:“小姐没叫我吃。”

    ……

    楼晏真的生气了。

    因为情绪波动,脸上的红晕都浓了一些。

    “你……”

    他刚想说话,池韫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

    楼晏愣了一下,想要抽回。

    然而她握得紧,如果用力,又担心她会受不住力而跌倒。

    这功夫,池韫已经将另一手按在了他的脉门上。

    楼晏吃了一惊,这下真顾不得了,用力抽回了手。

    池韫踉跄了一步,扶着窗子站稳,说道:“叫我别拿性命开玩笑,那你呢?这就是你能够站在这里的原因吗?”

    楼晏将手背到身后,神情变幻。

    无涯海阁汇集能人异士。既有文人才子,也有良工巧匠。

    玉重华和那些学子不一样,她不用科考,所以学得很杂。

    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对什么感兴趣就学什么。

    其中,医术也有涉猎。

    池韫慢慢走近:“你到底吃了什么?是他让你吃的吗?”

    楼晏动了动嘴唇,没有回答。

    待她再问,他就道:“池大小姐,你管得太多了,这与你无关。”

    他这么说,池韫忍不住有些生气:“你死也与我无关吗?”

    楼晏这次却没退缩,冷淡道:“本来就与你无关,你是什么人?”

    池韫怔了一下,竟答不上来。

    如果她是玉重华,大可以理直气壮。

    可她现在是池韫,再也做不回玉重华了。

    “好。”她点点头,“那我要做什么,也与你无关。”

    说罢,她转身打算走人。

    听得开门声,一直坐得板板正正的絮儿立刻站起来:“小姐……”

    寒灯惊讶,这才多久,主子这么不顶事的吗?

    他这样想着,就见楼晏出现在池韫身后,手一按,门重新关上了。

    “哎!”絮儿瞪大眼,想冲过去。

    怎么回事,这是强行留人?

    寒灯已经挡在她面前了,笑眯眯:“姐姐别急啊!你家小姐还要等会儿,先坐一坐嘛!”

    “走开!”絮儿气道,“我家小姐明明要走了!”

    一想到关门前的情形,絮儿哪里坐得住。

    那位楼大人伸手推门,几乎贴着小姐的后背。

    什么人嘛,看着正正经经的,怎么也找机会占便宜?

    “没有的事,他们还没谈好呢!”寒灯嬉皮笑脸,“再等等,要不我叫人去隔壁买茶汤来?他们家的荔枝膏可好吃了。”

    屋内,池韫按着门板没动。

    楼晏站在她身后,也没有动。

    絮儿和寒灯在外面吵吵闹闹,他们两人却没一个开口。

    近在咫尺的距离,只有呼吸声清晰可闻。

    这好像是他主动靠得最近的一次?

    池韫恍惚地想。

    楼晏不喜欢跟人接近,那会沾上别人的味道。

    何况男女有别,他一向守礼。

    可他现在是做什么呢?面对玉重华,他总是敬而远之,面对池韫,就可以这样吗?

    “他不是宜安王了。”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你见过玉妃的,这世上还有什么人,比你更像她呢?不要去挑战一个皇帝的忍耐力。”

    池韫的心思有点飘,慢慢道:“他不会的。”

    “你就这么肯定?”

    “当然。”她停顿了一下,说道,“这三年来,他不是独宠玉妃吗?因为他曾经说过,一心一意,只要她一个人。”

    这话听起来有些讽刺,但池韫说得很认真。

    “他现下妃嫔成群,乍看早就已经违背了那些话。但是,人的心思很复杂,不能单看表面。他弄出一个玉妃,怕是在成全往日的自己。他把自己剖成两个人,当皇帝的那个,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可当他是宜安王的时候,只爱玉重华一人。”

    楼晏微怔,不禁反问:“你只见了陛下一次,就知道这些?”

    池韫笑得苍凉:“我不知道陛下是什么样的人,但我知道宜安王是什么样的人。”

    表面上,他是太子的好弟弟,阳光开朗,可内心充满了嫉妒与偏执,暗暗跟太子较劲。

    他觉得太子做不到,所以会逼迫自己做到。似乎这样,就能证明自己比太子强,值得她托付。

    简而言之,就是心理有病。

    当她看到玉妃的时候,就知道这个人已经病入膏肓了。

    他封锦瑟为妃,这没什么,可要她顶着玉重华的名字,还装扮成那个样子,除了欺骗自己,还有什么用处?

    “他不会收集跟玉重华相似的女人,因为他身边已经有最好的替代品。除非,他认为那个人比玉妃更适合成为玉重华。”

    但她现在是池大小姐,再怎么像,也不会比刻意伪装的锦瑟更像。

    池韫转过身。

    他的手还按在门上,这样近的距离,仿佛就在他的怀里。

    她抬头看着他:“我的处境,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你更危险。”

    楼晏怔怔。

    “我先前就觉得奇怪,你与他一向合不来,为什么他会这么信任你。就是因为这个?”

    他没有回答。

    “这药叫什么名字?”

    他摇了摇头:“这事你不用管,我有分寸。”

    池韫笑笑,再次抓起他的手。

    这次他没反抗,任由她给自己号脉。

    过了一会儿,她说:“你现在有饮酒的习惯?”

    楼晏点了点头。

    这不用否认,因为他身上有一股极淡的酒气,她靠得这么近,总能闻到一丝半点。

    她笑着放开他手。

    “你知道怎么活下去,那我就放心了。”

    “我也知道怎么活下去,你也放心。”

    ……

    絮儿很生气,说道:“你走开!我不吃东西,也不喝东西!”

    寒灯死皮赖脸:“那坐一会儿好不好?我这里有话本……”

    絮儿认真地思考要不要抽他,忽然听到门开了,池韫踏出来,立刻推开寒灯,飞奔过去:“小姐!”

113章 叫她来

    絮儿抓着池韫,上上下下看了好几遍,确定衣裳头发都没乱,才拍拍胸口,放心下来。

    “小姐,我们回去吗?”

    池韫点头:“好。”

    主仆俩下楼,寒灯还记得趴在栏杆上喊:“老板,打包好的点心呢?给客人带上。”

    池韫抬头对他一笑,似乎在表示感谢。

    寒灯愣了下,进屋的时候还迷迷瞪瞪的。

    心想,这池大小姐跟仙女一样,难怪石佛一样的主子,都破了戒……

    楼晏仍旧背身站在窗前,身姿笔挺。

    寒灯脱口而出:“公子,您这也太快了吧?”

    楼晏回头看了他一眼,神情阴阴的:“你在说什么?”

    寒灯适时收住,强行解释:“小的是说,你们谈得也太快了吧?这才多久,就说完了?”

    “说清楚了,自然就说完了。”楼晏看了眼窗外。

    寒灯领会,上前关了窗,还拉上了厚重的布帘,阻止声音泄漏出去。

    不多时,屋里出现另一个人,俯身跪叩:“属下夜雨,见过四公子。”

    ……

    五月初一。

    朝芳宫的晨钟才响起来,山门外就挤满了人。

    待山门一开,这些人跟后头有狗追似的,争先恐后往里面跑。

    “别挤别挤!”

    “我的鞋,我的鞋!”

    “哎呀,谁踩我脚了!”

    乱糟糟的,甚至还有孩子的哭声。

    凌阳真人站在三清殿前,看着这些人逃难似的跑过去,挤在司芳殿门口。

    “仙姑,我来求签!”

    “我先来的,你让开!”

    “我先喊的,应该我来!”

    司芳殿的门终于开了。

    青玉一身浅青道袍,眉目含笑,神情温和。

    花神娘娘的金身就在她身后,烛光照耀下,仿佛有金光洒在她的身上。

    仙气飘飘。

    花神娘娘跟前侍奉的仙姑,果然非同一般。

    要不怎么花神签这么灵呢?

    殿门口一下子安静下来。

    青玉双手合握,施了个道礼,开口道:“诸位善人莫急,求签讲的是缘分,还请慢慢来。”

    有人反应快,回道:“仙姑说的是,这么吵吵嚷嚷的,冒犯了花神娘娘,不愿降福怎么办?慢慢来,慢慢来。”

    “是是是,我们排队。”

    青玉再施礼:“多谢诸位善人体谅。”

    众人排成两行,鱼贯入内,老实得不得了。

    三清殿下,一名弟子撇了撇嘴,嘀咕:“真是够能耐的,不久前还在斋堂求人多给一个馒头,现下就一副高人派头了。”

    凌阳真人阴着脸不说话。

    那弟子想讨好,就凑趣道:“师父,她们实在太嚣张了,搞得整个朝芳宫都是她做主似的,要不要教训教训她们?”

    凌阳真人冷冷道:“教训?你拿什么理由教训?以为我是你们吗?看不顺眼就让人家饿肚子?”

    弟子这一记马屁拍到马腿上,很是失措,忙道:“徒儿只是替师父觉得委屈……”

    凌阳真人冷笑一声:“我有什么委屈的?朝芳宫香火鼎盛,声名远扬,难道我这个住持,不应该脸上有光?跟个小掌事计较,不觉得丢份!”

    说罢,她一甩拂尘,转身回落英阁。

    真是没眼色!比起华玉来,差太多了!

    想到华玉,凌阳真人心情更差了。

    花神签,华玉,都是因为同一个人!

    ……

    骊阳大长公主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梅姑姑端着药汤踏上阁楼,却见她正在眺望司芳殿前的人龙。

    “公主殿下,喝药了。”

    大长公主顺从地接过药碗,一口饮尽了,拒绝了宫人递来的蜜饯。

    “那事,她到底怎么做到的?”

    梅姑姑挥手让宫人退下,独自伺候大长公主。

    “奴婢打听了,那个商人……”

    她细细说了一遍,大长公主越听眼睛越亮。

    “运河清淤,康王妃回京,这两件事合在一处,才有如此效果,她如何得知?”

    梅姑姑笑道:“奴婢先前也好奇,所以派人去司芳殿探了一回。原来她会定期看邸报,这些政令上面都有记录。”

    “原来如此。”大长公主叹道,“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能耐下心看邸报,十分不易。更何况还能从中看出东西来,甚至运用到实事上去。这样的本事,若是进了官场,定能平步青云。”

    “可不是吗?这本事,不输给那些老于世故的官吏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又问:“袁家那事又怎么说?”

    梅姑姑道:“听说袁家少夫人,暗中找过熟识的大夫,事后与自家妹妹断了来往。”

    这种后宅手段,大长公主并不陌生,这一说,便心里有数了。

    “奴婢问了谭太医,他说袁家请过不少名医,身子应该是没问题的。怀不上有很多原因,比如心情郁结,也会影响子嗣。袁公子与袁少夫人搬出袁府,在光明寺住了个把月,想来没有杂事打扰,心情开怀,运气好可能就怀上了。”

    这道理不难明白。医理上,心情郁结甚至会致病,何况只是怀不上。

    大长公主明白了:“所以说,根本与鬼神无关。”

    梅姑姑笑着点头。

    她顺着大长公主的视线,眺望司芳殿前源源不绝的香客,说道:“殿下现在信了吗?她是有心人。”

    大长公主沉默不语。

    明明有真本事,却弄出一个花神签的名头哗众取宠,除了扬名还有什么理由?

    她一个小姑娘家,为何要这样的盛名?

    “只怕她所求太大。”

    梅姑姑道:“还能大到哪里去?天下女子至尊,不过宫里那个位置。现下宫里那几个,又有哪个比得上她?”

    她顿了一下,又道:“若是能去了那个妖孽,殿下也能安心,是不是?”

    提到妖孽两个字,大长公主眉头皱了皱,低声忿忿道:“旁的事还好,就是这个……跟中了邪似的!”

    梅姑姑平静拉回话题:“这个赌,殿下可认输了?”

    大长公主默了默,露出笑来:“以后可不能轻易与你赌,没一次赢的。”

    梅姑姑笑了起来:“公主殿下关心则乱,自然要小心再小心,奴婢却没有这个烦恼,胆子当然大了。”

    大长公主点点头,终于道:“叫她来吧。”

114章 大长公主

    直到下午,求签的人才少下来。

    说来也怪,这一上午,起码有两三百个人摇了签,愣是没一个摇中。

    青玉不禁要想,难道真是花神娘娘有灵,没有机缘就摇不到吗?

    涵玉比较直接,想到就问了。

    池韫一边懒洋洋摇着扇子,一边回道:“知道赌场里都是怎么出千的吗?”

    涵玉愣了一下,摇头。

    “一般摇骰子,会在里面灌入水银,这样骰子就会往下坠,不易颠动。说穿了,无非利用重量的差异。而我们那支花神签,比白签稍微重那么一丁点……”

    涵玉“啊”了一声,指着她叫道:“师姐,你出千!”

    池韫笑了起来:“百中取一,当摇签的人数够多,这机率就很高了。要是轻易抽中,花神签还有什么稀罕的?”

    “那袁少夫人和刘三又是怎么抽中的?”

    池韫冲她眨了下眼:“因为之前的花神签没问题啊,这支是我才换上的。”

    “……”涵玉无话可说。

    却听外头青玉惊讶地道:“这位姑姑,您是……”

    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池小姐在吗?大长公主有请。”

    后殿的姑娘们都愣了,转头看向池韫。

    池韫手中的扇子停下,露出笑来:“终于来了。”

    ……

    第二次到兰泽山房,宫人们的态度亲切了很多。

    人人面带微笑,甚至梅姑姑亲自出来相迎。

    池韫却没有因此而感到放松,甚至更加谨慎。

    自从来到朝芳宫,她只定期派丫鬟问安,并不来讨好大长公主。

    但,池韫心里知道,她来此,为的就是大长公主。

    像她那位继母说的,来沾大长公主的光。

    只是光要怎么沾,有学问的。

    哪怕她是凌云真人的弟子,无缘无故想见大长公主,也只有被拦在外面的份。

    所以,先挑动华玉,占据主动,顺理所章找上凌阳真人。

    逼迫凌阳真人,更改香丸配方,卖给大长公主人情。

    这人情卖了,还不能直白地到人家面前说,要等她自己发现。

    弄出花神签,为了扬名,这没错。

    但名扬出去了,有什么用呢?

    自然是以名为梯,直上青云。

    而大长公主,就是搭梯子的人。

    现在,大长公主终于召见她了。

    是成是败,端看今日。

    供堂中,木鱼一声声,规律而安详。

    絮儿留在外面,池韫一人跟随梅姑姑入内觐见。

    看到坐在蒲团上的中年道姑,她整衣下拜:“臣女池韫,参见大长公主殿下。”

    木鱼声停下,大长公主缓缓睁开眼。

    上次万蝶齐飞,梅姑姑带她回来过,她记得是个很标致的姑娘。

    这次仔细看,仍然觉得,就是个标致的姑娘,和京城那些名门千金,没有什么不同。

    可她做的那些事……

    “平身。”

    “谢殿下。”

    大长公主扶着梅姑姑的手,慢慢站起,走到抄经的桌案旁坐下。

    哪怕身穿道袍,脂粉不施,她仍是帝国最尊贵的公主。

    她嘴角微微含笑,启口:“听说,司芳殿多设了一道花神签,摇中之人,心想事成。”

    “是的,殿下。”

    “看来你跟你师父,学了不少本事啊!”大长公主道,“本宫近日多梦,正要请人卜算天意,听说了你的事,很是好奇,故而请你来一趟,没有打扰你吧?”

    大长公主相请,哪里敢说打扰?池韫回道:“臣女荣幸之至。”

    大长公主点点头,指了指对面:“那你就来替本宫卜算一番。”

    说着,梅姑姑拿了龟甲过来。

    池韫看着那龟甲,忽然道:“殿下,龟甲就不必了。”

    大长公主挑了挑眉:“不用龟甲,那用铜钱吗?”

    池韫摇了摇头:“什么也不用。”

    大长公主笑了:“莫非你会空口断?凭你这年纪,倒是极为难得。”

    池韫低下头,说道:“这世间从无鬼神,只有装神弄鬼。所以,无论龟甲、铜钱、空口断,都是一样的。”

    听得这话,大长公主的笑慢慢收了起来。

    定定看了片刻,她一字字道:“既然如此,你可知罪?”

    池韫抬起头来,看到大长公主面色如霜,冷冷道:“本朝立国之初,便严禁鬼神事。你以花神签之名,挑动民众,盲目迷信。是不是假以时日,你就成了花神化身,一呼而天下应?”

    这罪名可就太重了!

    梅姑姑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池韫。

    这是暗指她兴妖邪之说,蛊惑人心!

    殿下竟是这么想的?连她都不知道。

    快跪下请罪啊!

    池韫没有跪,反而淡淡地笑:“所谓卜算,说穿了是一门洞察人心的学问。譬如殿下,您召臣女前来,就已经说明了,您并不觉得臣女居心不良。”

    “……”梅姑姑着急,这姑娘怎么回事?怎么能跟殿下硬杠呢?哪怕殿下真是这么想的,也得服软啊!

    谁高兴自己的行为被别人洞悉?尤其是上位者。

    大长公主的脸色果然没有放松,缓缓道:“你的胆子很大。”

    “臣女只是觉得,这是对殿下最大的敬意。”池韫诚挚地道,“花言巧语,臣女不是不会说,但,此刻来了这里,还用那些话应付殿下,未免失之诚心。对您来说,臣女拥有的东西太少太少,唯一可贵的,只有诚心。”

    说到这里,池韫才跪了下去:“臣女言语无状,请殿下责罚。”

    良久,大长公主的声音才传来:“你都这么说了,本宫还能怎么责罚?起来吧。”

    语气里的沉重,已经不见了。

    梅姑姑松了口气,轻快地去倒茶。

    这丫头,还说不想花言巧语,这还不是花言巧语。

    大长公主接过梅姑姑递来的茶,慢慢啜了一口:“袁少夫人和那商人的事,我听说了。凭你这本事,想做到富可敌国也不难,为何要装神弄鬼?”

    池韫看了她一眼,带了点羞涩之意:“因为臣女想见大长公主。”

    大长公主眯起眼:“哦?你想见,直接来求见不就好了?看在你师父的面上,本宫不至于连一面都不见。”

    池韫继续笑:“可那样见到殿下,臣女就不能提出要求了。”

115章 两个聪明人

    俞慎之下了衙,才出门就看到自己那傻弟弟等在外面。

    “来干什么呢?”俞慎之敲了下他的脑袋,“不好好在家读书,四处乱跑,上次还没吓够?”

    说到上次,俞慕之就是一个哆嗦,抱怨道:“大哥,你能不吓唬我吗?”

    “我吓唬你?”俞慎之接过浮舟递来的糖炒栗子,一边剥,一边道,“难道是我绑着你,要拿刀把你剁成一块块?”

    俞慕之抱头哀求:“大哥!你能别说了吗?”

    他回去后,做了好几天的噩梦,才缓过来的。

    俞慎之笑,好心给了颗栗子安慰:“好了好了,你跑来到底想干什么?”

    说到这个,俞慕之兴致勃勃:“大家你听说了吗?袁家表嫂真的有喜了,还有那个商人的事……哎,花神签真有这么灵,我们也去求个签吧?”

    “所以你找我,就是为了去朝芳宫?”

    俞慕之干笑:“你看我倒了那么大的霉,去求个签安安神,很有必要的,对吧?”

    这道理还真是挺顺的,不过……

    “要去你就去啊,干嘛来找我?”

    俞慕之支支吾吾。

    俞慎之懂了:“哦,你是不是怕池大小姐?”

    俞慕之目光闪躲,好半天,小声道:“我毕竟跟她订过亲嘛,再见面挺尴尬的。”

    尴尬个鬼!之前在灵山,带着她玩倒是一点也没觉得尴尬。

    俞慎之不戳穿他,上了马车。

    “还愣着干什么?来啊!”

    正好,他也想去见一见人。

    在灵山耽搁几天,他忙得不可开交,没时间掺和。不过,那个叫刘三的商人抽中花神签,闹得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有听说。

    出于对池韫的信任,他没多管。

    这姑娘,几次相见,看得出来十分自信,她这么说,那就一定能做到。

    要是做不到,需要他帮忙,想必她也不会拘泥。

    果不其然,时间一到,刘三的难题迎刃而解,甚至袁家表嫂也在最恰当的时候有了喜讯。

    老天果然钟爱有本事的人,两件事叠在一块,将花神签的名声推向了最高峰。

    马车载着俞家兄弟,晃晃悠悠往朝芳宫去。

    俞慕之鬼鬼祟祟地在旁边磨蹭,直到被他哥敲了,才问出口:“大哥,她是不是真的能通鬼神啊?”

    俞慎之专门地剥着糖炒栗子,说:“你书都白念了吗?”

    俞慕之愣愣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不是说没有啊……”

    俞慎之叹了口气。

    这个傻弟弟,不把话跟他说透,他就不明白。

    “袁家表嫂的事另说,那商人如何翻身的,你没打听过?”

    “打听了啊!”

    “既然打听了,那还问出这种话?这世上大部分机缘巧合,都是处心积虑。那商人之所以能翻身,无非两点……”

    俞慎之把整件事掰碎了说给他听:“……你看,就这么简单。”他同情地看着这个弟弟,“你要是考中了,也别任实职了,进集贤院抄书得了。”

    “大哥!”俞慕之抗议。

    过了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既然没有鬼神,那我们去朝芳宫求签干什么?不是白费吗?”

    俞慎之摊手:“不是你要去的吗?”

    “呃……”

    俞慕之想问,他想回了行不行?不知道为什么,看到那个前未婚妻,他心里就发毛。既然求签没用,干嘛去她的地盘吓唬自己呢?

    然而朝芳宫并不远,兄弟俩说话的功夫就到了。

    俞慎之把他提溜下来:“说要来的是你,到了还磨磨蹭蹭,给我下来!”

    “哎哎,大哥,我不去了,你去行不行?我在这等你啊!”俞慕之求饶。

    “你怎么一会儿一个心思?”俞慎之恨铁不成钢,“怕一个女孩子,真够出息的!”

    “我不是怕,我只是……楼四!”俞慕之仿佛看到了救星,叫起来,“大哥快看!楼四来跟你抢人了!”

    俞慎之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真就看到了楼晏。

    他立刻放了俞慕之,理了理衣裳,仿佛一只发现肉骨头的狗,看到同类便竖起了身上的毛。

    “楼兄!”他露出笑容,扬声唤道。

    楼晏拧了拧眉,向他看过去。

    “这么巧,你来上香还是求签?”

    楼晏淡淡回道:“都不是,来买羊肉包子。”

    俞慎之低头一看,他手里果然提着个纸袋。

    朝芳宫外,确实有一家羊肉包子挺有名……

    他舒了口气之余,又暗怀警惕:“买包子而已,派人来不就好了?怎么还亲自来了?衙门里不忙吗?”

    “还好。”

    看他提步往外走,俞慎之忙跟上去:“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巧碰上了,喝一杯去?”

    楼晏看了眼他的马车:“你们不是来上香的?”

    俞慎之笑道:“还不是我二弟,上回受了惊吓,想来求个安神符。又不是什么要紧的事,让他自己去好了。”

    哼,说是买包子,谁知道会不会顺便去上个香?先把他拖住再说。

    楼晏略一沉吟:“行吧。”

    俞慎之惊讶:“你居然答应了我的邀请?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楼晏淡淡道:“怎么,俞大公子不是诚心的?那就算了。”作势欲走。

    “当然是诚心的!”俞慎之立刻拉住他,“走走走,就这家!”

    俞慕之被扔在原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自言自语:“说我傻,我看你们才傻!一个两个居心叵测,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呢!”

    自觉碾压了他们的俞二公子非常开心,甚至忘了对池韫的恐惧,招呼小厮:“走!我们上香去!”

    你们两个聪明人装模作样,我可是想见就见了,嘿嘿!

    ……

    直到夜深,楼晏才回了住处。

    屋里没有点灯,黑乎乎一片。

    一个人影蹲在窗台上,看他回来,幽幽道:“四公子下衙后的事情挺多的啊!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楼晏停下点灯的动作,说道:“你怎么还没走?”

    那人从窗台上跳下来,笑眯眯:“主子说了,难得来一次京城,要好好关心四公子。公务只是顺带的,最重要的是四公子的生活起居,譬如,有没有喜欢的姑娘啊,什么的……”

116章 她想干什么

    “我很好,你可以走了。”楼晏道。

    “这怎么行呢?”那人接过火折子,将灯台点亮。

    昏黄的烛光,照在楼晏脸上,越发显得文秀风流。

    他暗想,四公子这样貌,不可能没姑娘喜欢啊!

    “主子说,四公子年纪不小了,不能一直这么耽搁下去。老王爷已经不在了,他这当大哥的若是不管不顾,岂不是太不负责?所以……”

    楼晏解衣的手停住,转身看他:“所以怎样?”

    “所以,四公子一天不成亲,属下就一天不能回北襄。”他可怜巴巴,“家里老娘还在张罗亲事呢,四公子也不想看着属下打光棍的,对吧?”

    “你还是打光棍吧。”楼晏无情地说。

    而另一边,俞慎之喝得有点醉,下车的时候被凉风一吹,突然清醒过来。

    “我今天干什么去的?”他想了一会儿,拍了拍脑袋,“对哦,陪老二上香。那我为什么跟楼四喝上了?”

    ……

    大长公主没有说话。

    池韫也没有动,跪得端端正正。

    待饮完手里的茶,她重新开口:“这么漂亮的话,不也是花言巧语?”

    池韫道:“漂亮话如果是伪装的,那就是花言巧语,可如果是真心话,那就是它原本很漂亮。”

    大长公主不由抿嘴一笑,语气也缓和下来:“行了,起来吧。”

    池韫松了口气,撑起身来。

    大长公主搁下茶盏,说道:“来陪本宫下一局。”

    “是。”

    棋盘摆好,大长公主一边落子,一边闲话。

    “说起来,你来朝芳宫,是给师父守孝的。那等孝期过去,有什么打算呢?”

    问她这话的,大长公主不是第一个,但意义完全不同。

    池韫抬头看了一眼,笑着回答:“臣女没想太多,等事情办完了,或许会找个喜欢的人嫁了吧。”

    大长公主有点意外,琢磨了会儿,才问:“你要办什么事?”

    池韫落下一颗子,答非所问:“我父亲死于三年前。”

    大长公主一怔,手里的棋子差点没握住。

    “他明明身体康健,但有一日,忽然卧床不起了。”池韫慢慢说道,“待我回家,父亲的痕迹已经抹去,想问当时的情形,都无从问起。池家如今没落,早年交好的高官显贵,大多数已经不来往了,但我想,总会有人记得的吧?”

    大长公主看着棋局,顿觉索然无味。

    片刻后,她道:“本宫乏了,你退下吧。”

    池韫放下棋子,起身施礼:“是,臣女告退。”

    看她退出供堂,大长公主久久没有说话。

    梅姑姑上前,担心地问:“公主殿下?”

    大长公主回过神,说道:“阿梅,你觉得她说的是真话吗?不是想借本宫这把梯子,直上青云?”

    梅姑姑略一思忖,说道:“要说进宫,殿下并不是最好的登天梯。您现在已经不理事了,还是康王府那边得力些。”

    大长公主点点头,又觉得不可思议:“她父亲叫池元,对吧?池老相爷的长子,我记得事发那年,才调回京城。”

    “是。”

    “这人,我先前没印象,死的时机又确实巧合。莫非……”

    梅姑姑道:“当年牵涉的人太多了,这也说不准。”

    大长公主喃喃自语:“还真是出乎意料,她的目的居然是……”

    原以为,无依无靠的她想求一门贵亲,不想目的居然是为父亲申冤,简直让她们措手不及。

    安静许久,梅姑姑再问:“殿下?”

    大长公主回神,说道:“那张帖子,还是给她送去吧。”

    梅姑姑一愣。

    “到底想不想登天,得用实际行动证明,是不是?”

    ……

    池韫出了兰泽山房,把刚才的应对想了一遍,觉得应该没问题。

    大长公主叫她来,自然是想用她。

    而她想被人用,就得露出底细,让大长公主觉得可以用。

    她当然不能说,我是玉衡先生的孙女玉重华,来为祖父报仇的。

    那样,大长公主恐怕会把她当成妖孽,先给摁死了。

    而池大小姐,有什么理由做这些事呢?

    那么巧,池大老爷死在三年前。

    她不知道池大老爷的死因,反正时间刚刚好,拿来当个借口,挺不错的。

    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道声音,带着七分惊讶三分不悦:“你怎么在这?”

    池韫转头,看到了凌阳真人。

    说话的是她身后的弟子,叫什么玉来着?她没费心记。

    “凌阳师叔。”她笑着施礼。

    凌阳真人面色冷硬,勉强点头。

    她身后的弟子再次喊道:“问你话呢!”

    池韫瞥了一眼,却只跟凌阳真人说话:“师叔,华玉师姐一走,您的门下实在不像样。在观里还没什么,出去了要是这个样子,丢的可是朝芳宫的人。”

    那弟子大怒,瞪着她道:“你什么意思?说我丢人,你才是居心叵测!跑来兰泽山房,想讨大长公主欢心?我师父在这,轮得到你吗?”

    池韫淡淡地笑:“大长公主想见谁,自然就见谁。倒是你,见面都不知道行礼的吗?这位师妹?”

    “你……”

    “闭嘴!”凌阳真人语气生硬,“这是你师姐!”

    “师父?”弟子委屈,她是为师父不平啊!

    “长幼尊卑都不懂了?”凌阳真人恼火。华玉还知道放冷箭,这样当面嘲她有什么用?何况嘴皮子还不如她!

    被训斥了一通,这弟子只能憋屈地给池韫行礼:“见过师姐。”

    “这就对了。”池韫笑眯眯,“师叔来见大长公主?”

    这弟子又昂起了头,带着炫耀:“师父定期来给大长公主讲经。”

    池韫点点头,说道:“大长公主今天的心情不太好,师叔留心些。”

    说罢,施了一礼:“我先回了,师叔走好。”

    她带着丫鬟袅袅离去,那弟子不忿地嘀咕:“要她提醒?师父才是大长公主身边的红人!”

    师徒几人上前,通报了来意。

    不想梅姑姑出来回话:“殿下今日倦了,想歇一天。有劳真人跑这一趟,请回吧。”

    凌阳真人愣了下,不禁看向池韫离去之处。

    这死丫头,来兰泽山房一趟,大长公主就不见她了,难道又挖坑了?

117章 秘密任务

    池韫从兰泽山房回来,便没再提这件事。

    絮儿留在外面,也不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

    过了几日,有宫人送来提盒,言道:“兰泽山房新来个厨娘,做得一手好点心,大长公主想起池大小姐,故命奴婢送来一份。”

    池韫谢了她,叫和露拿些香丸当回礼。

    三个丫头围着食盒,叽叽喳喳。

    “这是枣泥酥饼,做得真好看。”

    “这百合酥更好看,层层叠叠,跟花开一样。和露,你能做不?”

    “做倒是能做,不过做不出这么多层。”

    “不愧是大长公主,吃得这么精心。咦?”倚云从提盒最下层拿出一张帖子,“这是什么?小姐!”

    池韫接过来,反反复复看了几遍,直到了然于心,才让絮儿收起来。

    “准备一下,过几天要出一趟门。”

    ……

    俞慎之想想还是不甘心,好好的事,怎么就让楼四搅和了。

    输给谁都不能输给楼四!

    于是第二天下衙,收拾收拾,他又去了朝芳宫。

    然后……再次遇到了楼晏。

    看到从铺子里出来的楼晏,俞慎之垂头丧气:“你可别说,今天也是来买包子的。”

    “不,”楼晏提起纸袋,“今天买的烧鹅。”

    “……”俞慎之抹了把脸,问,“还喝酒吗?”

    楼晏一脸沉静:“你想的话。”

    俞慎之心气上来了。

    喝就喝!他就不信了,楼四能每天来蹲!

    “走走走,今天换一家。”俞大公子露出亲切的笑容,“昨天的酒不够劲,我们今天喝糟烧!”

    楼晏自不会拒绝,于是两人另找了一家酒楼。

    夜雨蹲在街边石栏上,问寒灯:“家里的厨子手艺不好?”

    寒灯随口回道:“还行啊!”

    “那怎么我来了三天,四公子每天都要来这里买吃的?”

    寒灯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说说呀!”夜雨催促。

    寒灯懒懒道:“买东西是假,见人是真。不过公子每回都不敢去见,大概这就叫近情情怯吧。”

    夜雨一听,立刻兴奋起来。

    “什么什么?四公子要见谁?姑娘吗?哪家的呀?长得怎么样?脾气性格呢?”

    寒灯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伸手去抓他的脸。

    “干什么干什么?”夜雨推他,“别动手动脚的,我可不喜欢男人!”

    寒灯道:“我看看你是不是戴了人皮面具!”

    “什么人皮面具,你在说什么?”

    寒灯理直气壮:“夜雨是世子爷身边第一心腹,怎么可能跟个媒婆一样?你肯定是假的!”

    “……”夜雨抹了把脸,想哭,“我也不想这样啊!谁叫主子给了这么个任务……”

    他是谁啊!世子爷……哦不,现在应该叫王爷了。王爷手下第一得力人,北襄王府的长史都得看他的脸色,少年得志,春风得意……

    然后有一天,王爷突然把他叫过去,让他来京城一趟。

    夜雨毫不犹豫地应了。

    明面上,四公子跟北襄王府翻了脸,来京城见四公子是个秘密任务,非心腹不可。

    王爷这是信任他。

    还没等他兴奋完,王爷就给了他真正的任务。

    那天,王爷长吁短叹:“小四这一走,就是三年,听说他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这可怎么办啊!”

    夜雨有点懵,回道:“四公子一向不喜欢别人近身,女子身上香气重,想来还是不适应。”

    “可他年纪不小了呢!”

    夜雨接不上话。

    北襄王又问:“你说他是不是有点毛病呢?”

    夜雨:“……”

    “以前就算了,年纪还小嘛!过了年他多大了?二十三了对吧?我在他这年纪的时候,孩子都有三个了!”

    夜雨勉强道:“四公子或许是宁缺勿滥?”

    “不娶妻就算了,难道他就没有想……那个的时候?”

    夜雨答不上来。

    “以前在无涯海阁读书,书院里全是男的,总不会是那个时候出了问题吧?哎呀,要真让他误入歧途,我怎么对得起父王?”

    “……”

    “夜雨啊!我思来想去,这个任务只能交给你了,别人我不放心。”

    夜雨松了口气:“主子有事尽管吩咐。”

    “你这趟去京城,帮本王看看情况。”北襄王一脸和气,“他这不娶亲,到底是有问题呢,有问题呢,还是有问题。”

    “……”

    “如果有问题,你就解决了,务必让他成亲。”

    夜雨道:“可四公子现在的处境,怕是找不到什么好亲事。”

    北襄王大手一挥:“都这时候了,还找什么家世。鬼知道他要在京城呆多久,要是一天不回来,难道一天不成亲?万一要十几年,那不成了个老光棍?关键是不能让他误入歧途,懂吗?”

    “……懂。”

    “去吧。你娘给你议的那门亲,婚期先推后,什么时候你回来了,什么时候成亲。”

    “主子!”

    夜雨抹了把不存在的眼泪,说道:“你就说呗,四公子到底有没有看中的姑娘?”

    ……

    楼上,俞慎之和楼晏谈得还不错。

    他们俩要说共同话题,那是很多的。

    可以谈诗词,可以谈政论,还可以谈案子。

    以前是楼晏拒人千里,现在他不拒绝,那当然是相谈甚欢了。

    谈着谈着,街市里传来喧闹声,过不多时,一个穿着华丽的公子从人群里出来,骑上马带着随从浩浩荡荡地走了。

    那位公子眼熟,是康王府的老八姚谊。

    楼晏拧起眉头,暗想这位小王爷又惹什么事了?

    俞慎之叫来浮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浮舟回道:“您说的是康王府那位小王爷的事?”

    俞慎之点点头:“自从回京,这老八没干过什么好事,刚才闹成这样,不会又是调戏民女了吧?”

    浮舟苦着脸:“要只是调戏民女就算,他调戏的是位官家小姐。”

    楼晏忽然问:“哪位小姐?”

    “是蔡翰林家的小姐。”浮舟回道,“蔡小姐刚上完香,准备回府,就被他看到了。蔡小姐性子烈,当场骂了他。结果那位小王爷放话,让她等着进康王府的门。”

    楼晏与俞慎之对视一眼。

    俞慎之冷声道:“翰林家的小姐,怕是康王妃看不上。不是娶妻,就是纳妾。抢官家小姐为妾,真是岂有此理!”

118章 恶心人

    楼晏比较冷静,说道:“虽说现下康王府势大,可陛下不是不明理的人,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的。”

    “但他这样说,日后蔡大人家怕是没有清净日子过,谁还敢与蔡小姐议亲?”俞慎之忿忿。

    这倒也是。

    被这一打岔,两人心情都不好了。闷闷喝了两杯,俞慎之道:“不知康王何时归京,恐怕到时候会更麻烦吧?”

    依照礼法,皇帝已经过继,当称康王为叔父。

    可谁能挣脱父母的血缘之亲?

    康王妃已经回来了,康王早晚也会回到京中。

    皇帝是一国之君,臣民之父,上头还有个父亲,算怎么回事?

    不乱才怪。

    楼晏什么也没说,只默默饮了杯酒。

    俞慎之忽然想起,他算是皇帝的心腹,这种话好像不该在他面前说。

    于是他又挑起一个话题:“上次的案子,后来怎么处理了?”

    ……

    街边,夜雨和寒灯在谈心。

    寒灯眼珠子一转,说道:“公子心里怎么想的,我不知道。不过每次到了这里,都会碰到俞家的大公子,然后两个人就去喝酒……”

    夜雨大惊:“什么?男的?”

    寒灯一脸纯良:“俞大公子当然是男的啦!他出身好,长得好,跟公子站在一块,堪称京城双璧,交相辉映。满京城的女子,下到幼儿,上到老妪,没有不看傻的。”

    夜雨忙问:“这俞大公子成亲了吗?”

    “没有呢!”寒灯笑嘻嘻,“他和公子同榜,公子是传胪,他是探花,后来选官,一个去了刑部,一个去了大理寺,掌的都是刑狱,所以很有话题,每次见面都要谈好久。”

    夜雨艰难地问:“这俞大公子多大了,难道家里不催的吗?”

    “和公子差不多吧?顶多略小一些。我也不知道他家催不催,反正一直没成亲,目前也没有议亲。”

    “……”

    大事不妙!

    原以为是主子想多了,没料到四公子真的……

    这可怎么办?要是四公子迷途不知返,那他就完不成任务了,完不成任务就不能回北襄了,回不了北襄就要一直打光棍!

    不行!他一定要及时拉回四公子!

    夜雨猛地站起,往酒楼里走去。

    寒灯一个人蹲在街边,自言自语:“哼!我才是公子的第一心腹,你来争什么宠?”

    ……

    对看客而言,蔡小姐被调戏的事,不过是一桩热闹。

    可太仆寺丞蔡家,却因此乱成了一锅粥。

    一只迎枕从门里扔出来,少女的怒喝声传出:“滚!就算他八抬大轿来抬,我也不会进他们家的门!”

    被婆子推出来的媒人扯了扯嘴角,不阴不阳地道:“蔡小姐,你想多了吧?那位可是亲王之子,皇帝陛下的亲弟弟,成亲要宫里点头的,怎么可能八抬大轿来抬你。”

    蔡夫人气得鼻子都歪了,手指直抖:“所以,他要纳我家娇娇当妾?!”

    媒婆笑出一脸褶子:“宗室的妾,那也是有名分的,普通人家还真攀不上。”

    被这句话一撩,蔡夫人的火气再也克制不住,喊道:“把这个老虔婆打出去!”

    蔡家的仆妇早就怒了,一听主人号令,如狼似虎地冲上来,有拿扫帚的,有拿擀面杖的,兜头盖脸就是一顿打。

    媒婆落荒而逃,出了蔡府大门,又不甘心,指着门尖声叫道:“好啊!真是给脸不要脸,你们等着!”

    门房出来呸了一声,关上蔡家的大门。

    人是赶走了,可事情并没有解决。

    蔡夫人进去安慰女儿几句,仆妇过来禀报:“二太太来了。”

    二太太是隔房的妯娌,估摸知道府里出事,过来看看的。

    蔡夫人一边拭泪,一边道:“请她进来吧,家里乱得很,就不去迎了。”

    仆妇应了声,不多时,一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来了。

    她打扮得还算体面,但与蔡夫人的贵气相比,远远不如。

    蔡二太太看屋里乱成这个样子,吃了一惊:“怎么气成这样了?快收收,别哭了,别哭了啊!”

    她这一说,蔡小姐哭得更厉害了。

    蔡夫人也拉着她倒苦水:“二嫂,你说我们家这是倒了什么霉,好端端去上个香,就惹来这么桩祸事。那位竟然叫媒婆上门,说要纳娇娇为妾!他一个小王爷,怎么能说这种话?我们家老爷虽然只有六品,可娇娇也是货真价实的官家小姐啊!”

    “是啊!我们娇娇长得这么好,怎么能随便给人做妾呢?”蔡二太太好一阵安慰。

    待蔡夫人渐渐收住,她又说:“不过,那位毕竟不一样。亲王之子,皇室近支,见了陛下都能喊一声哥哥。皇家的妾,也是有品级的……”

    蔡夫人听着不对,狐疑地看过去:“二嫂这话什么意思?”

    蔡二太太一脸慈祥:“你们母女,听到纳妾两个字,就气坏了吧?要想想那位封了镇国公的,不是一般人。康王府现在是个什么势头,你们不是不知道。他要真跟咱家作对,恐怕三弟的前程也会受影响。”

    蔡夫人的脸色冷了下来:“二嫂,你是猪油蒙了心吗?竟给别人做说客,叫侄女去做妾!”

    “你怎么能这么说?这是事实啊!那位是皇帝的亲弟弟,说不准以后还能封个郡王,那娇娇……”

    蔡夫人再也忍不住,摔了手里的茶盏,指着门口:“滚!”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

    蔡家很快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姚谊恶心人极有一手,他不是明晃晃地去闹事,而是从蔡家亲朋入手,便是有人看不过,也不好找罪名参他。

    他找人上门提亲,这没什么吧?让他们自家亲戚多劝劝,又有什么问题?

    可怜了蔡家,被他恶心得不行,又只能受着。

    蔡小姐哭了好几日,精神都恍惚了。

    蔡夫人对着女儿直落泪:“怎么就遇到这个货,早知道不去上香了,花神娘娘受了香火,也不保佑我们……”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身边的仆妇:“听说抽中了花神签,花神娘娘会让人心想事成?”

    “是。”那仆妇愁眉苦脸,“可是夫人,花神签很难抽中的。”

    蔡夫人却笑了:“不用抽,我们有!”

119章 一张帖子

    在校场出了一身的汗,池韫心情愉悦,去司芳殿看看。

    才刚进门,青玉便迎了上来:“师姐!”

    她神神秘秘的,让池韫笑了起来:“怎么了,有什么好事?”

    青玉压低声音:“师姐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推出花神签的时候,曾经送出过一张平安符吗?”

    池韫道:“是第一个来摇签的香客?她拿平安符来了?”

    “是,就在后殿。”

    池韫点点头,理了理衣裳,进后殿去了。

    一位夫人坐在宾位上,打扮得甚是贵气。

    只是神情憔悴,眼睛有些红肿,像是哭过。

    看到池韫进来,她站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青玉:“仙姑……”

    青玉笑着介绍:“善人,这是我们殿主。”

    来人便是蔡夫人。

    池韫施礼后,招呼:“夫人请安坐。”

    又吩咐涵玉:“安神茶。”

    蔡夫人看着眼前的池韫。

    她当然打听过花神签的事,知道这位池大小姐是凌云真人的高徒,颇有道行。可亲眼见到,难免因为她的年纪有所迟疑。

    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比自家女儿大不了多少,她真的能解决吗?

    “善人请用茶。”正在出神,一杯散发着古怪气息的茶放到她面前。

    闻着那气味,蔡夫人便是精神一振,待饮了一口,昏昏沉沉的脑袋立时清醒了几分。

    “好茶!”她脱口而出。

    池韫含笑,将那张平安符放到一边,开口:“不知夫人所求何事?”

    蔡夫人定定神,将事情说了:“鄙家姓蔡,外子在太仆寺当差,家有小女年方十五,那日从朝芳宫上香回去……”

    池韫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待她说完,问道:“夫人说的是,康王府的八公子?”

    蔡夫人点点头,伸手拭泪:“这些天,家里乌烟瘴气,往日交好的亲戚朋友,不知道怎么被他收买了,总过来说三道四。娇娇脾气烈,气得病倒了。我家老爷官卑职小,也找不到人帮忙……”

    池韫给她续了茶,声音柔和:“所以,蔡小姐断然不愿为妾?”

    蔡夫人点头:“我们家老爷好歹也是两榜出身,哪能送女儿做妾?何况娇娇自己不中意,我们断然不会卖女求荣。”

    池韫淡淡笑道:“好,夫人的心愿,我明白了。”

    蔡夫人看着她,面露迟疑:“池小姐,那我们要怎么做呢?”

    “先养病吧。”池韫说,“夫人精神不佳,这样苦熬不行的。而蔡小姐已经忧思过度,病倒了吧?这样用不了多久,不必别人做什么,你们先撑不住了。”

    蔡夫人凄然道:“话是这么说,可我们怎么能放下心养病?”

    池韫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夫人莫急,有花神娘娘在呢!您回去后就闭门不出,不管谁来都别见。叫蔡小姐放心养病,这事一定会解决的。等过三五日,精神好了,再以蔡大人的名义,送一封信去康王府……”

    蔡夫人一愣:“送信去康王府做什么?”

    池韫轻轻晃动手中的茶盏,看着涟漪一圈圈泛开。

    “自然是告诉那位小王爷,他觉得这是一门很好的婚事……”

    蔡夫人大惊:“池小姐!”

    池韫一笑:“这当然是假的。”

    蔡夫人略略稳住心态,求教:“这么做有什么用?”

    池韫续道:“信上就说,蔡大人觉得这门婚事不错,但是女儿对小王爷印象不好,一直不肯点头。现下已经劝服了她,但还是犹豫不决,想见小王爷一面,问个清楚……”

    “这……”

    蔡夫人无法理解,假意求饶就算了,叫女儿去见那贼子,不是送羊入虎口吗?

    池韫继续道:“再过几日,郑国公府的老夫人寿辰就到了,你叫他送一张帖子来,以示诚意。”

    她抬头一笑:“那日,我也会去的。”

    蔡夫人犹豫不决。郑国公府的寿宴,自然高朋满座,要是到时候出个什么事,女儿就万劫不复了。

    真的要相信她吗?这位池小姐自己也是个小姑娘……

    可不这么做,威逼之下,女儿也没有前程可言了。

    最后,她想到袁少夫人和那个商人,咬咬牙:“好!”

    池韫点点头,继续吩咐:“如果他不答应,你再来告诉我。”

    ……

    康王府。

    姚谊四仰八叉躺在花园的秋千上。

    身边两个小内侍,一个翻画册,一个剥荔枝。

    姚谊眼睛盯着画册,上面的人,却是不穿衣服的。

    看着看着,他有点烦躁起来,将画册一推:“没意思,画来画去都是假的!”

    小内侍捡起画册,讨好地道:“主子不想看假的,那就去看真人?”

    姚谊还是觉得没趣:“有什么好看的?家里来来去去就那几个丫头,外头嘛,京城的楼子,也就这么回事。”

    至于别人家的闺女,小户人家没几个漂亮的,漂亮的千金小姐难得出门。

    想着想着,姚谊想起来一件事来,不死心地问:“袁家真没有女儿?”

    小内侍回答:“真没有。袁相爷家里只有老妻独子,袁少夫人的年纪又稍微长了一点。”

    姚谊纳闷了,那天是袁家的马车没错啊,那小姐也是未出阁的打扮,怎么会没有呢?

    “仙子啊仙子,难道我们注定无缘吗?”姚谊往秋千上一躺,满是愁思。

    如果是袁相爷家的小姐,足可以做他正妻了,而且还是那样一个仙女般的美人……

    找不到仙女,那个蔡小姐也不错,又娇又辣。就是一家子驴脾气,竟然不肯给他做妾!哼,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他下手了,看蔡家还能撑几天!

    正想着,有人匆匆进了园子:“八公子,蔡家来信了!”

    姚谊懒洋洋,示意内侍:“念念。”

    “是。”内侍接了信,念了一遍。

    姚谊听得内容,哈哈笑了起来:“这才几天,就撑不住了?早这么老实不就好了!”

    内侍小心地问:“主子,这信怎么回呢?蔡小姐想见您,哪里不好见,为什么非要去寿宴上见?”

    姚谊浑不在意,挥了挥手:“郑国公府的寿宴,蔡家攀不上,这是管我要好处呢!他们把女儿送来,我帮他们进入上层。嘿嘿,行啊,一张帖子而已,那就给呗!”

120章 郑国公府

    蔡夫人收到帖子,派人来朝芳宫说了声。

    池韫见事情没出意外,便照常打点出门的行装。

    郑国公府,是骊阳大长公主的婆家。

    世代簪缨,功勋卓著。

    大长公主前几日送来的,就是郑国公府的寿宴帖。

    这是一块敲门砖,也是一个考验。

    池韫不知道大长公主想达到什么目的,想来照常做自己的事就是了。

    比如,借这个机会解决蔡家的麻烦。

    ……

    难得的休沐日,楼晏换了便装,想出去走走。

    还没到门口,门房就来报了:“俞大公子来访。”

    楼晏还没怎么样,夜雨一下子跳起来。

    “这俞大公子怎么这么闲?四公子好不容易休息一天,他又来打扰?四公子,咱就别见了吧?这几天你都喝了多少场了,这么喝可不好。”

    楼晏也有点反胃。

    他本来每晚都要饮用药酒,这么个喝法,着实有些撑不住。

    正在犹豫,门房又来通报:“俞大公子说,要是公子不见,他就去上香了。”

    夜雨还没张口,就听楼晏道:“既然来了,就请他进来吧。”

    “……”

    不多时,俞慎之笑吟吟进来了。

    看到楼晏的打扮,就道:“我不是打扰了楼兄吧?这是要出门吗?”

    楼晏木无表情:“无妨,反正出去也会被你打扰。”

    俞慎之哈哈一笑,仿佛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说:“既然要出门,那我们一起走走?今日休沐,长乐池一定很热闹,我们可以去划船,或者听听诗会。”

    楼晏不想让他留在宅子里,便应允了。

    不过俞慎之失算了,两人还没到长乐池大街,就被袁谦看到了。

    他问:“表弟这是干什么去?”

    俞慎之回道:“没什么事,随便走走。”

    袁谦便拉了他:“没什么事就随我去郑国公府吧,今日郑国公老夫人做寿,你嫂子不方便,我去露个面。可那些勋贵子弟,我实在是谈不来,有你一起,也好捱一些。”

    俞慎之道:“可我约了朋友……”

    “那就一起呗。”袁谦随口说,“郑国公府的景致不错,若是你们也来,就当我们去游玩的。”

    俞慎之跟这位表哥挺合得来,便去看楼晏。

    楼晏道:“随意。”

    其实他更想把俞慎之甩下,但是想想都不可能,他要不去,俞慎之肯定不去。

    罢了,郑国公府就郑国公府吧,去哪儿都一样。

    三人转道去郑国公府,袁相爷的公子带人来,门房自然不会拦,何况这两位的身份非比寻常。

    就是楼晏尴尬些,自从进门,就一直被人打量。

    当年楼四公子千里奔逃,进京告状,也是一桩大事。

    有人说他狼子野心,竟想与兄长争王位。也有人说北襄王心狠手辣,父亲一死,就想残杀幼弟。

    说来说去,会有这桩祸事,还是老王爷在世的时候,太过宠爱幼子的缘故。让幼子生出不应该的野心,又让长子心生嫉恨。

    各家以此为鉴,纷纷告诫子弟,万万不能坏了规矩法度。

    而楼晏本人,倒是挺安分的,考了科举做了官,仿佛与往日王府公子割裂了一般,三年来从未出现在这种场合。

    现下他忽然出现,不免让人猜测目的。

    袁谦跟认识的人打过招呼,过来与他们说话。

    俞慎之道:“表哥你还有功夫到这种地方来,课业不忙吗?”

    袁谦苦笑:“有什么忙的,要说那些书,你读过的我也读过,可文章就是做出来不如你有灵气。父亲已经认命了,叫我尽力就好。”

    才气极少聚于父子两代。袁相爷自己文采风流,碾压同辈。到下一代,袁谦虽然不错,但比俞慎之又逊色了。

    他们年纪相近,俞慎之十九岁就轻轻松松考了探花,袁谦迟了一科,还是觉得没把握。

    俞慎之安慰:“表哥功课扎实,只要照常发挥,不难取中。要说策论,扣紧题意,稳扎稳打,才是考官最喜欢的。”

    说着,他瞥了眼楼晏:“论起文采,我那篇文章,未必比得上楼兄,之所以名次比他高,就是因为稳当。”

    袁谦点点头:“先生也是这么讲的,不过父亲不怎么喜欢这个说法。”

    这是当然了,袁相爷凭才华就能碾压,根本用不着去取这个巧。

    两人谈起文章的事,时不时问楼晏两句,倒是相谈甚欢。

    正说着,耳边忽然爆出一阵笑闹声。

    三人看过去,一眼便瞧见人群里得意洋洋的姚谊。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边大多是书香之后,而姚谊身边以纨绔为主。

    袁谦听了两耳朵,脸色就难看起来了。

    “他还有脸说,蔡家都快被他逼得上吊了。”

    俞慎之忙问:“是说蔡小姐的事吗?他还没有闹够啊?”

    “怎么可能闹够,他这是要逼蔡家送女儿给他为妾!”袁谦压低声音,把蔡家近日遇到的事说了一遍,“你们听听,这是哪里学来的无赖手段。”

    俞慎之若有所思:“这还真是有点难办。既没有强抢,也说不上威逼,便是告到御前,也不好说理。”

    “可不是吗?真是太阴损了!蔡家的儿子,与我同在国子监,听说一直受流言困扰,没熬住请假回家了。”

    袁谦问他:“表弟,你向来有主意,能不能想个办法?”

    俞慎之看向楼晏:“楼兄,你说呢?”

    楼晏淡淡道:“这事,只要有身份的人出来说句话就成了。只不过,蔡家分量不足,惊动不了那些人。”

    袁谦和俞慎之听了,神色都有点讪讪。

    袁家和俞家,就算身份不够,也能请动那些人。比如皇帝,比如宗正,又或者往康王妃面前递句话。

    只是这样要欠人情,还会得罪人,他们都不想到长辈面前说。

    没有尽力的义愤填膺,未免有点虚伪……

    姚谊那些人又吵闹起来,却是各家女眷到了。

    他们所在之处,能够远远看到停车之处,便借机品头论足。

    楼晏心中不喜,扭头没看。

    忽然听得俞慎之的声音:“咦,那个,是池大小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