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魔王娇养指南全文阅读 第14分节

第129章 找到了

    千岁的神通堪称高清无那个(码),让燕三郎看得清清楚楚。那张面庞太熟悉了,不是端方还会有谁?

    这人和梁上君子一样翻墙进来,大摇大摆四处查看,着重看屋瓦、房梁,甚至是院子里的地砖,看起来像是在找东西,但他并不动手。

    难怪家里并没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影像结束了,水面重新变得通澈,燕三郎脸上的神情却有些儿微妙。

    这位人人夸赞的好好先生,看起来也有不好的时候。不过他同时也放心了:

    端方感兴趣的,并不是他燕三郎这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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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无声深沉,很快就过了子时。

    燕三郎做好了晚饭又运功打通了两处窍穴,才问千岁:“外头还有人么?”

    千岁站到墙头,往外看了一会儿,“附近别说是人,连鬼影都没一个。”

    燕三郎想了想:“把你的灯拿出来。”

    “作什么用?”问是这样问,千岁还是不假思索放出了琉璃灯。

    “照一照。”燕三郎虚虚向四周一指,“既然大家都对这院子感兴趣,我们就来好好找一找。”

    他看着琉璃灯:“我记得它有个天赋叫作‘纤毫毕现’,不是么?”

    千岁揉了揉他的脑袋,笑道:“聪明的孩子。”几个月过去,他的头发好像浓密了些,手感好多了。

    她先布下一个结界,免得这里怪光惊扰四邻,然后拍了拍手。

    琉璃灯就绽出了淡绿的光芒,于是燕三郎的院子也像那天陈通判的书房一样,变成了水晶宫一般的建筑。

    所有障碍物都变成了透明,让人可以直视内部。

    两人站在这里,事无巨细都可以尽收眼底。

    千岁环顾四周,喃喃道:“端方到底想要什么?”

    燕三郎先从屋里找起:“说不定与死在这里的刘一召有关。”

    “可是孙家夫妇收回院子以后,重新刷过了墙面,清洗了地砖,又将刘一召的东西扔掉了大半吧?”千岁抚着下巴道,“东西会不会已经被扔掉了?”

    “不止。“燕三郎抬头往梁上看,那也是普通人容易忽略的死角,“刘一召的后事由衡西商会包办,衡西商会说不定也把这里清理过一遍。”

    这些事弯弯绕绕,好像都跟衡西商会有关。

    千岁笑了:“或许端方也不能肯定东西还在不在这里,才没有对你出手动粗。”

    这屋子死过一次人了,再入住这里的燕三郎,无意中被街坊们所关注。要是他再出事,这片区域怕是要炸开。

    她跃上枣树:“那就换个角度想想,刘一召能把东西藏在哪?”

    整个院子都变成了可视化的透明,可这就是个平民小院,哪个物件看起来都平凡得很,不像陈通判的书房,他们轻而易举就能发现暗格夹层里藏着好东西。

    “如果东西还藏在这里,大概也不是什么值钱的宝贝。”千岁满脸失望,站到井边往下望,“唔,也不在井里。这院子的任意角落应该都被翻过一遍了。”

    有什么地方能藏东西,并且还可能被所有人都遗漏呢?

    燕三郎忽然盯准一个方向,眯起了眼:“那里!”

    他大步走向院门,然后——

    然后打开大门,走到了户外去,从外向里看。

    院子的木门是黑色的。几乎所有大门都佩有门环,这一扇也不例外。平民家的门不像豪门大户那样要先造个辅首来衔环,这扇黑门上的门环,底座就是个普通的六角形铜片,中间微微鼓起,像是倒扣在门上的小草帽——

    这东西,民间称之为“门钹”。

    燕三郎就盯着它道:“在这里了!”

    在琉璃宝灯的照明下,他能直接望见这里面的东西!

    左顾右盼,外头安静无人。

    千岁放出神念,也确认周围没有活物。她并不走出去,在门背后鼓捣几下,就把穿销卸掉。燕三郎在门外头轻轻一抽,就把门钹整个儿卸了下来。

    而后,他从门钹凸出的圆弧里取出了一样东西,捏在掌心:

    “找到了。”

    当下两人又把门环复位。

    燕三郎走回院子重闭大门,才走进自己屋中,将手里的东西摊到灯下。

    那死掉的刘一召倒是个老油子,知道最稀松平常的地方反而最容易被忽略。所有人想进这座院子,首先都会看到这个门环。但它位于门“外”,知情人却都想在门内找到东西,潜意识中都不把它放在眼里。

    其实这扇木门有些年头,门环的底座饱受风吹雨打,铜绿都染到木门上了。燕三郎稍加留意,就能发现门环有挪动过的微小痕迹。可是在上述心理的影响下,多数人是想也不想就推门走进去了。

    当初燕三郎租下这所院子时,以千岁的火眼金睛都没注意到门环有甚不同呢。

    这回若不是借助琉璃灯之力作弊,他二人也压根不会想到刘一召将东西藏在了来往居民都能望见的外院大门上。

    灯下细观,被藏起来的东西是一小截肠衣,里面裹着一张反复折叠过后的字条。

    燕三郎扯了扯,哪怕藏在铜垫后面半年有余,这截肠衣还未失掉弹性。这东西的用途多样,百姓用来灌香肠,但专门鞘制过后,却可以变得十分坚韧且耐蚀。在它的保护下,字条上的墨迹都没怎样褪色。

    展开来,上面一行小字。

    燕三郎和千岁读完,均觉这行字没头没尾。但刘一召为此丢了性命,显然在通晓内情的人眼里,它很有份量。

    千岁又检查一遍,确定它并未再以特殊墨水写下甚暗语,就收回袖里。

    她沉吟道,“他是掮客,不会在柳沛住太久,这是打算把消息递给谁?”

    燕三郎紧接着道:“是衡西商会帮他料理后事。”

    也就是说,衡西商会担起了这个责任。会不会刘一召的消息就要传给它呢?

    端方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联?

    千岁一时也想不出所以然来,伸手弹了弹他的脑门儿:“行了,别想了,快睡吧。本来就不聪明,睡得少了会更笨。”

第130章 账目不符(加更)

    燕三郎擦了擦她摸过的地方。这女人明知道他的毛病,还越来越喜欢对他动手动脚,就为了看他的窘状,唉。

    ……

    又过一天,燕三郎接到早晨的最后一笔报账,还没动手,午餐就已经端了上来。账房里其他人都离桌道:“三郎,先来用饭。”

    他吃完饭就要喂那只漂亮猫咪,花样百出,大伙儿这几天太累太压抑了,急需看一场撸猫解压。

    何况燕三郎的猫,吃起东西来特别秀气雅致,就如徐管家所说:“看着就像大家闺秀,偏又小鼻子小嘴,比县里那些姑娘可爱多了。”他会这样说,也跟燕三郎从不让他家的猫趴在地上进食有关。

    自然他们不知道深层原因是千岁大人曾经瞪着凤眼骂过:“奴仆才蹲地吃饭!”

    反正活儿是干不完的。燕三郎应了一声,正想搁笔,站在他面前的汉子却连连哈腰:“小账房,您、您能不能先帮我把这个办了?我和兄弟们急着去赶下一趟差事。我们都还没吃饭。”

    这人生得瘦小结实,脸皮都被晒黑,满面风霜模样。燕三郎记性很好,认得这是商会里的二等趟子手,名为胡文庆。

    看着他老实巴交的脸,眉眼间隐藏一点焦急,燕三郎就道了一声:“好。”反手将笔蘸饱了墨,摊开簿子。

    胡文庆来报的,是殁账,也就是折损的账子。衡西商会两支车队都被半道儿截杀,对方卷走了最贵重的货物,余下的就还扔在原地。商会接到消息以后,就派出队伍清点、运送,把这些物料再搬运回来,这包括了马匹、车辆和相对沉重的货物,都是贼人不容易随身携走的。

    毕竟杀人劫道儿,要的是效率。

    胡文庆和他的队伍,显然就是被派去做这个。这一趟走完了,还有下一趟,所以他才催着燕三郎做账,小账房这里走好账目了,库房那边才无疑问。

    其他管事已经聚在一起开吃,一边招呼他:“三郎,快些儿,再不来就没菜了。”

    “马上。”燕三郎运算如飞,账目一条一条对下来,好似什么问题也没有。

    转眼就快要算完,他忽然停顿下来。

    好像有哪里不对?

    胡文庆见状,小心翼翼道:“小先生,有什么不对吗?”他语气恭敬,但柜上的白猫却察觉到他极力隐藏的一丝紧张。

    “这人有问题。”千岁对燕三郎道。

    燕三郎低声道:“稍等一下。”

    胡文庆有些着急:“小先生,您能快一点吗,我这里……”

    “你再急,也要等我算完。”燕三郎说罢,转身在柜上翻翻拣拣,找出另一个账簿。

    看到他的举动,胡文庆咽了下口水。

    千岁从旁解说:“他心跳加快了喔,你加油。”

    燕三郎瞪了她一眼,这才翻开账簿到中段,手指按着条目一条条看了下来。

    胡文庆也死死盯着,虽然他看不懂。账簿子对外行人来说,和天书也相差无几了:

    “小先生,这是什么?”

    “你这趟去拣回的是高头岭马队的遗物。我看的就是这支队伍出发之前带上的人数和货物。”这两支队伍比较特殊,护送的主要目标不是货物而是贵宾,并且还是凡人中的权贵。所以在队伍上路之前,有关人与物的条目就都已经先报备过来了,原本等着队伍抵达以后要再核对一遍以保万无一失,如今却只能做殁账了。

    胡文庆“啊”了一声,显然不知情:“还有这个?”他做的是事后打捞和搬运工作,怎知商会今次额外还有这样细致周密的前奏?

    他眼底闪过惊色,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白猫正对着他,看得一清二楚。

    她的尾巴轻轻点击柜子。

    有初账又怎样?那队伍里的人几乎被杀光了,贵重物品也被洗劫得七七八八,真实剩下多少货物,谁说了算?

    “吴、李两位管事也去了现场,亲自清点。”胡文庆笑道,“不会有问题的。”

    燕三郎“嗯”了一声,却没抬头。

    “做事这么仔细作甚?衡西商会给你多开一两银子么?”千岁在他身后凉凉道,“坏了人家的财路,小心人家事后报复你。”

    她的话,常人听不见。燕三郎却还是回道:“领这份钱,就要尽这份责。”

    这话,半是说给她听,半是说给胡文庆听。

    后者脸色微变,不远处的徐管事却拍掌赞一声:“说得好。”

    “在这里了。”燕三郎终于找见他要看的资料,盯了两眼,再去看胡文庆递过来的簿子,两相对照。

    胡文庆大字不识一个,这簿子其实是他的队伍送来的物料入库时,库房给出具的清单。

    徐管事眼看这儿像是出了问题:“三郎,有何不妥?”

    燕三郎抬了抬旧簿:“这里说道,灵湖斋主送拍的物件是‘一等玫瑰雪盐一百斤,苏湖木镇运宝箱一个’。”然后拿起库房送来的清单,指着上面一条道,“但你这次拣回来的物料里面,只标注了玫瑰雪盐一百斤。”

    能送去拍卖行的“盐”,当然和平民所用的、两文一大包的粗盐不一样,身价至少高过百倍不止。

    雪盐本身就是高头岭的特产,因色形如雪,入口同样绵软如雪,才得了这样好听的称呼。尤其以其烹制凉菜和点心,能带出冰雪一般的甘冽和清甜。

    当然,雪盐也分三六九等,最上等的就是这玫瑰雪盐。它的产地在高头岭也是唯一的,只出自一处高温盐泉。

    那泉的水就是罕见的粉红色,将其晒干、过筛,即能得到玫瑰色泽的盐。以之烹饪菜品,有玫瑰清香,又有雪盐的轻柔,众多玄门大能都很喜欢。

    胡文庆一下变了脸色:“什么意思,说我下手偷盗吗!小先生,我一直对你很客气,但你说的是什么话!”

    徐管事也走了过来,看看簿子道:“宝箱或许是被劫匪抢走的。我们不在现场,也不知那里具体是怎样情况。”

    “还是徐管事考虑周到!”胡文庆感激地看着他。

    

第131章 内贼

    这汉子又对燕三郎道,“小先生,我们实是忙碌,这都奔波多少天了。某家大字不识一个,你问得再多,我也只能说句不知道啊。你就高抬贵手,不要再为难我了。”

    望着他脸上的皱纹和苦笑,旁人听到这里忍不住都要同情他了。再反观燕三郎,面无表情。

    一个十岁的孩子能有多细致,燕三郎的固执看起来反而是刁难人。

    燕三郎静静听他说完,才问他:“箱子不在了,为什么盐还能运回来?”

    胡文庆不懂:“什么意思?”

    燕三郎将旧簿翻转过来,让徐管事看清上面的条目:“灵湖斋主送拍一等玫瑰雪盐一百斤,以苏湖木镇运宝箱装载。”

    胡文庆脑海里“嗡”地一声响,直道“不妙”!

    徐管事和其他账房先生都怔住了。

    燕三郎一字一顿:“现在雪盐一斤不差地运回来,宝箱却不见了。你是想说,劫匪特地先把雪盐倒进了……”他看了看清单,“倒进了麻袋里,放去地上,然后再把箱子偷走?”

    账房先生们听着觉得好笑,可是一个人都笑不出来。

    那帮子劫匪杀人抢货,只看两支商队活着回来的才十余人,就知道他们手脚何等利索。如果他们真要那口宝箱,直接将雪盐倒掉或者抬走就好,何必要把盐先倒进麻袋,再拎走箱子?

    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现在一百斤盐完完整整地回来了,宝箱呢?

    唯一的解释,就是劫匪离开以后,有人将雪盐倒进麻袋,换走了箱子!

    胡文庆口瞪口呆。

    在场中人,徐管事的资历最老,此时就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

    所有人心中都浮起一个词:

    监守自盗。

    胡文庆连连摇头:“我也不知道!”

    徐管事已经向外头高声道:“来人!快来人!”

    经过昨日的县民闹事,衡西商会现在如临大敌,外头就站着许多护卫。

    他这么一喊,楼梯就传来脚步声,至少有三、四人冲了上来。

    胡文庆一个激灵,怒瞪燕三郎,眼里全仇恨:“都是你!”

    他伸出一双大手,本想捏住这小鬼的脖子,不过权衡局势,又转去抓徐管事了。

    要挑人质,自然要选账房里份量最重的徐管事,这个十岁的小鬼算个p啊!

    徐管事只是个文弱书生,甚至来不及躲闪就被他扼住脖颈。胡文庆个子虽矮,身板却壮,干的又是长年刀头舐血的活计,力量大得惊人,居然直接把高他一头的徐管事从柜台后面硬扯出来,拦在自己面前。

    这时,楼下的护卫也冲进房间。

    胡文庆大吼一声:“退下,否则我杀了他!”

    他粗壮的手臂就卡在徐管事咽喉上,只消一用力,就能将他脆弱的颈骨扭断。

    杀这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菜鸟,他连刀都不必用。

    护卫头子也认得胡文庆,见状一呆:“这是怎么回事?老胡你莫冲动,有话好说!”

    “叫马红岳出来!”胡文庆眼睛都红了。原本此事天衣无缝,大伙再过些时日就能分钱进账,都怪这个小鬼斜刺里杀出来,一点殁账有必要看得那么仔细吗!“我要他放我出去,后头不能再追究——啊!”

    话未说完,胡文庆忽觉后腰一麻,半身都使不上力气。徐管事被扼得呼吸不畅,本来就拼命去掰他的手指,只是力气远不如他而已。这时胡文庆忽然松了力,徐管事可以掰动了,立刻往外一钻,飞快往护卫那里奔去。

    后腰?人质跑了,胡文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后边站着的那人是谁!

    他微一侧头就看见了:

    是燕三郎。

    这简直是两桩新仇迭加在一起,胡文庆眼睛都红了,反手抽出长刀劈了过去:“小王##八蛋拿命来!”

    燕三郎滑步闪开,动作迅若脱兔,雪亮的刀光就贴着他面门劈下去,终是没伤着他。

    错步同时,他握紧拳头,一拳捣在胡文庆腰间。

    他年幼力弱,胡文庆长年练就了多么硬朗的身板,本不拿他拳头当回事。怎知燕三郎练习《饲龙诀》多日,贯通的经脉越长,养在那里的真力小龙就越活泼,这时飞快顺着他的拳头游移过去,针一般刺入胡文庆身体当中!

    它在自家的一亩三分地都不老实,进了别人家的地盘更是肆无忌惮地兴风作浪。燕三郎认穴也准,砸中的是腰侧的京门穴。这是全身水液出入之门户,又没有肋骨保护,胡文庆但觉腰间爆出一阵惊人的酸疼,一时佝下腰挺不起来,两眼紧跟着发黑,竟然险些软在地上。

    燕三郎却已经步徐管事的后尘,逃去护卫背后了。

    他只能攻对方个出奇不意。一击得手,他就溜了溜了。

    剩下的,自然就是护卫们的工作了。

    胡文庆被按倒在地,五花大绑,接着才被押解到楼下去。

    他脸色青灰,也知反抗不得,乖乖束手就缚,脸却朝着燕三郎:“小狗,为何要跟我过不去!我妻子重病在床,还等着这点买药钱!”

    账房里,众人惊魂甫定。

    徐管事满头大汗,坐在椅子上喘息半晌才说出完整的话来:“三郎,多、多谢你救我性命!”

    胡文庆掐住他脖子时自个儿也紧张,用的劲儿极大,直把他掐得欲仙然后又欲死。徐管事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哪知胡文庆一声痛吼松了手,紧接着去打杀燕三郎了。

    这情况下,谁不知道是燕三郎给胡文庆动了点手脚?何况那护卫头儿临走前还冲着燕三郎竖起大拇指:“小先生,好样儿的。”

    这时候,徐管事才想起赶车的大顺说过,燕三郎这少年有点古怪,从云城过来的时候,单枪匹马就抓住了两个贼,大半个晚上都綑在马车上,他也不悚。

    当时他觉得大顺有些夸大,今日才知其实不虚。

    燕三郎面色如常:“无妨,我只是运气好。”

    众人哪里肯信,围过来把他好一顿儿夸奖。

    在千岁的白眼中,燕三郎面不改色地接受了。

    顶点

第132章 奖赏

    直到众人渐渐不夸了,他才问:“马掌柜会怎么处置他?”

    徐管事重重哼了一声,恨恨道:“不死也要脱他两层皮!”

    这里的商会不全做白道上的买卖,早就立下自己的规矩。胡文庆不仅偷窃公家财物,还挑在衡西商会焦头烂额的这个节骨眼儿上,那就叫落井下石。

    燕三郎也听过衡西商会的一点过往历史,知道它对胡文庆这样的内贼可绝不和善。

    他的最好下场,其实是被官府收押。

    徐管事拍了拍燕三郎的肩膀:“三郎,你立功了,上头必定要重奖你。”

    燕三郎笑了笑,脸上有少年人的渴望和单纯:“真的?”

    当然是真的。

    仅仅过了一个时辰,徐管事的预言就灵验了:

    马红岳将他找过去主楼。

    两边离得很近,燕三郎没必要带着猫。他走出去之前,千岁叮嘱他:“见好就收,别要太多。”

    男孩挥了挥手:“我省得。”

    主楼的会客厅很宽敞。

    三掌柜也是衡西商会的三东家,他先灌了一口浓茶才问:“英雄出少年,好得很。有功就得行赏,你想要什么奖励?”

    马红岳满脸疲态,眼下一团青黑,原本富态的身材好像消减了不少,显然这几天很不好过。两支商队被截杀,贵宾连家眷死了几十个,衡西商会承受的压力自不用多说。

    而衡西商会的压力,又有很大一部分要转嫁到他这里来。

    燕三郎并未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反而问起:“我能问问,胡文庆他们偷走了多少东西?”

    “他们偷走的财物至少价值三万两银子,都用那只苏湖木宝箱装了起来。单那只宝箱就价值五千两。”马红岳不屑道,“一群泥腿子,错把宝珠当鱼眼了。”

    燕三郎恍然。

    胡文庆等人也不知在哪个隐蔽角落发现这批货物,见周围没有外人就起了盗心。衡西商会称霸柳沛多年,平时他们都得兢兢业业工作,哪蹭得上这种机会?偏巧这回不知名的对手劫道杀人,谁也不晓得他们到底劫走了多少宝物。

    换句话说,谁也不知道现场还留下了多少货物。

    像胡文庆这样最先到场的,就有先发优势。无论他偷走多少东西,只要手脚做得干净点,衡西商会很难追查得到。

    他的一大败笔,就是错看了苏湖木宝箱。

    这只箱子颜色灰朴朴地,也没有任何装饰,乍看之下与一般的柳条长木箱并没甚两样,除了触手微凉之外。它的最大作用是置物而不腐不蛀,用来存放珍贵的存世字画古物最合适不过。

    但是这些走马的汉子怎么看得出好?

    那灵湖斋主用它来装玫瑰雪盐,着实也是很有想法,顺便把胡文庆狠坑一把。这倒霉鬼怎么也猜不到,这个毫不起眼的箱子比雪盐还要昂贵得多!

    当时他们搜刮了一批宝物,找不到趁手又低调的容器偷偷带走,胡文庆一眼看见这只箱子,就把雪盐另外灌装出来、带回商会交差,腾出的箱子安放自己这些人偷走的赃物。

    哪知……

    当然,他最倒霉的地方就是遇上了燕三郎这么个较真的账房。

    换作别个管事,也许就让他蒙混过关了,毕竟这次丢失的人命和物资太多,苏湖木箱在其中还算不上特别贵重。胡文庆也不挑太贵重的带走,毕竟独一无二的东西在黑市里也不好出手,容易被衡西商会追查到来路。

    “钱。”燕三郎也不兜圈子,心里微一考量就想好了,“以及适合我修炼的神通法诀两本。”

    马掌柜还在为截杀案焦头烂额,相比之下,胡文庆惹出来的麻烦就是雪上加霜的那一层“霜”,惹厌,但不是他关注的重点。

    这种情况下,他不想为燕三郎花费太多心思。只是有功必赏是立会之本,燕三郎立了功,又是在这么多人面前,马掌柜就有必要将这套赏惩分明走完。

    惩胡文庆,赏燕三郎。

    班子大了,就必须讲规矩才好带。

    这也是方才千岁叮嘱燕三郎的缘故。

    马红岳果然笑了,脸上有两分漫不经心:“行。”

    “你替我抓住蛀虫,挽回了货物和面子,我也不能亏待你。”他交代身边人一声,后者很快拿进一个锦盘。

    燕三郎一侧头,就看见红布上躺着两锭金元宝。

    “这是奖赏,都是十足赤金。”马红岳点了点桌面,“另外你的工钱提到每月二两,等同于大账房先生。能把账核对得这么仔细,我看其他人也不会有意见。”

    燕三郎称谢,收起金元宝。

    沉甸甸的感觉,让他心底好生踏实。

    有了这笔钱,他又能多坚持一小段时间。并且,这还不是奖赏的重点。

    马红岳接着又道:“从云城过来时,我就知道你小子不简单,有心修炼神通。天色都晚了,这样吧,过几天秘库就整理好了,我让老徐带你去挑两本秘术,挂我的账就是——记着,不能挑孤本。”

    孤本的价值高,多半又是来自大家的珍藏,他可送不起。

    燕三郎顿时眉开眼笑,咧出一口白牙。

    马红岳看他笑得灿烂,心里更添烦堵,不由得挥手道,“行了!你下去吧。”

    至于胡文庆,以及他那些个兄弟的下场,燕三郎没有多问。

    与他无关的,他从来不关心。

    ……

    待燕三郎走后,又有管事来报:“大东家到了。”

    大东家平日驻在别处,今回专为截杀案而来。

    马红岳赶紧走出去迎接。

    杨衡西和马掌柜走进房间,将门反踢上,才沉声问:“凶手找到没?”

    “还没找到证据。”马红岳快速道,“我们派去护送的都是老手,对方不可能毫发无伤。这些天我打听到,蒲遥镇童遥村、闰和村等几个村落都有人带伤出入,血都渗到衣服外了。”

    “那里离高头岭不远。”杨衡西眯了眯眼,“你没让官署去查?”

    “查了,只说是那两个村落抢水源起了冲突,拉帮结党,附近的村落和乡保都卷进去不少人,打得血流成河,地上也有血渍,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

    

第133章 不会是他!(加更)

    再说没查到货物,官署定不了罪。这帮子人又分散在三四个县镇里,没法子统一抓捕。”

    杨衡西面色阴沉:“查不到货物的印记?”

    商会押运货物之前,都会暗中做些印记,被劫走以后也方便追踪。马红岳摇头:“查不着,对方消得很干净。”

    “这样看,更是同道中人。”杨衡西冷冷道,“大拍快开始了,这伙人铁了心要搅乱。”

    像衡西商会这样的大商会,一年两次的大拍成绩关系到它的声誉、前景,有心人可以从中看出许多痕迹来,所以容不得闪失。

    过去这么多年,衡西商会的大拍无论规模还是质量,在附近十乡都是首屈一指。

    马红岳的脸色也不见好:“?中城城主一下死了两个儿子,暴跳如雷,已经派人问责两次。我看明年?中城不会给我们商路权的方便了,其他的……也在问我们抓捕凶手,讨要说法。”他用力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道,“对了,韵秀峰那边呢?”

    杨衡西站起来走了几步,面现烦躁:“你道我为何来晚?就是峰长将我找去,责骂了一个时辰!护送队被截杀,几个大苦主也不找我们,直接去峰长那里告状。她最好脸面,两天里面接了七八起告状,就恨不得把我骂成蠢猪!”

    马红岳忍不住道:“这些官家嘴脸!我们勒紧裤腰带,每年都给她送去那么多笔孝敬,峰长说翻脸就翻脸。上回拢沙宗雅集,对面巫贤峰找来的戏班子出彩,她就把气都撒到我们头上……”

    “闭嘴。”杨衡西低喝一声,“她也是你能指摘的?”

    见他面有戾色,马红岳赶紧抿唇,不说了。

    杨衡西缓缓踱到窗边,换了个话题。

    “对方是经过了精心挑选。这两支商队护送的贵宾地位高,却非异士,纵然雇请高手相随,到底人数有限,方便他们下手。否则拢沙宗也有队伍过来,他们为什么不去打劫?”杨衡西细细分析,“柿子都挑软的捏。对方情报这么精确,必定是从商会内部走漏的消息。”

    “已经盘查十余人。”

    “春拍就快举行,时间来不及了。”杨衡西看他一眼,“对有重点嫌疑的多放出几个假消息,看哪一个能引对方上钩!”

    他外貌生得粗犷,心思却细腻。当年看错他的人,都付出过惨重的代价。

    “我也正有此想,已经着手在办。”马红岳点头,欲言又止。

    杨衡西一眼看到了:“说吧,什么事?”

    “商会里面来回查了两遍,都没查见。”马红岳轻声道,“我想扩大范围。”

    “扩啊,这个问我作甚?”在商会内部,三位东家各司其职。老二过世之后,他的权责就由老三马红岳接管了。

    人事、账面、物资调管,这些都由马红岳负责。

    马红岳斟酌一下:“我的意思是,我们的盘查有空洞,有些人一直都没去碰。”

    杨衡西奇道:“那就查,你客气什么……哦!”说到这里突然反应过来,“你是说,我那些小师弟们?”

    “是。”马红岳干脆把话说开,“其他异士都已经查过,只有拢沙宗派驻的弟子,我们没好盘问。比如端方,夜里时常下落不明,也不在我们安排的精舍里休息……”

    “不会是他。”杨衡西想也不想就出言打断,“端方是峰长跟前第一红人,在拢沙宗年轻子弟中风头正健,据说已经有好几个国家都在关注,希望日后引他入朝。这么一个人,未来前途无量,何必对我们商会干出这种事?”

    马红岳默了默:“好吧,除了端方,其他拢沙宗的人呢?”

    杨衡西想了好一会儿才道:“暗中调查就行了,别让他们察觉。否则风声传到峰长那里,又要惹她不快。”

    又要调查,又不能让人发觉,他以为这活计很好干?马红岳嘴皮子一动,想起他对峰长的尊崇,刚要出口的抱怨又吞了回去:“好吧。”

    杨衡西仔细盯了他几眼,仍不放心:“老三,你没偷偷去找过端方的麻烦吧?”

    “没有,当然没有。”马红岳嘴角一抽。毕竟是搭档了十来年的老伙计,杨衡西对他还真了解。他没去动端方,他找的是燕三。

    “那就好。对了,商会这两天也有人日夜上门哭闹,都是死掉的伙计家属。这背后也应该有人着力煽动。”杨衡西说到这里话题一转,“刚才这里押了个人下去,是怎么回事?”

    “红七组去打扫截杀现场,借机中饱私囊,原以为天衣无缝,哪知清单上漏了底细,被揪出来了。”说罢,将方才副楼账房里发生的事说了。

    这只是小事,杨衡西也没往心里去:“审完了就送官,我们现在是正经生意人了。明面儿上该走的程序还得走。”

    ¥¥¥¥¥

    燕三郎收到横财一笔,并没有响应账房先生们的晚饭邀约,而是下工以后背起藤箱,急匆匆往外走。

    在外人眼里,他实在是怪人一枚。

    在天黑之前,燕三郎已经赶到顺香酒楼,在那里等候了小半个时辰以后,伙计才拎着两只三层大食盒走到他面前。

    燕三郎还未接过,马三掌柜正好从包房里走出来,嘴上还沾着油花儿,见着他也有两分意外:“你小子怎么在这里?”

    燕三郎大方道:“馋了,打包两个菜回去。”

    马红岳走过来,撩起盒盖挨个儿都看了一眼,面露惊讶:“你一个人吃这么多?”

    与其说是盒,不若说是罐。顺香酒楼给客人备的食盒精美,容量也大,马掌柜在里面看到一屉六只五香肉丁大包,每个都赶得上他的拳头大小。既然是老字号顺香楼出品,这包子从皮到馅儿都跟街头卖的完全不同,楼里那口老卤汤十五年不曾关火,肉丁就是那汤里捞出来的卤肉精剁而成的,再加入了火腿、羊肚菌等七八味配料,像点心多过像包子。

    可是这么大一个,小嘴姑娘吃上半个也就饱了,燕三郎能一口气要六个?

第134章 利器

    这小子肚皮不会撑爆吗?

    燕三郎也不由得讪笑:“我正在打通气血精窍阶段,饭量很大。”

    马掌柜眼里有精光闪动,拍了拍他的肩膀:“能吃是好事。等到我这样的年纪,想吃多点都不成了,唉。”

    说罢,在伙计指引下去出恭了。

    燕三郎抓起食盒就往外走。

    趴在他肩头的白猫,一个劲儿催他:“快点,快点!”

    他伸手抚了抚白猫的脑袋,猫儿正在欢兴头上,下意识扭身,但没有骂他。

    走出几百丈,千岁突然问他:“马掌柜为什么来掀盒盖?”

    又不是三岁小孩,马掌柜什么大鱼大肉没吃过,为什么会掀一个手下的饭盒?

    这动作由他做来,未免古怪了些。

    “他是不是以为,你打包回去跟端方一起吃饭?”自从他们发现马红岳派人盯住小院,事情好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男孩没吱声。

    回到家,关起门,燕三郎才把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打开。

    热气带着香味儿一涌而出的时候,千岁也化出人身,在桌边坐定。她接过燕三郎递来的箸,快乐地伸向桌面。

    男孩今日得了十锭金,就同意陪她吃顿大餐庆祝。当然,千岁在乎的不是他,而是餐桌上的糟煎鳗鱼、大烤牛肋和其他大菜。

    柳沛靠湖吃湖。虽说是湖,但地下河与外部相连,所以三大湖里都有鳗鱼踪影,眼下这季节正当肥美之时。会做鳗鱼的酒楼很多,顺香楼的最是有名,从火候到酱汁都有独步之处,咬一口那样的软腻肥韧,鱼油特有的脂香在嘴里爆开,才知人间乐事莫过于此。

    千岁看燕三郎咬下第一口就呆住了,不由得笑道:“好吃吧?”

    燕三郎光顾着吃,哪里顾得上说话?

    好吃?哪里是好吃,简直是太好吃了。

    千岁趁机教育他:“天底下好吃好玩的不知有多少,胜过它的也不知有多少。但凡你有权有钱,世上美味都是唾手可得。”

    燕三郎看了她一眼。

    “瞪我作甚?”她轻哼道,“成天窝在一个破商会给人算账,干到死都进不了顺香楼吃两顿饭的……啊,你给我留点儿!”

    顺香楼的菜肴精美。而精美多半就意味着分量小,除了那六个包子……

    燕三郎耸了耸肩,放开她的鳗鱼,一边道:“明天我该挑什么神通好?”

    今天晚饭如此丰盛,一半是得了金锭可以阔气一把,另一半原因却也是要讨好千岁,让她给些意见。

    “《饲龙诀》只是内练的心法,你还需要外练的神通,所以方才你向马红岳开出的条件很妥当。”千岁从牛肋骨上撕下一块肉,小口小口吃着。啊,好想大块朵颐啊,这肉烤得恰到好处,又反复刷了十几次秘制调料,真是一次把酥、脆、嫩、爽都塞进嘴里。

    贵就是有贵的道理啊!她到柳沛县以后只下过一次馆子,该死的小三,委屈她这么久!

    她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武器,随手一掷。

    “嗖”地一声,它飞过来扎在燕三郎足边,把他吓了一跳。

    “这是?”燕三郎立刻减了吃饭的兴致,取清水洗净手,才将这把武器拔了出来。“木剑?”

    剑的长度为标准的三尺,份量轻得像玩具。最重要的是,剑身上的纹理看起来很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个剑柄还残留一个小窟窿,形状似曾相识。

    他咦了一声:“木婆婆?”

    木婆婆的本体怨木灵,被安抚使手下射了一箭,身上就留下这么一个窟窿。

    “是啊,这是用怨木灵残留下来的本体制成的法器,费了我好久功夫才炼好。”说起炼器,她没甚趁手的工具,只能用琉璃灯小火慢烧,炼了好几个月才收工。宝灯本来就不是做这个用途的,并且还格外想吃掉怨木灵,她都能感觉到琉璃灯传递过来的小情绪了。

    男孩抚着木剑,喜不自胜。“谢、谢谢!”

    他终于也有一把属于自己的武器了!

    头一次看他笑得合不拢嘴,像得了心爱的玩具,千岁撇了撇嘴,素手支着下巴指点他:“注意别用剑尖划手指。一旦被它划伤,它就会源源不断从你身上吸走精气血——好了,滴血在它把柄上,就能认主了。以后,你作为主人可以免疫它的特性。”

    燕三郎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涂在剑柄上。

    果然,一股奇妙的波动从剑上传来,温顺、恭敬,甚至还有一丁点熟悉。

    他拿着剑顺手比划两下,那姿势真是让千岁没眼看:“劈柴的都比你舞得好!”伸手扯过一张木凳,朝他丢了过去。

    燕三郎还未反应过来,木凳已经兜头砸下。他捺住躲开的冲动,木剑用力一劈,那姿势果然就如农人砍柴。

    然而紧接着就是“咻”地一声轻响。他没有被砸到满脸开花,反而是木凳从中被劈作两半,掉落地面。

    木剑劈开它,就如切开蛋糕那么容易。

    燕三郎咧着嘴,手抚剑身。剑刃也不锋利啊,摸起来钝钝地像孩子们的玩具,怎么有削木如泥的本事?

    同样是木头,差别这么大?

    “琉璃灯出品,哪有次货?不过小鬼拿木剑,倒真是绝配。”千岁奚落他一句才接着道,“这把怨木剑只要扎在对方伤口中,就能源源不绝吸取敌人生命力,即便对方挣脱,伤口也会流血不止,数个时辰不能痊愈。这特性称为‘败革’,继承自怨木灵原有的能力。”

    “吸取来的敌人精气血会贮存在剑柄当中。存量越丰,剑柄颜色越深。当你需要时,可以将它们兑成血灵珠取出。对,就从剑柄上那个窟窿——”千岁伸指在剑柄一点,“服下去能加速你自己的伤口愈合,或者补足精气、恢复疲劳。这在长途奔袭战中会很有用。当然,如果你平时用不上,也可以把剑插到土壤里,催长植物。不过效果就没有怨木灵自己活着时那么好。”

    用灵物和妖怪身上的零件炼成的法器,往往会随机保持一部分原主的特效。

    

第135章 夜袭

    她运气也真不错,哦不对,是这小要饭的运气真不错,怨木灵最重要的两个特性都保留下来了。

    “明日去秘库挑选神通,我建议你专选一门剑术神通配合怨木剑,另要一门身法神通。”千岁吃掉最后一块鳗鱼,幸福地眯起眼,“攻和退都很重要,打不过没事,只要你还跑得掉。”

    “好。”燕三郎认认真真记在心里,又摆弄几下就收起木剑。

    他现在有真力了,这种认主的武器就可以收到身体里去,不需要随身放置。收放也很简单,在心底默念即可。

    他收收放放玩了几次,边上的千岁就不耐烦了:“有完没完?”

    也不知是不是人逢喜事精神爽之故,燕三郎这晚药浴行功,居然一下打通了胃俞、三焦俞两个窍穴,那条真力“小虫”又壮大了一丝。它在经络的溪流中反复游走,显得格外活泼。

    不过好成绩的取得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收功以后,燕三郎也累得要命,倒头便睡。

    ……

    至下半夜,燕三郎肩膀被轻推两下,千岁的声音传了过来:“醒醒,有客人上门了。”

    貌若天仙的红衣女郎在他耳边吐气如兰,可说出来的话却将燕三郎浓重的睡意一下惊飞天外。

    深更半夜,谁会上门?

    他轻手轻脚起床,从床头摸出一包东西,转念一想,又将枕头蒙到被子里,扭出个臃肿的形状。然后,他才避开照进屋中的月光,躲到窗边昏暗的角落里去。这样即便有人从外头窥探,也望不见他的确切位置。

    好在他的床很结实,没有发出一点嘎吱响声,否则这些动作都要泡汤。

    这个时候,他才发觉怀里一枚花钿正在微微颤动,上头嵌着的红宝石还焕出浅淡的亮光。

    千岁一把夺了过来,放到自己怀里:“你警觉性也太差,连阵法示警都未察觉。”

    她在院子里布下阵法,有外人闯入,花钿即会示警。不过燕三郎今晚睡得太沉,根本没有觉出。

    “几人?”他把音量压到最低。

    “三个,都是壮年汉子。”千岁就站在他身边,笑咪咪地。那些人未出手之前,她也不会出手。

    事实上,燕三朗没被砍死之前,她也没打算出手。

    “什么来路?”

    “我哪知道?我又不曾离开三十丈外。你知道什么,我也才知道什么。”千岁抬起手,五指并拢,仔细检查自己的指甲。

    嗯,很白,形状完美。她笑吟吟地:“要不要我救你一命啊?”

    他若向她求救,估计付出的代价就是和木铃铛解约吧?

    燕三郎不理她,只放缓了呼吸,反正她也不能坐视他丢掉小命。今晚刚入手的怨木剑从袖底滑出来,被他握在掌心。墨绿色的剑身,在黑暗中半点儿也不反光。

    千岁早知他的反应,切了一声,准备看戏。

    燕三郎刚刚背墙而立,屋外就响起了“啪吱”一声,紧接着是极细的一声低咒:

    这些人踩到一块松动的木板。

    不过燕三郎若是睡着,就算四野寂静也听不见这种微声。

    他静下心,真力传去听觉,果然就听到一点点细微已极的异响,已经到了门外。

    与此同时,窗户外头也有黑影闪动。

    看来对方很有经验,分工守住屋子两个出口,以防屋里人逃走。

    燕三郎看出窗外只站一人,还有另一个在门外。千岁说过,有三人潜入,那么还有一个在哪?唔,应该是分头去另一个房间打探了。

    今晚有月光,外亮内暗,站在外头是看不透乌漆麻黑的屋内情景。好在窗边那人长得瘦小,缩着身子从窗子爬进来,动作相当灵活。

    木窗不大,他再矮瘦,想爬进来也是脑袋前伸,弯着腰先跨进一条腿。

    这么尴尬的一个姿势,自然没什么防卫能力可言。这人脚还未着地,就觉出膝上一凉、一痛!

    与此同时,有一只手在他颈后重重一推!

    他膝盖凉过之后就是又痛又麻,一时竟使不出力气。这一记推力又大,直接将他推倒在地,变成个滚地葫芦。

    “啊……”他抱住膝盖痛呼出声,手上一股湿黏——那里被捅出个洞来,血流不止,并且伤口还传来一种奇怪悸动,好像身体当中有某种重要东西飞快流逝。

    门外那人听到痛呼,“砰”一下夺门而入,第一眼就见到同伴痛得在地上打滚,一边喊道:“小心!”

    他眼角瞥见一抹暗影,然后就是白茫茫一片,对方像是投来一大捧面粉,可他眼睛立刻刺痛,像是淋上了沸水滚油!

    他立刻倒地,哀嚎得比同伴还要大声。

    石灰!

    这么坑死人不偿命的东西,这不要脸的小狗居然藏在自己卧房里。

    第三人也不是死的,听到动静飞快奔了过来。

    这却是个高大壮汉,手长脚长,两臂伸开几乎就能占掉半个屋子。燕三郎想从他肋下钻过去,被他一捞就捞着衣领,一下提了起来。

    燕三郎还未修习神通,充其量也只是比普通孩子力气大些、动作灵活些,但说到要与成年壮汉正面对抗,十岁孩子还是不够瞧的。

    他举起怨木剑去削对方手腕,结果这壮汉张开簸箕大的巴掌,一把将剑拍了出去,另一只手扼住他脖子提了起来,狞笑道:“小狗,想往哪里跑!”

    被石灰沸眼的不管不顾,高声哀号。这么大半夜的嚎起来,也不知多少人会被吵醒。被捅穿膝盖那人再顾不得抱住腿了,一把捂住他的嘴,回头对壮汉低吼:“别跟他废话,快弄死他!”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要赶紧杀人跑路。

    这声音有几分耳熟,燕三郎侧过头,就看见了一张万万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熟面孔——胡文庆。

    这人不该被押在衡西商会地窖,或者官署的大牢里么?为什么能摸黑来找他?这念头在燕三郎脑海里只一闪就不见了,他气管被扼住,眼下要做的事只有一件:逃生。

    可他身矮胳膊短,人家能一手捏住他的脖子,他却挠不着人家眼睛,己身又被拎在半空,上下左右都不着力,只有头脑被扼得越发昏沉。

    壮汉听了胡文庆的话,就想将他颈骨掰折。不过这时有一只雪白柔荑早一步抬起,在他脑门儿上重重拍下!

第136章 一网成擒(加更)

    “叭!”

    旁人都见不着千岁,只能看见这彪形大汉突然软得像煮熟的面条,咝溜一下趴到地上去了。

    他块头大,推金山倒玉柱般倾倒,在场的只听一记脆响,他磕坏了下巴。

    燕三郎好不容易得了新鲜空气,迫不得待深呼吸几下,紧接着咳得肺都要掉出来了。和半年前住在这里的刘一召相比,他这会儿在邻居耳中听起来可能更像肺痨鬼。

    在他面前,千岁板着一张漂亮得不似真人的小脸,没好气道:“你就是死也不肯解约么?”

    僧气、不爽!就是等不来他求她吗?

    胡文庆:“?!”

    发生了什么事!明明那狗崽子就快被捏死了,为什么是他的人突然萎了?眼看燕三郎转向他,他往后一缩:“等下,我可以解释……”

    话未说完,视野突然被一双血红色的眼睛占了个满框!

    他手底有好几条人命,却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眼神,一时竟然吓得呆住。

    那红色在他眼前弥漫开来,飞快占满了整个世界。燕三郎和这个房屋里的一切都不见了,他甚至瞧不着自己的同伙,身边只有无数半人半鬼一样的东西,有的掉进油锅,被炸得皮酥肉绽,有的被锯子锯成两半,鲜血淋漓,还有的被卷进石磨里,活生生碾成了肉饼……

    可它们都直勾勾盯着他,哪怕眼珠子掉下来,无遮无拦的瞳孔也要转过来,瞬也不瞬地瞪着他!

    燕三郎的卧房里,充斥着两个大男人的尖叫声,声音远远传出去,堪称震耳欲聋。

    男孩:“……”

    千岁背对着他。从燕三郎的角度看过去,只见千岁突然凑近胡文庆,两人四目相对。紧接着,这人就尖叫得像掉进了鳄鱼池的猴子。

    “发生了什么事?”他得大声说话,才不至于被两个人的尖叫声盖过去。

    “给他看了点幻象。”千岁面色无辜,“原来是个色厉内荏的。我才让他看了几帧地狱场啊?这就受不住了。”

    看见燕三郎皱眉,她耸了耸肩:“别担心,他没看见我。”说完这话,就变作一缕红烟,飞快钻入木铃铛里。

    几息以后,墙头跃进一人,对燕三郎道:“你还好吧?”

    男孩一怔,因为这人正是端方。

    他还没走远么?燕三郎抚颈问起:“你怎么来了?”脖子真疼。

    “我找了个酒馆喝酒,听到动静就过来了。”端方检查了他的脖颈,放下心来:“还好,休息两天,指印就会消褪。”

    子夜时还在喝酒吗?也幸好柳沛是商贸要镇,还有开到深夜的酒馆。燕三郎只觉怪异。这人大半夜好端端不睡觉,在自己家附近喝什么酒?

    左邻右舍早都被吵醒,抱怨声随之而来:“谁家嚎丧啊?”

    “大半夜的让不让人睡觉了!”

    还有几家娃娃也被吵醒,孩啼随之而起,伴着两个大人的惨叫响彻天际。

    这下子,是谁也别想清静了。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咦,声音好像是从孙家的偏院传出来的?”

    “那个凶宅吗?”

    “不对啊,那里不是只住个孩子吗?听这声音分明是成年男人了,还是两个!”

    大伙儿的怒火冲天当中,终于加入了一丝小心翼翼。等探头探脑的人多了,才有几个汉子硬着头皮道:“走,去看看。”

    人多好壮胆。

    众人高举火把,去敲燕三郎的院门。

    千岁隐在暗处,伸手一拂,门闩就自动滑落。

    这些人才叩了一下,院门吱呀一声,往里洞开。

    如此异状,让大伙儿面面相觑,互视了几眼才有勇气往里走。

    很快,他们就发现了声音的来源。

    走进燕三郎的屋子,一众男男女女都惊呆了:

    地上三个男人,一个满地打滚,眼上冒着血泡;一个缩在墙角放声尖叫,面上写满了惊恐,嘴里喃喃自语,都是“有鬼,有鬼”,却对众人视而不见;还有一个壮得像半截铁塔,结果倒在床角昏睡不醒……

    相比之下,房子的租客,那个十岁的小男孩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面色如常。

    可是他的神情,却衬得这屋里的一切更不正常了。

    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后生。

    众人不知说什么好,过了一小会儿才有个男人试探着问:“燕哥儿,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燕三郎转向他们,抿了抿嘴:“这三个人溜进来,想杀了我。”

    ¥¥¥¥¥

    衡西商会。

    马掌柜见到燕三郎和端方的时候,忍不住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为截杀案所扰,他这几天都没能睡好觉,直到昨晚躺在一个歌姬丰隆的怀抱里,听她唱着软绵绵的小曲儿,好不容易才坠入梦乡。

    结果才眯了一小会儿,他就被叫醒了。

    还是跟胡文庆有关。只是下午的事儿不大,在衡西商会内部解决就行了,今晚的事儿么,却直接闹去了署衙里!

    “端方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燕三郎看着眼前面色肃然的两个人。大东家杨衡西也来了,一双眼睛瞪得像铜铃,也在问他:“为什么会闹进官署!”

    底下人过来通风报讯时,胡文庆三人已经被押去牢里,萧三郎作为受害者,端方作为施救者和目击证人,同样被请去了官署喝茶,直到半个时辰前才出来。

    杨衡西都可以想象,明儿天一亮,这消息就会插上翅膀传遍全柳沛县!

    真是,还嫌最近衡西商会的风波不够大、麻烦不够多吗,还要再去官署丢一回人吗?

    他一瞪眼就有凶威赫赫。燕三郎微微垂首,低声道:“胡文庆闯进来,我在他膝盖上刺了一剑,他喊叫的动静太大,惊动邻里。端大哥见义勇为,直接将这三人扭送去官署,我本说不用,他却道这是杀人案马虎不得,一定要报官处理。”

    端方闻言看他一眼。

    他赶到时,胡文庆三人已经倒下,伤的伤、晕的晕,有他什么事儿了?他就是一看热闹的。可是燕三郎一下将动手的功劳都推到他身上。

    端方并没有否认。

第137章 刘一召

    “这样啊?”听他这么一解释,杨衡西的怒火没有消褪下去,反而更旺盛了。他方才还嫌燕三郎闹进官署给衡西商会丢脸,现在这小子就说端方见义勇为,马虎不得!这不是摆明了暗讽他?

    但杨衡西没有骂出口,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亏得端师弟及时赶到,燕三还不谢过?”

    对着端方,他脸上的笑容越发亲切了。

    燕三郎果然对着端方一揖到底,唱喏一般道:“多谢端大哥救命之恩!”

    端方满身都不自在,轻咳一声:“三郎也在修行。就算我不去,那几人你也对付得了。”

    “他修行?他那点儿薄弱的底子,我一只手指就摁死了。”杨衡西冷笑,上下打量着燕三郎,那目光如刮骨钢刀,刺得他皮肤都冷嗖嗖地,鸡皮痱子林立。

    只一眼,燕三郎就能肯定,这位大东家确有道行在身,而且颇为精深。

    杨衡西突然想起一事:“对了,我听说胡文庆如中梦魇,恐惧万分,到现在还满嘴喊着有鬼,那又怎么回事?”

    那是千岁用力过猛。燕三郎知道原因,却不能明说,只得摇头:“那我便不知了,要问端大哥。”

    他一下就把皮球踢到端方身上。后者苦笑一声:“是我用药用重了些,他再有个……嗯……”不动声色往燕三郎那里看了一眼,见他手掌背在后腰上,竖起三根指头,于是接着道:

    “再有三个时辰就能清醒了。”

    杨衡西又夸了端方两句。这回连马掌柜都听不下去了,和颜悦色对燕三郎道:“半夜里发生这种事,大东家也是气怒不过。三郎你是受害者,不要害怕,我们一定秉公处理。作为补偿,我让你再多挑一门秘术要诀可好?”

    这是在安抚他了,否则燕三郎因为衡西商会险些受害,大东家却还对他颇有微辞,说出去要寒了其他人的心。

    唉,他这大哥,办别的事都明明白白,可一旦牵扯上韵秀峰就……

    燕三郎点头,作势要告辞,却又驻足道:“那几人可曾说过,他们怎么跑出来的?”

    “那就要等审讯结果了。”

    燕三郎这才谢过两位东家,正要转身出去。马红岳忽然又道:“三郎,我且留下,我有事要交代你。”他转向端方道,“端先生,很晚了,你先去休息罢?”

    端方知机站起,温和笑道:“正好,我也困了。”向燕三郎点点头,走了出去。

    ……

    门关上,马红岳嘴角的笑意消失,转头对燕三郎道:“三郎,我有事问你。”

    燕三郎眨了眨眼,满脸诚恳:“三掌柜请说。”他没有端方那样的身份,在领导面前就要毕恭毕敬。

    马红岳没有马上交代,而是站起来踱了两圈,才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道:“你住到孙家的偏院里,多久了?”

    燕三郎不料他提出的是这个问题,脸上露出愕然,想了想才道:“一个多月了吧?”

    “时间已经不短。”马红岳看了杨衡西一眼,“没有发现过任何异常?”

    燕三郎知道这问题不好回答,当下作沉思状,好一会儿才面露疑色:“没有吧……三掌柜指的是什么?”

    他回答得犹犹豫豫,马红岳反而欣慰,知道燕三郎不是故意敷衍他。“那宅子的来历,我听说你早知道了。”

    “听街坊们谈起。”燕三郎挠了挠脑袋,“在账房里也听见不止一次了。”账房先生们多半都是本地人,平时东拉西扯,什么话带不出来?

    马红岳也知道这一点,轻咳一声:“三郎独居于此,从不心慌?”

    “我也是修行者。”燕三郎先是肃然,然后嘿嘿一笑,“再说这么几个月下来,真未见有甚鬼物作祟,反倒吃着了房租的实惠。”

    “那就好。”马红岳摸了摸自己的小胡子。

    燕三郎见过许多回,知道马红岳心里有算盘时才会做出这个动作,当下不动声色等着。

    果然这位三掌柜轻咳一声:“关于那名死者,你了解多少?”

    “只知道他叫刘一召。”燕三郎如实回答,“好像是个短打客,其他的不清楚。”

    “不是短打客。”马红岳居然给他亲自端来一盏茶。燕三郎连忙接了,知道两位东家后头的诉求大概是很重要了,“刘一召来自鸿雁飞书,不在衡西商会领月钱,但他擅长打探消息,并向各方出售情报。”

    杨衡西在一边有点不耐烦:“他是个情报掮客。”

    燕三郎哦了一声,看起来似懂非懂。

    马红岳即向他解释道:“商场如战场,你也知道商会之间常有比拼摩擦。掌握对手情报越多的、了解市场行情越多的,在商战当中胜出的几率才大一点。”

    燕三郎顿时想起了衡西商会和鸿远商会之间的比拼。马红岳说话可真客气,那是用区区“摩擦”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么?

    “这种情况下,我们偶尔就会从这些情报掮客手里,买些有用的消息。”马红岳停顿一下,说出了重点,“因为交易需要,刘一召时常会在某地住上一小段时间。半年前他到柳沛,就是打算卖给我一个重要情报。”

    燕三郎听得入神,脱口而出:“是什么?”

    杨衡西眯了眯眼,马红岳也轻咳一声:“这便是商业机密了,不便对你明言。”大人就问不出这种话。眼前这个毕竟还是孩子,心直口快。大东家没跟孩子打过交道,马红岳有两个儿子,现在孙子也快出来了,他知道十岁孩子谈吐,哪会有那许多顾忌?哪怕燕三郎看着比同龄人老成些。

    “再说,我们也不清楚那是什么,刘一召还未将情报送到我们手里,他就死了。”马红岳叹了口气,“如果当年我不曾凑巧外出,刘一召的情报就可以直接递到我手中。结果他留在柳沛,没等到我回来,倒先等来了他的死期。”

    燕三郎“啊”了一声,心里却明白,原来刘一召果然是给衡西商会送情报来的。

    大魔王娇养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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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8章 端方可疑

    “他死了两天,街坊才报官。刘一召是为我们跑差才去世的,衡西商会本着道义之心给他料理了后事。至于他携来的情报——”马红岳看了杨衡西一眼,见他点头才接着道,“——我和大当家认为,很可能还留在那个院子里。”

    燕三郎奇道:“刘一召身故,官署没有彻查那个院子吗?”

    “查了,一无所获。”马红岳苦笑,“所以我们想着,三郎在那里住了数月,你又识字,是否在那里见到过字句奇怪的手书、刻痕或者其他怪异之物?”

    燕三郎这回又出神许久,像是在努力回想,最后才挫败地摇了摇头:“那屋子里空荡得很,东西就那么几样,连墙面都重新刮过,实是、实是没见着有什么古怪东西。”他看了看两人,安慰道,“我回去再到处翻翻找找,说不定能找见呢?”

    两位东家并不显得沮丧,毕竟他们和官署、凶手大半年都找不着的东西,这小孩子住上一个多月就能找到才是撞了大运。

    燕三郎脸上的表情是很有诚意了,马红岳拍了拍他的肩膀,微笑道:“那就都指望你了。”

    男孩腼腆一笑,应了声“是”,但心底明白,马红岳根本没指望他。

    三掌柜又道:“对了,如果有人也向你问起此事,你一定要告诉我。”

    说这话时,他满面严肃。

    恐怕,这才是他的真正目的吧?燕三郎自然允了。于是马红岳终于道:

    “好孩子,下去吧。”

    男孩露出了面对上司才有的拘谨笑意,听话地转身离开了。

    ……

    待他走出去以后,马红岳沉下脸道:“端方可疑。”

    “老三……”

    “孙家那院子,我们里里外外翻过无数遍了,也没找见刘一召留下什么线索。”马红岳轻叹一声,“我早说过,只要盯住燕三,或许既可以找到情报,又可以找到幕后那个人。”他一字一句道,“这个把月来,端方和燕三走得很近。我暗中留意过,他是刻意交好那小子。”

    燕三只不过是个账房的小先生,在柳沛举目无亲,端方图他什么?

    杨衡西叩了叩桌子:“或许只是交个朋友。”

    “今晚胡文庆刚闯进燕三住处,端方就赶到了。”马红岳瞪着他,“大哥,你说说天底下怎会有这样凑巧的事?那会儿可是子时!什么人子时还在别人家门口闲逛!”

    杨衡西抱臂,在屋中来回走了几圈。

    马红岳苦口婆心:“大哥,端方这小子当真可疑!”

    杨衡西沉吟良久。

    马红岳都以为今晚到此为止了,哪知他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倒是在閬城打探到一件情报。”

    “鸿远商会的柳老头,这小半年来在桃城、高头岭等地露面好几次了,不像过去几年那么深居简出。听说他拜访了好几位从前的老朋友,手里都有些势力,包括閬城城主。”

    “他还想着报仇?”马红岳目光一凝。桃城离这里就已经很近了,“他跟我们仇深似海,我们的商队被截杀,幕后人保不准真是他!但柳老头沉寂了十几年,我们都以为他认命了,结果他又突然跳出来运作这些。”马红岳沉声道,“这里有古怪吧?”

    “幕后人?”杨衡西冷笑一声,“我敢用项上人头打赌,幕后人一定就是这死老头子!”

    马红岳低着头,好一会儿才道:“大哥,我知道你想洗清端方的嫌疑。不过我提醒你,刘一召的死法和我哥哥如出一辙,都是突然咳血而亡,只不过刘一召发病更快,一晚上都没挺过去。我哥却在病榻上足足煎熬了三天!”

    杨衡西放缓语气:“我记得,我始终记得老二是怎么死的。但大夫和仵作给出的病理却不相同,那是毫不相干的两种恶疾。”

    说起这个,马红岳眼睛都红了:“都是咳血症吗?我说过无数回了,对方一定精擅药理,才能配制出这等毒物!商会经手过千奇百怪的药物,你我都晓得那不是难事!”

    “幕后凶手并不忌惮让你我知道这一点!”他一字一句,“他在挑衅我们,这个人就在我们身边!心思冷静、精通药理,并且怎么看都不像凶手!”

    杨衡西深吸一口气:“老三,我知道你怀疑端方。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我们从前做事,需要证据吗?”马红岳冷笑连连,“以前你出手杀人的时候,管对方要过证据吗?为何现在轮到端方,你就下不去手?大哥,我知道你费尽力气要讨好梅晶,可那女人根本不会领情!她也不会收你为真传弟子,只会趴在衡西商会身上敲骨吸髓……”

    “够了!”杨衡西一掌拍在书案上,打断了他的话。

    他手掌如砍刀,厚重的紫檀书案从中“咔嚓”一声断作两半。

    马红岳一下住了口,看看书案,再看看他,眼里的怒火喷薄欲出。

    杨衡西强壮的胸膛起伏几下,才低声道:“我会好好考虑的。如是端方所为,我一定给老二报仇!”

    马红岳哼了一声,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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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衡西商会已经灯火通明,燕三郎踏出门外,看见边上就站着几个护卫。

    他没有停留,但走得很慢,缓缓拾阶而下。就在这时,拐角处走出一人,向他打了个招呼:“三郎!”

    正是端方。

    燕三郎顺势停下脚步:“你还没走?”

    “睡觉的地方就在不远,我不急。”端方信手往窗外一指,也不晓得指去哪个方向,“他们可有为难你?”

    “他们为何要为难我?”

    端方声音压得更低了:“大东家脾气不好。”

    “是不太好。”燕三郎深表赞同,“不过马掌柜开了口,让我多选一本秘法以作补偿。”

    “那敢情好啊。”端方眼睛亮了,“明天我也去,替你作参谋。”

    燕三郎本想回绝,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有劳了。”

    他没拒绝自己,端方更高兴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困了么?要是不困,我们去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