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30分节

第二百九十一章最后一抹阳光

    “吕筱筱,你能不能别自作聪明?我们夫妻已经落到这不田地,你还想我们如何惨?”

    曲小白向来骄傲,本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这个亘古箴言,她在吕筱筱面前向来一副混不吝姿态,似这般服软的姿态,还真是少见。

    吕筱筱一时有些迷茫,“是真的?”她蹙起如远山黛色般的眉,“他竟然真的失智?”

    曲小白无话可说,气得撇开脸。

    杨凌从屋里跑了出来,看见两人站在门外对峙,不由一怔,吓得往曲小白身后缩,充满恐惧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吕筱筱。

    曲小白握住他的手,柔声安抚:“不怕,有我在,她不会伤害你的。”

    吕筱筱的眼中仍旧带着几分疑色,打量着杨凌那张好看如往昔但眼神已经全无犀利之色的脸,眯起了眼睛,“这药怎么回事?为什么倒掉?”

    曲小白无奈地吐了一口气,“他不肯喝。用尽了办法也不喝。”

    “那就强迫他喝啊!”

    吕筱筱忽然劈手夺过她手中的药碗,曲小白措手不及,慌乱地喊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要吓唬他啊!”

    曲小白却不是吕筱筱的对手,她话还没说完,就见吕筱筱衣袖中滑出一柄匕首,寒光一闪,将匕首横在了杨凌的脖子上,药碗往杨凌嘴上一怼,“喝掉!不然就杀了你!”

    杨凌牙齿打颤的声音清晰在耳侧,同时,曲小白还闻到了什么味道。她颤抖着,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站在她身后的杨凌。

    他衣衫下摆已经湿了,整个人都在颤抖。

    一刹那,曲小白只觉天旋地转,血气直往上涌,一股血腥气充斥口腔,连眼珠子都红了。

    “吕筱筱,我杀了你!”

    怒吼声如同癫狂的野兽,她动作比平时迅疾百倍地薅住了吕筱筱的头发,张嘴就咬在了她的脖子上。

    吕筱筱也是懵住了。

    那个强悍到无敌的杨凌,那个眼中无一物的杨凌,竟变成今日这个样子……脖子上忽然传来疼痛感,一股血腥气在鼻端弥漫开,她那样的绝世高手,竟然被一个没有武功的弱女子扑倒在地撕咬。

    曲小白完全就像是一头野兽,用她尖利的牙齿撕咬着猎物不放,吕筱筱自来没有吃过这样的疼痛,一时有些发懵,她手中的刀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曲小白的手中,曲小白握着匕首狠狠扎向她心口处。

    一股鲜血迸流,血腥气弥漫,但匕首只扎下了两寸,便再也扎不动。一只大手攥住了曲小白的手脖子,不见用力,只是那么一甩,就把她甩了出去。

    是吕浑。

    曲小白纤弱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长长的弧线,像断线的风筝一般,疾疾坠落。

    “小主母!”喊声四起,一道人影疾速飞来,在即将摔在地上前一刻,接住了曲小白纤弱的身躯。

    变故其实只在一瞬间,即便他们都在周围护卫着,也没有料到曲小白会忽然和吕筱筱动手,更没有料到已经到了起杀心这样的程度。

    吕筱筱的人也没有料到,若非吕浑到的及时,曲小白那一匕首势必会扎穿吕筱筱的心脏。

    “杀!”吕浑咬着牙,狠狠下了命令。

    辛青君把曲小白放在地上,蹙眉疾问:“小主母,怎么回事?”

    曲小白双眼通红,睚眦欲裂,只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杀!格杀!”

    辛青君震惊地看着她,目光扫到缩在门槛边的杨凌,他的衣裳上湿乎乎一片,门槛边还有打碎的药碗,但很明显,衣裳上不是药汤。

    辛青君的手猛然攥成拳,青筋暴突。

    但他还没下令,小神医董朗就已经拔剑杀了过来,有他带头,院子里的暗卫和护院齐齐祭出了兵器。

    霎时间,两方人马杀在了一起。

    吕浑抱了浑身是血头发衣裳凌乱的吕筱筱,急忙往后院走,口中喊道:“公主,你坚持住,我去找大夫!”

    曲小白的目光一直就在吕筱筱身上,见吕浑要带走她,从靴子里拔出了匕首就追了上去。

    她虽没有内力,也不会什么绝世神功,但好歹也是练过搏击的,脚底下的速度并不慢,穿过厮杀的人群,直奔吕浑和吕筱筱。

    “小主母!”辛青君反应过来,急忙追上来,“冷静!”

    他一把扯住曲小白的手臂。曲小白不及他力气大,被他拽住,寸步不能前,她猛回头狠狠瞪着辛青君,一口牙齿几乎咬碎,“去他妈的冷静!今日不杀吕筱筱,我曲小白誓不为人!辛青君,你若是条汉子,就放开我!我不指望你帮我动手,我自己动手!”

    “你去也只是送死!你打不过吕浑!”

    “死就死!那就一起死!”

    哪怕是在场的人杀红了眼,也都被曲小白的嘶吼声震得一颤。

    “放手!”辛青君握住她的手腕,利落地下了她手中的匕首,“去护着你的夫君,人我帮你杀。”

    哪怕是在杨凌受伤的时候,他也没有见过这样的曲小白。可能那时候到底是存了一线生机,她不想放弃。但现在的曲小白,已经半点生的希望也不抱。

    辛青君能感觉到她身体里的绝望因子,就像是无底的黑暗。

    辛青君把曲小白放到杨凌身边,身影一闪,朝后院奔去。

    他速度快得惊人,只看见一道残影飘过,奔向后院。

    “辛青君!你不要犯傻!”一柄长剑闪着寒光,迎着辛青君而去,阻断了辛青君的路。

    这个时候,整个院子里唯一还有理智的,无外乎慕南云了。

    慕南云横剑,沉声道:“辛青君,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今日你若跟他们一样犯傻,就再也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慕南云剑上隐隐流动的剑气,似一堵实质的墙,挡在辛青君的面前。若想突破过去,势必要和慕南云动手。

    “这件事与你无关,让开!”辛青君厉声道,手中也掣出了剑,与慕南云对上。

    “辛青君!你知不知道杨凌身上还背负着一笔滔天仇恨?他若这样死了,你一千个一万个辛青君都不够给他偿命的!”

    辛青君心中一震,眯起眼睛,“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那么聪明的人,别告诉我你没有察觉,他的身世很有问题!为什么他会装傻十几年,为什么几年前他被人刺杀以致失智,为什么他身上有那么多的谜团,为什么宫里有人盯上他……我言尽于此,你好好想想!”

    辛青君被慕南云的话震得懵住,手中的剑渐渐放下,眸中透出危险的神色,“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你又不是没有人脉,大可去查一查,我到底有没有说谎。”

    慕南云看他已经没有杀气,也就收回了手中的剑。

    辛青君只犹豫了一瞬,咬牙道:“你先把那个女人带走,告诉她,这笔帐,我们迟早会和她算!”

    辛青君一转身,回到了二进院。

    厮杀未止,满院血腥,辛青君没有阻止,只是走到了杨凌和曲小白面前。

    曲小白抱着瑟瑟发抖的杨凌,双眼空洞,漠然地看着眼前厮杀的场面,辛青君轻声唤了一句:“小主母。”

    曲小白眸光一厉:“你没有杀她?”

    “小主母,听我说。”辛青君语气尽量放得柔和,“主上他……”

    “是慕南云拦住了你吧?”曲小白冷冷一笑,仿若冰裂,“他是不是说,杨凌身上有一笔血海深仇等着他去报?”

    辛青君一惊:“你知道?”

    “杨凌为了这笔仇,人生过得猪狗不如,被人欺,被人辱,就像现在一样。那不是他想要的仇,那是别人硬加在他头上的。他或许生出过寻根报仇之心,但我们在一起之后,他就已经断了那个念想。他甚至连真相都放弃了,只是唐木乔花言巧语,以他师门的覆灭威胁他,他才不得不去查明真相。”

    辛青君震惊地看着曲小白。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曲小白嘴角边却忽然逸出一抹如地狱之花般的笑,“也罢,既然我是他的妻子,那就再苟延残喘几日,替他查明这身世之谜,报这所谓的血海深仇。”

    辛青君心里的一口气,不上不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生亦艰难,死亦艰难。

    曲小白挣扎着站起来,辛青君忙伸出手来扶住她。她无力地喘了口气,“帮我把杨凌抱回屋里,准备热水。”

    她扶着门框,踉跄进屋,再没看厮杀的人群一眼。

    辛青君亦没有再管,抱了杨凌进屋,把杨凌放在董朗和云不闲睡的榻上,转身出门,去打水了。

    曲小白俯身在杨凌身边,握住杨凌冰冷颤抖的双手,搁在颊边,眼神里全是阴鸷,连语气也是阴冷的,“杨凌,你放心,这世上谁欠你一分,我定让他还你百倍千倍。”

    她轻柔地把沾在他颊边的乱发抿到耳后,望着他莹若冰雪般的肌肤,空洞无神透出恐惧的眼眸,她充血的眼睛里终于透出一点柔光来,如同黎明前点在天际的启明星的那一点光,撕开最黑暗的夜幕。

    这世界纵使完全被黑暗侵占,他也是她最后一抹阳光,而她始终因他温柔。

第二百九十二章孟景凡

    入夜之后,打斗声渐息,黑暗降临,秋风四起,萧瑟的风声拂过庭前秋槿,肃杀之气萦绕在院落的上空迟迟不去。

    慕南云带走了吕筱筱和吕浑,吕筱筱的侍卫们尽皆丧生于孟府院内,孟府的人也牺牲了不少,但至始至终曲小白和辛青君都没有下过一句停战的命令。

    泄恨也好,复仇也罢,和吕筱筱之间那薄如蝉翼的窗户纸一旦捅开,便再无修复的可能。

    曲小白给杨凌洗净了身体,换了干净的白色中衣,坐在床沿给他擦头发。因为他没有办法喝药,董朗给调了中药浴汤,他身上丝丝缕缕的中药香气萦绕于曲小白鼻端,曲小白凑在他头发上闻了闻,柔声道:“真香。改天让小董给我也调一个试试。”

    她动作轻柔,泼墨般的黑发在她指端绕啊绕,她就像是一个玩心重的孩子,杨凌的墨发就是她最好的玩具。

    杨凌静静的,既不闹,也不出声,任由她把玩他的头发。仿佛一个木头人一般。

    曲小白没有过多地去关注他的神情,看看手里的毛巾已经浸透水,又换了一块新的,如此反复,直到把头发擦得干了才算完。

    晚饭没有吃。连杨凌都没有给他饭吃。杨凌也没有再嚷嚷饿。

    擦干了头发,她把杨凌按倒在枕头上,顺势就在他身边躺下,紧紧贴住他的,见他眼睛始终不肯闭,她又起身把蜡烛熄了。

    没想到,光线一暗,杨凌就猛地坐了起来,发出恐惧的叫声,曲小白忙抱住他的头,“不怕不怕,我把灯点上。”

    她摸着黑去找火器,但眼睛还没适应黑暗,什么也瞧不见,手在桌子上划拉了几下,便听到一声物体坠地的声音,想来是火器掉地上了,她忙下地去摸,匆忙之中,额头一下子就撞在了桌角上,直撞得她眼冒金星,她忍着疼,摸到了火器,打亮了,点着了烛台上的蜡烛,这才坐回到床榻上,“好了,没事了。别害怕。”

    她温柔安抚杨凌,却没想到,杨凌在看到她之后,“嗷嗷”叫得更大声了,人也跟着往床角缩去。

    曲小白不明所以,仍旧安抚:“没事了没事了,你不用怕。”

    安抚的话丝毫不起作用。曲小白摸不着头脑,但只觉被桌角撞到的部位疼得紧,便一边安抚一边去揉痛处,一揉,便觉不对劲,手拿下来一看,全是鲜红血迹。

    怪不得杨凌害怕。

    他见识了那一场厮杀,如何能不留下阴影。

    曲小白赶忙去把手洗了,对着铜镜照了照,发现额角撞出了寸长的口子,血流下来,鬓角全是血渍,刚才一着急,竟没有感觉到。忙用毛巾蘸着清水擦洗了,看看房中还有云不闲留下来的金创药,她对着镜子倒了些药粉在头上伤口上,拿纱布缠了,看看没有血渍了,这才回来,抱住受了惊吓的杨凌,轻拍他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不怕。”

    杨凌蜷缩在床角,迟迟不肯放松警惕,曲小白连哄带骗安抚了小半个时辰,才哄得他躺下。

    许是真的乏了,杨凌躺下没多久,便沉入梦乡,发出轻微的鼾声。

    曲小白在他身边躺着,脑子里一片空白,却就是睡不着。

    迷迷糊糊躺了一夜,次日,杨凌还在沉睡的时候,她就爬了起来,把昨晚睡在隔壁的云不闲给叫了起来,把杨凌托付给他,然后出了门。

    董朗昨天打斗中受了不轻的伤,胳膊腿上都挨了一刀,云不闲给他缝了针,包扎了伤口,但他一时半会儿也不能照顾病人,辛青君本来把他撵去前院休息养伤来的,但曲小白起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在清晨的薄雾中一瘸一拐地往这边走。

    她本来是要去找辛青君,见状便先迎上前,董朗看见她那一双大黑眼圈,不由轻叹,“没睡好吧?你这样不行,回头我给你开点助眠的药。”

    曲小白倒也没有拒绝,点点头:“好。不过,你这是干嘛?不要命了?”

    “咳咳,我这点小伤哪里就和命不命的扯上了?我有数,你放心吧。主上今天得吃药,我去把今早的药给做出来。”

    “也好。那你小心些自己的伤,不要留下病根儿。”

    “放心吧,我有数的。”董朗摆摆手,朝药炉的方向走去。

    曲小白知道劝也没有用,只好由着他去了。所幸伤并不致命,又有云不闲给他处理了伤口,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清晨的雾气里还夹杂着浓郁的血腥气,闻着令人作呕,曲小白站在原地,远远看见辛青君朝她走过来,她就没有动。

    辛青君亦是一夜未眠,一双眼睛泛着猩红色,素来温文雅致的脸庞,如落了秋霜一般冷寒,还透着些死寂。

    “小主母,起来了。”他问候了一句,瞧曲小白脸色,虽然很憔悴,但至少不似昨夜那般癫狂绝望了,他稍稍放了点心,“慕南云已经带吕筱筱离开了,咱们接下来,回杨树屯吗?”

    曲小白点点头,“我正为此事而来。你昨天去杨树屯,那边的进度如何?”

    “房子已经建好,赵元怕你们着急入住,还提前在房中都点了炭火盆祛湿,现在可以入住了。我昨天已经吩咐人去采购一应用度了,估计今天就能办好。”

    “那上午就收拾一下,咱们午后回去。”

    应对自如得好似从前那个果决的曲小白。

    但毕竟是不一样了。辛青君知道,以后的曲小白,都不会像以前那样活泼善良了。

    但他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我马上去安排。届时只带两位大夫和那三个仆妇回去,余者皆留在这边。”

    曲小白“嗯”了一声,想想没有别的可吩咐的,便道:“我回去照顾杨凌了,你费心。”

    她回到屋里,杨凌还没有醒,云不闲正在给他把脉,她在云不闲对面坐下来,温声道:“老云,如何了?”

    云不闲换了只手把脉,压着声音,怕惊醒了杨凌,“身体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不过,脑子的症状,应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治愈的。”

    曲小白深吸了一口气,“这个我有心理准备。咱们回杨树屯,慢慢治。老云,这几天他情绪不稳定,你看看,药里是不是加点安神的药?我怕他闹起来会伤到自己,等他身体好些了,咱们再把这个安神药去掉。”

    “这是自然。小董那里有一种药,对身体没有害,也不会伤害脑子,即便是长期服用,也没什么副作用。”

    “这就好。”

    云不闲把完了脉,又细细检查了一边杨凌身上有没有旁的伤,顺便把昨天在花丛里划伤的小伤口也处理了一遍,重新上了药。

    “小董那里的好药,真不是一般的多,也幸亏有他。在内科上,我还真是不如他。其实他外科也很不错。”云不闲对董朗盛赞有加,其实也是想着借闲聊开导一下曲小白心胸。

    她表面上瞧着是没有什么事了,但心里的压力,肯定是不小。

    曲小白明白他的好意,强挤出一点笑意,道:“这次得多谢你和他,如果没有您二位,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身为大夫,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更何况伤的人是小主子呢。”云不闲也不太擅长开导人,只能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

    外面天色渐渐亮起来,辛青君把大家都叫了起来,开始准备东西往杨树屯搬。孟景凡对辛青君的决定颇有微词,他以留在府中方便照顾为由,想要留杨凌下来,就算不留下来,也得多派几个人跟去杨树屯。

    辛青君严词拒绝,并申明没有命令谁敢靠近杨树屯,就请家法。孟景凡气得生了半晌的闷气,最后还是来找了曲小白一趟。

    杨凌依旧在睡,曲小白怕扰了他,就出门走到远处的一处花树下,蔼声问道:“孟管事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问一下,为什么不能让主上留在府中养伤,这里毕竟是在县城,无论是衣食住行或者买药,都比乡下方便。”孟景凡倒也不啰嗦,开门见山地说道。

    曲小白没有和他动怒,只是平和地道:“多谢孟管事的好意。只是,杨凌这病看来一时半会儿也好不了,留下来只会拖累大家。大家都有正事要做,做好自己的事,就算是对杨凌最大的帮助了。”

    “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治好主上的病,当然,其余的事我们也会做好的。这并不冲突。”

    “孟管事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替杨凌谢谢你。只是,杨树屯的环境更适合他养病,我还是打算带他回去。”

    “那也应该多带些人手,万一那五公主又杀回来怎么办?”

    曲小白婉拒:“不必了。青君会安排合适的人手过去的。如果有什么事,这里离杨树屯也近,可随意往来,不过是多花个把时辰的事。”

    曲小白说完,便不再理会孟景凡,转身离去。

    她语气虽温和,但冷淡的态度就像一根根芒刺,扎得孟景凡实在不舒服。

第二百九十三章咱们回家去

    曲小白从来就不反对手下人有主见,相反她最喜欢的就是有主见的人。但对于不考虑大局的人,或者心胸狭隘目光短浅的人,她从来都不会沾染。

    显然,孟景凡属于这类人。

    搁在以前的脾气,这人如果在她手下做事,她会毫不犹豫开了。但现在,经历了那么多之后,她若再没有点容人的涵养,那也太对不起这段血火经历了。

    回到屋里,杨凌醒了。

    目光仍旧是呆滞,云不闲想要给他做针灸,但他自然不会配合。曲小白便直接喊了辛青君,点了他穴道。

    虽然这样做效果会大打折扣,但总好过不做。

    花了半个时辰做针灸,做完之后,张氏摆了早饭,仍旧是容易消化的,这回只摆了杨凌一人的量。

    但杨凌吃的不多。

    曲小白没有强求他,他不肯再吃了之后,便坐下来,默默开始吃他剩下的粥,张氏忙道:“我去给夫人拿,本来是怕郎君又抢了夫人的饭菜,吃多了会积食,既然郎君不吃了,我这就拿去。”

    曲小白道:“再添一碗粥来就够了。”

    她本来饭量就差,现下这种情况,完全是在强迫自己吃,为了不倒下罢了。

    张氏又端了她的饭菜来,粥和菜都齐全,还拿了两个油炸饼来。

    “夫人这几天太累,得多吃点儿。”

    曲小白刚拿起饼,咬了一口,就被已经吃完了的杨凌给夺了去。

    曲小白抿嘴一笑,“你爱吃这个啊?早说啊。对了,张大娘,他爱吃包子,中午给他蒸包子吃,眼下应该有大白菜了,蒸白菜猪肉的,里面放一把海米,他爱吃。”

    “好。”张氏答应着,也跟着强颜欢笑:“我记得郎君的确是爱吃包子的。”

    曲小白笑着揉了揉杨凌的脑袋,“中午有包子吃咯,你留点儿肚子啊。”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她叨叨叨说个没完。

    总有一天,他会听懂的。

    吃完饭,给杨凌擦洗了手脸,稍歇一会儿,董朗送来了药。

    一粒一粒绿豆大小的小药丸,都是裹了一层蜂蜡,足有几十粒,可见是很费了一番功夫。

    曲小白把药接了过去,将凳子拖到杨凌面前,与他对面而坐,“咱们吃甜甜豆咯。”

    她拈起一个,“张嘴。”

    杨凌并没有听话地张嘴,显然是没有听懂她的话,也不知道她手里的是什么东西。曲小白只好捏住他的下巴,杨凌嘴巴微张,她顺势把两粒药丸送进他嘴巴里,“吞下去,是甜的。”

    头几粒,杨凌倒是乖乖吞了,但后面他就开始含在嘴里不吞,药丸的蜂蜡化掉,苦味很快就蔓延开,杨凌整张脸皱成了苦瓜,曲小白忙拿蜂蜜水给他,“喝下去,甜的,喝了就不苦了。”

    虽然杨凌苦成了苦瓜,却没有往外吐药,喝了蜂蜜水之后,又费了些时候,把剩余的药也喂他吃完了,天色就已经不早了。

    外面秋色正浓,阳光明媚金风送爽,曲小白拉了杨凌的手,想和他去外面院子里走走,杨凌被她拉到门前,却死活不肯再走。

    曲小白没有硬拉他出去,命张氏寻了纸笔,在屋里教杨凌画画儿。

    杨凌连笔都拿不好。

    他从前的字算不上顶顶漂亮,但也是写得铁画银钩别具一格,现在却练笔都不会拿,只会满把攥,在纸上乱涂乱画。

    他粗暴地画了许多叉。

    曲小白心里咯噔一下。

    这根本不是简单的失智。

    他在心理最脆弱、没有一点自控和调节自我的能力的时候,经历了那样暴力的事情,必然是会在心理埋下阴影。

    董朗和云不闲都是不懂心理病这一科目的,她也只是懂得皮毛,看来,要好好和度娘学一学心理学了。

    好在是还有度娘这个好帮手。

    曲小白一边看杨凌在纸上画叉,一边开始搜索度娘信息库里关于心理学的著作。

    要从哪里着手,她实在不知,在大略翻看了一些索引书目之后,暂时锁定了几本,

    她先拿了纸笔,开始在脑子里翻看这些书,一边翻看,一边记下重点。

    董朗待在屋里没走,见她又在写东西,便也凑上来看。看了几页之后,却发觉不是医书,看得他有些犯糊涂。

    “你也感兴趣吗?那我写详细一点。”

    “这样的话,你会不会太累?”

    “没关系。反正我也是要从头学起,有你和我一起,有什么不理解的地方,还可以互相讨论一下。”

    “你也要学?这难道不是抄给我们看的?”

    “不,我也要学一学。”

    “你以前没学吗?你明明都装在脑子里了啊。”

    董朗小直男偶尔也很敏锐。

    曲小白面不改色,这种情况已经应对很自然,“我有过目不忘的本领,但我不喜欢读书。嗯……这么说吧,就是囫囵吞枣不求甚解。”

    “……”

    那你干嘛要吞这些书到你的脑子里啊?

    好在在场的小董和老云都不是爱深究这些闲事的,他们只要能够研究医术就够了。

    曲小白开始详细抄写。董朗在看了几页之后,很快就发现,这是研究另一种病症的——心理病。

    云不闲对这些不感兴趣,没有继续看,倒是董朗看得十分认真。

    曲小白不由打趣他几句:“你一个小直男,肠子都不会拐弯的,怎么还能看得下去这种手札?”

    董朗道:“我明白你写这些是为什么了。”

    他犀利的目光在杨凌身上扫过,但没有多说话。

    曲小白明白他是看懂了,与他心照不宣,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她为了求快,写字很潦草,很多字甚至董朗都不能看懂,还要再请教她。两人一个写一个读,杨凌握着一支笔也在一旁画,曲小白写了一个时辰左右,杨凌也画了一个时辰左右。

    午饭准备好,张氏来请示过后,曲小白便收了笔墨纸砚,先开饭。

    大屉的包子端到桌子上,再配以熬得浓稠的小米粥,虽然简单,但是很吸引人。曲小白招呼张氏等人也坐下,大家都围坐在一桌,陪杨凌一起吃。

    但杨凌吃的依旧不如先前多。

    曲小白也没有强迫他,大家在一起,起初都是沉闷的,她却是那个最积极调动大家情绪的人,看大家都提不起兴致来,她甚至提醒大家,以后在杨凌面前,都不许苦瓜着一张脸,就算是强颜欢笑,也得装得高兴点。

    董朗是最先明白她的话的人,她写的那些手札上,已经开始出现类似的问题。杨凌需要一个相对温暖和谐的环境,他对周围人的态度,还是很敏感的。

    午饭吃完两刻钟,董朗又拿出了他制作的那些小黑豆。

    杨凌看见之后,直接苦着脸缩在了墙角。

    曲小白拿一个小盅把药装了,走到杨凌面前,就地一坐,柔声开口:“来,杨凌,吃药了。”

    虽然声音和以前一样温柔好听,但很明显,语气并不像开始那一日哄着他的时候那样软了,甚至,还有了一点点命令的意味。

    杨凌看着她的眼神,依赖中又多了些……害怕,嗯,是害怕,就像小孩子怕家长似的那种害怕。

    杨凌微微张开了嘴巴,曲小白翘嘴角一笑,拈了两粒药放在他的嘴巴里,她顺便拈了一粒放在自己嘴里,“唔,还挺甜的。”

    云不闲调了一杯蜂蜜水,递给了张氏,张氏走到曲小白身边,随时等着她要蜂蜜水。

    杨凌也看见了蜂蜜水。

    他极快地伸手,把曲小白手上的药盅给抢了过去,把里面的药一股脑倒进了嘴巴里,然后,伸手就又去抢蜂蜜水。

    曲小白怕他手上没准头,喝呛了,先他一步把水端走了,送到了他的唇边,他的目光从不悦到欣喜,终于有了一点空洞恐惧之外的神色。

    曲小白淡淡弯了弯嘴角,“今天这么厉害。”

    吃完了药,曲小白给杨凌换了件干净衣裳,那厢辛青君亲自过来通知,车马已经备好。

    杨凌仍旧不肯出门,曲小白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仍旧点了穴,背出去吧。”

    这活儿自然是辛青君亲自干,别的人他还不放心呢。

    马车在大门外停着。出门之后,曲小白正看见对面的高门大院。黑漆的大门,门楣上写着“柳府”两个字,门前两座石狮子,威武雄壮地蹲守大门两侧。

    大门是紧闭着的,里面一点声音也没有传出来。曲小白眉心微微一蹙,问身边的辛青君:“这家住的是什么人?”

    辛青君道:“是朝中退下来的一个大官,姓柳。”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昨天闹出了那样大的动静,这院子里却是纹丝儿不动,甚至连个出来打探情况的都没有。

    果真是大户人家涵养好沉得住气?还是……她无意去探究,但心里实在是觉得不对劲。她瞥了辛青君一眼,见辛青君面色无异样,便先上了车,打着车帘,帮辛青君把杨凌给送到了车上。

    车上铺得很厚,暄软舒适,青君顺手解了杨凌的穴道,曲小白握了他的手,笑着说道:“咱们回家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慢走不送

    杨凌表情木木的,家这个字眼,似乎还不大理解。但曲小白的手很温暖。虽然那手上有很多薄茧,握着兵不舒服,但却让他安心。

    这辆马车由辛青君亲自驾着,后面董朗和云不闲一辆马车,三个仆妇一辆马车,驾车的是辛青君安排的两个心腹人,并不是普通的车夫。

    胡大孟景凡及一院子的都出来相送,辛青君与他们道别之后,特意嘱咐了一句,不经允许,谁也不许擅自去杨树屯探望,有事的话他会送消息过来。

    胡大依依不舍,孟景凡面色不郁,但曲小白再也没有掀开车帘看他们一眼。

    县城离杨树屯并不远,辛青君把车赶得平稳且快,一行人没有再去镇上的宅子,直接奔赴杨树屯的新家。

    不消半个时辰,就已经到了村口。村子里的街道不那么平整,辛青君放缓了速度,谁知速度一慢下来,杨凌忽然就从车里钻了出来,曲小白都没来得及拦住他,他就已经跳下了马车,速度快得简直和他以前有一拼。

    连辛青君都没有注意到,更没有来得及阻拦。

    村口,是杨二河的家。

    杨二河的媳妇金枝自打上次杨凌恐吓她之后,几个月以来,一直都是对杨凌心怀恐惧的。

    忽然见一队豪华的马车过来,本着看热闹的好奇心,她没有立即回家,马车进村,车上忽然跳下来杨凌,把她给吓了一跳,正要夹紧尾巴往家里逃,却忽然觉得,杨凌有些不正常。

    跳下车的杨凌,神情木然,在看见她以及大槐树下聚集的闲人之后,还面露恐惧之色,身子往马车上退去。

    “哈哈,莫不是又傻了吧?”金枝在察颜观色这种事情上,倒是真的机灵。

    曲小白追下车来,正听到这句,她杏眼一瞪,眸中的冷冽之气似风刀一般,金枝吓得闭上了嘴巴,身子往后退去。

    恰逢杨二河出门去干活,在门里就听见了她嚷嚷,他走出来,看见是杨凌和曲小白,虽然心下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但自家婆娘的话他是听见了的,没等曲小白等人开口,他一巴掌就扇在了金枝脸上,喝了一声:“还不滚家里去!这张嘴再不知道收敛,老子休了你!”

    曲小白对杨二河没有什么坏印象,且他也帮过自己,娶了这么个婆娘,也够他糟心的,便没有再说什么,扶了杨凌上车,杨凌笨拙地爬到了车上,眼睛里仍有惧色。

    曲小白握着他的手,轻声安抚:“没事,都是不相干的人,我不会再让他们伤害你。”

    辛青君重新赶起了马车。

    大槐树下,村民们早看见了这一幕,虽然没有敢上前说什么的,但都在小声议论着。

    曲小白耳力好,听得一清二楚。

    她面无表情,淡淡地吩咐辛青君:“青君,明天你跑一趟张敬林那里,将这个村子买下来吧。村子里的人,按人头每人五十两银子,全都迁走,一个不许留下来。周围的地,圈下来,盖上围墙,一个闲人不许进。”

    狠还是小主母狠。简直和主上杨凌的手段一样令人拍案叫绝了。

    辛青君淡然地答了一句:“好。”心头却是翻腾不已。

    出了村子,一路往新家走,新铺的路面全部是青石筑成,平整且宽绰,曲小白想起几家交好的人家,还有那几个绣娘,又吩咐辛青君记下他们的名字,届时不用赶走,绣娘们直接举家挪去镇上宅子里,在那里做工、生活,赵元和杨柱子留下,他们都是信得过的人。

    “哦,对了,我爹娘也住在这个村子里,到时候别给赶错了。”想起曲东子来,曲小白头疼。

    马车到青石路上之后,曲小白撩开了帘子。

    数月不回来,再回来这里已经一派秋色。

    草色微黄,天色高远。地里夏天的庄稼收完之后,按照她之前的指示,全部种上了萝卜白菜,一眼望去,一派青翠。

    耳边有流水潺潺,水侧的山依旧裸露着它锈红色的山体。

    辛青君感叹地道:“这里果真是景色怡人,主上在这里住下来,的确很好。”

    不远处一片红砖绿瓦的房子入目,挺大的一片,目测占地要有十亩以上。

    当初曲小白和杨凌得到的那片荒地不过五亩地,盖房子的时候,她又花银子把周围的地也买了下来,都算做了宅基地。

    横竖都是荒地,也没花几个银子,只是这片房屋后来加了不少的预算,也比一开始的规划阔气了很多。

    黑漆的大门前,站了不少的人,远远就看见人头攒动,曲小白料想是杨柱子赵元和那些绣娘一干人等,曲小白吩咐辛青君:“让那些人都撤了,只留杨柱子叔和赵元哥即可。”

    辛青君勒马停下,跳下马车吩咐了几句,除了杨柱子和赵元,众人急忙避散,辛青君见众人都避开了,正要离去,却见大门旁边还站着几个人,辛青君蹙眉,走上前去,问道:“你们几位是……”

    辛青君知道来这里等待的,必然是两位主子交好的人,所以态度还算恭敬。

    这三个人是曲东子一家。

    辛青君翩翩公子,衣着虽然低调,但也是透着贵气奢华的,这样的人物都给自己的女儿女婿赶车,再加上女儿女婿如今竟然盖了这么阔气的房子,曲东子难免就骄气了起来。

    “我是这家的老爷……”

    辛青君:“……”立即明白了这位是谁,转身朝马车走去,禀告道:“小主母,您的父亲母亲及兄长,就不用赶了吧?”

    “兄长可以留下,那两个人,让赵元送他们回去,改天我会去见他们的。”

    这几天无论她面上如何强颜欢笑,心里的绝望和颓丧却是从不曾减少半分,冷酷也随着杨凌不见好的病情与日俱增。

    辛青君重新回到了大门前,脸色沉如水,淡声开口:“曲老爷,曲夫人,小主母说,请你们先回家耐心等几日,等这边安排好了,再去看两位。”

    曲东子斜着眼睛打量他几眼,“你是我女儿女婿的奴仆吧?谁教你的规矩,这么跟主子讲话的?”

    辛青君:“……”小主母,您这爹爹……有点难搞啊。

    辛青君淡淡一笑:“赵元兄,还麻烦你把二位老人家先送回去。”

    赵元昨天已经和辛青君见过,辛青君也大致说了说情况,赵元是个聪明人,明白这里面的曲直,忙答应:“好,我这就去送。”

    他转身对曲东子道:“杨爷和夫人远道回来,想来是旅途劳顿了,今日先容他们休整一下,明天他们自然会去看你们二老的。”赵元如今知道杨凌与曲小白的厉害,连称呼都改了。

    “大元,你是不是觉得小白看重你,你就脸大了?这么大的房子,他会让我这个当爹的回去住那个小土屋?那自然是会和我们一起住的……”

    “爹和娘先回去,这里是夫君的家,也是夫君做主,哪有娘家人赖在女儿家里的道理?等我忙完这阵子,就会给爹娘另起一幢房屋,爹娘若是一味缠在这里,那我可就未必能说服夫君给你们盖房子了。”

    清凌凌的声音,透着冷漠,连辛青君都觉得头皮发麻了。

    曲东子瞧着自己亲生的闺女,一张清瘦的脸透着冰霜般的冷,莫说是生人勿近,只恐怕应该是,是人勿近。

    自曲小白换了瓤子,曲东子对这个闺女就一直很怕,现在就更怕了,瑟瑟缩缩地低了头:“好,我们先回去。”

    曲李氏也怕曲小白,但她毕竟只是软弱,不是曲东子那般无情无义,瞧着曲小白,眼圈里含泪,“你瘦了,得照顾好自己。”

    曲小白点点头:“我知道了,娘先回去,我有些要事缠身,闲了再和娘叙话。”

    “哎。”曲李氏答应着,催促着曲东子赶紧走,曲东子涎着脸,嘟囔道:“闺女,你这么大的房子……”

    “房子是我夫君家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恕我不能请爹过来一起住。”曲小白冷声道。

    “那你答应爹的一定要做到啊!”

    “我会做到的。”曲小白说完,转身回到马车前,董朗和云不闲等人都已经下车,两人一左一右照顾着杨凌,杨凌形容呆滞,但在看见不远处的小河流之后,忽然就兴奋起来,挣扎着要往溪边跑,董朗身上有伤,云不闲不会武功,一时就没拉得住,让他跑掉了。

    张氏几个婆子急忙去追,奈何杨凌本来就是有武功底子的,就算是现在忘了武功的事,那也是比一般人要跑得快,三人紧追也没追得上,还是辛青君眼疾身手快,一个纵身过去,点了杨凌的穴道,给背了回来,直接背他进门。

    曲东子看得怔然,他并不知道杨凌受伤,也不知道他再次失智,见状急忙拦住曲小白,“他这个样子怎么做主?一切还不是你说了算?闺女,你这么大的房子……”

    “爹把我卖到杨家的时候,他不就是这个样子吗?爹不会健忘到如此吧?好了,我还有事情要忙,慢走不送。”

    她抛下冷冷的话,迈步进门。

第二百九十五章乔迁之喜

    众人都跟着进门,杨柱子劝了一句:“他曲大叔啊,小白侄媳是个重情重义的,你们就先回去,她不会不管你们的。”

    曲东子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兀自生气,却也没有办法,只能气呼呼地往家走,曲李氏急噔噔去追。

    杨柱子长叹了一声,转身进门,顺带把大门给关上了。

    杨凌又开始闹情绪,曲小白顾不得打量这新屋子,先去安抚杨凌,除了董朗和云不闲,其余人等,不敢靠近,只能在正厅里落脚,讨论接下来的事情。

    曲小白抱住杨凌,轻拍他后背安抚他:“杨凌,这条河以后都是咱家的,你想怎么玩就怎么玩,但是现在不行,得等你身体再好一好。”

    杨凌木然。估计一句也没有听懂。但他听着曲小白温柔甜美的嗓音,莫名就安静了下来,不再挣扎吵闹。

    曲小白转头问董朗:“今天也累了大半天了,他现在可以吃安神药睡一会儿吗?”

    董朗知道她要处理事情,分不出身来照顾杨凌,而杨凌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才会安静下来,别人在面前,都会恐惧吵闹,他点点头:“可以吃。”

    从怀里摸出个小瓶子,倒出一粒紫色的药丸,递给曲小白,“这个安神药对身体没有副作用,主上长期服用也没问题,回头我给小主母房间里留一些。”

    这个药的作用曲小白已经听云不闲介绍过,也就不再犹疑,直接塞进了杨凌的嘴巴里。

    药丸没有什么特别的异味,倒是有一股冷香,杨凌爱吃。

    吃完了药,不多时,杨凌便瞌睡了。

    曲小白和云不闲一起把他扶到床榻上,把他的外衣和鞋子脱了,拉了被子给他盖好,房中只留了云不闲一人照看,她和董朗一起出门,往前厅走去。

    她这才腾出工夫扫一眼亲手设计的房屋。

    虽然房屋众多,但都没有建造成这个世界那种每进院子都独立的小院,所有屋子都是独立开放的,屋前屋后都栽种着花草树木,从前面的小河里引了一道活水进来,穿院子而过,水上或架桥或建有供休憩的小亭子,不见有多奢华,但胜在自然谐趣浓厚。

    屋子也不是木质结构为主,底部用的是青石,上面部分则用的是红砖,屋顶用的是翠色琉璃瓦。

    这个世界烧砖还不是那么盛行,但也有烧砖的砖窑,大多数的百姓还用不起砖,住的房子都是夯土墙壁的,大户人家则多为木质结构的房屋,像这种的,委实少见。

    曲小白其实初来,还找不到更好的材料代替砖,只能退而求其次。

    她和杨凌住的屋子离前厅近,几步就到,但中间隔了溪流,溪流上架了一座小巧的木桥,踩过木桥,就到了前厅。

    这样一大座院子,赵元和杨柱子领着人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给盖成了,可见能力一斑。曲小白和董朗进了前厅,辛青君正和赵元杨柱子说话,曲小黑也在场,隔间里屋也有细小的说话声,曲小白猜测大约是那几个婶子嫂子,她让人回避,有些人走了,有些亲近的人没走,而是回避了,她当时没有多说什么。横竖这些人都是有分寸的人。

    曲小白和杨柱子赵元二人见礼:“柱子叔,大元哥,你们好。”

    赵元回礼:“夫人,您回来了。”

    曲小白点点头:“大元哥不用这样,还和以前一样,叫我妹子就好。”

    她虽然话语轻浅,嘴角也带着浅浅的笑,但谁都瞧得出来,她充满红血丝的眼睛里尽是清冷冰寒,眼角还有抹之不去的倦怠。

    赵元笑笑:“那怎么行呢,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住了这样大的宅子,该有的规矩就得有,否则如何驭下。”

    曲小白也没勉强。

    都是些无所谓的事情。

    杨柱子也欠了欠身,慈蔼地道:“侄媳,回来就好,也不用太担忧,以前苦日子咱们也不是没过过,如今有这么多人帮衬,都会好起来的。”

    他和赵元其实只知杨凌受了些伤,辛青君给他们说的是在战场上受的伤,关于孟府的事,只字未提,他们所以才能这么淡定。

    毕竟都是见过杨凌以前失智的样子的。

    都是善待于她的人,曲小白心里流进一丝丝暖意,她抿嘴淡淡一笑,“嗯,我明白的。谢谢柱子叔,谢谢大元哥。婶儿和大元嫂子她们也在吧?我先进去和她们说说话,青君,你先陪陪柱子叔和大元哥。”

    辛青君点头:“好,小主母自去。”

    曲小白拐进里屋,进门便看见柱子家的和大元媳妇都在,杨红霞也在,三个人正坐在长条凳子上说话,见曲小白进门,三人都站了起来。

    “小白侄媳,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柱子家的眼圈里含泪,上来握住了曲小白的手。

    皮包骨的手,握在手里跟握了一把硌人的骨头似的。柱子家的就滚了泪珠下来,“孩子啊……”

    大元家的忙劝:“婶子,快别惹我妹子哭,哭坏了身子。”她背过脸去,抹了一把眼泪。

    赵红霞也围了上来,“小白嫂子,我们可想你呢。”

    曲小白心里酸酸的,但没有掉眼泪,反倒是她先安慰她们:“婶儿,嫂子,红霞妹妹,我也想你们,以后咱们娘们儿几个有的是时间说话了。婶儿你别哭,杨凌好好的,我也好好的,没啥过不去的。”

    “哎,对对对,没啥过不去的,你看看婶儿,就是眼窝子浅。小白你吃饭没有?婶儿给你做饭去。”

    “不用,在县里吃过了来的。”曲小白拉了柱子家的手,到长条凳上坐下,顺手招呼了大元媳妇和红霞,“你们也坐,我都好久没见你们了,在外面可想你们了。”

    几人闲话几句,柱子家的提出要去看看她的侄子杨凌,被曲小白婉拒了:“他刚刚睡着,以后有的是日子见面,不急这一时。”她温婉一笑,又道:“这些日子我不在,多亏你们大家帮我操持这个家,改天我开几桌酒席,请大家吃个饭。”

    柱子家的忙道:“都是应该做的,开酒席就不用了。”

    “就算是乔迁新居,庆贺一下。咱们这里叫什么来着,温锅是吧?”

    既然是这个名目,那也就没有反对的理由了,柱子家的不再说什么,“对,瞧我这脑子,倒把这个茬儿给忘了。是该有这个规矩的。”

    曲小白掐指算算时间,眼看快到中秋,索性就定在八月十四,还有几天时间。顺便把置办酒席的银子给了柱子家的,道:“我这几天没有时间,回头让柱子叔去镇上定几桌好的酒席送过来,订最好的酒席就好。”

    乔迁庆贺什么的,都不重要,曲小白不过是要借这个名头感谢一下她不在的这些日子这些真心帮助她的人。

    聊了几句家常,曲小白起身告辞,“我还要去看看杨凌,婶儿,嫂子,红霞妹子,你们自便,我就先不陪你们了。”

    “行,你先去忙你的,我们一会儿就先回家了,明天再过来看你。”三个人都算有眼力见儿,曲小白明显是累了,她们自然不会耽误她休息。

    本来三人是打算帮她收拾整理一下家务的,但她自己带了三个仆妇来,且看起来都是手脚利落的,她们三个也就不去凑数了。

    曲小白先行出去,在客厅里略站了站,和赵元杨柱子打了声招呼,便离开。

    有些事她已经交代辛青君,由辛青君去和他们两个接洽,这个世界到底还是个女人地位比较低的世界,杨柱子和赵元的思想也比较守旧,她就不和他们多接触了。

    出门之后,她没有直接回卧房,而是先去把院子里的房子都看了一遍,心里有了个数,才回到卧房。

    她住的这处房子一共有八间,主屋四间,东西各两间厢房,西侧厢房的最后一间是厨房,曲小白安排张氏三人住在了西厢,方便使唤。

    东厢就让董朗和云不闲占了,一间是卧房,一间是药房。

    按规矩,他们两人不该居住此处,但为了方便照顾杨凌,只能是互相都将就一下了。

    张氏几人去收拾打点,她这厢进屋,摆出笔墨纸砚,继续学她的心理学。

    董朗自然也跟着她一起学,云不闲不感兴趣,去药房配制杨凌的药了。

    昨天辛青君来的时候,就已经吩咐人买了药炉送过来,储药柜也已经安放好,至于其它用具,都是董朗和云不闲自己的,今天一并运了过来。

    云不闲先收拾了一阵子药材,都归类入柜,然后才开始配制杨凌的用药,因为需要做小药丸子,做起来十分费事费时,他从回来就在药房呆着,直到晚饭时间,才把材料都熬制好,只等着攒成小丸子再挂一遍蜂蜡了。

    虽然很费事,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一次能多做一些,做个四五天的量,剩余的时间就可以做些别的事情了。

    杨凌傍晚醒来,因为安神丸的关系,看起来睡的很好,精神不错。

第二百九十六章白月光

    曲小白收起了笔墨纸砚,揉了揉酸痛的脖子,走到床前,在僵硬的脸上用手堆出了一个笑容,“杨爷,您醒了?起床洗漱吃饭。”

    她故意学赵元的叫法,自己先把自己逗笑了,杨凌看见她笑了,也跟着咧开了嘴,虽然只是昙花一现的笑,但看得曲小白心花怒放,“会笑了?杨凌,你会笑了!你是在学我吗?”

    自然是学她。

    杨凌从前也会笑,但只是勾着嘴角笑,从来不会露齿大笑。

    不过,就算是学她,也已经让她很高兴了。至少,他不是那么木木的了。

    “小董,你看见没有,他会笑了!”

    董朗也跟着她一起傻笑:“嗯,会笑了!”

    然后,小董就眼睁睁看着曲小白扑到了杨凌身上,抱住了杨凌。嗯,看得他脸红耳热的。

    曲小白背对着他,压根儿没瞧见,小伙子脸红了……

    晚饭的餐桌上,只有曲小白和杨凌二人,张氏没有再跟着上桌,偶尔的一次两次没关系,但张氏是个懂规矩的,晓得到了新居这里,以后势必会有更多的人,做工的、做奴仆的……规矩势必要打刚开始立好。

    夫人是个随性的,她也对下人的规矩要求不那么严格,但她不能不帮她操这个心。

    况且,主子杨凌现在很害怕人多。跟中午似的,本来是想大家都陪他吃饭他会喜欢一些,但一直吃到最后,他眼里都是恐惧。

    杨柱子和赵元提前都给送来了一些红薯和玉米棒,还有新鲜的花生,地里现摘的菜,毛氏王氏两个把地瓜玉米棒和鲜花生都烀了一些,新鲜菜也炒了几盘,但考虑到杨凌的身体需要营养,又给他炖了药膳粥。

    这些农家院里最常见的东西,却是曲小白最得意的东西。她从前在那个世界,能吃到纯天然的这些东西的机会极少,她一手一只地瓜一手一只玉米棒,一边吃一边感叹:“杨凌,以后这些东西咱们能吃到吐。我打算好了,在你好起来之前,我哪里也不去了,就和你一起在家种地,治病。”

    杨凌学着她,一手一只地瓜,一手一只玉米棒,吃的不亦乐乎,玉米粒地瓜瓤被他弄得满身,曲小白放下玉米棒,拿了个帕子给他擦嘴,“你慢点吃,弄得满脸都是……哈哈哈,你这样还蛮可爱的。我就当作是提前实习当妈了。”

    董朗吃完了晚饭,过来看杨凌,恰好听见了这句,随口问道:“当什么?”

    “当娘。”

    “咳咳……”不带这样戏弄人的。

    董朗拖了张椅子,在杨凌身边坐下,观瞧了一下杨凌的气色,道:“看起来气色好多了,内伤已经算是好了。唉,其实,如果不是伤到了脑子,凭主上的内力,内伤早就该好了。”

    曲小白道:“慢慢来,总会好起来的。”

    也不知是在安慰董朗,还是在安慰自己。

    她以前从不知道自己是个这么坚强的,这回真是自己开了自己的眼界。

    吃完饭,曲小白带杨凌洗了手脸换了衣裳,张氏趁着这个机会把碗碟收拾了,顺便把地也收拾了。

    待收拾好了,又到了吃药的时间。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回曲小白干脆就把药放在小匙子里,喂到杨凌口中,然后给他喂蜂蜜水。

    很是方便。

    这回喂药就只花了一炷香的工夫。吃完了药,曲小白吩咐辛青君把院子里的灯笼都点着了,她带杨凌出去散步。

    杨凌起初还是有些抗拒,曲小白把他硬拽出了房间,“你们都不要跟来,我和他走走就好。”

    杨凌怕人多。这个大家都知道,也就没有跟上去,但辛青君和云不闲还是远远地跟着,没敢放任她两个。

    夜色如水,清澈微凉,月光如玉,轻薄透润,山野的空气都是清润的。曲小白忍不住做了个深呼吸,“杨凌,若是以后都能生活在这里,也是不错的,你说是不是?”

    杨凌没有应答。

    倒也并非因为杨凌现在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杨凌是压根儿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他正对着映在水里的那一弯清月发呆,曲小白发现之后,蹲到他身边,瞧着他。

    他没注意到曲小白,只顾着看水里的月亮了。看了一阵,便跪在溪边,伸手去够月亮。

    捞了好几次,却只捞了两手的水,月亮它依旧在水里。

    杨凌急了,这就要下水去捞。

    “捞不到?我帮你试试。”曲小白也不拆穿他,反正拆也没用,他现在不懂,她和一般跪在溪流前,但她个子矮胳膊短,不似杨凌有一双大长手臂,只能使劲朝前跪着,衣裳都掉进水里了,手才够到水中映出的月亮影子。

    一双小手探进水里,月亮的影子就被捧在了手心里,“你看,我捧到了!”

    “要!”杨凌扎煞着双手。

    曲小白:“……”头好疼。大哥我真没办法捞起这水中月啊。

    曲小白的小短胳膊在水里,捧啊捧,和杨凌一样,手一出水面,月亮就重新回到了水中。

    “要不,你再来试试。”她拉了杨凌的手,往水里摁,两个人四只手,搅动着水里的那弯清月,碎成点点清寒波光。

    杨凌渐渐笑出声来。两人清越的笑声在院子里回荡。

    辛青君和云不闲站在不远处的一株桂树下,一边注意着这边的动静,一边低声感叹,“这世上女子,如她一般聪慧、如她一般善良的,怕是不多。”

    辛青君抬头凝着横生的桂树枝叶里透出来的那一轮即将要变圆的清月,良久,才道:“又岂止是不多。就像这夜晚的白月光吧。”

    “唉,可惜,两人的命运怎么这么多舛。”

    辛青君依旧望着被桂树枝叶割得支离破碎的月光,若有所思,道:“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吧。

    曲小白和杨凌还在溪水边上弯着水中捞月的游戏。

    不想她跪着的那处地方离水太近,又是个小斜坡,她一个不慎,就滑向了水里。

    这处的水虽然不深,但也没过了她的腰。如今已经是秋深夜凉,又是山上流下来的泉水,清冷彻骨。

    冷得她直打颤。

    杨凌见她落水,也不知是出于好玩还是出于什么样的心理,“噗通”一声也跟着跳下了水,曲小白拦都没有拦得住。

    “快上去快上去!会着凉的!”

    曲小白推着杨凌往岸上送,不想根本推不动杨凌。

    同样瑟瑟发抖的杨凌,一把就把曲小白揉了个满怀,嘴里嘟囔着:“怕。”大约是因为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或许是出于对她的依赖,也或许是因为即便他脑子里已经忘记所有,身体也还记得去护住那个心尖上的姑娘,曲小白不知是什么原因,才让他不管不顾地跳进水里抱住她。

    但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此时此刻都足以让曲小白内心震颤。

    “杨凌……”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住。

    溪水彻骨凉,她急忙把他往岸上推,但杨凌身材比她高大太多,且力气也比她大太多,她怎么推都推不开,这时反倒急得身上冒冷汗了。

    不远处的辛青君和云不闲听见动静,急忙往这赶,辛青君用的轻功,更快一些,之间一道青影飞过,落在了溪边,顾不得许多,他把手伸向了曲小白,“怎么不小心些?赶紧上来!”

    曲小白把杨凌往辛青君手中推,“先把他拉上去,我弄不动他。”

    辛青君拉住杨凌的手,把他从水中拽了出来,然后把手伸向曲小白。

    她拉住辛青君的手,借了一把力,从水里上来,道了一声谢,去看杨凌时,却只见他呆愣地坐在地上,满眼都是惧色,瑟瑟缩缩往后挪。

    曲小白看看他,再看看辛青君,心下略有些数了,道:“应该是你刚才施展轻功吓着他了,青君,你先回避吧,我带他回去。”

    因为受了惊吓,云不闲来扶的时候,杨凌都怕的不行。

    曲小白只好一个人扶他往回走。

    她一身的水,风一吹,冷得瑟瑟发抖。

    辛青君眉心紧蹙,一转身,没了影儿,片刻,又默默出现在曲小白身后,手中拿了两件披风,轻轻给曲小白披在了身上,又把另一件披在了杨凌的身上。

    曲小白赶紧给杨凌拢了拢身上的披风,牙齿打颤:“谢谢你,青君。”

    辛青君温声:“不用,赶紧回去吧,小心着凉。”

    房间里,董朗因为遇到了心理学上的一个问题,想要来请教曲小白,曲小白不在,他便在屋里一边等一边翻看别的手札。

    曲小白的手札涉及方方面面,但最多的还是关于服装设计酒文化以及一些商业管理类别的。有从度娘处摘抄来的,也有她自己从前在学校所学。

    但所记的东西,无不都是精品。毕竟,她是个学霸。

    董朗正看得入神,就看到云不闲风风火火进来了,“小董也在?快,小主母落水了,赶紧去找药!”

    董朗先是一怔,接着,屋里就没有了他的身影,云不闲只感觉到一股风从面前刮过,吹动了他额前散落下来的一缕不羁的头发。

    他一转身去了西厢,去敲张氏等人的门。

第二百九十七章一场虚惊

    因为才迁入新居,有很多要整理的东西,三个人正在屋里收拾整理两人的衣裳,曲小白爱美,每每设计出新衣,必然要留一套给自己,她衣裳多的都能堆成小山了,杨凌的也是,曲小白更是疯狂地给他设计了许多衣裳,南下之时,将画的图样子都捎回了虎岭镇府中,让张氏挑了个手艺最好的绣娘给缝制的。

    如今衣裳都搬回了杨树屯的家里,要分季节安放,衣裳多得让人头皮发麻。

    曲小白倒不以为杵,毕竟她以前混娱乐圈的时候,衣裳基本上每天都不重样的。

    云不闲在门口喊道:“夫人落入了小溪,怕是会着凉,赶紧出来烧些热水给夫人泡一泡。”

    张氏三人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怎么就落水了呢?”

    “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赶紧去烧热水找衣裳!”

    张氏听出应该是没受什么伤,心里的慌乱便减轻了不少,“热水是现成的,本来就预备好了,我们这就抬过去。”

    这会子三个人顾不得衣裳,忙去厨房里抬热水。

    曲小白和杨凌回来的时候,屋子里的热水已经准备好,两人进屋,张氏忙进来服侍,曲小白看看杨凌一身的湿.衣裳,以及眼中那十分明显的惧色,道:“我来吧,你先出去候着。”

    张氏自然知道不方便之处,忙道:“好,夫人也赶紧泡一泡,小心染了寒。”

    “知道。”曲小白已经动作利落地把杨凌拉到浴桶旁,将他身上的衣裳给剥了去,张氏出门,把门给关上了。

    一场虚惊,但少不得都担心两个人的身体,毕竟两个人的身体现在都不好,董朗急着去配药,曲小白的药不必担心她怕苦,但杨凌的不一样,苦药汤子他喝不下去,他只能去找比较不苦又很有效用的药材。

    云不闲这方面的医术不及他,也就没跟着瞎张罗,只是打打下手。

    屋子里,曲小白连哄带骗地把杨凌给摁进了热水里,杨凌待不住,要往外跳,曲小白只好也跟着跳进了水里。

    所幸浴桶够大,热水够多,两个人也没问题。

    温热的水浸泡着冰冷的身体,不多时便把人身上的冷气给驱散,也把人身上的疲倦给催发了出来。曲小白穿着中衣,一手握着杨凌的手,倚靠在桶壁上,脸上的疲倦之色氤氲开,此时再不是白日里那个强颜欢笑精力充沛的小女子。

    杨凌乖乖待在她身边,身体还在轻微颤抖,曲小白把他的脑袋拢靠在自己肩头,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轻声呢喃:“杨凌,别动,休息一会儿好吗?”

    声音里亦带着浓浓的倦意。

    杨凌便一动不动,一双如泼墨般的眼眸愣愣地看着曲小白。

    连日来的惊惧、绝望、疲累,在回到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像是催发的面团一样,迅速膨胀开来,侵占了身体的每一个细胞。

    张氏等人在外面等了很久,却没听见里面传出一丝声音,连点儿水声也没有听见,恰好董朗熬好了药,和云不闲两人端了送过来,走到堂屋门口,问道:“怎么,还没泡完吗?”

    张氏摇摇头:“没有招呼咱们,我听着里面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云不闲一听,立即毛了:“你怎么不进去看看啊?”

    “我……”张氏也忽然觉得情形不对,顾不上许多,推门急往里面隔间走,董朗和云不闲是男子,不便跟进去,只好焦急地等在门口。

    张氏进去,正要开口询问,却只见两个人靠在浴桶中,头并着头,都已经睡着了。烛火摇曳,映得曲小白脸上的倦意浓得化不开,杨凌却是比白日里静谧了些,眉梢眼角有些安然的舒展。

    张氏鼻子一酸,泪珠子啪嗒往下掉,怕弄出声音,急忙转出隔间,走到廊檐下,蹲在地上捂着脸,眼泪无声地从指缝里流下来。

    董朗和云不闲一看更急了,一直也在院子里候着的辛青君也蹙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张氏低声抽泣着,良久才把手挪开,抹了一把眼泪,道:“没什么,两个人都睡在浴桶中了。我就是心疼他们小两口。”

    说着,眼泪又哗哗顺着脸颊流下来。

    “董大夫,云大夫,求求你们想想办法,赶紧把郎君治好吧……”张氏泣不成声。

    云不闲上前把她搀起来,撇开脸,叹了一声,“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你赶紧进去把他们从水里给抱出来,一会儿水凉了,对身体更不好。”

    张氏这才反应过来,急忙带着王氏毛氏进屋,三个人轻手轻脚地去抬曲小白,唯恐把她惊醒,但方一上手,曲小白就猛然惊醒,“杨凌!”眼前模糊着张氏等人的身影,她才依稀意识到不是杨凌,头昏昏沉沉,她揉着眉心转头看看臂弯里的杨凌,见他还在自己肩头熟睡,长舒了一口气,轻轻把酸麻的纤细手臂从他头下抽了出来,嘶哑着嗓音道:“我不小心睡着了。你们怕是抬不动,一会儿叫青君进来。”

    她挣扎着酸痛的胳膊腿,从水里爬出来,张氏忙搀住她,毛氏和王氏分别拿了大毛巾,一个给她擦头发,一个给她去衣裳擦身体。

    折腾片刻,将干净的中衣给她换上,又拿了件外衣给她穿好,赶紧去外面叫辛青君诸人。

    辛青君进来把杨凌从水中抱了出来,搁在小榻上,曲小白拿了毛巾去给杨凌擦身体的水,擦干了,道:“青君,把他抱到床榻上去吧。”

    辛青君抱起杨凌,送回榻上,招了云不闲董朗端药进来,道:“主上睡着,药就等醒来再吃,小主母先把药喝了吧。”

    “嗯。”

    曲小白接了董朗递过来的药碗。

    又苦又涩的药,曲小白木然地就给喝了下去,董朗蹙眉,递了一颗蜜饯给她,她照例是接了,填在嘴里,摆摆手,“没事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明日还有更繁重的事情要做。”

    强行命众人散去,她却压根睡不着。坐在床沿看了一会儿杨凌,便拖了张小桌子到床前,把笔墨纸砚都摆了出来,翻开自己订的一个笔记本,找了一管最小号的狼毫,从度娘那里搜出一本脑科医书,开始学习。

    以往都是抄写给董朗和云不闲,她也就过过目,并没有仔细斟酌写的都是些什么,现在静下心来,一边认真学习,一边摘记重点,和之前又有所不同。

    张氏来回在门口看了好几次,催她早早歇息,她嘴上应着,却没有听话去睡。一直写到夜深,窗外那一轮将圆之月已经西斜,她才搁笔,揉着酸痛的膀子,和衣在杨凌身边躺下,闭上了涩疼的双眼。

    次日,杨凌醒得早,天刚微微亮就起来了,此时曲小白刚睡着不大一会儿,就被窸窸窣窣的动静给惊醒了。

    睁开酸涩的眼睛,就见杨凌在她头顶上摸索什么,她睡眼惺忪脑子也在犯迷糊,“杨凌?你做什么啊?嗯……再陪我睡会儿,困……”

    扬手抱住了杨凌,又闭上了眼睛。

    刚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清凌凌一道白光闪过,方才竟然将杨凌受伤失智的事给忘了,把他当成正常人了!

    再看杨凌,在她的臂弯里拱啊拱,想要起来,又小心畏惧,她心头一酸,坐了起来,“起床咯。”

    秋日的清晨格外清冽。

    天还是灰的,院子里的花草上湿.漉漉的,跟被淋了小雨似的,在灰白的晨色里愈显得颜色姣好。

    张氏已经起来,正在厨房里忙活着,毛氏和王氏一个在挑水一个在劈柴,见她和杨凌出来,都站起身打招呼:“郎君,夫人,早。”

    曲小白看看毛氏和王氏那粗糙的手,微微一叹,“早。”有些活计不是女人能干的,但她们还是一声不吭地干了,曲小白心里不好受。

    董朗和云不闲也已经起来忙活,董朗在看医书,云不闲则在摆弄药材,曲小白和他们打过了招呼,董朗蹙眉问:“你这么一大早去干什么?听你说话的声音,好像染寒了?”

    曲小白摆摆手:“小问题。我带杨凌出去晨练,不走远,早饭前回来。”

    董朗不放心,但他的腿现在也不适合晨练,便把目光看向云不闲:“要不,老云陪你们去?”

    “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杨凌怕人多,你们跟着反倒不好。”

    “那要是有突发状况……”董朗到底迟疑。

    “没事,我嗓门高,有事喊你们。”

    董朗:“……”好吧。

    “那你们小心。”董朗嘱了一句。

    “放心。”曲小白握了杨凌的手,往外走去。在大门口遇到了同样已经起来了的辛青君,辛青君倒没多说什么,只是循例问了声早,曲小白笑笑:“你怎么这么早?”

    辛青君道:“去村子里看了一下。一会儿吃完早饭,我就去县城找张大人商议迁移村民的事。”

    曲小白看他面色有些凝重,心下意会,抿了抿嘴角,道:“肯定不会那么容易。这片土地就是他们的根,挖他们的根,给再多的银子也会有人不愿意。有什么困难就跟我直说。”

    “嗯,我会的。”

    曲小白点点头,凝眉想了一瞬,又道:“我也是没有办法。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即便平时有些勺子碰锅沿儿的不愉快,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你把价码再高一高,如果,有些人实在不愿意离开,我在三里河村买了一片地,宅子也有一处,就把他们安排到那里去住吧,有愿意给做工的,就留下来,工价银子也比别处多照顾些。”

    辛青君点点头,“好,我会斟酌着办的……”他似乎还有别的事,但瞧着曲小白憔悴的脸色的时候,却欲言又止。

第二百九十八章泼妇打架

    曲小白挑眉:“你还有什么事?”

    辛青君蹙眉想了想,开口道:“要不……你今天和主上去县里逛逛?横竖我也要去,一起过去就是。”

    “你是怕他们联合起来过来闹?”

    辛青君点点头。小主母冰雪聪明,他没料到她一眼就看穿了他的想法。

    曲小白摆摆手:“不用。泼妇打架这事儿,我在行。”

    辛青君:“……哦。”目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消失在田间。

    晨露很重,沿溪边走不多时两人的鞋子衣袂便全湿.了,杨凌木然地随她走,毫无所觉。

    走到一处空旷处,曲小白停了下来。

    这里是砂地,没有杂草丛生,地也平整,曲小白松了杨凌的手,道:“我教你做操,如何?”

    杨凌茫然地看着她的脸。

    看这个样子,即便她教,他也未必会学。曲小白想了想,便站到了他的面前,背对着他,分别握住了他的两只手,拉着他一起做些简单的形体动作,“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就是简单的广播体操,但因为两人站在一起,贴得太近,有些动作就没法做,曲小白就只能自己编些伸胳膊抬腿的简单动作。

    杨凌被她扯着,不得不机械地跟着动。

    乡下人土地里刨食儿,日子过得都清苦,尤其是这边疆地带,贫瘠的土地上长不出多少粮食,多年的战乱更是让百姓受尽苦楚,所以,这一带的人都起得很早。

    只要天微微一亮,就起来下地干活了。

    上次慕南云做主把杨兴茂的地划到了公中,全权交由曲小白管理,杨树屯剩余的地,一部分在赤脚大夫杨大鹏的手中,另外一小部分则在散户手中。

    杨大鹏自然是一大早就撵着自家长工短工们下地干活了,散户们也起得早,这个时间,已经下地了。

    曲小白发现时不时有人打身边路过,而且都会以异样的眼光打量她和杨凌之后,便停下了动作,准备拉杨凌回去。

    但总有不开眼的,说话尖酸刻薄的,老远看见两人,便打招呼:“哟,这不是杨凌和小白吗?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呀?这是干什么呢,搂搂抱抱的,可见得你们夫妻是感情好啊!”

    曲小白认得是村里刘老赖家的婆娘,刘老赖就是个无赖,他这婆娘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曲小白懒得和这些人计较,只是容色淡淡地打了声招呼:“刘婶子,去干活呢?”

    “唉,我们都是本本分分的庄户人,也不认识什么大官,不去干活,吃什么喝什么?哟,我这大侄子真是越发出挑了,怎么见了人连个招呼都不打?”

    曲小白脸色顿时黑如乌云翻滚,拉了杨凌的手,道:“刘婶子再不去干活,可小心吃的喝的都挣不出来了。杨凌,咱们回家吧。”

    她不想搭理人,奈何这刘老赖家的根本就是个拎不清的,素日又爱眼红嫉妒比她家过的好的,当下就来劲了,扯着嗓子道:“哎,我说杨凌家的,仗着有了几个臭钱,日子过好了,目中无人了是吧?谁不知道你那钱是从哪里来的啊?”

    曲小白心下明白,她是算准了杨凌如今痴傻,她一个弱弱小小的小女子,定然兴不起什么风浪来,所以才敢这么嚣张。

    曲小白深吸了一口气,转过头来,冷冷盯着刘老赖家的,道:“和你有半分关系吗?眼红的话,自己也去卖啊,看看有没有人买!”

    “哎,可真是不要脸了喂,当着人的面儿就敢说这样的话!你以为老娘像你一样不要脸吗?随便个男人就能……”

    “啪”!重重的一声响,刘老赖家的话说到半截子就说不下去了,曲小白一巴掌抽过来,打得她眼冒金星头晕脑胀,脚下几个踉跄,差点跌倒在地上。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却发现曲小白已经领着杨凌走远了。

    她跳着脚追上去,边追边骂:“你个不要脸的小表子,你给我站住!打了人你就想跑?没门儿!大家都快来啊!杨凌家那个不要脸的媳妇子打人了,她快把我给打死了!大家给我评评理,我一个做长辈的,上赶着给她打招呼,她二话不说就上来打人啊!”

    周围过路的人其实不少。自打这边的路修好以后,村里人干活都爱走这条路,一则路修得好,二则都想看看杨凌家修的大房子。

    一个村里的,谁都知道刘老赖家的嘴不好,但曲小白这个人,大家接触的其实也少,以前她懦弱的时候,大家都瞧不上她,不爱搭理她,后来她变强之后,就搬离了村子,根本就没有多少见面的机会。

    大家都没有要偏帮谁的意思,就是围上来看个热闹。

    一时间竟也围了十几个人。

    曲小白和杨凌被围在中间,走都走不脱。杨凌怕生,又刚刚看见曲小白扬手打人,眼睛里早就充满惧色,瑟瑟缩缩发起抖来。

    曲小白想起来那日吕筱筱恐吓杨凌,杨凌吓到失禁,她不敢让杨凌再吃惊吓,只能是软了脾气,道:“众位乡邻,麻烦大家让一下,我们得回家了。”

    刘老赖家的却得了劲儿,以为是曲小白怕了,站在人群中间跳脚道:“你给老娘站住!打了人就想跑?也不打量打量你打的是什么人!”

    恰好刘老赖也撵了上来,老远就听见自己婆娘的声音,不由吼道:“什么事?谁打你了?”

    “杨凌家的!”

    刘老赖不禁脚步一顿。

    那日曲小白大闹杨兴茂家的时候,他婆娘没有到场,他却是看见了曲小白是如何凶悍的,打那以后他心里还是挺怵曲小白的。

    但自己家婆娘被打,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面子被折损光,当下拨开人群,锐声吼道:“杨凌家的,你做什么打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他以为他这样说,大家至少会先站到他这一面来。

    他想的倒是不错,吃瓜的众人虽然平常对他很不齿,但这一回倒是挺赞成他的。

    无论如何,打人是不对的。

    曲小白握住了杨凌的手,想要安抚他,杨凌却是抖得厉害。

    他不是那个装傻的杨凌,他如今是真的失智,那个装傻的杨凌得曲小白如此温柔对待,会喜不自胜,会回以温柔,但这个失智的杨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不是握握手就能安抚好的。

    她再一次让步了,“刘大叔,刘婶子,打人是我不对,我向你们道歉。我家就在前面,请两位到家里坐坐,我奉茶给二位,以表我的歉意。”

    刘老赖和他家里的都是一愣。

    这是什么情况?怕了?只要怕了,那就好办了啊。

    “走,去家里说!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还就赖在你家里了!”

    曲小白只想带杨凌赶紧离开,也就不啰嗦,“那就家里请吧,我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的。”

    若是有心人,势必会听出来,她尾音里的冷凝之气,甚至是带了杀气的。

    她拉着杨凌先走,但扯了扯,却是没有扯动。

    “嗯?”她扭头看向杨凌,只见他两股战战,怕是已经软得走不动了。

    心里如同钝刀划过,揪扯得疼。顾不得周围已经聚集了那么多的人,她轻轻拥住杨凌,在他耳边柔声道:“杨凌,你别害怕,有我呢。”

    杨凌听不懂她的话。但能感觉到来自她身体的温度,那是能让他安心的温度,还有耳边轻柔的声音,那也是能让他安心的声音。他似乎颤得轻了些。

    周围响起了唧唧喳喳的声音。

    昨天就听人说杨凌又傻了,村子里都传开了,曲小白没去村子里,不知道他们因为杨凌失智都沸腾了。

    其实也说不上是心好还是心坏,大家就是抱了个看热闹吃瓜的心态,尖酸话没少说,怜悯话也没少说。

    如今亲眼见证杨凌又傻回去了,而且似乎比以前更严重了,自然议论纷纷。

    不乏有人表示同情的,也不乏有人说话尖酸的。

    杨凌听着唧唧喳喳的声音,忽然抱着脑袋,一脸的痛苦神色,身子一软,歪倒在地上,抱着脑袋疼得打起了滚。

    曲小白一时吓住,“杨凌,你怎么?你别吓我啊。”

    自受伤以来,他还没有出现过这种症状。她扑到他身上,紧紧抱住他发抖的身子,“杨凌,你别吓我啊。杨凌!求你!”

    杨凌哪里能听得见她的乞求声,一味打滚,那刘老赖见此,使坏将一块带尖的石头踢了过去,杨凌往后一滚,石头正好硌在从后面抱着他的曲小白的腰上。

    曲小白疼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紧咬了牙,大声喊道:“小神医!云大夫!董朗!云不闲!青君!”

    她家离得尚有一段距离,此时她又疼得抽气,嗓音自然没有那么高了,这几嗓子根本就没有能传到家里去。

    刘老赖家的趁机上去,照着曲小白的脸就是一巴掌,曲小白瘦得已经没有巴掌大的小脸儿上,立刻五道指痕,肿了起来。

    围观的人到底是看不下去了,纷纷指责刘老赖家的,刘老赖家的扯着嗓子喊道:“你们还讲不讲理?她先打的我,我还她一巴掌有哪里不对了?是不是她和你们也有一腿,所以你们才替着她说话?”

    她说话实在难听,大家都不想沾惹上她,纷纷后退。

    也有心软的,想要上去搭救一下,但瞧着杨凌浑身抽搐起来,都怕惹事上身,不敢上前。

第二百九十九章清场吧

    “我求你们,求你们回去通知一下我家人。”

    杨凌不滚了,只剩下抽搐,曲小白得以喘口气,但浑身被撞得生疼,说话都没了底气。

    有一个年轻的小子,心地算是不错,忙往她家里跑着去报信,走到门口,遇到了前来的赵元夫妻,小子一急之下,表达也不清不楚的,“大元哥,大元嫂子,出事了,快去看看。”

    “什么出事了?”赵元发懵。

    “杨凌,杨凌出事了!”

    赵元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瞧见乌泱泱一群人,急忙朝那边跑去,赵元家的也跟着跑,他推她一把道:“你快去家里喊人。”

    赵元家的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去曲小白家里。

    家里大门是开着的,她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进门便嚷:“杨凌出事,快去看看!”

    她话音还没有落下,就只感觉耳边厢两道疾风刮过,差点没把她刮倒了,等她回过神来,发现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和三个仆妇都风一般朝外跑去。

    她急忙追了上去。

    辛青君和董朗都是武功很好的人,施展轻功,倒是赶在了赵元前面赶到了。董朗脾气不好,直接踹开人群,瞧见人群之中,杨凌蜷缩在地上瑟瑟发抖,曲小白也蜷缩在地上抱着他,有一男一女两个人站得最近,一个在扯着嗓子骂,一个抬脚往曲小白身上踢,董朗眼珠子都红了,一手拎起了一个,二话不说直接扔出了人群。

    河边多乱石,他习武之人,手劲之大自不必说,说来也寸,两个人的落点都是在乱石之上,这群人只听见两声哀嚎,接着便没有了动静,有人过去看了一眼,吓得喊了起来:“杀人了!杀人了!”

    董朗一看杨凌的状态,便明白了,“小主母,你有没有事?主上是癫痫,我给他施针,你别害怕。”

    曲小白一脸一身的土,头发凌乱,衣裳也碎了不知多少处,早不见了人模样,听见董朗的话,懵然地点点头:“快。”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就见董朗手上多了个医药包,里面全是长长短短的银针,董朗下针极快,令人眼花缭乱,只一眨眼的工夫,杨凌身上头上便全是银针,扎得跟个刺猬似的。

    银针扎下去,杨凌很快便不抽搐了,呼吸也渐渐恢复平稳,董朗略微松了一口气,云不闲也赶到了,两人几乎同时出声:“小主母,你伤到了哪里没有?”

    曲小白摇摇头,“我没事,一点皮外伤。青君。”

    辛青君一直就守在杨凌身侧,听她招呼他,应道:“是,我在。”

    “不用去找张敬林了,直接去找慕南云,清场。”

    辛青君眸色一凛,点点头:“好。”

    曲小白又抬起头来,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众人被她眼里的冷气一震,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刚才去我家里报信的人是哪个?”

    那报信的小子站在人群之外,有点颤栗,迟疑了一瞬,还是举起了手,“是我,嫂子,杨义。”

    一个村子里的人,曲小白有原主的记忆,倒是知道这个人,村里的一个后生,杨家本家的,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踉跄着站起身来,赶来的张氏等人急忙扶住了她。一起赶过来的大元媳妇,一见这情景,张嘴就骂上了:“你们这些人还是人吗?看着他们小夫妻被欺负你们就这样站着看着?你们还有没有点心?”

    “切,我们又没有像你一样,捞到一点好处!”

    大元家的还要骂,曲小白扯住她的衣袖,道:“嫂子,不要和他们说了。都是些吃人血馒头的,有什么好说的?”

    大元家的瞧着她,只见她双目红得吓人,也冷得吓人。她只见过曲小白活泼温柔精干的模样,何曾见过这么冷若冰霜的曲小白,不禁有些怕,“好,我不说,小白,咱们回家吧。”

    众人根本就不明白她口中的清场是什么意思,更不知道就因为他们的冷漠无情,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样的道路。

    辛青君抱起了杨凌,往家里走去,张氏等人也搀着曲小白,紧跟在后面,董朗瞧着曲小白身后隐隐有血渍,不由生怒,人群里忽然传来一声:“打死人了,都没人管吗?”

    董朗便转了个身,朝刘老赖夫妻走了过去。

    两人的身下都是血,已经昏迷不醒,董朗上前瞧了一眼,试了试脖颈里的动脉,见还有气,摸出银针,在几个穴位上一扎,不多时,两人便悠悠醒转过来。

    董朗冷冷扔下一句:“去县衙报案吧,我叫董朗,就是打你们的人,如今住在杨凌府上。”

    “……”

    这是什么情况?

    董朗冷漠转身,去追曲小白了。

    他刚才踹人的时候太过用力,扯动了腿上的伤口,导致伤口破裂,鲜血把衣裳都染红了,众人瞧着,吓得都往后躲。

    经过杨义的身边,他抬手在他肩上拍了拍,忽然挑唇角一笑,“谢谢你。”

    杨义发懵地看着他,眼睛里有些惧色,“那个,你的腿,流血了……”

    董朗却是仰天一笑,甚是狂傲:“小爷刀头上舔血,这点儿伤,算不了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些人都是什么来路,但瞧着董朗等人的作派,就心生恐惧。

    溪边乱石堆里,刘老赖夫妻挣扎着爬起来,众人都围了过去,唧唧喳喳又说了起来,大致是分成了三派,一派是赞成他们去报案讨说法的,一派则是持反对意见,告诫他夫妻那个少年看着就不好惹,还是不去惹的好,另有一派,则还是抱了看热闹的心态,保持中立。

    董朗走出去几步之后,忽然又转过头来,喊了一句:“杨义是吧?你跟小爷来一趟。”

    那杨义就是个十六七的少年,有着农人的质朴,也没读过什么书,见识不够,只不过是凭着本心做人,董朗那作派,他瞧着是有些怕的,不敢有所违抗,只能战战兢兢跟了上去。

    他跟上了一瘸一拐的董朗,看他腿上的血流的越来越多,害怕地问:“你的腿……真的没事吗?”

    “小意思。一会儿你把那些人的名字都跟我说一说。”

    曲小白说的清场,他明白其中的利害,若是照他的道道,势必要和曲小白选择一样的路。但曲小白以后要在这里生活下去,就不能留下什么污点,她不理智,他岂能也不理智。

    家中,杨凌被搁在床榻上,像是秋霜打过的衰草,一点生机也无。董朗把他身上的银针撤掉,将他身上脏污的衣裳也给脱了,换上了干净的中衣,拉了被子给他盖上。

    曲小白直接去了里间,将身上衣裳换了,张氏帮她把头发快速地梳好,她脸色冷寒的走出来,先去看了一眼杨凌,见他已经睡着,猜着是董朗给他施针的关系,她看向董朗:“是癫痫吗?”

    董朗点点头。

    他看见她小小的手紧握成了拳,握得骨节发白,青筋暴突,指甲掐进手心里,她犹未知觉,鲜血一滴一滴从手心滴了下来,滴在玉色的地板上,刺得人眼睛生疼。

    辛青君忙劝道:“小主母,你别急,有小董和云大夫在,癫痫这种病症是可以治好的。”

    董朗很冷静,语气淡定:“是,我施几回针,再辅以内服药,不出一月,便能治愈。”

    曲小白没有说话,她深吸了一口气,抬头间看见了董朗身边的杨义,“这个人……”她蹙眉,董朗刚要解释,她蓦然开口:“杨义是吧?今日多谢你。青君,拿一百两银子给他,算作谢仪。”

    辛青君点点头,“好。”

    杨义战战兢兢,忙摆手,“不用,真的不用,我不过是跑了个腿,什么也没做。”

    曲小白凝眉想了想,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杨义起初没明白她的意思,愣了一下,才道:“我在大叔家里做长工。”

    “杨大鹏?以后不用给他做了,我在三里河有一座庄子,你和你父母兄弟都过去住吧,以后,就帮我种田,杨大鹏那里的契书,我会帮你一家赎回来的。”她嗓音嘶哑,说话的声音不高,但却透着冷肃威严。

    杨义战战兢兢,脑子里一片懵逼,董朗叹了一声,拍拍他的肩,“跟我来一下。”

    曲小白没有搭理他,转过头去,看向辛青君:“一会儿你去见一下慕南云吧,让他去跟张敬林交涉,把周围十里的地全都买下来,需要安置的人口,往三里河安置,那里的房子我去看过,住个二三百口人没问题,安置不下的,就在十里之外再买块地,重新盖房子。如果有不想在这里的,就发放银两让他们离开,人头仍旧按五十两算,房子土地等各类赔偿,按照现价的双倍。”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目光如冰,没甚焦点地看向门外,须臾,冷冷开口:“杨树屯的人,全部迁离。除去地主杨大鹏,村子里收入最高的,一年全家收入应该是在二两银子左右,就按这个标准,补足十年的,每家二十两银子,房子宅基地,照价赔偿。”

    辛青君点点头:“好。”能做到这样,她已经算是很够意思。

第三百章该来的始终要来

    赵元夫妇此时才听明白,她说的清场是什么意思,不由都是大惊,对视一眼,不知如何形容心里的震惊。

    杨树屯村的人穷,一年二两银子的确已经是最高的收入了,有的人家,一年不但连个铜板的面都见不着,甚至还都负债累累。

    “把你手上最精锐的影卫调进来,以后,以我的家为中心,方圆五里,拒生人,擅入者,死。”

    一个“死”字,犹如从地狱里冒出来的声音,冰冷彻骨。

    赵元夫妻吓得后退了好几步,就连张氏几人,都心里惴惴。众人都战战兢兢地看着曲小白,这个平日里最是活泼温柔的女子,此时就如同黑暗里的修罗一般,让人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好。小主母还有没有别的吩咐?如若没有,我就去县里办事了。”辛青君恭敬地说道。

    曲小白说完这些,浑身如同被卸了全部的力道,已经有气无力,她抬了抬眼皮,目光瞧见一脸忧色的张氏等人,又补了一句:“找几个手脚利落的聋哑人,在这个院子里干些粗活。”

    “好。”

    她无论命他去做什么,他都答一句好。

    大约也只有他明白,她此时再清醒不过,所吩咐的这条条桩桩,看似过分,其实并没有一件过分的。

    她为了杨凌所做的这一切,看起来十分霸道不可理喻,实际上却已经为那些人的后路做了最大的努力。

    至于杨树屯的人,那只能怪他们咎由自取了。

    看曲小白半晌也没有再说一句话,辛青君道了一声“告退”,便出门去牵了马,骑马往县城去了。

    赵元夫妻仍旧惊魂未定,战战兢兢看着曲小白。早就知道曲小白和杨凌不简单,但也没有想到,再见面会是如此不一样。

    她身上那种冷漠孤绝的气质,是他们见所未见过的。

    曲小白似乎才发现他们的存在一般。

    冲他们笑了一笑,两人只好跟着一起尬笑。曲小白道:“大元哥,你地种的不错。”

    “呃……还行吧。”赵元点点头。

    曲小白想起他家地里那些鲜嫩的蔬菜,不由挑了挑嘴角,如二月寒春般的笑容,带着些许的冷漠,也带着些许的温和,和方才那个铁血手腕的女子已经判若两人。

    “三里河的地是大元哥你帮我一手经办的,以后,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管着那里的地?”

    “这个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夫人你放心吧。”

    他以前都是管她叫“小白妹子”的,如今,坚决改了称呼。曲小白也没有跟他客气,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那大元哥就回去收拾收拾家当,今天就搬去那座宅子里住吧,我会派人过去协助大元哥整理宅子。”

    赵元夫妻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曲小白笑笑,继续道:“很快,杨树屯就会夷为平地了,到时候你们的家当就不在了哦。”

    赵元脑子里一片空白,木然地点点头,“哦。”

    倒是一向脾气火爆的赵元家的还有一分理智,“夫……夫人,那,那些绣娘怎么办?”

    “她们愿意留下的,就暂时去镇上的府里干活,若是不愿意去的,就给齐了工钱遣散。我会在三里河镇再建一个作坊,届时,你仍旧管着作坊,和大元哥离得也近些,可以互相照顾。”

    这些琐事在她手上安排起来不费吹灰之力,瞧着竟比那些久居高位的还要从容,这也算是两人第一次见识到曲小白真正的能力,心底里不由都骇然无比。

    “大元哥去忙吧。”她其实本来想说,让他在三里河给她那矫情的便宜爹也留个院子出来,但想了想,他那脾气,去了怕是要给赵元添许多阻碍,于是作罢。

    赵元行礼告退,扯着他媳妇赶紧往外走,赵元家的被他扯到了门口,想起了今日来的目的,甩开了他的手,“夫人,我们今天过来,是想看看这边有没有需要搭把手的……”

    曲小白摇摇头:“不用。这里有张大娘几人就够了。午后青君也会带些人过来。”

    赵元狠狠捏了自家媳妇一把,自己这媳妇儿,何时也这么没眼力见儿了,曲小白这一举动,分明就是不想他们再插手这边的事!

    不过,把那么大的一个庄子交给他们管,那也是莫大的信任!他想着无论如何也是不能辜负这份信任的!

    张氏看人都出去了,屋子里剩下的都不是外人,这才走上前来,温声说道:“夫人,你身体没事吧?方才换衣裳的时候,我瞧着擦伤了好几处,要不,我给你敷一敷药吧。”

    曲小白背后疼得很,且明显能感觉到衣裳都贴在了皮肤上,料想是流了血,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睛里退去的阴鸷又浮了上来。

    去而复返的董朗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在屋里投下一片阴影,曲小白抬头看他时,他刚好看见她眼中那浓郁的阴鸷。

    董朗淡淡抿了抿嘴角,走到她面前,手中拖出一个翠色的小瓶子,递到她面前,温声道:“先去把伤处理了,咱们再说话。”

    曲小白拿了瓶子,一声不吭,往里间走去,张氏忙跟了上去。

    屋子里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倒是这小董一来了,屋子里的气氛就好了一些,张氏进去的时候,朝小董投去感激的一瞥。

    小董:?

    那是什么眼神?

    张氏解开曲小白的衣裳时,不由倒抽一口冷气。

    身后一片血肉模糊,虽然伤口不深,但也是足够骇人。

    “这帮子杀千刀的!”一向说话都很温和懂礼的张氏不由得咬牙,骂了一句很脏的脏话。

    曲小白拧着眉心,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没有听见张氏的话。

    张氏看她在想事情,没敢再说话。

    慕南云这几日还耽搁在县城府里。吕筱筱受的伤不轻,曲小白那一匕首下去,就差一点插到她心脏上了,还有脖子里咬伤的,简直跟被野兽撕咬过的一般,肉都被咬掉了一大块。

    这个世界没有抗生素,亦没有疫苗,吕筱筱这个……即便是伤好了,也是埋下了隐患。慕南云在给吕筱筱延医问药的时候,一直就眼角抽搐,吕筱筱这般狠辣的人,在曲小白面前,也还是差了一个档次啊。

    以致于到最后,慕南云总结出一个道理:乖乖小兔兔不能惹,惹急了也会咬人的。

    辛青君直接到府中拜访慕南云,门房小厮进去禀报之后,慕南云就亲自迎了出来。

    慕南云虽然平日里吊儿郎当,也没有多少大家公子高高在上的矫情毛病,但寻常人想要见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辛青君知道自己这是托了小主母曲小白的福,劳慕小将军亲自迎接。

    慕南云把辛青君请进了正厅,林裴和唐木乔也在一侧相陪。辛青君也不是有什么机密事要说,便没有防着两人。

    道明来意,慕南云便把这件事交给了唐木乔,“老唐,你带辛公子去见一见张敬林,就说我的意思,让他把手续给办一办,你再调一队府兵过去,协助哪些村民们离开。”

    咳咳,“协助”二字说的冠冕堂皇的。

    唐木乔躬身一礼,应下此差。

    辛青君眼角余光在唐木乔身上一掠而过。

    若是没记错的话,小主母提起过一个叫唐木乔的人,说是主上的师兄,正是因为他,主上才不得不去正视那一笔不知道是什么的血海深仇。

    辛青君的眸子几不可见地眯了眯。和曲小白一样,他对这个唐木乔,印象并不好。那眼前这个唐木乔,会是小主母口中那个唐木乔吗?

    辛青君眸光一闪,垂下眼睑的时候,唐木乔也正用眼角余光打量他,不想这个动作,被林裴捕捉住,林裴忽然开口:“唐管家和辛公子是认识吗?”

    “不认识。”两个人异口同声。

    “不知林先生何出此言?我与辛公子,素未谋面,今天是第一次见。”

    辛青君也笑了笑,“唐管家我是第一次见,倒是林先生,我貌似在影山军营中远远见过一面。”

    林裴展颜一笑:“我跟着小将军出征,去过影山,只是我在影山停留时间不长,没有留意到辛公子,如此说来,倒是非常遗憾了。”

    辛青君淡淡的:“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林裴:“……”嗯?话说的这么“客气”?

    这厢心里正诧异着,不想辛青君又悠悠开口:“这不就见上了吗?该来的始终要来的,该见面的,始终也要见面的。”

    这句话虽然说的从容温淡,但似乎暗有所指,慕南云挑眉瞧了辛青君一眼,林裴则垂下了眼睑,似乎在思索什么。

    林裴接着这个话道:“小将军,我与杨夫人曾经共事一段日子,说来也是挺投契的,如今她出了这样的事,我想随唐管家一同过去探视探视,请您准允。”

    慕南云没有多想,道:“也好,你有能力,顺便去协助一下唐管家。”

    没想到,辛青君却是不留情面地拒绝了:“林先生能去助杨家一臂之力,青君代主子感恩,只是,青君出来之时,主母有吩咐,敝主上如今病着,一概不见外人。”

    林裴:“……我和你们主母也算旧相识了。”

    “对不住林先生了,您虽与敝主母是旧相识,但与敝主上,怕是不那么熟悉吧……”他这几天,将杨凌这几年的经历也调查了个大概,知道但凡与主母交好的男性朋友,他家主上这个大醋缸子都不怎么待见。这要带去,说不定就引起主上反感了。

    坚决不能让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