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46分节

第四百五十一章吉日

    换了妆容,衣裳自然不能是以前常穿的了。

    “珞珞,过来。”

    在偏房里候着的珞珞急忙赶了过来。一进门,看见两人的装束,就愣住了,“你……你们……”

    她不太敢认,但又确定没有旁人进来这屋里。曲小白笑了一声,“我是你家夫人,他是你家老爷,你没认出来吧?”

    珞珞抽着嘴角,摇头:“没有。”

    “去给我们找两套小厮的衣裳去。”

    珞珞有心想问,今天可是令兄大婚,您二位这么扮上,意欲何为啊?但她终究没敢问出口,主子的事,她一个做婢女的,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问。

    珞珞很快找来了两件新棉袍子,两人换上了,即便是姿容打了折扣,也还是比寻常的小厮要帅气清秀些的。

    曲小白照着镜子,不无遗憾:“人靠衣装,看来这句话很对。走吧,看一会儿就回来换上我好看的衣裳。”

    “珞珞,早饭不吃了,等我们回来再吃,你们该去忙什么就去忙什么,今天不用人跟着我们,需要你的时候,我自会去找你。”

    途经西厢,张氏疑惑地看着这两个人,直到曲小白跟她打招呼:“大娘,我们先出去了。”

    她还在迷迷瞪瞪,珞珞走上前来,替她老人家解惑:“爷和夫人,也不知道想去干嘛。”

    张氏:“……”这大喜的日子,八成是要去哪里凑热闹吧。

    “嗐,不用管了,你赶紧去备好一会儿夫人要用的东西,防着夫人要用的时候措手不及。”

    “嗯,知道了。”

    清晨很冷,天灰蒙蒙的,也分不清是阴沉还是不到日出的时间,杨凌扶着曲小白上了马车,赶车的是杨凌的身边人,曲小白不认识,但是远远见过几回,他有时会去书房见杨凌。

    杨凌跟她解释:“这个叫阿五,你常看见的那个,叫阿六。”

    曲小白坐到车厢里,好奇地问:“那是不是还有阿大阿二阿三阿四啊?”

    杨凌点头,表示确认。

    “啊?还真有啊?”曲小白惊住了。这名字,比她和曲小黑的还随意好吗!

    杨凌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我的错。那时候我小,不知道给他们取什么名字好,就随意按年纪给他们排行了。小白觉得这些名字不好,就另给他们起个名字?”

    赶车的阿五:“……”他是今天才被调过来的,之前确实是阿六陪在主子身边的时候多,阿六被派出去有别的任务,他就被光荣的抽调过来了。

    听阿六说,主上极宠这位夫人,看来,阿六所言非虚了。

    曲小白笑:“名字么,就是一个代号,你看我的名字,也没有好听到哪里去,小白,小黑,听着像是谁家小猫小狗的名字。我也没有嫌弃是不是?”

    阿五:“……”还真是。

    杨凌握着她的手,“小白很好听。”

    曲小白嗤笑了一声。人就是这样,有些时候,明知是甜言蜜语,但还是喜欢听的。她就喜欢听杨凌说好听的。

    赶车的阿五于是觉得,自己的名字也很好听。

    从阿大到阿六,他们几个都是杨凌在雪地里捡的孩子。那时候杨凌不过十岁,他们也不过七八岁,战争让他们这些孩子都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家,成了乞丐,他印象里,那年的雪很大,大到快要把他们几个小乞丐都埋上了,杨凌从那座没有屋顶的破庙路过,听见垂死的哼哼声,把他们几个从破庙里扒拉出来,把他们安置到一个温暖的房子里,让人喂热汤饭给他们吃,还给他们医治了身上的冻伤,他们好了以后,跪在杨凌面前,求他收留,说要以命相报他的恩情,杨凌当时也很为难,但最终还是安置了他们,买了一座小院子给他们住,还请了文武师父教他们习文练武,但杨凌从没有提让他们效忠他的要求。

    他们是自己要跟着他,并且心甘情愿效忠于他的。

    大凉朝已经烂到了骨子里,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像他们这样的孤儿,不计其数,他们有幸为杨凌所救,但更多的,早就已经是一堆枯骨,或者即将成为枯骨。

    不想也罢,想起来都是眼泪,阿五甩了一鞭,催马快走。

    马车在庄子外停了下来,杨凌和曲小白下马,朝庄子里走去,庄子口的门楣上挂了大红的绸子花,往里走的路上几步就会有大红的喜字,路边的树上也全贴满了,是处皆营造出一派喜气。

    因为扮作小厮,没有狐裘穿,也没有斗篷穿,杨凌担心曲小白冷,一直就握着她的手,曲小白反倒很兴奋,绕着路上的喜字走,跟个没见过世面的孩子似的。

    “哥,我也要这种喜字!”

    今日出来的身份是兄弟,她说的要这种喜字,自然是指杨凌答应过她的大婚。

    “要求就这么简单?”

    “这是最低要求,当然还有更多的,等我慢慢想。”

    “嗯,你好好想。”

    “我回家要列个清单出来,每想起一样,就要加上去。”

    杨凌轻笑:“好。”

    还没有到地方,便听见一阵吹吹打打的乐器声,说不得多精妙,但胜在热闹,曲小白拉着杨凌奔跑:“快点快点,去晚了就看不上了!”

    “你慢些,小心脚下。”

    真不明白,一个挺着肚子的孕妇怎么就这么能跑能颠儿的?杨凌瞟了一眼曲小白。棉袍子有些肥大,遮住她那不起眼的肚子是绰绰有余,但她身子骨还是太瘦了,穿着棉袍子也让人觉得弱不禁风。

    跑到曲小黑的新房的时候,到底还是迟了一些,迎亲的队伍已经从家里出来,十几个乐手在前面吹吹打打,十分热闹,曲小黑骑在高头大马上,穿了大红的喜服,头上玉冠束发,这玉冠自然也是曲小白给哥哥准备的,她的哥哥,虽不用像别的公子哥儿那样风.流雅致,但也是用得起这些金银玉器的。

    队伍行进得非常缓慢,两边跟着看热闹的人都多了起来,簇拥着新郎官往杨树屯行进。

    曲小白捶胸顿足:“哎呀,我听说,在新郎官出门之前,还有一些礼节,我来就是想看看,都有些什么礼节,他们怎么都比鸡起得还早啊?”

    “你对那些感兴趣?”

    “略感兴趣。”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拜别父母,谢父母养育之恩之类的。”

    那她大约不想看到。

    两个人跟着看客的队伍缓慢地移行,也没甚好看,看热闹的比迎亲队伍还要热闹,都在夸赞迎亲的队伍壮观,乐班奏出的乐曲甚好,已经有好多年没有看过这么宏大的场面。

    曲小白跟了一会儿,便和杨凌回了马车,驱车往杨树屯赶去。

    杨树屯如今已经没有几户人家,除了杨柱子家和曲家,再就是杨二鹏家,村中的宅子大多都已经拆除,在村东头,拔地而起十几个粮仓,甚是壮观,村里的道路也都已经重新修整过,宽绰平整,马车行驶在上面一点都不颠簸。

    路过曲东子家,只见也已经布置得喜气洋洋,今天曲东子夫妇都在庄子上,这个家也就是布置点喜气而已。

    曲小白命阿五在杨柱子家门口把车停下,“剩下的路走过去就行了,赶着马车太惹眼了,定会让人怀疑。”

    “也好,你累了就告诉我。”

    杨柱子家门上也贴了喜字,瞧着也怪喜气的。

    家里没人,想来已经是去了杨二鹏家。

    曲小白拉着杨凌的手,“哥,快些的。别晚了那边的,再晚了瞧这边的。”

    这一声声“哥”叫得,何其自然,连阿五听了都觉得,这就是亲哥俩儿呀。

    杨二鹏家门口也围了不少的人,自然,这些不会是杨二鹏家的人,这些都是辛青君派过来的人,以及杨柱子手底下那些长工们。

    门口摆了长长的一排箱子柜子,足足有几十抬,箱子柜子都敞开着,露出里面的东西,有绫罗绸缎衣裳被面儿,有金银锞子,也有首饰,大多都是些实用的。曲小白看过礼单,大约是四十八抬礼。

    对她来说,这实在不算什么,但对于穷乡僻壤的虎岭镇来说,这还真是头一份儿。

    杨二鹏家什么家境大家都知道,不用多想,大家也都知道这些所谓的嫁妆是怎么回事了。

    但这些人全都是庄子上的人,除了羡慕一下杨二鹏人不咋样却摊上个好亲家之外,也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杨二鹏,一大早看见人抬了这么多的嫁妆来,眼睛都直了,和自己婆娘以及儿子杨红利已经围着嫁妆转了不知多少圈。

    曲小白和杨凌来的时候,一家三口还在看,哈喇子都流了一地,但却是不敢动。

    也不是不敢动,刚抬来的时候,也试着动过,但都被辛青君派的人给阻止了。

    “新郎官快来了,准备好了没有啊?”

    曲小白忽然一嗓子,帮忙的看热闹的便全都忙活了起来,但两个外围的小伙子放眼张望,却并没有看见人影,不禁埋怨:“谁喊的?得亏没听,不然这鞭炮点了,一会儿新郎官真的来了要点什么?”

    “行了行了,这不没点嘛,大喜的日子,可不许生气。”

第四百五十二章迟到的主人

    杨凌朝曲小白耸了耸肩,言外之意:你干的好事。

    曲小白扁扁嘴:“我哪里知道要看见新郎官才能点鞭炮?”

    她往前一走,到杨二鹏家的身边,笑眯眯道:“二鹏大婶儿,闺女都快出门子了,你都不用去告个别吗?”

    “哪里来的野小子?去去去!”

    杨二鹏家的上手就要推搡曲小白,杨凌赶紧上前,护住了曲小白,把她带到一边,嗔道:“这里人多,你小心些!”

    曲小白吐吐舌头,“我哪知道她竟然敢上手呀!我看他们一家三口都被这嫁妆给馋坏了,早知道,我就直接把嫁妆送新房了,这免不了日后会给哥哥和红霞嫂子惹麻烦呀。”

    杨凌贴着她耳边道:“这事儿容易,你不还有爹娘吗?”

    “对呀!”曲小白贴着他吃吃笑起来,手指头戳他胸口,“坏还是你坏。”

    曲东子对杨二鹏,鹬蚌相争,她哥哥和嫂子可暂得安宁也。

    那边人群忽然骚动起来,隐隐约约有乐器声传来,紧接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便响了起来,杨二鹏一家在杨柱子夫妻的劝说下,终于是回了家里。

    曲小白隔着人群瞧不见队伍,杨凌揽住她的腰,施展轻功,跃上杨二鹏家的房顶,“这样能看见了吧?”

    “嗯。”

    不远处,迎亲队伍簇拥着曲小黑往这边缓缓移动,锣鼓声与鞭炮声齐鸣,曲小白闻着鞭炮的火药味儿,吸了吸鼻子,“这味儿还怪好闻的,杨凌,你帮我记着,我们举行婚礼的时候,我还要这鞭炮。”

    “嗯。”杨凌揽着她的腰,低头贴着她的脸颊,“小事情。”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迎亲队伍上,这个时候,哪怕有一个人往屋顶扫一眼,便会发现,屋顶上两个穿棉袍子的“男子”紧紧依偎的身影。

    曲小黑到得院门前,下马,先是给围在前面堵住路的杨二鹏家的亲朋撒了几把铜钱和糖果,众人这才让了道出来,到院门前,又是这样一出,曲小黑又撒了几把铜钱,才让进了门。

    杨二鹏夫妻站在屋门口,瞧着像是牙疼一般。杨红利则更直接,也加入了抢铜钱的队伍。

    庄子上有认识他的,打趣他:“哟,连姐姐姐夫的喜钱也抢啊?真有出息了嘿。”

    “要你管!这都我姐夫的钱,你们都给我让开!”

    曲小白实在瞧不下去了,无奈地摇摇头,“以为有多热闹,可真是瞧热闹来了。罢,没意思,走吧。”

    杨凌抱着她,直接跃上了马车,吩咐阿五:“先回府。”

    曲小白在车上就卸了妆,把头发也散开来,杨凌拿了把梳子帮她梳头,她还在为杨二鹏一家无语,“这杨二鹏简直是太可恶了,要不是看在我哥和我嫂子情投意合,我嫂子人又不错的份儿上,说什么我也不和这种人家结亲。”

    “理他们做什么?他们就是穷怕了,一时见到银子便搂不住心性,以后他们也不会缺了银子花,日子过好了,自然就不会这么闹腾了。”

    曲小白不抱什么希望,有些人,就是贪心,无论拥有多少,还是贪心的,“但愿吧。”她也只能这么说。

    杨凌给她梳了个漂亮的凤尾髻,温和劝她:“大喜的日子,就别为些不相干的人发愁了。来,我看看我的小白漂不漂亮。”

    曲小白正用自制的卸妆水擦脸上的粉,吸吸鼻子,道:“能有多漂亮?我又比不上你。”

    杨凌捧着她的脸端量,“我记得你以前是娃娃脸,现在倒是有点像是瓜子脸了,下巴尖了。”

    “真的吗?”曲小白摸着自己的下巴,立刻就高兴了,“说明我还是有前途的,虽然变不成你这样的美人,也能变成个一般的美人,是不是?”

    “嗯。”

    曲小白的心情终于好起来。

    回到家里,洗了脸,重新换了衣裳,曲小白的衣裳是杨凌亲自给挑的,粉缎长裙绣百蝶穿花图案,“会不会太贵气了点?”

    “不会,很适合你。”

    “行吧,你说适合就适合。”

    杨凌拿了白狐裘给她披上。小白喜欢白色,他记得梦中的女子一身素白,他从来不知道白色竟是那样触目惊心。

    “你今天应该不会和我同席吧?”曲小白问道。

    “我让青君安排了一个单独的房间,到时你和我一桌。”

    曲小白眨巴眨巴眼睛,还可以有这种操.作?“是不是还有慕南云和林裴他们?”

    “你和他们都是老相识了,没问题吧?我是怕你和那些女人们在一起会嫌烦。”

    “那倒不会。我是无所谓,能和你在一起,自然是更好。”

    换完了衣裳,张氏端了两碗芝麻桂花元宵来,“郎君,夫人,你们没吃早饭,先吃一碗芝麻元宵垫垫肚子。”

    “也好,折腾一早上,刚好有点饿了,杨凌,你也赶紧吃一口,谁知道中午会什么时候开饭。”

    “你呀。还能少得了你的饭吃?”

    “那倒是。我这样的人,走到哪也是能吃得饱的。”

    元宵做得微甜清淡,倒是很合两人胃口,曲小白吃了五六个,还是杨凌拦下了她,“这个不太好消化,你少吃几个。”

    “我怕我一会儿见到慕南云和林裴就没胃口吃饭。”

    杨凌:“……那你还是再吃两个吧。”

    “嘻嘻,跟你开玩笑呢,凭他是谁,只有我气别人的份儿,别人想气我,门儿都没有!窗户也不给留!”

    淡妆的曲小白清新可人,嘴里因为塞了元宵,腮帮子鼓鼓的,更添了几分可爱,杨凌瞧着这样的曲小白,忽然就有些挪不动脚了。

    但今天可是曲家大哥的大婚之日呢,他不能在这个时候犯浑。“走吧,别吃了。”他拉了曲小白强行往外拖拽。

    “哎,等等,你的氅衣!”曲小白又拖着他拿了氅衣披上,这才算完。

    上车直奔新庄,曲小黑已经接了新娘子来,已经完成了大半的礼,正在给曲东子夫妻行礼。

    “糟了,是不是还有新娘子改口的环节?我忘了给爹娘红包了!”

    曲小白站在人群外面,挤也不敢挤,生怕再挤着了肚子,杨凌安慰她道:“放心,有青君在呢,他能应付。”

    “也是。就算没给,也没什么,横竖哥哥嫂子也不差他们那点银子。”

    听得里面行完了礼,一声高亢的“送入洞房”响起,人群开始散去,各自奔各自的饭桌子,曲小白和杨凌站在墙下,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才往屋里进。

    曲小黑和杨红霞进了洞房,估计还有一些诸如喜娘说吉祥话的流程,杨曲二人没有过去,直接到了正厅,曲东子夫妇都在正厅里,陪在正厅里的,只剩了两个喜婆婆,曲小白不认识,就随便点了下头,“两位好。”

    喜婆婆是很有眼力见儿的,一件曲小白杨凌这穿着打扮,以及进这屋里以后的神态,便知道是庄子的主人夫妇了,都赶紧福身行礼。

    “不必多礼,这里没什么事了,两位大婶也出去吃酒吧。”

    曲小白把她两人打发出去,这才跟父母说话:“爹,娘,你们可是有儿媳妇的人了!”

    “不敢,儿媳妇连曲家的门都没有进,这就在外面置办了新房了。我们老两口可住不起这么好的房子呢!”

    曲小白本来还挺高兴,一听这话,就有些火了,“爹若是没有输两千多两银子,这会子恐怕都能住上比这好的房子了。”

    提到债务,曲东子立刻就不敢说什么了,但仍是狠狠地哼了一声。

    曲李氏也不太高兴的样子,看来,对于儿媳妇出来住,还住这么好的房子,她也是很有意见。杨凌看曲小白脸色不好,忙抢在她头里说道:“快要开席了,青君为岳父岳母也备了酒席,请岳父岳母过去入席吧。”

    自己父母不伺候宾客,还得吃儿子的婚宴酒席,有这么荒唐的事吗?曲小白已经气得不能言语,杨凌忙命阿五:“带两位长辈去酒席。”

    阿五上前,连拖带拽地把曲东子带走了,杨凌道:“请岳母也过去吧。”

    曲李氏不太敢违逆杨凌的话,懦懦地跟了上去。

    杨凌握住曲小白的手,温声道:“你别生气,青君安排了妥贴的人陪岳父岳母,今天不会有事的。”

    曲小白气得直翻白眼,“我就没见过这个样子的父母!他们已经欺负死一个了,还想要怎样。”

    杨凌急忙捂住了她的嘴,贴着她耳边道:“这里人多,隔墙有耳,别乱说话。”

    曲小白抿了抿嘴唇,点点头,“嗯。我被气坏了才没把持住的。”

    “好了,咱们也去酒宴吧。”杨凌在她耳边无比温柔地说道。

    “嗯。”曲小白乖觉地点头,“咱们的酒席在哪?”

    “青君说在赵元家里。”

    赵元算是庄子里的管事人,设在他家倒也无可厚非。

    两人赶过去的时候,赵元夫妻不在,在这边服侍照看的是陈相。

    一进门,就听慕南云埋怨:“这大喜的日子,你们两个主人去干嘛了?把我们这些客人们都扔在这里不管?”

第四百五十三章巾帼不让须眉

    杨凌毫不客气地道:“陈相,你怎么伺候人的?竟让慕小将军生出这么大的怨气?”

    陈相忙作揖认错:“对不住,慕小将军,是陈相伺候不周。”

    曲小白翻了个白眼,道:“你怪陈相做什么?慕小将军是在嫌弃我们,又不是在嫌弃陈相。慕小将军,不好意思啊,今天我们也只能算半个主人,毕竟,我是已经出嫁的人了,娘家的事,不归我管。”她冲慕南云龇了龇她的小白牙。

    屋里还有别的客人在,曲小白也适可而止,没有再多说,和杨凌一起给大家行礼,杨凌道:“不好意思,方才府里有点事,耽搁了,所以来晚了些,请各位见谅。”

    除了慕南云和林裴,张敬林、王平、陶玉等都在这屋里,王平与杨凌的身份现在不能公开,所以,两个人都是一视同仁地行了礼,没有对王平特殊对待。

    屋里很暖和,各自见礼之后,曲小白把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杨凌顺手就接了过去,挂到了衣架上,别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张敬林却是压低了声音跟王平道:“怎么这女子要跟男人同席吗?”

    王平眼角余光在曲小白的背影上扫过,也压低了声音:“咱们来者是客,莫管主人家的闲事。”

    杨凌和曲小白耳力都好,自然是都听见了,杨凌把自己的氅衣挂好之后,回过身来,淡淡道:“我夫人乃是新庄的庄主,作为主人,自然得留下来招待最尊贵的宾客,张大人,您说呢?”

    明里是捧他为最尊贵的宾客,但整句话却实实是在责怪他方才说的话不妥当,张敬林身为一县之长,自然也不全是酒囊饭袋,脑袋里总还是有点东西的,杨凌的话,然他感觉到他对他的瞧不上,偏他又不敢反驳杨凌,这个年轻人身上的冷冽气质,实在是让人敬而远之。

    他知趣地附和了一句:“是,是。”没有再多说半个字。

    曲小白心情很不顺畅,并且很不想给住进来及慕南云一行人面子,当下一福身,道:“小妇人只是来跟大家打声招呼,问个好,现在,礼也见过了,小妇人得回自己的席上去了,各位,希望你们今天吃好喝好,度过愉快的一天。”

    她也不待众人说什么,起身就往外走。慕南云喊道:“杨夫人,在哪里吃不是吃?就不要走了。”

    曲小白头都没有回,只远远说了一句:“慕小将军,吃好喝好。”

    张敬林看大家一个个脸上都透着失望,但谁都没有嫌弃这小娘子无礼,更让人无法直视的是杨凌那一双眸子,里面似沉了万年寒冰似的,冷得让人一激灵。

    在座的有文人也有武将,竟然都没有觉得这小娘子无礼吗?张敬林实在不能理解,但慑于高了他不知多少个级别的慕小将军在,也慑于主人家那冰寒的目光,他终于是低下了头,不敢再言语。

    离开席尚有点时间,桌上摆了喜饼喜糖等东西,陈相招呼大家先归座,他给每人斟上了茶,“各位贵客先请用茶,鄙庄虽然不算富裕,但这茶呀,却是好的,虽比贡茶虽不如,那也是别具风味的,大家尝尝。”

    陈相不愧是干酒楼出身的,很会调节活跃气氛,杨凌也归了座,道:“多谢各位光临鄙庄,我敬大家一杯茶。”

    张敬林看大家都很给面子地端起了茶杯,也赶紧端起茶杯低着头喝了一口。

    茶的确是好茶,入口回甘,但张敬林喝下.腹却十分不是滋味。

    众人都不再搭理他,杨凌把目光投向了林裴,“林先生在学院可还习惯?”

    “学院很好,我应该为学院的孩子们谢谢杨兄弟夫妇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朝杨凌举了举茶杯。

    杨凌淡淡的:“建学院是内子一己之力,那个时候,我还在战场上,没帮上一分忙,林先生若是要谢,还是去谢谢内子吧。”

    “杨夫人真是巾帼不让须眉,让我等男儿汉都汗颜。”

    “你们汗颜不汗颜我不知道,反正,我挺汗颜的。”杨凌嘴角似笑非笑,“就连这个庄子,也是在我生病痴傻期间我夫人一手建成。唔,对了,这还要感谢慕小将军的大力支持。”他朝慕南云举了举杯。

    张敬林大汗。哪有把吃软饭说得这么清新脱俗又毫不知羞的?

    大概在座的也只有他认为杨凌是个吃软饭的了。别人哪敢这么想。

    慕南云神色悠然:“你为国受了那般重的伤,我身为戍边军监军,为你做点什么也是应当的。”

    “好男儿当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我做的都是一个男人该做的,倒是多谢慕小将军为我做的了。”

    陶玉这个老书生听得也不由豪情万丈:“好一句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杨爷真乃当世男儿的楷模,老夫也敬杨爷一杯茶!”咳咳,他真的没有恭维之意。

    众人都只顾着说,并没有看见,坐在张敬林旁边的师爷王平,眼睛里露出些许欣慰。

    杨凌朝着陶玉淡淡一笑:“陶院长一生桃李满天下,才是大凉的功臣。”

    “不敢当不敢当,老夫也是混口饭吃啊。”

    “陶院长这自谦有意思。”

    “哈哈哈……”

    话不多时,便开始上酒菜。今天新庄子虚庄连同村子里再加上学院,将近千人,自然不可能每一桌都上凌之香,毕竟凌之香老酒已经霍霍得剩不多少,而新酒已经埋入地下。只有他们这一桌是供的凌之香,其余桌上皆是别处购来的酒。

    但大家都图个热闹开心,能喝到酒就很好了,又哪管是什么酒。

    庄稼汉子居多,他们也不知世上有凌之香。

    何况,今天的菜色也是他们这大半生都没捞着吃过的菜,主子家怕他们拘谨,都没有出现在酒桌上,他们自然放开了肚量,豪吃海喝起来。

    曲小白从赵元家出来以后,路上问了一个上菜的小男孩,媒人在哪一桌,媒人么,自然是指柱子家的。

    小男孩指了路给她,她走两步,回头就瞥见小男孩在偷吃菜,促狭心起,她又走了回来,威胁那小男孩:“你偷吃菜,我要去告诉主人家!”

    小男孩不过十二三岁,一听,就慌了爪子,泫然欲泣道:“姐姐,求求你,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我实在是馋了,才偷吃的,姐姐,求你别去告我的状。”

    “那不行。我为什么要饶了你?小鬼,不去见主人家也行,那你跟我去见你的父母,我一定要让你的父母好好管教管教你!”

    偷吃毕竟不是什么好事情,在这里上菜的,自然也是庄子上的人,她不能放任这种风气在自己的庄子里出现,所以,也是存了教育一下的心思。

    小男孩一听,眼圈里的泪啪嗒啪嗒就掉了下来,曲小白最见不得人哭,心立刻就软了,“你哭什么?咱们就是跟你爹娘说清楚,又不会打你骂你。”

    小男孩抽抽搭搭:“姐姐,我没有爹娘了。”

    曲小白愕住了,“怎么回事?你爹娘他们……”

    “我爹爹死在战场上了,我娘生病,秋天里也死了。”小男孩说着,哇哇大哭起来。

    “你别哭你别哭,今天主家大喜的日子,你一哭就丧气了,主家会生气的。”

    小男孩的眼泪嘎嘣憋了回去,一双含泪的大眼可怜兮兮地望住曲小白,直望得曲小白心里酸酸的,“你别哭了,我不告状了,走,我带你去吃酒席好不好?”

    “可是,我还要上菜呢。”

    “没事儿,你带我去找你们管事,我让他安排别人。你叫什么名字啊?”曲小白拉起小男孩的手,朝广场走去。

    “我叫侯毛毛。”

    呃……行吧,这名字和曲小白有一拼。

    “姐姐,你真的带我去吃席吗?不是要把我抓去见主家吧?”侯毛毛有如惊弓之鸟一般,战战兢兢的。

    “小鬼,你看我像是说谎的人吗?”

    “不像。”侯毛毛使劲点点头,看样子是在努力说服自己相信曲小白。

    曲小白看他端着的托盘一眼,揭开了盖碗,见是一盘子炸酥肉条,一盘子炖鸡,她吸了吸鼻子,捏了两根酥肉条,一根塞在侯毛毛口中,一根就自己吃了起来,“呶,你看我也偷吃了,你信我了吧?”

    侯毛毛觉得,信不信放一边,反正她跟自己一样不要脸。很快便看到了广场,他拉着曲小白,直奔他的顶头上司——赵元。

    “大元哥。”曲小白一见是赵元,笑着打了声招呼,赵元惊讶道:“夫人?你怎么在这里?”

    “大元哥辛苦了,这个叫侯毛毛的孩子,我带走了,你再辛苦别人去上他那一份菜吧。”

    主家要人,大元能说什么?虽然人手很拮据,但也不是不能解决的事,于是满口答应:“好嘞,夫人,你赶紧回席上去暖和吧。”

    “嗯,大元哥别饿着自己哈,这么多好吃的,先让大家都垫吧几口,等忙活完了,都好好吃一顿。”

    “行,谢谢夫人。”

    “谢什么。”曲小白朝侯毛毛招手:“走了,跟我走。”

第四百五十四章回京述职

    侯毛毛脑子一阵懵圈。

    连他们赵管事都尊称夫人的人,这个姐姐到底是谁啊?

    “小毛孩儿,是不是在想,我到底是谁啊?”

    曲小白弹了他一个脑袋崩。

    侯毛毛道:“赵管事叫你夫人,那你是庄主夫人吗?”

    “猜对了,你还挺聪明。我就是你们那位神龙现首不现尾超级英俊超级厉害的庄主的夫人,杨曲氏就是我了。”

    侯毛毛一脸懵逼。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字了:我不信,我觉得你在吹牛。

    但现实容不得他不信,毕竟赵管事都那么尊敬她呢。可这……这上蹿下跳满口都是胡言的女子,真的是传闻之中那个很心善又很能干的女子吗?

    “小毛孩儿,你是不是不信我啊?”

    “信。”侯毛毛重重点头。

    冲她能让赵管事那么服服帖帖,他也得信啊。

    不多时,便到了赵元的家门口前,侯毛毛一脸惊讶:“这是赵管事家。”

    “对,就是你们赵管事家,走,带你去坐席,进去之后,你什么都不用管,海吃海喝就行了。”

    “嗯。”毛毛答应得挺痛快。

    但当曲小白带他进门,他看见屋里的人,个个都是穿着锦衣华衫,面相还都是很威严的时候,他立怂了。一脚绊在门外,生生不敢往里迈了。

    满屋子的人都诧异地看着曲小白和侯毛毛,唯杨凌是用温柔带喜色的目光瞧着曲小白。

    “在路上捡了个小孩儿,饿得偷吃呢,杨凌,在你的庄子里发生这种事情,你这个庄主当得不怎么合格啊。”

    曲小白进门,朝侯毛毛招手:“赶紧进来吧,看看桌上还有什么好吃的没有。”

    侯毛毛迈不动脚,她一把把他给薅进了门,按到了一张椅子上。杨凌一边搬了张椅子放在自己身边,一边淡然从容地道:“庄主是你,不是我。”责任推卸得真干净。

    曲小白从容地跟大家一福身,坐了下来,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做什么庄主呀。哎,慕小将军,说起来,这孩子的爹爹是在战场上战死了,娘亲也病死了,你们对于这样的烈士孤儿,都没有特殊抚恤吗?”

    她问的似毫不经意,但这话,明眼人都瞧得出,是奔慕南云去的。

    带这么个小孩儿进来,自然也是奔慕南云来的。

    侯毛毛坐在林裴的身边,林裴默默地将两碟子肉食推到了侯毛毛眼前,“吃吧。”

    侯毛毛问询的目光投向曲小白,曲小白一笑:“带你来不就是让你吃席的吗?吃吧。”

    慕南云神色里淡淡的,瞧了曲小白一眼,又瞥了杨凌一眼,最后,站起身来,端起面前的一碟子酱牛肉,缓缓走到侯毛毛的身边,把酱牛肉叠放在他的面前,语气温和:“小孩儿,吃吧。”

    侯毛毛呆懵地看了他一瞬,“哦。”

    慕南云重新回到座位上,继续问道:“小孩儿,你念书了吗?”

    曲小白笑着道:“他有名字,叫侯毛毛。老慕,这个名字和我有一拼,你说是不是?”

    慕南云:“……”白哥,说正事儿呢,您这让人笑也不是,不笑还憋得难受。

    桌上数道震惊地目光看着曲小白,老慕?这是关系好到什么样子,敢称慕小将军为老慕?最为震惊的,自然是张敬林张县令。

    他还不太了解曲小白张扬不羁的性子。

    慕南云只假装没看见大家的目光,继续道:“杨兄弟,小白,能不能让毛毛去书院里读书啊?”

    “可以啊。”曲小白很慷慨。

    “你放心,毛毛的学费我出。”

    曲小白刚想拒绝,却被杨凌抢先道:“慕小将军既有此心,不妨多给学院捐些银款,学院里如今招收的孩子,多半都是孤儿或者是贫苦人家的孩子,学院一直是免学费的,但鄙庄的财力也有限,若是慕小将军肯助一臂之力,想来孩子们会感念你的恩情的。”

    慕南云面上含笑:“我作为戍边军的监军,担负守护国防的职责,自然也该为这些孩子们尽力的。回头我让管家把银子送去学院。”

    曲小白心里只能暗道佩服。论不要脸,她比不上杨凌。

    论可怜,在座谁都比不上慕南云。

    陶玉也是个老人精了,立即站起身拱手道:“那,老夫就代学院的孩子们多谢慕小将军的心意。”

    慕南云站起身回了一礼,郑重道:“老先生不必客气,这都是晚辈该做的。我也该谢谢杨兄弟和小白,你们把我该做的事都做了,我真是惭愧,在此多谢二位。”

    曲小白道:“那你得喝三杯。”

    “好酒凌之香,三杯哪够。”

    “那你就多喝点。”

    “那肯定是要多喝点,如此好酒怎能错过?对了,小白,军中后天要开庆功宴,酒水应该还不太够,你这个凌之香,可不可以卖与军中一些?”

    曲小白一脸遗憾:“那对不住,明年秋天之前,这酒都没有了。”

    “那还真是遗憾啊。”慕南云干笑一声。他不觉得是酒没有了,即便是窖藏了一些,那总不能全部都窖藏起来,他以为小白是故意不卖酒给他,“这酒还真好卖。”

    这个误会很美丽。他低估了小白哥的手笔。

    曲小白淡淡一笑,“所以啊,珍惜眼前的美酒吧,想要喝到这凌之香,得等明年秋后了。”

    林裴道:“那我也要多喝几杯才行。”

    和杨凌冲突之后,再次见面,两个人都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该喝酒喝酒,该谈笑谈笑。

    曲小白对这种明里和风细雨暗中刀枪剑戟的形态,自那世里就已经很熟悉了,所以,也就不当回事,横竖林裴对学院来说是个非常有用的人,她自然是愿意看到他留在学院的。

    一直也没怎么插上话的张敬林道:“如此,下官也就跟着慕小将军沾光了。”

    “张大人言重了,今天这酒,可是杨兄弟夫妇备下的,张大人该谢的是杨兄弟夫妇。”慕南云瞧不上张敬林这种人,但也晓得,只有他这种人在南平,才方便他行事。所以,这几年也就这么将就着相处下来了。

    但他可不想给他脸。

    张敬林这几年也算习惯了,毕竟从前他是连这位慕小将军的面都极难见上的,有什么事,都是慕南云的手下在和他打交道。

    慕南云的手下都一向是嚣张无忌的,更何况是慕南云了。

    张敬林忙举杯:“那,本官就多谢杨公子和杨夫人了。”

    多谢就多谢,还把“本官”挂嘴上,明显是怕了杨曲夫妇二人背后的慕南云,又不愿意在这两个平头百姓面前委屈了自己。

    “张大人客气,张大人能赏脸前来,是我夫妻的荣幸。”

    杨凌淡淡的,脸上一点就没有荣幸的表情。

    张敬林讪讪的,道:“说起来,有件事倒是忘了跟杨公子说了,京中户部来的人,已经都回转京都了,关于圈地的事,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不过,那位户部的官员,临走前说了一句,如何定性,还要等上面的话,所以,杨公子还是做两手准备的好。”

    这分明是邀功来了。

    但他今天选的这场合不对,有慕南云在,圈地的事,又怎么可以拿到明面上来说呢?

    杨凌还没开口,慕南云就冷笑一声:“圈地?张大人说的可是这新庄的地?”

    张敬林诚惶诚恐:“正是。”

    慕南云眉梢一挑:“京中来人了?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容色里瞧不出他是怒了还是怎样,但张敬林也不敢揣测,只能很卑微地道:“回小将军的话,京中来人的时候,没让惊动小将军,下官以为,这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就没有上报给小将军。”

    曲小白心里暗忖,老慕你也是戏精啊,这南平县大大小小的事怎么可能有你不知道的?更何况是京中来人?京中莫说是来人,就是飞来一只蚊子,也会在你的视线监控之下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却没有多说什么。

    慕南云凉凉一笑,“小爷这些年不在京中,倒是让这些狗官们把小爷的厉害给忘了。没关系,小爷明年就回京述职,去会会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这番话说得嚣张肆意,曲小白认识他这么久,一直觉得,他活得其实压抑又小心,唯当前这番表现,才当得起他慕小公子雷厉风行的名声。

    张敬林战战兢兢,暗暗抹了一把额头冷汗,此时他才感觉到,他现下身处的这个圈子,是个什么样的圈子。

    往常他也不是没有听说过慕小将军和那位五公主的恩恩怨怨,但他也是个有些脑子的人,知道传言不可信,婚约尚在,慕小将军就还是准驸马,只要他还是准驸马,他的权势就还在。

    现在看来,他的确是权势还在。只是……再大的权势,要与京中那些高官为敌……

    那是他张敬林惹不起的圈子。活到他这把年纪,他已经不想攀龙附凤了,只想安安稳稳地干几年县令,然后带着他的妻小和细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去。

    可是现在……

第四百五十五章拐带回府

    曲小白则比较感兴趣他回京述职的事,“回京述职?是皇上诏你回去的吗?”

    杨凌跟她解释道:“在外任职的州府以上的官员,每三年都要回京述职,像慕小将军这种级别的,自然也是需要回京述职的。照理,如果没有这场战事的话,慕小将军秋季就该回京了。”

    “慕小将军,是不是这样?”

    慕南云点点头:“不错,正是这样。本来这次战事结束,我该回京的,但军队需要整顿,我老子和我大哥就先回去了,我留下来,等军队重新建制完再回去。”

    “那就只能等开春了吧?我们这里,一到冬天就大雪封门,走不了路的。”曲小白隔着杨凌看向慕南云。

    “是啊。今年的雪下得比较晚,不过,这也阴沉了好几天了,应该快下一场大雪了。”

    “哎,你们看,是不是飘雪花了啊?”

    曲小白离座,走到门口,开了一扇门,就见外面的雪花纷纷扬扬,地上已经见了白,曲小白笑了:“真的下雪了啊。这雪等我哥哥的婚礼完了才下,也算是很将就我们家了。”

    在场的人附和道:“可不是。老天开眼。”

    曲小白伸出手去,几片雪花落在她手心里,瞬间便化成了水珠,“有道是,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你们在座的几位都是文人,是不是作几首雪花的诗呀?”

    众人:“……”杨夫人您是村姑诶,这样能文能诗的,真的好吗?

    林裴道:“杨夫人雅句在前,我们哪里还敢再献丑?我自愿罚酒三杯,能不能免我作诗?”

    曲小白心说,丫挺的,你可是状元郎,这就怕了?

    “不作诗没酒喝,不要借机蹭酒喝。”

    众人:“……”饶命行不行。

    还是陶玉陶院长先站出来解围:“这村屋白雪,倒也是很有些意趣,不过,雪才下,不如先喝酒,酒兴浓时诗亦成,岂不好?”

    别人的面子不给,陶玉的面子岂能不给,曲小白关了门,回身回到座位上,笑道:“我就是说着玩儿的,咱们状元郎那可是陛下钦点,岂能没有真才实学?单我看见的状元郎的字画,就是无人能比的。”

    陶玉道:“可不是,如今学院里,人人都敬服林先生的才学。”

    曲小白把林裴好一阵吹捧,捧得林裴都有些无奈红了脸,杨凌看看天色不早,道:“各位,今日是内子兄长大婚,岳父母年事已高,许多事还得我夫妇二人帮忙操.持,我们先失陪一下,去跟宾客们敬一轮酒再回,各位且慢用。”

    众人都道:“你们且去吧,不用管我们。”

    曲小白不懂这些规矩,便事事依他,起身去拿了自己的白狐裘穿上,顺手把杨凌的氅衣也拿了,跟众人告辞,帮杨凌把氅衣穿在身上,要出门之时,侯毛毛巴巴地看着她,她揉.了一把他的脑袋,道:“回头你跟陶院长走,他带你去书院报道。”

    侯毛毛忽然就起身,噗通跪在了地上,一个头磕在地,哭道:“谢谢夫人,谢谢公子。”

    曲小白不喜欢人动不动就下跪,沉声道:“毛毛,记住我两句话,第一句,男儿膝下有黄金,第二句,好男儿流血不流泪。行了,起来吧,好好跟学院的夫子学本事去。”

    “是,毛毛遵命。”

    曲小白叹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杨凌挽了她的手臂,出得门去。

    外面的雪又大了几分,杨凌把狐裘的帽子给她戴好,她也踮起脚尖,把他氅衣的帽子给他戴好了,笑道:“就知道关心我,你自己也该注意些身体。”

    “嗯。”杨凌温柔地笑了。

    “那现在,咱们要去给大家敬酒吗?”

    杨凌淡声道:“有什么人值得咱们去敬一杯酒?再者,以后有的是机会去敬酒,不急在这一时。”

    曲小白诧异道:“那你这么早出来干什么?我还等着敲他们一笔竹杠,套一套他们的话呢。”

    “那也不急,以后有的是机会。这雪眼看是不会小了,阴沉了那么多天才开始下,说不定就会成灾,得提前做好准备。”

    “所以才离开?”

    杨凌点点头,“我先把你送回家。”

    这种时候,曲小白很乖,绝不会给他拖后腿,“你要去别处吗?可以让阿五送我回去,你去办你的事。”

    杨凌抿着嘴角,忖了一瞬,道:“也不差这么点儿时间,我还是先把你送回去吧。”

    曲小白没有再坚持,如果这样能让他安心去办自己的事,那就这样好了。

    阿五等在庄子外,看见两人的身影,忙把车往前赶了赶,赶到两人面前,拿出脚凳,杨凌扶着曲小白先上了马车,他随后上去,命令道:“阿五,先回府。”

    “是,主上。”

    阿五上车,一甩马鞭,马车又快又稳地行驶起来。

    车厢里,曲小白帮杨凌把身上的雪花拍打掉,“把慕南云他们都留在庄子上不管,行吗?”

    “没事,有青君在呢。况且,慕南云又不是真的混蛋,他会提前回去办他自己的事的。”

    曲小白没想到杨凌对慕南云还能有这样的评价,他不是一向最瞧不上慕南云的么?不由笑了,“慕南云如果听见你这样说他,可能会挺高兴的。”

    “大概也高兴不到哪里去。”杨凌轻嗤了一声。

    “怎么讲?”

    “他该有的样子,是一个纨绔。”

    曲小白了然了。

    的确,他只有做一个纨绔,才能避人耳目,保住慕家军。但现在,他越来越不像一个纨绔了,尤其这一场大战以后,恐怕纨绔之名也不保了。

    曲小白沉默了一会儿,忽道:“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他的事,我们管不了。”

    杨凌莫名地笑了一下,没有说什么。

    “你笑什么?”

    “没有。慕南云认识你,也是蛮可怜的。”

    曲小白嗤笑一声,“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我也不想认识他,可偏偏命运让我们认识了,我觉得我也挺可怜的。”

    杨凌眼底微微闪过一抹深色,面上却不动声色。

    他转到曲小白身边来,把曲小白往怀里揽了揽,“别去想太多了,你不是有我呢吗?”

    “对啊,如果不是有你,我早就想尽办法回去了。杨凌,我爱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令杨凌心尖猛然一颤,他眸子里闪过一丝神采,但伴随神采,又有一抹模糊的痛色,他忽然一偏头,吻住了曲小白的嘴唇。

    很用力,以致于曲小白唇舌都疼得木了。她却没有阻止杨凌,此刻杨凌的心跳有多快,她的心跳就有多快。她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的心,她爱他。

    杨凌吻了她很久,直到马车在家门前停下来,他才松开她,瞧着她又红又肿的嘴唇,终于是生出一点羞愧来,指尖抚上她的嘴角,轻声问:“疼吗?”

    “你属狗的吗?是想把我啃完吗?”

    阿五:“……”屏息,再屏息,此时若是敢发出一点声息,他觉得自己会不得善终。

    杨凌轻笑出声,簌簌的,怪好听的声音,,曲小白也忍不住笑了,在他胸口捶了一拳,“混蛋。”很没有力度的一声娇嗔。

    “小白,谢谢你留下来。我也爱你。”杨凌忽然道。

    “好啦好啦,甜言蜜语不要讲,我要看你的实际行动。”

    “嗯?”

    曲小白瞧着他那个挑眉的动作,觉得他一定是想歪了这“实际行动”。真想揍他一顿啊。

    “赶紧滚下去办你的事情去!”她怒骂了一句。

    杨凌簌簌一笑,“好。我滚。”

    他刚要动身,曲小白忽然拉住他的衣领子,在他脸颊吧唧了一下,嘱咐他:“你出门要注意安全,我在家里等你。”

    杨凌深深凝视她一眼,似有千言万语,皆在他这一眼之中,“好。”他重重点头,“我送你进去。”

    “不用,都到家门口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曲小白摆摆手,眉眼带着笑。

    杨凌见她执意,只能退一步:“那好,你自己回家去,不要在外面呆着,外面凉。”

    “放心吧,我这就进去了。”

    杨凌这才跳下了马车。

    “阿五,走。”

    曲小白坐在马车里没有动,不过片时,便听见马蹄声疾去,她的心沉了又浮起,浮起又沉下,浮浮沉沉,良久不能平静。

    “夫人?您下车去屋里暖和吧。”

    范二的声音响起,她这才醒过神来,钻出马车,见珞珞也等在了车前,她搭着珞珞的手,踩着脚凳下了车,往家里走去。

    珞珞小脸儿红扑扑的,一脸的兴奋:“夫人,今天的场面可真大,您都看见了吗?”

    曲小白干笑一声,她倒是看见厨子们在广场上的阵势了,但真正的席面儿,她其实没看见。本来以为去敬酒的时候可以看见了的,但杨凌把她给拐带回来了。

    算有遗憾,也不算有遗憾。脑子里想起杨凌那个深吻,很疼,但也让她心动。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看见下雪就回来了,本来想等一等夫人的,但青君老大说不让等了,让我们直接回来了。夫人,今天我都没有看见您,您去哪里了?”

    “我不就一直在吃酒席?倒是你,去哪里了?”

    “我一直和那几位夫人在一桌吃饭,就是吴夫人还有吴小姐,云夫人,夫人,您是不知道,原来云夫人也是位有意思的妙人儿呢。”

    一路说着闲话,很快就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第四百五十六章狂傲景烈

    屋里烧得很暖和,珞珞帮曲小白把白狐裘脱了,又服侍她换了一身舒适的家居服,贴心地道:“夫人,您累了吧?要不,我先放热水给您泡一泡?”

    “不了,我先躺一躺,休息一会儿再泡澡。”

    “也好,我把软榻挪到炭笼旁边来,这里暖和。”

    “也好。”

    珞珞有一把子蛮力气,一个人就把软榻给拖到了炭笼前,曲小白忍不住笑她:“你怎么壮得就跟头牛似的?”

    “夫人,您忘了,我也是练过武的。虽然比不上那些真正的练家子,可防身也算是绰绰有余了。”

    曲小白笑道:“哟,你这么厉害呢?”

    “夫人您这是取笑我。”

    “不,我这是夸你。”

    “切,谁信。”珞珞和曲小白胡闹惯了的,在该正经的时候,她很正经,闹起来的时候,也是个没分寸的,曲小白就是喜欢她这个直爽性子。

    “夫人,我帮你松快松快肩膀。”

    “也行。”

    珞珞拖了个凳子,坐在她身边,帮她按起了肩膀,一边按,一边叨叨:“夫人,今天可热闹了,所有的人都在夸赞咱们种出来的新菜好吃呢。夫人,您可真厉害。”

    “你这丫头,什么时候嘴巴也抹了蜜了?”她眼睛眨了眨,“他们怎么夸的啊?”

    好听的话谁不愿意听啊,她十分愿意听别人夸赞她。

    “就是夸您厉害,夸您有本事,夸您心地善良,夸您长得好……”

    “最后一个是你捏造的吧?”

    “哪有,我就是转述大家的话嘛。云夫人说,她虽然只见了您一回,可觉得您真是个美人儿,她说,您可能不是那种中规中矩的美人儿,可您身上的那种气质,一看就很出尘脱俗。”

    “嗯,云夫人很会夸啊,改天我一定要请这位云夫人来家里坐坐。”

    珞珞眨了眨眼。就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啊,别人夸夸,听听也就罢了,还要让人到眼前来夸。

    有珞珞陪着说话,时间倒也过得飞快,不知不觉,天色已经暗下来,外面的雪已经有三指厚了,张氏带着王毛二人方回,进屋跟曲小白打招呼,“夫人早就回来了?我们帮着赵管事媳妇收拾了一下,这才回来晚了。夫人晚上想吃点什么,我这就去给夫人做。”

    曲小白摆摆手:“你们也都累了,早点去歇息吧,我一会儿和珞珞在这炭笼上烤几个地瓜就行。”

    “那哪能行呢,我去给夫人做点清淡的吧。”毛小桃道,说着,礼了一礼,往厨房去了。

    张氏笑道:“累倒是不累,就是吃了太多好东西,这会子还有些撑呢。”

    “张大娘说得好像在咱们家都吃不饱似的。”珞珞快人快语。

    “猴儿,就你皮!明早罚你起来给夫人做早饭!”

    珞珞嘻嘻笑道:“我倒是想啊,可我怕夫人吃不下去。我干点粗活还行,这种细活,还是得大娘您来。”

    “大娘你就罚她明早起来扫雪。”曲小白出主意道。

    “对,明早你起来扫雪!我还记得小神医和陈小少扫雪的光景,乖猴儿,前有小神医和陈小少,明天就有你挨罚。”

    “大娘,您是不是吃酒吃醉了啊?”珞珞苦笑。

    曲小白看张氏,确是有些双颊微红,便吩咐王芸香道:“王姐姐,你伺候大娘早点去歇息吧,我这里不用人了。”

    “哎,好。”

    张氏不过是微有酒意,倒也没有到醉的程度,看曲小白这里没有旁的事,也就跟王芸香下去了。

    曲小白歪在软榻上,懒得动换,吩咐珞珞道:“你去厨房拿几个地瓜来,放炭笼上烤着,等爷回来好吃。”

    珞珞答应着,往厨房去了。

    她刚走,忽然一道黑影闪进屋里,带着一股血腥气味,曲小白还来不及做出反应,那道黑影已经到了面前,一把冰凉的刀横在了她脖子上。

    “不要出声!否则,这个院子的人,都得受你连累!”

    曲小白听见这道声音,就没有想再喊出声。景烈。横在脖子里的这把刀自然就是景烈的阙月刀。

    景烈的身上有浓重的血腥味,曲小白不由蹙紧了眉心,“你和我的影卫动手了?你伤了他们?”

    如若影卫们不是受了伤,景烈也不可能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曲小白的话音刚落,就有几道人影冲进屋子里来,这一次,血腥味更浓了,曲小白不敢动,她这个方位,只能看见是四道人影,她身边的影卫,虽然不是常常露面,但她对他们的气息还是很熟悉的,这四个,根本就不是她身边的影卫!

    “景烈,放开她!”

    “身为大内影首,却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下手,景烈,你简直枉为人!”

    掷地有声又满含愤怒的声音,曲小白确定,这不是守在她身边的影卫,她是个闲不住的人,经常会逗一逗她身边的那些影卫们,他们中没有一个说话是这种音色的。

    四个人虽然穿着黑衣,但并没有蒙脸,说明他们并不是影卫,她躺在软榻上,看不清他们身上的伤,但能看见他们身上的黑衣都湿透了,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声音很扎耳。

    景烈冷笑道:”老夫的眼里,只有忠于皇上和不忠于皇上的人之分,并无男女老幼之分!识相的,你们赶紧让开,否则,我就不客气了!“

    “他不会杀我,你们四个,先去找小董和老云治伤。”曲小白沉声说道。方才没能拦得住景烈,此时又怎么可能从景烈手里把她给抢下来呢?两相权衡,还是要先保住他们的命要紧。

    四个人又怎么可能离开,其中一个厉声道:“景烈,你休想带她走!”

    景烈冷哼一声:“你们以为,你们能拦得住我吗?去告诉杨凌,除非他进京,否则,就等着给他的夫人收尸吧!”

    “景烈!你既然说,你眼里只有忠于皇上和不忠于皇上的人之分,那你刀下的,可是当今皇上的儿媳,你这算什么忠于皇上?”

    “儿媳算什么?杨凌回宫,天下的女人任他挑!他想给皇上找多少个儿媳,就找多少个!”

    曲小白心里不慌乱是不可能的,以致于景烈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她都没有想着反驳,但脸上还是保持着镇定的模样,“你们四个,可是杨凌身边的阿大阿二阿三阿四?”

    四个人没想到她能认出他们来,当即半跪行礼:“回主母的话,正是我们四人。”

    “你们四个,赶紧去找小董和老云治伤,然后去告诉杨凌,我跟景烈走了。”

    “不行!主母,您不能跟他走,他这个人,是非善恶不分,说不上会怎么样!”

    曲小白挑眉瞥了一眼景烈那张蒙着的脸,嗤笑一声:“你看。他们都不信你,你人品真差。”

    “少啰嗦,起来,跟老夫走!”景烈说着,手中的刀又贴近曲小白脖子几分。冰凉的刀刃触到肌肤,立即渗出一串血珠。

    “主母!”阿大几人沉呼一声,“景烈,你放开她!”四个人立刻把长剑提起来,做出进攻的姿势。

    景烈冷笑:“你们敢拦着,我就杀了她!一尸两命,你们看着办!”

    “起来!”景烈很粗鲁地扯住曲小白的一条手臂,命令道。

    曲小白一边强迫自己赶紧冷静下来,一边撑着身子从软榻上坐了起来,面上倒还能保持住镇定:“你不用这般,他们不识时务,我又岂会不识时务?为了我腹中孩儿,我也不会不听你的话的。景大人,不就是想让杨凌去京城吗?就算你不让他去,他也是会去的,他已经打算好,开春儿就动身,这眼看还剩一个月就过年了,你老人家到底急的什么?”

    她朝着阿大几人摆摆手:“景大人与我也算是相识,他所求不过是杨凌上京,你们去跟杨凌说一说景大人的要求,杨凌自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景烈显然没打算听信曲小白的话,在他眼里,曲小白这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雕虫小技,实在不值得入眼。他手中的阙月刀依然横在曲小白的脖子上,冷哼一声:“站起来!”

    “我没穿鞋子。景大人,我现在着不得凉,你是否能把你的刀拿开一下,让我弯身穿上鞋子?”

    景烈很冰冷地拒绝:“这一会儿也凉不着你,站起来!”

    曲小白脚上只穿了一双袜子,没办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没有穿鞋,站了起来。

    “景烈!放开她!”外面几乎是同时,响起了两道声音,一道来自陈醉,一道来自董朗。

    两人是刚从庄子上回来,却没到,刚一进门,就遇上了这种事。董朗疯了一般就要往前冲,景烈忽然冷声道:“敢过来,我就杀了她!”

    董朗生生刹住脚步,不敢再靠近半分,一双拳头握得紧紧的,睚眦欲裂地道:“景烈,你个老混蛋,有本事冲爷们儿来,抓着个妇人做什么?”

    曲小白:“……”虽然是一心救她吧。但这话说得,可太粗鲁了。

    “哼,老夫从来不是个自视清高的人,在老夫眼里,什么办法最有效,老夫便用什么办法。”

第四百五十七章危机

    景烈这个人太现实了,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可以不折手段。

    曲小白自忖也算是个现实的人,但比起景烈来,只能甘拜下风。

    “你们都给老夫让开!否则,老夫就让你们看看,什么叫一尸两命!”

    景烈大喝了一声,曲小白身体控制不住地一抖,手心后背全是冷汗,连额上都是冷汗,汗珠子顺着颊边流了下来。

    但她的声音还是蛮稳定:“行了,你们都让开吧,对峙无益,这又是何苦呢?”

    多亏她还有这演戏的本事,即使已经慌乱成这样,还是能演得一手好戏。

    陈醉站在门口,没有往里冲,但他心里也是被吓得一团乱,强自镇定,道:“那个……景大人是吗?你这样弄一把刀横在我们家主母的脖子里太吓人了,万一有个失手,伤到了我家主母,以我们主上的脾气,恐怕,不止不会跟你回京,还会掀翻了这吕氏皇朝给我家主母报仇!我不是危言耸听,相信你也应该知道我家主上的脾气。”

    陈醉身后的冷汗已经汗湿了厚厚的衣裳。

    娘的这个景烈看起来就是傻子,谁知道傻子能不能听懂他说的话?他此时倒是想自己是个绝世高手,凭武力就能把这个叫景烈的老头子给拿下!

    武到用时方恨弱啊!

    董朗已经暗暗在指尖扣了些毒药,但他也不敢使用,景烈离曲小白太近,他怕会误伤了小主母。

    这就是个死局,凭他们几个,根本就解救不了!

    景烈虽然没有全听陈醉的,但横在曲小白脖子上的阙月刀还是稍微离开了一点。他押着曲小白往外走,几个人不敢轻举妄动,只能随着他逼近的脚步往后退。

    曲小白道:“董朗,你先给他们几个看一下伤,我不要紧,他一时还不敢杀我。”

    那四个人里有一个怒道:“你管我们作甚?我们没事的!景烈,你今天不想死在这里,就赶紧把我们主母给放了!”

    这一个一直就脾气不太好的样子,咋咋呼呼的一直都是他,简直和小直男有一拼了。

    而且,曲小白现在看得清他四人身上的伤了,都是被砍得很严重,尤其是脾气不好的这个,说话中气那么足,其实身上好几道深可见骨的刀伤,这会儿还在汩汩往外流血。

    曲小白瞧得眼睛都发晕,脸色惨白,再次道:“董朗,你再不救他们,他们会流血流死的!我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事,不用管我!”

    “都给我让开!不然我就杀了她!”景烈已经逼近门口,几个人都被逼到了门外。

    董朗瞧着那几个人的伤势,的确不轻,但让他这个时候去救人不管曲小白,他又做不到,只好从怀里摸出几个药瓶子,一人手上塞了一个,“你们赶紧先止血,没有命在,就更救不了人了!”

    珞珞正拿了地瓜,从厨房拐出来,看见这个光景,一个激灵,地瓜往地上一扔,撒丫子就往这边跑,景烈朝着珞珞就砍出了一刀,那刀气势非常凌厉,砍出的刀气如同实质的利刃,直奔珞珞,站在廊上的陈醉飞身就扑了上去,“珞珞!”

    刀气太快,陈醉也避无可避,把珞珞扑倒在地,刀气还是擦着他的肩头掠过,他肩上立刻就开了一刀口子,鲜血瞬间迸流。

    珞珞吓得脸煞白,手触到陈醉肩上黏糊糊热乎乎的液体,奋力从他身下爬出来,“少爷,你……你流血了?你怎么样?”

    “没事。”陈醉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沉声道:“你站到一边去!”

    珞珞不敢再动,站到了墙下,再看看眼下这严峻的局势,不知道该关心哪一个的好,一瞬,怒道:“景烈,又是景烈!这次一定要让爷把这个杀千刀的老头子给杀了!景烈,你快放了我们夫人,不然,我们爷一定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的!”

    “行了!大家都不要再轻举妄动!都好好去治伤,等杨凌回来再说。我先跟他走了。”她身上只穿了一件夹棉的绸缎袄子,一出门,立刻就冻透了,说话声也都是颤抖的。

    珞珞瞧见,忙道:“景烈,你不能这么残忍,连件棉衣都不给她穿,这样她会冻死的!”再一看,曲小白连鞋子都没穿,“你等一下,我去拿件衣裳和鞋子!”

    景烈这才注意到曲小白穿得很单薄,不耐烦地道:“快去!”

    珞珞一边发抖,一边跑着冲向屋子,拿了曲小白的狐裘,刚想要上前给曲小白穿上,却听景烈道:“扔过来!”

    她不敢靠近,只好把狐裘朝着景烈扔去。

    景烈伸手接狐裘,狐裘还没到手上,忽然感觉到身后一道凌厉的劲气,携雷电之势直奔他而来,他下意识就放弃了狐裘,偏身去躲,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一道玄色的身影似是从天而降,身形也不知怎么刁钻一拧,从景烈的手中把曲小白给抢了过去。

    “杨凌。”曲小白松了一口气。

    “主上!”一群人全都欣喜喊出了声。

    杨凌落在廊檐下,把曲小白往董朗身边一放,道:“带她进去!”

    曲小白甚至来不及和他说一句话,就不见了他的身影,夜空里,只听见他的声音冷冽如寒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撞进来,景烈,你给我去死!”

    夜空里风声呼啸,只看得见雪花卷集成飓风一般的形状,不见那两个人的身影。董朗赶紧上来搀扶曲小白,“进屋去,去床.上躺着。”他命令的口吻说道。

    “不用管我,赶紧去看看那几个人的伤势,我瞧着很严重。”曲小白拒绝了董朗伸给她手。

    她从地上捡起了狐裘,想要自己走回屋里去,双腿却一软,差点跌倒在地,董朗连忙扶住,珞珞这时也醒过神来,赶紧上来代替董朗搀扶住了曲小白,“夫人说得对,小神医,你还是赶紧给这几位护卫看看伤,夫人有我照顾着,你放心吧。”

    陈醉看着珞珞镇定的模样,苍白的脸上露出些许欣慰的笑容。这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人,自然是不会差了的。但他脸上那点欣慰的笑容马上就被担忧代替,看着战况不明的夜空,想要冲上去,却又不知道冲向哪里。

    董朗招呼他:“陈小少,你的伤要不要紧?不要紧就过来帮我!”

    “不要紧!”

    虽然董朗也很想去帮自己主子的忙,但和陈醉的情况一样,他也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帮这个忙,只能先照看伤患。

    四个人伤得都非常严重,但饶是如此,也还是都想着要冲进战阵里帮忙,董朗道:“恕我直言,你们这个样子上去,只能是添乱。你们身上的伤若是再不治,怕是要留病根,到时候,恐怕你们连想要追随主上都不能了。”

    他这番话起到了作用,四个人果然不敢再动,那位暴躁哥急躁道:“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看看!”

    “老三,别胡闹!小神医说的对!你的伤最终,先留下来看伤。”

    屋子里,曲小白已经穿好了靴子,把狐裘也穿在了身上,不顾珞珞的阻拦,重新回到廊上,走到阿大几人面前,道:“小董,你先把他们几人挪到屋里去,伤口对着风吹会更严重。小少,你也先进去包扎一下,包扎好了在照顾他们。”

    回过头来,又吩咐珞珞:“赶紧去看看老云在不在院子里,如果不在,就派人去庄子上请!”

    珞珞一边忧心着她,一边又不能不遵命,好在这时候张氏几人都赶过来了,林虎头和几个小厮也赶了过来,虎头忙道:“珞珞姑娘,你留下照顾夫人,我去叫云大夫。”

    董朗和小厮要把人往屋里抬,还是张氏比较沉着,道:“抬到我们西厢去吧,夫人现在有身孕,不好见血腥。”

    阿大几人本来也就不想进去主子的屋子治伤,张氏的主意他们立即同意了。

    小厮们没见过这种场面,都是手脚又虚又软,七手八脚好不容易把人给抬进西厢去了,刚好林虎头把云不闲给请了来。

    治外伤自然是云不闲更拿手,云不闲背了药箱,赶紧奔西厢去了。

    曲小白吩咐虎头:“让不相干的人都退下吧,这些小孩子没见过世面,瞧了这等血腥,怕是会受不住。”

    “是,夫人。”林虎头有心想说让夫人回屋去的话,但听见打斗声越来越激烈,还有金戈之声传来,他已经至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夫人也小心些。”他换了一句。

    曲小白站在廊下,没有回答他的话,夜色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廊上那几盏灯光也只能照亮寸地,鹅毛般的雪往廊上直扑,她看不见杨凌,急得手握成了拳,指甲掐进肉里扔未有所觉,急道:“你一会儿多点几盏灯。”

    “是。”

    林虎头一边吩咐那些小厮和聚成一团的小丫头们赶紧各回各屋,一边亲自去点了灯,廊下每隔两尺,便是一盏灯,一圈全都是灯,借着灯光,只见院子里大雪纷纷扬扬,时而是卷集成团,时而又是四散坠落,地上被雪团子砸出大大小小的坑,还有点点血迹。

    也不知是谁流的血。

第四百五十八章诛杀

    曲小白心揪成一团,只觉小.腹疼得厉害,里面的小人忽然开始扭动,昏黄的灯光之下,她脸色白得吓人,心里的恐惧更甚了,“儿子,你别闹好不好?你爹爹在跟人决斗,娘亲放心不下。”

    她疼得腿一软,扶着廊柱缓缓倒了下去,疼得蜷缩成一团,簌簌发起抖来。她虽瞧不见杨凌的身影,杨凌却是瞧得见她的,眼见她摔倒,他心中的狠厉彻底被激发出来,“董朗!”

    从未听见他如此急如此尖锐的声音,董朗从西厢里蹿出,听见杨凌方寸大乱的声音:“快去看看小白!”

    董朗一阵疾风似地奔向曲小白。

    看似方寸大乱的杨凌,此时手中的寒剑更加凌厉迅疾,自视甚高不可一世的景烈,竟然只剩下了招架之功,杨凌的剑越来越快,快得根本就让人没有喘息之机。雪下得忽然静谧起来,合着白雪,点点血珠无声无息坠下,院子里像是下了一场殷红的雪。

    忽然一声沉闷的响声。

    一个圆咕隆咚的东西坠落下来,半埋进雪堆里。赫然是颗人头,景烈的人头。

    紧接着,又是一声较大的闷响。一具无头尸体坠落在雪堆里,接着便是一柄弯刀落下,正好落在了尸体上。

    杨凌疾速落地,看也没看,手中的剑一掷,刚好插在了景烈尸体的心口上,“阿五,处理掉。尸身送去山里喂狼,头颅让人送去皇宫,交给那个人。”

    伴随着冷冽的话音,他人如疾风一般卷进屋里。

    曲小白躺在床上,董朗已经给她施了针,她肚子的痛楚稍微轻了,但脸色依旧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身体还在轻颤着。

    杨凌直奔床前,脚步踉跄,几乎是摔倒在床前,董朗吓得赶紧后退,杨凌半跪在床前,握住曲小白冰凉的双手,一张脸甚至比曲小白的还要苍白,手指颤抖着搭了搭曲小白的脉,确定她没有大碍后,才稍稍镇定了精神,艰难地做了吞.咽的动作,道:“董朗,你先去西厢吧。”

    既然杨凌来了,董朗自然用不上了,他赶紧爬起来撤了。

    曲小白反握住杨凌的手,攒着一口力气,有气无力地:“杨凌,我没事。你别担心。地上凉,你起来。”

    “好。”杨凌的声音很干涩,跟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似的,从地上爬起来,又一个踉跄,差点又跌倒了,曲小白心疼地瞧着他,想要跟他说不要着急,喉咙却说不话来。

    杨凌坐在床沿,刚想要去抱一抱曲小白,闻到身上一股血腥味,忙道:“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去换个衣裳。”

    杨凌走到屏风后,把身上里里外外的衣裳都换了,又洗了手脸,这才回到床前,坐到了床沿上,先把曲小白身上的银针给拔了,然后把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捧到自己的腿上,握着她的手,一只手抚上她的额头,愧疚到极点:“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惊了。”

    施过了针之后,曲小白感觉身上好多了,力气也一点一点慢慢聚拢起来,“我这不是没事儿吗?幸亏你回来的及时。”

    “本来以为有他们四个看守着景烈,应该会万无一失,是我低估了景烈的武功。我的错。”

    “那你得去跟你的四个护卫说对不起去,他们比我伤得重,我看那个阿三,背后那一刀都快把骨头砍断了,也不知伤没伤到脊柱,要不,你亲自过去看看吧。”

    “我想在这里守着你。”

    “我没事。杨凌,过去看一眼,确定没事你再回来,他们忠心于你,你别负了人家。这里有珞珞呢。”

    生命都是可贵的,不管他们是不是杨凌的左右手,她今天都会有同样的选择。

    杨凌拗不过她,恋恋不舍地握着她的手,“那我去看一眼。”

    “这才像话。我等你。”

    杨凌去后,珞珞赶紧上来,关切地道:“夫人,您现在还疼吗?”

    “有点儿疼。”她其实一直就是个娇气的人,遇到杨凌之后,才一点点成长起来,但疼这种事情,她才不会瞒着不说。

    珞珞焦急:“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要不你替我受着?”

    “夫人!您还有心情开玩笑!要是能帮您受着,我倒是甘愿替您受,可是……我这不是替不了吗?”说着,眼圈儿里溢出泪珠来。

    曲小白嫌弃地道:“你别来招我,把我招哭了我可不敢保杨凌不发卖了你啊。”

    珞珞的眼泪又抽了回去。

    张氏过来回禀道:“夫人,那位叫阿三的小伙子伤得很严重,郎君要帮他治一下伤,过会儿才能回来,郎君说,夫人要是累了,就先睡。”

    “我还不困。大娘,你去回他一声,我没事。对了,他大概晚饭都没有吃上,麻烦你老去准备点夜宵,等下他忙完了好用。”

    “好。夫人您有哪里不舒服,赶紧让珞珞去告诉郎君一声,我就先过去了。”

    曲小白摆手:“赶紧去吧。”

    张氏又关心了她几句,才离开了这屋。

    珞珞倒了一杯热水来,“夫人,我扶您起来喝点热水吧。”

    “好。”曲小白觉得嘴里苦涩,兴许是刚才着急,上了火了,珞珞小心翼翼把她扶起来,喂她喝了半杯热水,又小心翼翼扶着她躺下。

    杨凌亥时方回,进门带了一股凉意进来,曲小白撑着想要坐起来,杨凌急道:“你不用起来,躺着就好。”他想要来扶她,又碍于刚进屋,一身凉气,没有敢上来。

    曲小白到底是让珞珞扶着坐了起来,吩咐道:“珞珞,你去把宵夜端过来。”

    珞珞赶紧去了。杨凌将身上的氅衣脱了下来,挂在衣架上,曲小白看他氅衣上没有落雪,问道:“雪停了吗?”

    “没有,越下越大了,看来,这雪怕是要下几天。”

    曲小白心里一沉,想着他出去这一趟,至少南平县的百姓应该是无碍了,但南平以外的地方……算了,她和他一己之力,也管不了那么多,想太多,不过是徒增烦恼,她和杨凌又不是救世主,救不了所有人。

    “你的那几个护卫都如何了?”

    “伤口都已经处理过了,都没事,你不用担心。”杨凌走到她床前,矮身坐了下来,拉过她的手又把了一回脉,没什么大碍了,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算放下一点。

    曲小白反握住他的手,贴着脸颊蹭了蹭,“杨凌。”她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有心想要劝他以后少跟人动手,但这纯属是瞎想,以后,敌人会一个个都浮出水面,他面临的,只可能是比今天还要严重的腥风血雨,怎么可能不动手?

    沉默了一瞬,她才道:“我刚才真怕你出事,那个景烈好生厉害,已经上门来伤人好几回了,青君都不是他的对手,幸好,你没事。”

    “一个糟老头子而已,你夫君我,还不至于连他都对付不了。你大可放心。”

    曲小白:“……”行吧,现在看来,就是个糟老头子。

    “你杀了他,还把头送去皇宫,皇帝不会记恨你吧?”她不无担忧地道。

    “他要如何想是他的事,莫说是景烈,就算是他,想要伤我的人,我也不许。”

    曲小白只觉得有丝丝冷意从他身上渗出来,她不由握紧了他的手,紧贴着自己的脸颊,柔声道:“你说,他现在知不知道,你就是他的儿子?”

    杨凌给她拉了拉被子,道:“知道不知道都没关系,反正,我和他,应该很快就能见面了。”

    曲小白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她阻止不了,也不想阻止,但心里的担忧却是无法释怀的,她又不想让杨凌瞧出来,免得影响了他的计划,便佯装出不在意的样子,道:“嗯。他也不过是个糟老头子了,咱们不怕他。”

    她仰脸看着杨凌,眨巴着大眼,“你不会怪我骂他吧?”

    “那个人,除了和我有血缘关系之外,也是我的杀母仇人。”言外之意,他该骂,但他终究还是没能说出这句来。

    无论在哪个时代,这就是父子纲常,就算是有深仇大恨,也没有办法真的去报这个仇,曲小白很理解杨凌的感受,幸而,罪魁祸首还有个容家,不然,她真的不知道杨凌要如何承受。

    “权利二字,何其害人。”曲小白叹了一声,真不知如何要把这沉重的话题进行下去了,好在珞珞端了宵夜进来,及时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宵夜是两碗素面,里面加了几根青菜和虾仁,曲小白道:“我没吃晚饭,你陪我吃一碗。”如果让他自己吃,以他现在的心情,未必肯吃。

    果然自己还是老妈子型妻子啊,遇到杨凌,操碎了她一颗少女心。

    杨凌弯了弯嘴角,这样的好意,他还不赶紧领着?

    一人一碗面,就着精心搭配的小凉菜,吃得干干净净的。

    吃完面,曲小白只觉疲倦上涌,眼皮重得快要睁不开了,杨凌这个洁癖患者,闻到她身上也有血腥味儿,哄她道:“你先坚持一会儿,我抱你去洗洗澡。”

    曲小白眼皮打架,连说话都口齿不清了:“可以不去吗?”

    “那你睡吧。”

第四百五十九章让人上头的杨凌

    曲小白信以为真地闭上了眼睛,但不多时,就觉得睡梦里身子腾空,虽然杨凌的动作很轻,但这腾云驾雾一般的感觉,实在是有点上头。

    接着,她便感觉到了有热乎乎的水漫过了身体,一双手温柔地在往她身上撩.拨水,弄得她痒痒的。

    迷蒙中,似乎听见一个声音在耳边说:“小白,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曲小白觉得这话不对劲,一把拽住了这双手,迷迷糊糊道:“你想干什么?你不要想着让我离开!我不要!”她声音渐渐低下去,似乎还带着某种羞愧:“我遵从我的本心,选择你。可能挺自私的,但也没办法。”

    感觉一张微微泛着凉气的嘴唇吻住了她,从嘴角吻到耳垂,带着清冽的气息,然后在她耳边道:“我也不想让你离开。你若是离开了,剩我一个人,我可能会疯掉。”

    曲小白睡梦里依稀知道,这是杨凌在帮她洗澡,她吃吃笑道:“那你就变成个又傻又疯的人了。”

    “嗯。”杨凌的声音闷闷的,脸颊贴住她的脸颊,一双眸子里情绪深浓得化不开,曲小白闭着眼睛,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半晌,杨凌听着曲小白匀实的呼吸声,以为她睡着了,喃喃道:“小白,我会连累你,我不想连累你。”

    曲小白倏然醒了。睁眼看见贴着她脸颊的脸,又缓缓地把眼睛闭上了。杨凌没有注意到她醒过来,自顾自说道:“小白,我是不是该想办法让你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曲小白知道自己不该怨他,他这是出于为她考虑。可是……她需要的不是他这样的贴心,她只需要,他在身边,支.持她的一切决定,这样,她才能在这个世界有勇气待下去。

    厚脸皮地待下去,不顾父母的感受。

    “我此生最后悔的一件事,是手贱地抽了那个穿越大礼包,来到了这个世界。”曲小白忽然道。

    杨凌猛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她,“你……你醒了?”曲小白这话入耳,他只觉像是有无数刀子扎在心上。

    曲小白睁开眼睛,凉凉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连语气都是凉的:“可我最欢喜的事,也是来到了这个世界。杨凌,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杨凌垂下眼睑,“为了我。”毫无底气的声音。

    曲小白深吸了一口气,“你知道就好。”

    她爬起来,想要离开浴桶,却发现腿软得根本就支撑不起来,杨凌伸手,打横抱起了她,出了浴桶,拿了棉巾给她擦拭了身上的水,把她抱到了床.上,瞧着她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俯身在她额上吻了吻,“我一时鬼迷心窍,你别恼我。”

    曲小白睁开眼,瞧着他什么都没穿的光景,只一头墨发披散在身上,坐在床沿,也不觉得少点什么,兀自还在劝她,杨大爷这是真急了吧?

    她哭笑不得,但没有挪开眼,咳……这么美的一具身体摆在她面前,她挪得开眼那就不叫小白哥了。

    美色当前,有什么是不能原谅的?

    不,没有。就算他渣她都能原谅,何况他只是傻,不是渣。

    杨凌低垂着眼睑,一点底气都没有,“其实,我都不能想象,你要是离开我,我的日子该怎么过。”

    曲小白挑眉:“你不是会变得又疯又傻吗?”

    杨凌:“……”愕然地睁大了眼睛,“原来你一直都没有睡?”

    曲小白没好气地道:“睡了,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你吵醒了。你怎么就跟个蚊子似的,嗡嗡嗡的。”

    杨凌垂眸瞧着她,脸上浮起一抹.红晕来。狠辣又腹黑的杨大爷居然也有这般不好意思的时候?这飞红的脸瞧着……竟然十分妖.娆……

    曲小白忍不住吞了口口水,目光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又游走了一番,想想肚子里的娃,竟有些觉得这娃来得不是时候了。

    有这种思想实在是太不应该了!曲小白及时制止脑子里的想法,抓住杨凌的手,“睡觉吧,不要再学蚊子了。”

    杨凌:“……”一脑子糨糊。

    她唱的那首歌叫什么来着?女孩的心思男孩你别猜,你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不知她为什么掉眼泪,也不知她为什么又开怀……

    算了,越猜越糊涂,睡觉的好。

    有温软的美人在怀,其它都是浮云。

    什么血腥,什么风雪,都抵不过这温暖的屋子里温暖的床帐上温暖的人儿。

    景烈这件事后,杨凌对曲小白几乎是寸步不离,恨不能就挂在裤腰带上才好,上.书房带着她,甚至去个厕所也要带着她,曲小白无语地看着杨大爷在她面前做着不雅的事情都脸不红耳不热,真想一脚把他踢进她亲手设计的化粪池里。

    “爷,至于吗?景烈都已经被你斩了脑袋,谁还能来对我不利啊?”

    杨大爷很干脆地告诉她:“至于。危险多的是,没有景烈,还有容家的人,还有各种未知的危险。”

    “大爷,看见你这个样子之后,我都不想再亲近你。你真不怕这样会逼我远离你啊?”

    杨凌一副不在意的样子:“你身上有哪一处是我没有亲过的?我身上又有哪处是你没有……看过的?”看见曲小白想要杀人的眼神,“亲过的”生生改成了“看过的”,“何况吃喝拉撒睡,人活着就离不开。”

    人活着是离不开吃喝拉撒睡,可你也不用吃喝拉撒睡都拽上我吧?曲小白咬牙屏息,真想要掐死他。

    早知道你是这样的杨凌,当初就该让杨兴茂打死你。

    杨凌挽着她的手从茅厕出来,珞珞恰好往书房送东西,在她惊魂难定的目光里,悠悠然地拉着曲小白从她面前过去了。

    珞珞:“……”两个人是一同去了茅厕?

    天啊,这是什么骚.操.作?还是说,一场大难,让两个人感情升华到了形影不离?

    事情发生的第二天,王平冒着风雪来了。

    杨凌把他请进了书房,曲小白自然也是在身边相陪的。王平瞧了曲小白一眼,那意思,我们要说正事,外甥媳妇,你能不能先出去?

    曲小白会意,起身想要出去,杨凌却一把把她拉住,道:“舅舅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夫妻二人没有什么需要避讳的。”

    王平瞥了曲小白一眼,面上有不满,但也没有办法,他也算是看着这个外甥长大的,对于他的脾性,他算是挺了解,他一向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哪怕是杨淮活着的时候,也没有人治得了他。

    “你杀了景烈?”王平神色莫测。

    “是。”杨凌淡淡的。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你惹下大祸了知不知道?”

    杨凌瞧着自己的舅舅,嘴角微微撇了撇,道:“舅舅,他不过是皇帝身边的一条走.狗罢了,若是连一条狗都不敢杀,咱们的血海深仇也就不用报了。”

    王平神色很是复杂,“我知道,无毒不丈夫,可是,你现在杀了他,无疑是打草惊蛇,以你现在的力量,怎么可能与那些人抗衡?”

    曲小白不太喜欢这个王平了。他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要让杨凌牺牲她放过景烈?

    “容甥媳多句嘴。”曲小白缓淡地开口,她瞥了一眼王平,他眸中,的确是有对她的不满,甚至是不屑,她凉凉一笑,道:“舅舅以为,杨凌要走什么样的路,才能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杀了那些仇人?”

    “站在皇帝那边,借助皇帝的力量,扫清黑暗涤荡乾坤?就算杨凌有这个能力,那位高高在上的皇帝,就算他能够看着这个一天都没在身边的孩子比他强,他又能帮得了他什么?他手上有权利?他有什么能力。”

    王平惊愕地看着她,“你……你怎敢说出这么大不敬的话来?怎么说,那也是皇上!”

    “所以舅父想杀的,就只有容家人?”曲小白轻蔑地冷笑了一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即便他是皇帝,也不该逃出生灵法则之外。”

    “他也不是生来就是皇帝,手握生杀大权,却为了一己的私欲滥用权利残害忠良,他怎么就不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就算他是杨凌生父,杨凌不能对他下手,但他该担的责任,他必须得承担!”

    杨凌偏头看着她。说这番话的曲小白,眸中隐隐愤怒与轻蔑,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似站在高处,睥睨着天下。

    让人……忍不住想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王平却是咂摸着她那一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腹内潮涌激荡,久久不能平静。这个小妇人,她到底是什么人?她怎会说的出这样大不敬、却又让人心情澎湃的话来?

    便是个男儿,也没有这等魄力与眼界!

    杨凌轻轻握住曲小白的手,道:“舅舅听见了?”

    王平痴呆了一般,只剩下点头,“听见了。”

    杨凌哂笑一声,道:“小白于我,重于生命,重于仇恨,谁敢动她,就是动我的命,我会让他悔不当初!”

    王平久久未能言语。

    他知道,这是杨凌对他的警告,警告他不要妄想动曲小白。

第四百六十章跟你学的

    其实,这个外甥媳妇,简直就像是上天送给杨凌帮他的,无论哪一方面,王平都极为满意,唯一的不满意之处,大概也就只有外甥杨凌太爱她。

    男人不该太耽于儿女情长,否则,只会误事。但眼下的杨凌肯定听不进去他的话,他若是强说,只恐会引起他的反感,王平压下心中的不快,道:“这大雪看来要下几日,眼看就要大雪封门,我就不多留了。”

    他起身要告辞,看了曲小白一眼,只见她面色虽从容,却是苍白得很,叹了一声,道:“甥媳受了惊吓,杨凌,你多照顾着些。”

    曲小白站起身来,微微福身,“甥媳谢舅舅关心。”

    杨凌也道:“舅舅请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这都是面子话。曲小白并不喜欢这种面子上的事情。她原本以为,杨凌有了一个可以站在同一个战壕里的亲人,从此他就不是一个人孤孤单单战斗了。可她现在发现,这个错误犯的还是蛮大的。

    这个亲人,他站的立场,不是杨凌的立场。充其量,他也就是杨凌的同盟罢了。

    杨凌自然也是感受相同,他的话听不出情绪,甚至让人感觉不到他到底是冷淡还是热情。

    “还有一件事,我希望舅舅知悉。”杨凌也站起身来,神色淡然中又隐隐一丝肃然。

    王平因着他的态度,也严肃起来,“你说。”他心下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不好表现出来。

    曲小白看向杨凌,她也不明白他要说什么。

    杨凌抬眸瞧着王平,淡淡道:“请舅舅把新庄的眼线都撤出去吧,万一我身边的人不识,错认为是朝廷或者容家的人,给误伤了,就不好了。”

    曲小白恍然明白,昨晚才出了杀死景烈的事,今天王平就赶到了,若是天气好的时候也就罢了,消息来往也算灵便,但偏偏是这么个大雪天,出行非常不便。

    定然是他在周围伏了眼线了。

    想想,如果是没相认的时候,他搁几个眼线过来也就罢了,可以美其名曰照顾杨凌,但如今都已经相认了,他可以明着派几个人过来,但暗中放眼线……这就太凉人心了。

    曲小白低下头,嘴角抿了抿,握住了杨凌的手。杨凌的指尖很凉,比素日还凉,她不由握紧了他的手。他虽然什么都不说,可她知道,他现在心里一定很难过。

    王平脸色很难看,默了一瞬,才道:“好,我知道了。”

    王平走的时候,情绪很复杂。杨凌命阿五将王平送回县里,曲小白还特意准备了一些礼品给王平,凌之香的酒,新培育出来的菜,还有一个取暖的煤炉和几麻袋煤。

    酒也就罢了,菜、煤炉、煤块,对于年少时游览过很多地方见识过很多的王平来说,让他只觉眼前一亮,很是震惊。

    杨凌和曲小白都没有多说什么,曲小白只送到走廊上,外面雪大,她没有出去,杨凌拉着她的手,也没有要出去送的意思,只是他吩咐阿五一定要把人安全送回住处。

    廊外大雪纷飞,五尺之外不见景物,地上积雪已经有半尺厚,两个人默默站着,都没有说话。

    良久,杨凌先开口道:“冷不冷?进屋暖和吧?”

    “还好,站在这里看看雪,也挺好的。”曲小白把手往杨凌的腋下一插,仰起脸瞧着他,嘻嘻笑道:“这样不就暖和了?”

    虽然长高了,还是只能看见他的下巴。好在,下巴也很养眼。

    “杨凌,我们不怕,你有我呢。”她在杨凌胸口蹭了蹭,软着声音说道。

    “嗯,不怕。”

    杨凌笑了笑。

    她是他的至亲,也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至亲。杨凌把她揉.进怀里,望着纷扬的大雪,心里就如同住进了暖阳。

    “小白,我不想你离开。”良久,他忽然说道,“留下来,陪着我,可好?”虽然很早就知道曲小白的答案了,但杨凌还是想再问一遍。正正式式认认真真地问一遍。

    曲小白没有吱声。

    杨凌忽然很紧张,只觉心脏都要跳出来了。并非是不确定曲小白的心意,只是,他怕她犹豫。

    他想她留下来,但不想她委屈自己,她犹豫,便是受了委屈。

    “小白?”

    他战战兢兢的,跟曲小白确认。

    “再问一遍。”曲小白窝在他怀里,整张脸都埋在他胸膛里,听着他快得擂鼓似的心跳,抑制不住心底的欢喜,但语气拿捏的很正经。

    杨凌以为她没有听清楚。

    很遗憾。而且这种问题,问第一遍的时候,就已经是鼓起了所有的勇气,再来一遍,哪来的勇气?

    杨凌下巴抵在曲小白顺滑的头发上,闻着她的发香。攒了好一会子勇气,等得曲小白都想代替他说了,杨凌忽然把她从怀里拽了出来,捧住她的双肩,很认真地问她:“小白,我不想你离开,你留下来,陪着我,可好?”

    曲小白望着他那认真的神情,良心发现地觉得,她不该戏耍他。

    杨凌凝着她。

    “这个问题么……你亲我一下,我再告诉你。”

    杨凌很听话地,亲了上来,为了表示自己的真心,他还挺用心地把这个吻尽量吻得完美……曲小白闭上了眼睛,感受着杨凌霸道与温柔兼具的吻,暗骂自己这张嘴够欠的。

    曲小白不示意停,杨凌便以为,她应该是还想要他吻她,于是就自作主张地继续着,没有停,足有盏茶工夫,曲小白觉得再放任他吻下去,可能她的嘴巴得秃噜皮了,推了推他,示意他停。

    杨凌停下来,双眼如星子一般:“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曲小白觉得,再拖下去,说不定他还会干出什么事来,毕竟,杨大爷可不是坐怀不乱的君子。

    曲小白摸着肿起来的嘴唇,“我答应了。”其实潜台词是:我投降了。

    “杨凌,我们看会儿雪吧。”

    雪落无声,院子里十分静谧,珞珞也很识趣地没有过来打扰,杨凌倚着廊柱,在栏杆上坐下来,把曲小白揽到腿上坐着,“好,不过,只许看一会儿,你现在的身体,还是太差了。”

    “嗯。”

    曲小白一双腿伸到了栏杆外,头歪在杨凌的怀里,感觉到他的心跳依旧很快,她的心跳也不由跟着快了起来。

    杨凌把狐裘拢了拢,盖住了她的双腿,“仔细冷。”

    “不冷,心跳得太快,感觉全身都热血沸腾。”

    杨凌最近也习惯了她时不时就冒出来的土味情话了,他也算在梦里见过她那个世界的女子们是有多主动多奔放,相比之下,他的曲小白已经算是收敛多了。他想起那座摩天大楼的屏幕上她的那张海报,那个曲小白妖.娆妩媚的姿态远非大凉第一美人吕筱筱可比的。

    “小白。”

    “嗯?”

    “没什么。”

    “欲言又止的,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没关系,我今天心情好,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

    杨凌抱紧着她,脸颊贴住她的脸颊,动情地道:“就是觉得,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的感觉。有你真好。不然,我可能就变成一把复仇的刀,心里眼里只剩下仇恨。”

    “你不会的。”

    曲小白很自信,就算没有她,杨凌也不会。

    咳,这盲目的自信,果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完全忘了昨夜杨凌把景烈给砍了脑袋的事。

    栏杆外的雪不见势小,连廊上都落了两指厚的雪,两个人身上也落了白白的一层,曲小白歪着脑袋瞧了瞧他帽子上的雪,笑嘻嘻道:“你看,你都白头了。我们就这样坐着,坐着坐着就白了头。”

    杨凌好笑道:“你都哪里来的那么多的情话?”

    “跟你学的啊,你以前不就这么会说?”

    “我以前这么会说?”

    曲小白重重点头:“嗯。”其实杨大爷一般能用实际行动解决问题的时候,是不太会动用语言利器的。但骗一骗他,让他以后多说点好听的给她听,也是不错的。

    杨凌心里好笑,这小机灵鬼儿啊,他该拿她怎么办才好?他是什么样的人,自己会不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一般都是会直接动手耍流.氓的,花言巧语真的不适合他。

    “这也白了头了,是不是回屋里去暖和一下?”杨凌担心她的身子骨弱,受不了这样的冷。

    曲小白倒也没坚持,看雪这种事,过把瘾就好,时间长了,身体委实吃不消,“嗯,哎呀,我腿麻了,抱我进去。”

    杨凌:“……”夫人这骚.操.作……夫人你一直坐为夫腿上,喊腿麻也得是为夫的先喊吧?

    杨凌无奈地笑笑,打横抱着她,翻下了栏杆,抱回了书房。

    杨凌帮曲小白把身上的狐裘脱了下来,在门口把雪抖干净了,挂了起来,曲小白跑去炭笼前烤火,抱怨道:“这鬼天气,看来,要成灾了。兵祸,雪灾,边境的百姓也真的是不容易。唉,上头那些人,见天儿地除了争权就是夺利,这满目疮痍的江山,就算挣到手,又有什么用?这天下啊,兴,百姓苦,亡,还是百姓苦。”

    杨凌挂好了衣裳,关了门,也坐到炭笼前的椅子上,道:“昨天已经让人把煤炉和煤炭派到了没有能力取暖的百姓家里,无家可归的人也都妥善安置了,至少,南平县这边不会出现往年冻死很多人的事情。对了,小白,昨天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你要不要听一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