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门锦鲤妻:带个傻子去开荒全文阅读 第53分节

第五百二十一章小团圆

    曲小白休息了一个多时辰,深觉再休息下去可能还不如不休息,果断地从软榻上爬了起来,“今晚给大家安排了节目,我要去看看我的演员们准备得怎么样了。你要不要陪我一起去看看?”

    杨凌的答案自然是要。

    辛青君刚把小丫鬟和小厮们招来的时候,曲小白就已经在里面挑了十来个长相出众又能歌善舞或者有能歌善舞的潜力的人来,有男有女,不拘性别,都是十二三的,有培养塑造的潜力。

    她一得空便教这些小孩子们习舞练嗓,诚然,训练他们不仅仅是为了娱乐,更多的是为了她的事业。

    那几个随杨春南下的女孩子回来以后,就接手了她的工作,担任起了这些孩子们的T台老师。曲小白最近还请了绾然来教授琴艺,又找了个唱曲儿的歌姬来教唱歌。

    因为家里住不开那么多人,这些人暂时是都安置在了镇上。正好曲俊那个铺面的后面有个大院儿,十几间房,大家都住在那里。

    此番过年,都给叫了回来,旨在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杨凌其实无可无不可,他不爱这些热闹,但是他喜欢曲小白唧唧喳喳围在他身边,快活得跟个孩子似的,那样,他觉得生命就有了意义。

    曲小白只知他爱她,却不知她之于他,还有这一重意义,杨凌也从没有说起过,她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信仰。

    曲小白管训练起来的这些伶人叫作艺人,延续了她在那个世界的叫法,摒弃了伶人这个带着歧视意味的称呼。

    虽然她不能时时都看顾这些人,但请的老师也都是不错的,绾然那是慕南云都能看得上的人,教唱曲儿的也是经过了她过目的,技艺甚高,所以,这段时日,这些艺人的进步还是相当大的。

    艺人们今天中午也和大家一起吃了午饭,这会子又都去了辛青君那边的空房子里紧锣密鼓地排练了。杨凌和曲小白到的时候,几个小姑娘正在排一出群舞,看见是主子到了,歌舞骤停,都齐齐要磕头行礼,杨凌摆手:“你们夫人不喜欢动不动就被人跪拜,以后这个礼节就免了吧,见面福个身打个揖也就罢了。你们继续,我们就是来看看。”

    两人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珞珞给两人侍奉了茶水,便退到一旁候着了。

    丝竹继续响起来,小姑娘们也继续跳起来,曲小白瞧着穿得漂漂亮亮的小姑娘们,就觉得赏心悦目。

    爱美之心,谁还没有呢?

    杨凌瞧着,却想起了他病中的时候,曲小白为了唤醒他的记忆,在河边给他跳了一支极劲爆的舞。

    他虽然从小到大也没有多少机会坐下来欣赏舞蹈,但对那些歌舞还是有所了解的,不过都是些慢舞,姿态美则美矣,但缺乏活力。

    曲小白那支舞带给他的震撼,直到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会耳热心跳。

    他不由偏头看了曲小白一眼。安安静静坐着看歌舞的曲小白,脸上带着恬静的笑容,加上她本就长得一副恬静模样,便使得她瞧上去宛若不谙世事的天使一般。

    杨凌心下一暖。

    他最喜欢的,就是她不被外界所扰,一心只沉浸在自己的快乐中的样子。

    一场歌舞罢,曲小白过去指导了几个动作,跳舞也是绾然教授的,动作自然是美的,但总觉得是少了点什么,经过曲小白一指导,几个悟性高的恍然就明白了她们的舞蹈中缺的是什么。

    她们缺少的是灵气和感情。

    若是不热爱一件事,又怎么能把它做好呢?

    小姑娘们自是受益匪浅。

    曲小白的老本行就是歌舞,琴艺修得也是相当不错的,当初她可是数年走红而不衰,凭的全是真本事,没有半点水分。

    在这个世界,她也是敢说,能在歌舞这方面出其右的,怕是没有。

    接下来的几个节目,有曲儿有舞也有乐器表演,曲小白又指导了一些唱腔和舞姿,连琴技也指导了一些,杨凌在旁边看着她做这些,比她坐在书桌前时、走在田间地头时、和吴侃杨春争论项目的可行性时,都更欢乐。

    他知道她爱什么了。但是……他也只能是尽量满足她对歌舞的热爱了,想要像她在那个世界的时候一样出去表演,是不可能的了。

    一直到酉时末刻,日头西斜,天色开始变暗下来,彩排才算结束。

    既是没有祭祖的环节,一切就都从心而为,晚宴早早就开始了,依旧是在花厅里,依旧是中午的那些人,只是小艺人们怕吃饱了饭耽误做舞蹈动作,便没有和大家一起吃,曲小白便让他们先演,演完了好入席吃喝去。

    酒桌摆成了圆形,中间布置成了舞台,铺了大红色绣牡丹图案的地毯,小艺人们轮番上台,唱的唱跳的跳,好不热闹喜庆。

    不同于酒馆歌肆中的靡靡之音,也不同于那些世家之间传唱的意境深远的名曲幽歌,小艺人们演的就突出了两个字:喜庆。

    连穿的衣裳都是喜庆的颜色。

    曲小白面前放了一个盘子,盘子里都是些银花生银葫芦之类的,也有一些金叶子,每表演一场,她就抓一把银花生银葫芦金叶子,嚷嚷着叫好打赏。

    惹得那些寻常丫鬟小厮一个个儿都眼红了,纷纷也要上台去表演,曲小白干脆就宣布凡有才艺者皆可上台演一段儿。

    她是图个乐呵,只为让杨凌感受一下过年的氛围,看杨凌看得也挺有滋有味的,她就觉得没有白准备这些节目。

    那些个小丫鬟小厮们有胆子大的,都上台或演一段杂耍,或唱一曲山歌,虽比不上专业的艺人,但也有可圈可点之处,但凡有表演的,曲小白也都赏了,有的上去说一段吉祥话,也算不错,曲小白也赏了。

    眼看着要上台说吉祥话的越来越多,连陈醉都嚷嚷着要上去说一段儿,曲小白指着他笑道:“你要想得赏钱,那得加大难度,不能光说就完事儿了的。”

    陈醉就问:“那要加什么难度?只要我做得到,都不是问题。”

    “珞珞,把咱们家榴莲壳子拿来,让你家陈小少跪榴莲壳子上说才算行。”

    珞珞噗哧笑了,陈醉气得嘴歪眼斜:“小白哥,你故意整我的吧?”

    “对啊,你才瞧出来的吗?”

    “不玩了不玩了,小白哥你太欺负人了!”

    “你去跟小孩子们抢赏银,都不觉得是欺负人,我这哪算欺负人啊?讲错话,做错事,过来罚酒三杯。”

    陈醉已经喝了不少酒,但今晚高兴,逢着除夕夜,采矿设备又取得了重大的进展,曲小白递过来的酒,他都照单全收了。

    喝下第一口才知道,曲小白赏给他的,是凌寒香,他惊喜得眼睛都亮了,曲小白冲他眨眨眼,示意他不要声张,陈醉乐陶陶地赶紧把三杯酒都揽到了面前,道:“我慢慢喝。”

    杨凌眼角余光早看见了两人的小动作,纵容地笑了笑,假装没有看见。

    陈相今晚也没有再拦着陈醉闹腾,这些时日的辛苦,没有黑夜白天,全泡在炼铁房里,也真是苦了这个弟弟,偶尔让他放纵一把,也算是给他的奖赏吧。

    一圈人里,也就苏斯最沉静,他本就是不爱热闹的性子,但置身在这样热闹的环境里,他瞧着也是眼热的很。

    杨凌,曲小白,这两个都还不到二十岁的人,却领着这么多的人置办了这样大的产业,这让他对这两个人肃然起敬了,相较之下,他终于有了些自惭形秽。

    原本以为杨凌救他是看上了他的手艺,现在他终于知道,杨凌手底下什么样的能人没有?何苦为了他这么一个手艺人去犯险?

    那就……真的是曲小白让他去救的?只是出于看重他这个人的人品?

    他又有什么人品值得看重呢?

    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救他了。

    苏斯越来越迷糊,周围要上来灌他酒的毛头小子们都排成了队,但他不敢真的把他们当毛头小子看,他们的言谈举止,就透着让人生惧的气势。

    眼看着场子里越来越热闹,还有小子上去打拳的,胡乱打一通,最后自己的拳头落在了自己的头上,把自己捶得眼泪汪汪的,曲小白瞧着,哭笑不得,这孩子为个赏银,也太拼了些,“来来来,这个银花生给你,把眼泪给我憋回去,大过年的,谁都不许哭,一掉泪就影响咱们全家的运势。”

    曲小白的胡说八道果然起了作用,那孩子把眼泪生生给憋了回去,上前欢喜地领了银花生,深深一鞠躬:“谢谢夫人赏,我祝愿爷和夫人恩恩爱爱,白头偕老。”

    “小猴崽子,你还懂个恩恩爱爱,给你能的!”曲小白最喜欢机灵的孩子,这点真是从来就没有改变过。

    丫鬟小厮们闹腾了一阵子,都没有什么可表演的才艺了,这才又请出了小艺人们来表演歌舞丝竹。看看刻漏,时间已经是戌时了,庄子的方向隐隐有焰火的光芒闪过,曲小白便道:“这边歌舞暂停,咱们也先去放焰火吧。”

    “好。”杨凌起身去拿了她的狐裘,给她穿好了,自己也把大氅穿了,挽了她的手,嘱了那些小丫鬟小伙子们一句:“都穿暖和些,别冻得染了病。”

    曲小白笑看着他,谁说他高冷不近人情来的?他这不挺会关心人的嘛。

    “走吧。”杨凌拉着她往外走。

    安全起见,焰火的燃放点安排在了河边空旷地带,曲小白一路跟杨凌小声说笑着,“夫君,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喜欢玩的就是放焰火,不过那是我很小很小时候的事了,后来,我们那里就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了。我也就没处去放烟花了。不过每年都会由政.府出面搞一个焰火晚会的,我特别喜欢烟花腾空那一瞬的感觉,光彩夺目,简直胜过一切人间繁华。”

第五百二十二章吉祥话

    离杨凌和曲小白最近的辛青君隐隐约约听见了曲小白的话,虽然一早就有些心理准备,觉得她不应该是那个被曲东子夫妇养大的孩子,但当从曲小白口中证实了这件事之后,他还是有些震惊。

    既然不是原来的曲小白,那原来的曲小白呢?现在的这个小主母,又是怎么回事呢?

    辛青君明白,有些事不可说,甚至想都不可想,他急忙甩开脑海之中的想法,赶紧跟了上去。

    远处新庄和新区的方向次第有焰火腾空,绚烂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出最美的姿态,但远远看着,其实就是一点点灿烂的光点。

    曲小白这身量自然不能亲自上阵了,但杨凌可以替她上阵,她从辛青君手中接过燃着的一支香,递向杨凌:“你去点,我看着。”

    杨凌拿着香,走到最大的一个花炮前,点着了尹鑫,然后快速回到了曲小白的身边,拉她往后站了站。

    引信烧完,引.爆了焰火,刹那间焰火腾空,在空中爆开一个硕.大的花团,璀璨至极,曲小白瞧着,脸上也跟着绽出一朵大.大的笑容。

    “真美啊。”

    焰火刹那即逝,就在天空即将陷入一片黑暗的时候,杨凌忽然低头吻住了曲小白。

    突如其来的温热,熟悉的气息,虽然是大庭广众之下,但曲小白没有推开他。她知道不会有人的眼光注视到他们这边,即便是看过来,也是看不到的,因为焰火沉寂下去的那一瞬,人们的视线会暂时无法适应黑暗,没有办法看清周围的东西。

    在焰火沉寂下去的那一瞬,和心爱的人拥吻,想想都觉得浪漫。

    她以为没有人看见,但其实还是有人看见了的。不远处的一株枯树下,一双清透又深沉的眸子一直就没有离开过她的身上,直到杨凌吻住了她。

    那双眸子里明显情绪一变,复杂得让人瞧不清楚。

    在下一束焰火升空的前一瞬,杨凌松开了曲小白,把她揽入到怀里,两人同时抬头看向空中,看着焰火一瞬盛开到极致,一瞬又盛极而衰,紧接着又有新的焰火接了上去,次第在天空里绽放。

    委实是一场盛世焰火。

    这里是她和杨凌造出来的一处世外桃源,暂时将外界的杀伐争斗阴暗污.浊都屏蔽在外。就算是一时的欢愉,曲小白也觉得很满足了。

    毕竟,乱世里造一处桃花源出来,也是不易。

    杨凌再看向那株枯树的时候,树下清瘦的人影已经不在了。他淡淡地扫视了一圈,没有在人群里发现他的影子。

    “杨凌,你快看,这个好看!这个二踢脚也好有意思呢!”

    曲小白在他怀里兴奋地乱颤,他不由抱紧了她,下巴颏抵在她肩窝里,动作十分亲昵,甚至都不管周围有很多人了。

    曲小白感觉到他情绪不太对,但这里太吵,小丫鬟小厮们都活蹦乱跳吵吵闹闹的,她没办法细细问他,只好握紧了他的手,任由他在她肩上伏着。

    “小白,我爱你。”杨凌忽然贴着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温热的气息洒在耳鬓边,曲小白只觉得痒痒的,她不由柔声:“我也爱你。”

    又一串二踢脚升上天空,发出“吱扭扭”的声音,将她的声音给盖住了,也不知道杨凌听没听见她的回应。

    焰火足足放了有两刻钟,搬出来的焰火都放完了,大家才都意犹未尽地回到花厅,一路都在兴奋地谈论着漂亮的焰火。

    隔了二里地远的杨树屯村,阿大也领着一众兄弟遥看着这一场焰火,每个人脸上都是会心一笑。等了那么久,终于等到了可以光明正大站出来的这一天了,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也不管未来的路有多艰难,总之,他们以后就都是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主子身边做事的人了。

    后院儿里,容与几人也听见了动静,颂玉裹了大衣出来看,只见远处漫天的焰火,比她在皇城看见的焰火还要漂亮几分,她看了一会儿,跺着脚回到了屋里,气得破口大骂:“杨凌这个小人,我看他就是故意放那么多的焰火来向咱们示威的!”

    容与心里冷笑了一声。示威?怎么可能,杨凌连看都不稀罕看她们一眼,他又怎么会把她们放在心上?大概,他是在向他的乡下婆娘示爱还说得过去。

    工棚那边的侍卫,今晚都难得地得了一顿好饭,甚至每人还有一碗酒,狼吞虎咽吃完,听见鞭炮的声音,都猜测着这是军营中燃放的,但没有一个人敢出来看的。

    看守的徐飞站在夜空之下,看着府邸的方向,一时心境有些不一样了,这么美的景色,怎么能不让京中这些大爷们出来看一看呢?于是,徐飞大手一挥,让里面的人都出来看焰火了。

    隔得有点远,但因为前面空旷无遮掩,夜空又晴好,还是看的很清楚的。

    一时间,这些京中来的大爷们都有些惊呆了。

    便是皇宫里的春年,也没有这样漂亮的焰火!

    看完了焰火,回到了工棚里的这些大爷们,都有些感慨不能言。

    杨府中,关娘子和王芸香毛小桃领着人重新把饭菜热了,端了上来,又煮了饺子上来,酒宴继续,歌舞也继续。

    杨凌恐曲小白的身体受不住,问道:“你需不需要去休息一下?”

    曲小白脸上还带着喜悦的笑容,摇摇头:“不用,我和大家一起守岁,等过了子正时,我就去睡。”

    “也好。吃个饺子吧。团圆的饺子。”

    杨凌夹了一个饺子放到她面前碟子里,她就也夹了一个回敬他,“你也吃一个,团圆饺子嘛。”

    杨凌笑笑:“好。”

    曲小白夹起碟子里的饺子,啊呜一口,就咬了下去,“哎呀……什么呀?”

    曲小白赶紧把饺子吐了出来,却是一枚铜钱在饺子里,杨凌笑道:“头一口就吃到了铜钱,新的一年你的运势一定会很旺的。”

    “唔,是有这种说法,我想起来了!”曲小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哎呀,这是你给我的饺子!本来该是你的福气的!”

    陈醉道:“你的不就是主上的?主上的不就是你的?夫妻本就是一体同心嘛,有什么好分你我的?”

    杨凌笑道:“陈醉这话深得我心,赏你一壶凌寒香。”

    满桌上嫉妒的小眼神儿就纷纷都对准了陈醉。陈醉喜笑颜开:“谢主上赏!”

    董朗气得撇开了脸。这个只会甜言蜜语拍马屁的人,他不想看见他。

    珞珞去取了一壶凌寒香来,双手递到陈醉面前,陈醉道:“我今晚不想喝,这么好的酒,你先给给珍藏着,回头我去你那里拿。”

    曲小白心里啧啧两声,瞧瞧这一箭双雕的本事,既有了借口去见美人,又不能让其他人觊觎他的酒。派他去冶铁炼钢简直是太屈才了,他就该跟着她走南闯北做生意去!

    珞珞为难道:“小少爷,我放哪儿啊?”

    “简单,放你房间里去。实在不行,就放主上房中呗,我今晚有些醉了,头疼……哎哟……我实在不能再喝了。”

    这个阴险狡诈的人,刚才他还抱着碗大口喝酒来着!

    珞珞无奈,只能应下:“那行吧,你尽快来拿,我可不敢保有没有人偷你的酒喝。”这点小伎俩,还想利用她?当她为什么被曲小白一眼瞧上留在了身边的?机灵呗。

    曲小白笑看着两只小狐狸斗法,心情甚是愉快。

    歌舞已经进行了大半,曲小白招呼道:“行了行了,你们也都赶紧趁热去吃饺子吧,跳一晚上了,怪累的。”

    待大家都吃过了饺子,杨凌命人抬了个大笸箩上来,笸箩里全是红色的荷包,荷包里是什么?自然是包的银子。

    这一看就是要分给大家的。丫鬟小厮们都惊讶得张大了嘴巴。他们都是被人牙子卖来卖去的,有的也在大户人家做过几天下人,但没有哪个主家是这么大方的,过年还给包红包!

    方才表演才艺的时候,他们就得了不少赏赐呢。

    杨凌道:“夫人爱听吉祥话,你们就拣着最好听的说,说得越好听,赏的红包就越大。”

    曲小白羞恼地在桌子底下掐他的大腿,小声:“你净张口胡说!”

    丫鬟小厮们争先恐后地上来说吉祥话,从头祝福到脚,连肚子里的杨小少都没有放过,也一起祝福到了。

    曲小白指天发誓,就算让她查字典,大概都想不出这么多的吉祥话来。今天真是开了眼,耳朵都听出花儿来了。

    臭杨凌,还真敢整这一出,果然是脸皮厚没羞没臊。

    不过,听着这些祝福的话,曲小白心里早就已经乐开了花。祝福的话谁不爱听?哪怕不能实现,能多听听也会觉得心里快乐的。

    诚然,那些哑奴不会说好听的,甚至他们也没有表演过什么才艺,但赏赐依旧没有少给,杨凌拿了一沓红荷包,亲自发给了他们每个人,最后还跟他们道了一声“辛苦”,哑奴们自是感激,但杨凌有话在先,他的夫人不喜人流眼泪,今天谁都不许哭,哑奴们只好把眼泪憋着。

第五百二十三章压岁钱

    分发完了红包之后,陈醉和阿四带头领着闹起来,也要说吉祥话,也要红包,杨凌淡淡瞥他们一眼,道:“行,说出的必须和方才的不能重复,否则,红包没有。”

    桌上的人一个个都露出了难色,方才那些小丫头小小子们好悬没把天底下的祝语都说遍了,连杨小凌的百年都祝到了,让他们还能说什么?

    愁眉不展的一桌人中,也就陈醉没有发愁,他走到杨凌和曲小白身后,轻声耳语了几句,听得曲小白立刻拿了个红包塞在他手里,“拿去拿去,借你吉言,一定能成功!”

    众人都好奇他说了什么,竟能让挑剔的曲小白对他这样赞赏,诚然,好奇之外,还有遮掩都遮掩不住的嫉妒啊。

    阿四也溜到两人身边,小声说了几句,曲小白拿了个红包给他,顺便又赏了他脑袋上一个爆栗,笑嗔:“下次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

    “是是是,属下再也不敢了!”

    这里面其实也不乏有猜到陈醉和阿四说了什么的,比如辛青君,无论是头脑,还是社会经验,都足矣让他成为这些人中的佼佼者,但也正因为他的聪明,才让他不会像这些孩子似的,去为了个红包抢这个风头。

    杨凌瞧了辛青君一眼,道:“代我发下去吧,一人一个,图个吉利。”

    众人:哦吼!

    陈醉和阿四:我刚才做了什么?早知道……嗐,即便是早知道,也还是想说那些话的。

    辛青君把红包发给每个人,其实红包里就是包了几颗金豆子,在小丫鬟小厮们的眼里这或许很了不得,但在这些人的眼里,这点金子实在算不上什么。

    但正如杨凌所说,图个吉利。这可是杨凌第一次亲自给他们包红包,珍贵得很呢。

    看看刻漏,已经是亥时交子时了,很快就是子正,曲小白觉得身体有些乏了,伏在了杨凌身上,杨凌轻声道:“累了?我抱你回去睡吧。”

    “不要。我要等子正,和大家一起守岁。我在你身上靠一靠就好。”

    这一桌子的人都不再敢高声喧哗。

    靠在主上怀里的这个女子,看上去软软糯糯毫不起眼,但她这大半年为主上做的,为子虚庄做的,连他们这些七尺男儿都自愧不如。

    或许一开始他们都还不太瞧得上这个农户家的小女子,但现在他们都对她肃然起敬了。

    小厮和小丫鬟们也累了,都又开始坐到桌前吃吃喝喝,脸上带着倦意,也带着浓得化不开的喜悦。

    杨凌很高兴。

    他知道她从小生活在一个繁华盛世里,不知什么原因到了他们这个乱世里,看过繁华的双眼,再看这满目的疮痍,她心里所遭受的打击不言而喻。

    她想要的,无非是海晏河清,歌舞升平。

    他会努力给她一个这样的世界,即便没有能力做到,也会尽所能地给她造一座象牙塔,让她不被风雨侵,不为外物扰。

    接近子正的时候,杨凌把曲小白叫醒了,“快子正了,子正的时候许愿是很灵的,你要不要许愿?”

    “当然要!”曲小白一下子清醒了,坐得笔直,“还有多久子正?”

    “马上。”

    曲小白立即双手合十,做好了准备,看杨凌还在愣愣地看着她,忙道:“快呀,做好准备许愿,不是说很灵的么?”

    杨凌好笑地也学他双手合十,本来他想说,他不信什么许愿,他只相信自己的双手能做到想要做的,能得到想要得的,但他没有这样说。

    他更愿意陪她一起许愿、一起去实现愿望。

    子正到,曲小白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杨凌也学她的样子,许下了一个愿望。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愿望,所以每个人都许了愿望。

    曲小白许完愿,睁开眼,“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能说,说出来就不灵了。”

    “切……”

    “那你许了什么愿望?”

    “不是说不能说吗?说出来就不灵了。”

    杨凌好笑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好,我们都不说,走吧,回去休息。”

    杨凌起身,拿了她的狐裘给她穿好,对众人道:“你们自便,不必拘泥。”

    他穿上了氅衣,打横抱起了曲小白,在众人起身恭肃的目光里,抱着曲小白大步离开了。珞珞也赶紧跟上去伺候了。

    这厢众人决意要守岁到天亮,又喧闹起来,众人追问陈醉和阿四到底说了什么样的吉祥话,两人三缄其口,众人便抓住了两人猛灌酒,后来又要逼陈醉把凌寒香拿出来共享,陈醉醉意朦胧地道:“在珞珞手里,有本事你们去问珞珞要。”

    “你以为我们不敢吗?”

    众人咬牙,这小子太奸诈了,怎么会想到交给珞珞保管的?那小丫头油盐不进,可不是那么好打发的。

    但就此死了这个心……也是不甘呐!

    以后再图之,以后再图之!

    杨凌和曲小白回到自己的卧房,曲小白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杨凌抱着她去盥洗室洗漱了,又用厚厚的棉巾包着她,把她抱回了床.上。

    曲小白睡得迷迷糊糊,待杨凌在她身边躺下,她翻身抱住他,往他身上贴了贴。

    杨凌了无睡意。

    把她往怀里拥紧了紧,对着已经睡迷糊的她道:“小白,今天累坏了吧?”

    曲小白迷迷糊糊道:“嗯……还好。杨凌,跟你在一起过年,我很好,也很高兴。”

    杨凌没想到她还没睡熟,竟然还回答了他,有些欣喜,又有些心酸。

    她应该是想家了吧。想她的爸爸妈妈,想她那个世界的繁华。

    可是她什么也没有说,一直把自己忙得像个陀螺。

    其实就是想让自己没时间去多想吧。

    杨凌长长叹息了一声,偏头吻在曲小白光洁的额上,久久都没有离开。

    曲小白睡梦中觉得额头痒痒,便往杨凌身上蹭了蹭,抱紧了他的脖颈。

    杨凌笑了笑。

    此生得妻如此,足矣。

    “嗯?这是什么?”曲小白忽然摸到一个貌似荷包一样的东西,拿到眼前一看,果然是个荷包,红色的,上面还绣了喜鹊登梅的花样。

    摸一摸,里面好像是个元宝的形状。曲小白睡意朦胧,迷糊道:“这个是给我的吗?”

    “压岁钱。”杨凌清声。

    “压岁钱?哈哈哈……好,我最喜欢收压岁钱了。杨凌,你真有心,我就那么一说,你就记住了。”

    杨凌的声音有些暗哑:“我以前忘了很多东西,但我以后不会再忘了。”

    “嗯。那你以后每年都要给我包压岁钱。”

    “嗯。”

    大年初一,昨晚守岁的人一大早就又乌泱乌泱的闹开了,闹了一夜,居然一个累得困得也没有,精神百倍地忙活开了。

    大年初一例是不用动针线,也不能动各种家伙事儿,小丫鬟们只是帮忙收拾了残羹冷炙,把花厅收拾了,便都出去玩了。

    小厮们更是得解放了一般,蹦哒着去了河边耍。

    院子里反倒是清静了。

    曲小白睡得酣沉,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最后被自己肚子里的娃给叫醒了。

    杨小少在她的肚子里挥拳踢脚,十分活跃,扰得她肚子一阵疼,不由就睁开了眼。

    微微刺眼的阳光从茜纱窗里照进来,曲小白不由眯眼,“唔,什么时辰了?”

    杨凌已经起来,穿好了衣裳,新年的第一天,他穿了一件墨蓝色锦袍,衣袖和衣袂处都用金丝线绣了暗云纹,束上墨色嵌玉腰带,衬得整个人长身玉立,凛凛有王者之风。

    王者之风。四个字进入曲小白的脑海,她嘴角无奈地弯了弯。

    “已经巳时了。”杨凌笑着说道,“你是要起床,还是要睡会儿?”

    曲小白趴在被子上唔哝:“你怎么不早点叫我啊?新年第一天,我就起晚了,呜呜……”

    杨凌笑道:“我倒是希望你可以天天睡懒觉。”

    “算了吧,我现在可是你的妻子,你手底下那一大帮人都在看着我呢,我不能给他们树一个不正之风呀。”曲小白嘟囔着,爬起来去找衣服,杨凌很贴心地把她的胸衣里衣外衣一件一件拿给她,还更贴心地道:“要不要我帮你穿?”

    “来帮我把后面的扣子系上。”曲小白只觉浑身疲累,手都转不到背后,只好求助这个肯定会借机啾咪的心机男。

    果然,杨凌趁着系扣子之机,手顺着就摸到了前面。微凉的指尖,凉得曲小白一个激灵,“杨凌!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这样的话一点力度都没有,反倒是起到了一种欲拒还迎的效果,杨凌一双手都拢了上来,曲小白忙道:“乖,别闹了,今天还得去拜年呢,那些亲朋好友也会到咱家来拜年,你这像什么样子嘛。”

    杨凌这才无奈地松了手,帮她系好了扣子,又拿了里衣来给她穿上,穿好了衣裳,曲小白赶紧去洗漱,待洗漱完了,还没来得及吃早餐,就迎来了第一个拜年的——赵元夫妻。

    情知是他们两个还有别的亲朋好友要互相拜访,两个人寒暄几句,说了几句拜年的话,便很识趣地告辞了。

第五百二十四章子教父

    珞珞端了早餐过来,是两碟子饺子并几个清淡小菜,两个人就在小桌上匆匆吃了,吃完正想要出门,吴侃一家人,云不闲一家人便都到了,这厢还没有和这两家人说完拜年的话,杨柱子夫妻带了孙子也过来了,曲小白拿了个红包,塞到小孩子手中,道:“乖,到该上学的年纪了吧?等开春儿也跟着上学堂,好好念书,长大做个有出息的人。”

    柱子家小孙子乖巧地深深一鞠躬:“谢谢婶婶,我爹说了,等我念了书,也要做个像叔叔婶婶这样有本事的人。”

    “有志气。乖,去找你孟哥哥玩儿去。”

    孟岩正在院子里逗奶糖,即便是玩乐的时候,手里都捧着一本书在念,曲小白看见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但人多又不能说什么,只好略过没去计较。

    不多时,杨春和父母也来了,杨春今天穿了浅色的长衫,显得人温润如玉,亭亭如竹,杨春的父母却是很典型的农户老汉老太太,穿着很朴素,脸上刻满了风霜的痕迹,但收拾得干净利落,说话亦是和蔼的。

    杨凌上前拜见过,又互相引荐了,到吴侃一家那里,吴锦端端方方福身行礼,“见过杨伯伯,见过杨伯母。”

    她长得本就十分端庄俊俏,今天穿了件银红色绣锦云纹的袄裙,外面罩了件大红色镶兔毛边的披风,衬得人袅袅婷婷,活泼可爱,杨母赞道:“哎呦,这闺女长得比画儿上画的还要俊俏。”

    “杨伯母,我叫吴锦。”

    杨母上前拉住吴锦的手,一个劲儿地夸赞:“吴夫人,你是怎么教出来的孩子,这么乖巧懂事,还长得这么俊。”

    吴侃夫人笑笑:“哪里,大姐太夸奖了,我家就这一根独苗,从小娇惯坏了,跟个野小子似的。倒是你们家的春儿,我瞧着才羡慕呢,又懂礼又博学,长得还这般好。”

    杨柱子家的道:“我瞧着春儿和锦儿姑娘倒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呢,两个站一起,可真是郎才女貌呢。”

    吴锦羞涩地垂了脑袋,小声嘟囔:“大婶子……”

    “哎,瞧我这张嘴,说话总没个把门儿的,锦儿姑娘,可别怪婶子不会说话啊。”

    杨柱子道:“你这婆娘,是不是做媒人做上瘾了?咱家那头猪可还没吃完呢。”

    庄子上的人都知道那头猪是怎么回事,吴侃的夫人和锦儿及刚回来的杨春却是不知道的,曲小白就解释道:“我婶子是我哥和我嫂子的媒人,咱们这里不是作兴谢媒送猪头嘛,为了答谢婶子的大恩,杨凌让人给婶子家送了一头猪。”

    杨春瞧了一眼杨凌:这都可以?这倒是像曲小白的作风,杨凌么……杨春觉得他就是个背锅的。

    杨春甚至觉得,杨柱子家的今天这么说,也是曲小白授意的。

    倒是难为了她的一番苦心了。只是……杨春不由瞧了吴锦一眼。

    小姑娘亭亭玉立,落落大方,这么多人打趣,也只是红了红脸,并没有做什么姿态,看杨春在瞧她,她朝着杨春福了福身,“杨大哥。”

    杨春礼貌性地点了点头:“锦儿姑娘。”

    只是这么好的姑娘,与他无缘便是了。谁让他先遇上了另一个女子呢?

    杨春看大家说的热闹,便溜达去了廊上,看孟岩和杨文在一起逗奶糖。

    正看得有意思,身边忽又多了一个人。却是杨凌。

    杨春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望向奶糖,道:“你是主人,抛下客人出来好吗?”

    杨凌淡淡一笑,“小白更适合和他们一起聊,横竖我也跟他们聊不到一起去。杨春,”杨凌也在看着奶糖,“昨晚既然来了,怎么不打声招呼就走了?”

    “你看见了?”杨春自嘲地笑了笑,“我和父母也没什么共同语言,祭完了祖,就出来走了走,不知不觉就走到了这边,遇到你们放焰火,就停下来看了看。看你们玩得很高兴,就没有上前打扰。”

    杨凌道:“以后不必这么客气,她既然视你为兄弟,你又是她的左膀右臂,你就是自家人,自家人没有那么多的讲究。”

    他偏头看向杨春,很诚挚地道:“杨春,你莫要再苦自己了,你苦,她心里也不好受。”

    杨春愣怔了一下,“她都知道了?”

    杨凌深吸了一口气,轻轻吐出来,“她又不是傻子,你以为能瞒得过她?”

    杨春没有想到杨凌这般直接,初时还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就沉静下来,低了头,道:“对不起。”

    “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你我都是男人,我很明白你的感受。换作我是你,也可能会情不自禁。只不过,杨春,我比你早到她身边,我也比你更爱她,比你更需要她,杨春,我是认真地恳求你,别给她造成困扰。我希望这一生,她能没有困扰、没有灾难、快活健康地度过。”

    杨春回视着他:“那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至少她很快活。”

    杨春抿着嘴角。其实他一早就知道,他和曲小白没有可能。昨晚站在枯树下,看着她缩在杨凌的怀里,焰火暗下去的那一刹那,杨凌吻住了她,全世界都被黑暗包围,那一处却热烈得若置身盛夏骄阳之下。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在坚持什么,他可以克制自己的手脚,但心却怎么去克制?

    杨春深吸了一口气,“我明白了。放心,我不会给你们造成困扰的。”他看了屋里一眼,又道:“不过,我也不希望她给我弄什么拉郎配,不要害了人家姑娘。”

    杨凌道:“那不是她做的。那位姑娘和你一样,也是个一根筋,她劝过她了,但是……你也知道,感情这种事情,不是随人的意愿能改变的。”

    杨春眸色微微一暗,苦笑道:“好,我知道了。”

    杨凌道:“吴锦姑娘是个好姑娘,不要伤了人家。”

    杨凌说完,转身回了屋,留了杨春一个人在廊上沉思良久。

    快到午时,人又来了好几波,大家都告辞回家去了,曲小白这厢也换好了衣裳,和杨凌一起上车,后面还拉了一车的礼物,去往曲小黑家里。

    曲小黑一家人都已经站在大门口候着了,马车到门前,杨红霞上前搀扶住曲小白,道:“可是来了,都等了一上午了。”

    “家里人多,一时没有走得出来,嫂子,你们怎么还站风口里来等着了?我们又不是外人,在屋里等着就好了嘛。那个,小子,快上后面的车上搬东西。”曲小白指着曲小黑家的两个小厮说道。

    两个小厮忙上后面的车上搬东西去了。曲东子眼巴巴地往后面看,见都是一抬一抬的箱子,也不知道里面都装的什么,好奇心就更重了。

    杨凌下车,很正色地拱了拱手:“岳父岳母,哥,嫂,你们过年好。”

    曲东子这才回过神来,有些怯地应了一句:“哦,女婿过年好。”

    曲小黑憨憨地笑着:“妹夫过年好。快进屋吧。”

    曲小白在门口挽了曲李氏的手,往家里走。曲李氏穿了新衣,看手艺就知道是杨红霞做的,她便宜爹曲东子也穿着新的棉袍子,老两口脸上的别扭少了许多,终于多了些和气,曲小白顺便把她便宜爹的手也握了,道:“爹,娘,过年好。你们有没有给我准备红包啊?是不是把红包都给了我哥和我嫂子了?”

    曲东子有点想梗脖子,但最后又把脖子缩了回去,只生硬地说出了一句:“咱家穷惯了,哪有那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不管,我就要红包。不给红包就不养你们的老。”

    杨凌走在前面,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曲小白。她这撒娇大功真的是太无敌了。

    曲东子也没有逃得过这撒娇大功,从衣裳兜里抠出一角银子,塞给曲小白:“呶,给你。你哥和你嫂子也没有得到红包,这些年你是第一个。”

    “如今您日子过好了,难道还不应该弥补这些年欠我们兄妹的吗?不行,我要替我哥和嫂子也要一份红包,不能他们人老实,你就可着欺负他两口子。”

    曲东子气呼呼的:“我还有一屁股债呢。”

    “您那债我和我哥可还替你还着呢。不然,你做那点子工,得几辈子才赚得够那么多的银子?”

    曲东子到底理屈,想要耍赖,又怕他这闺女当真撇下他不管,他若是真的又被赌坊的人弄去,那岂还有活路?

    脑子里想通了,他就又抠出一角银子,朝身边的杨红霞递去:“呶,你们的。”

    杨红霞嘴角憋着笑,双手把银子接了去,“谢谢爹。”

    说着话,已经走到了屋里,众人围着屋里的炭炉落座,曲小白薅了一把曲东子的胡子茬,道:“这样就对了嘛,你要做出一个当爹的样子,我们这些做儿女的才好尽到儿女的责任。你呀,生了一双有本事的儿女,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要懂得珍惜,福气才不会溜掉哦。”

    “我……我怎么不懂珍惜了?”

    “你啊,你可是全庄子的人都盯着看的榜样呢,你勤快,庄子上的人就跟你一起勤快,你懒,庄子上的人也就会跟着偷懒,他们不好好干活,我们就收成不好,收成不好,拿什么给你还债,拿什么孝敬你和我娘啊?”

    曲东子被她绕得有些迷糊,但很快就醒过味儿来,“你这话意思是不是嫌我懒啊?”

第五百二十五章走亲访友

    曲小白板着脸,道:“爹,就事论事,你不算勤快,不信你问我娘,娘,你说我爹是不是超级懒?”

    曲李氏憨憨地笑了,没吱声。

    “你看你看,我娘都默认了。爹,你就认了吧。”

    曲东子气得要跳脚,曲小白摁着他的手:“跳,我可是孕妇呢,给我跳坏了我看你的债务谁给你还!看你女婿能饶了你!”

    曲东子立刻就不敢蹦跶了,曲小白趁势又道:“爹,这都新的一年了,新年新气象,咱们总得有点儿改变吧?你也不喜欢再过以前那种苦日子吧?我和哥哥要是也懒惰不干活,那咱们可是真的要回到以前的苦日子了。”

    曲东子也不算太傻,这个道理,他还是能懂的。只不过,曲小黑笨嘴拙舌,曲李氏又懦弱,曲小白这具身子的原主也是个懦弱的,以前就没有人能规劝他,以致他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越老越不像话了。

    曲小白今日规劝,全是为她的哥哥和嫂子,毕竟,她一个出嫁的人,也不常见老两口,但她哥哥嫂子却是常常都得面对的。他们小两口那心性,也是降不住这老妖怪的,还得她出马。

    动动嘴皮子的事儿,她趁着这个过年的机会,一并就办了。

    曲东子也借机顺杆儿爬:“那你帮我把债务都还了,我以后好好过日子。”

    “爹,你这和赌坊都约定好了,要是提前都还了,人家还以为我们家多有钱似的,说不定就打我们家的歪主意了。再者,咱们家也没那么多的银子啊。”

    “没那么多的银子?没那么多的银子你怎么还给那些庄丁们发那么多的年货?”

    “爹,那是人家应得的。”

    “什么应得的,你当我不知道别的财主是怎么对待庄丁和佃户的吗?”

    “爹,人家是人家,你看人家有咱们的日子红火吗?你苛待人,人家就不给你好好干活,不用看别人,就看你以前,你有好好给杨兴茂干过活吗?”

    “呸,他也配!”

    “这不就得了?如果我们也变成杨兴茂那样的人,那些给我们干活的人,不就都变成你了吗?”

    曲东子被她说得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最后红着脸,不耐烦地道:“开饭开饭,等了你们一上午了,又冷又饿的。”

    “吃饭吃饭,我看看都有什么好吃的。”

    曲小白悄么儿朝杨凌递过去一个胜利的眼神,杨凌冲她宠溺地笑笑,走过来,挽了她的手,道:“正好我们也饿了。”

    饭菜都是昨天从杨府拿过来的,曲小白和杨凌自然吃得没什么新意,但对于穷惯了的曲家人来说,这些都是见都没见过的吃食,曲东子吃得那叫一个饕餮,至于吃进嘴里的是什么,或许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曲小白看一家人吃得高兴,心里挺满意,杨凌还和曲小黑喝了几杯,嗯,这个丈夫很亲民,她也很满意。

    待吃完了饭,曲小白这才提议看一看今天带来的礼物。曲东子早就惦记着那一抬一抬的箱子里装的是什么了,曲小白的提议他自然举双手赞成。

    箱子都被安置在了厢房里,众人都跟了过去,阿五一个箱子一个箱子打开,有的箱子里是皮货,有的箱子里则是各色干货,无非都是些吃的用的,也有精致的,也有寻常的,但也都算是曲家人见都没有见识过的。

    曲东子瞧着,就有些眼红了。

    曲小白道:“这些东西我每一样都是准备了两份,哥哥一份,爹,你和娘的那一份都已经送家去了,回头你回去收拾一下,以后缺什么就差人去告诉我,虽然咱们现在没办法还清债务,但生活还是得过得去的。”

    “我也有?”

    “自然啊,我哪能准备哥哥的不准备你的啊?爹,你以后少出去传我不孝的话,不然,我可就真坐实那个不孝的罪名了,到时候,我看你找谁要东西去!”

    曲小白捎带了一下他干的好事,他立刻脸红了,撇开脸,也不好意思说什么。

    “好了,我和杨凌还要去拜访几个长辈,你们就早点收拾一下,歇一歇。”

    给了一车的东西,曲小白也就没有再给他留银子,她只怕他还不能全改正,有了银子就又去胡天胡地了,曲东子也算知足,没敢再开口要银子。

    从曲小黑家里出来,两人先去了杨春的家里,给杨春的父母带了些礼品,该说的话上午已经说过了,也就寒暄了几句,便告辞出来,又拜访了那些位有长辈的亲朋,譬如杨柱子家,吴侃家,云不闲家等。

    每家略坐片刻,也就到了天黑了,上了马车,曲小白累得瘫倒在杨凌身上,感叹了一句:“过年好累啊。我以前过年,也跟着我父母去拜访亲朋好友,怎么就不觉得累呢?”

    “可能是因为你有身孕的关系吧。来,我给你按按。”

    “那你正经点按,不许闹我。”

    “不闹你。”

    杨凌果然没有再闹她,正正经经给她松了一回筋骨,等松完了筋骨,也就快到家了。

    曲小白已经舒服得快要睡着了,杨凌看看怀里恬静的人,忍不住就低头亲了一口。

    曲小白并没有睡着,伸手扒拉了一下杨凌的脸,呓语般问道:“今天体验如何?”

    “很好。”杨凌低低而笑。

    和小妻子一起去串门拜年,这是他从前想都没有想过的事情,虽然挺无趣,但因为有她陪在身边,就有乐趣多了。

    “我都累死了,你还笑。”

    “等你肚子里的娃生出来,身体就会好了。”

    杨凌动容地把手搭在她圆滚滚的肚子上,像是感应到父亲的抚摸一般,肚子里的娃踢了他一脚,他不由轻笑:“小家伙有意见了。”

    曲小白脸上露出幸福的笑,故意说道:“谁让你说话这么欠儿来的。”

    “是吗?我说话欠吗?”

    曲小白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很欠。”

    杨凌道:“那就要恭喜他,等他出生以后,还有更欠的呢。”

    曲小白:“……”儿子,娘亲先为你掬一把同情泪吧。

    到府门前,阿五勒停车马,杨凌直接将曲小白抱下了马车,一直抱进了自己屋里。

    花厅那边还在欢聚,早上阿大重新调了一班兄弟去守曲家和工棚,庄子上的影卫也都换了班,现下在花厅里喝酒的,已经不是先前的那班影卫了。

    曲小白搂着杨凌的脖颈,半是迷糊地问:“你不用去跟你的兄弟们打声招呼吗?”

    杨凌把她放到软榻上,道:“一会儿再说吧。经常见,大家不会介意的。”

    曲小白没有再强求,她已经困得睁不开眼,“我要睡觉。把我抱到床.上去。”

    “要不要先洗漱?”

    “不要,我困。”

    曲小白闭着双眼,歪在软榻上,钗鬓有些散乱了,一头的青丝和她的人一般慵懒散漫,半落在靠枕上,青丝雪肤睡态娇憨的女子全无所觉,还在唔哝着似呓语一般的什么话,连杨凌都听不清她的咕哝些什么了。

    瞧了她片刻,杨凌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去用温水拧了个毛巾,给她擦了一把脸,然后将她头上的发钗步摇轻轻摘了下来,身上的衣裙也剥了下来,拿了里衣给她换上,这才抱到床.上,拉了被子给她盖好。

    看她睡得沉酣,他在床沿略坐了片刻,便起身拿了氅衣出去。花厅里都是为他出生入死的兄弟,他就算不和他们一起同欢饮宴,也该去瞧一眼的。

    到得花厅,和一众影卫说了几句场面上的话,又和他们共饮了几杯,杨凌便告辞出来,进了书房,阿六也跟着进了书房。

    因为是大年初一,仆人大约觉得主子不会进书房了,所以就没有点炭笼,火墙的火烧得也不算太旺,进去就有一种清冷气。杨凌没有脱氅衣,就负手站在书架前,问阿六道:“京城此行如何?”

    阿六恭敬立在他面前,一躬身,拱手道:“回主上的话,景烈的人头我亲自送到了龙书案上,皇帝看了之后,受了些惊吓,一夜都未能回神,但在第二天早上,他神智就恢复了,并且下了密令给龙影卫,命他们调人前来南平,要带您回京城。”

    杨凌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片刻之后,道:“派人阻拦,在夫人生产之前,我不会离开南平。无论是龙影卫,还是别的什么人,无论的皇帝的人,还是容青蕊的人,都必须阻拦在南平之外。”

    “是。”阿六迟疑了一下,问道:“主上,如果发生冲突,是否不计生死?”

    杨凌的眸中闪过一抹冷厉肃杀,点点头:“是。”

    “明白了。”阿六行了一礼,退出了书房。

    杨凌又在书房待了一会儿。他的目光停留在那满书架的卷轴和书札上,这里所有的卷轴和书札,几乎都经了他妻子的手,那一双已经无法恢复到本来形状的手,不知用了多少个日夜,才奋笔疾书出这一书架的文字资料。

    她其实是一个懒散的人,可是为了他……杨凌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尖,他不知过去那一段时日的他是什么样的,又凭的什么能博得那个女子的芳心,让她肯为了他做出那般天翻地覆的改变。

第五百二十六章意外

    曲小白吧唧了一下嘴角,又朝杨凌贴了贴,呓语了一句:“好吃不过夫君。”

    杨凌失笑,这丫头梦里都在想什么呢?

    新年总该有点新气象,不管周围隐藏着多少危险和险恶,大年初一就在一片祥和的气氛中过去了,不知这算不算好兆头,真希望这新的一年能都似今天一般安乐祥和就好了。

    曲小白睡得心满意足,以致于第二天又起晚了。

    醒了之后,她歪在床榻上没有急着起来,而是嘟囔着埋怨了几句:“怎么身子越发沉了?”

    杨凌已经穿好了衣裳,回头瞧着她,笑道:“月份越来越大,身子自然越来越沉。辛苦夫人了。我让人炖了补汤,一会儿你起来喝一碗,会让你感觉好一点的。”

    曲小白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哀哀一叹,“这小家伙让我本就不怎么样的身材如今更不像话了,跟个葫芦似的。”

    但明眸之中却是隐隐笑意。杨凌晓得她并非真正埋怨,只是邀宠的小手段罢了,遂矮身坐在床沿,道:“等你生产完,我陪你做那个什么普拉提,就你给我看过的那个视频里的东西,那个不是对恢复身材很有效吗?”

    “真的陪我做?”曲小白眼前一亮。

    杨凌挑了挑眉:“我说过假话吗?”

    “自然没有,杨凌最好了。”曲小白双手一环,抱住了他的腰,往他身上蹭了蹭,那姿态,同一只猫咪也没差了。

    杨凌握着她的手,眼睛却往她胸前瞄,“只是……我看好不容易长大了一点的这个地方,会不会因为做那个普拉提而变小啊?”

    “杨凌!”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连说个话都要占女人便宜。曲小白和他笑闹了一阵,穿衣起来,看看自己似乎比昨天又大了一些的肚子,用手指轻轻戳了戳,倍感新鲜,“原来怀孕是这种感觉。当初得亏云不闲向你告那一状,才保住了这个孩子,不然,咱们也就没有那么多的乐趣和期待了杨凌随手拿了一本手札,翻开一看,是一本脑外科的手札,字迹一点都不清秀,缭乱得就跟春日里横生的草芽一般,肆意中又透着点韧劲。

    都说字如其人,他看这字,也真的是如其人了。

    他的小妻子,活得肆意又坚韧,虽然是温室里张大,但绝非什么不能见风雨的娇花。

    书房里的清冷书香中无不透出曲小白的气息,杨凌脑子里有一忽浮现出那个大屏上清冷高贵的红衣女子,恍惚那个女子的模样就是曲小白灵魂的真实模样。

    杨凌一直知道,他爱上的是小白身体里的那颗有趣的灵魂,抽象的、虚无的灵魂。而他能找到的表达爱的方式,只能是对这具身体无限宠爱。

    要如何去爱一个灵魂?

    又不能把灵魂剥离出来。

    杨凌意识到自己是钻进了一个牛角尖,但一时也没有办法钻出来,毕竟,让他自欺欺人地觉得这颗灵魂和这个人就是一体的,那也是不太现实。

    在书房里耽搁了许久,杨凌才回了卧房,去盥洗室洗漱过了,换了宽松的睡衣回到床榻上,曲小白睡梦中感觉到他的身体,翻了个身,跟个青蛙似地趴在了他身上。

    杨凌嘴角露出点笑意,把她往臂弯里揽了揽,将她睡得散乱的青丝理顺了顺,倾身在她嘴角亲了亲。

    。”

    虽然说她和杨凌的感情不用靠这个孩子来维系,但自从有了这个孩子之后,她是真的有了一种从爱人到亲人的感受,从此之后她和杨凌之间就是血脉相连的了。

    这种感觉实在太过奇妙,无法形容,让她每每做梦都会笑醒。

    杨凌听她说起过当初这个孩子的故事,对于当初的曲小白来说,可能这算不得意外之喜,毕竟她不想那么早要孩子,但对于那时的他来说,不知道有多渴望这个孩子。

    一个他和曲小白的孩子,能够永久留住她在身边的保障。

    杨凌忽然问:“小白,你想不想我记起以前的事情?”

    曲小白不大在意地道:“这个问题不是以前探讨过吗?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了,只要你好我好,记不记起来都无所谓啦。今天不若咱们去县城逛逛?”

    “好。”杨凌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其实县城里能有什么好逛的?那场大雪让整个县城都成了冰雪之城,虽说因为有慕南云的军队在这里,及时清理了积雪,但也难免萧条,况且大年之后,商铺都还没有开始营业,就连他们最火爆的福源居都是要到元宵节之后才开始营业,想买东西都没处去买的。

    但既然小白喜欢,他便喜欢。

    阿五备好了马车,杨凌顺口又吩咐他:“你去挑几样礼品放车上,说不定今天会去拜访些友人。”

    曲小白也没多问,反正她就是想出门逛逛,拜访谁都无所谓。

    阿五准备好了以后,才来请两人上马车,曲小白今天穿了件红色襦裙,鲜艳的颜色衬着雪白肌肤,越看越觉得跟个年画娃娃似的,杨凌忍不住低下头,嘴角憋着笑。

    长着一张娃娃脸能怎么办?只能是用一句过分可爱来形容了。

    外面罩上雪白的狐裘,一行一动之间露出一点红,红白相映,本来算是挺俗套的配色,但也是顶好看的配色。

    谁说大俗就不能是好看的了?

    上车之后,阿五赶了车往县城直去。一路上时断时续听见些鞭炮声响,都是些财主或大户人家的孩子们在玩耍,穷人家是放不起鞭炮这种东西的。

    曲小白时不时掀开帘子看一眼,入目处除了雪和几个打雪仗的顽童,几乎都看不到人影。快接近县城的时候,才看见路上有走亲戚串门的行人,稀稀落落,也不算多。

    一个县城,萧条至此,让人忍不住唏嘘。

    阿五赶着车到了商铺街,只有一家棺材铺开着门营业,看店的是个四十多岁的男子,脸上布满皱纹,自然也是没什么生意的。

    这个年头儿,穷人用不起棺材,死了人不过是用破席子一卷,找个地儿埋了就是,富人么,大过年的也用不上棺材,除非是得了什么急病或是意外死了的。

    曲小白隔着帘子缝瞧了一眼,觉得这位应该是生计所迫,除了在这里看店,也没有别能干的事情了,或者已经是无家可归了,所以才大年初二就守在棺材店里。

    曲小白轻轻叹了一声,“这还真是个穷得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不想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她把目光挪向杨凌,“你说这穷山恶水的,怎么就养了你这么个水灵人儿出来呢?”

    “夫人这是在调戏为夫吗?”

    “嘻嘻,你猜。”曲小白嘻嘻笑着,一掀帘子,正巧就看见了县衙,县衙的门前,有鞭炮的残屑和着残雪,似乎在昭示它大年夜里的热闹,但此时衙门口空无一人,萧瑟无比,哪里还有半分衙门口该有的威严。

    “张敬林家。”曲小白嘟囔了一句。

    刚想要催促阿五赶紧把车赶离这儿,就看见远处跌跌撞撞火急火燎地跑过来一个人,曲小白探头一瞧,道:“好像是陈九,就是王师爷的小舅子。”

    杨凌不由抬了抬头,“陈九?就是那个想要对你图谋不轨的捕快?”

    此时人离得更近了,曲小白确定这个跑得急慌慌的人就是陈九无疑了,“是陈九,瞧他这个慌乱的样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啊?阿五你先别急。”

    若是别人,曲小白确实懒得管这个闲事,但陈九是王平的小舅子,虽说陈九的姐姐只是王平用来遮挡世人眼睛的一片障目之叶,但好歹也是和王平过了十几年了,没有感情,总还是有外在的一层关系的,她怕是王平家出了事。

    阿五把马车驾驶到一处不碍事又隐蔽视野又开阔的地方,勒停了马,杨凌把帘子打起了一半,自己坐在了外边,把曲小白挡在了避风的里面。

    陈九已经跑到了张敬林后衙的门口,狠命拍门:“开门!快开门!死人了!死了好多人!”

    曲小白向杨凌交换了个眼神,意思很明显,你在外面人头多,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凌便顺口问了阿五一句:“昨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阿五道:“外面的事情阿六比较清楚,不过我今天早上没有看见他。”

    后衙的门房出来开了门,在门口和陈九说话,询问陈九什么事,陈九声音急促地道:“大人在家里吗?我有要案要禀告大人,城西杀死了很多人!”

    杨凌道:“小白,你想下去看看,还是继续去逛逛?”

    “下去看看吧,也不知道是死了些什么人。”杨凌这般问,明显是想下去的,只是在顾忌她,怕她不爱管这些闲事。但她亦怕会牵扯到自己人,毕竟,在这南平之中,明里势力最大的要属慕南云,但暗中势力最大的,就当属杨凌了。大规模的杀人,大概也就只有杨凌和慕南云做得到了。慕南云杀人自然会有军中的人处理,她怕是杨凌……只是看杨凌并不知情。以防万一,她还是答应了。

第五百二十七章蹭饭

    杨凌先下了车,又把曲小白也给扶下了车,两人走到后衙大门前,陈九还在和门房在那里磨嘴皮子,如今的陈九已经降职为捕快,不再担任捕头,在衙门口这些人的眼中,一没了姐夫庇护,二也不甚得县令大人的心的陈九,早就是个破落户了,谁还搭理他?

    连县令家的门房都敢欺负他了。

    陈九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大过年的,穿一件旧棉袍子,头上戴着一顶棉帽子,因为跑得急,身上尽是沾的污雪,瞧着就像是棉袍子破了跑出了棉絮,形容甚是落魄。

    杨凌和曲小白到面前,杨凌问道:“发生了什么?”声音冷凝中带着一股威严,吓得陈九一哆嗦,抬头看时,一时竟没有认出来是杨凌和曲小白,愕愣了一瞬,凶狠地问道:“你们……你们是什么人?少管闲事!”

    “陈捕快啊,多日不见,是不是不认识我们了?”

    “你……你们是……”陈九见来人穿着透着无比的贵气,也不太敢得罪,细细打量了一番,似乎有了点印象,“你们……你们难道是杨树屯村的那个……”

    关于杨树屯村的改变,陈九作为一县捕快,自然也有所耳闻,只是他也没有去过,不知道那里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只听说,全成了一个人的私有地盘。

    杨凌声音清冷:“我是杨凌。”

    “杨……杨凌?你不是那个傻子吗?过堂的那个傻子……你没骗我吧?对对对,我是听说你如今发达了,可……不是说你还是个傻子吗?”

    陈九一阵语无伦次。曲小白无语地撇开脸,这大半年陈九得是遭受了什么样的打击,连话都说不利索了。啧啧……

    “我夫君不是傻子。”曲小白说了一句。

    陈九这才把目光移到曲小白的脸上,曲小白虽不是什么绝色,但如今保养得宜,又穿得贵气,加上她独有的气质,落在陈九眼中,只觉南平都没有这样的美女子,当下眼睛都直了。

    杨凌不乐意了,冷声道:“陈捕快最好管好自己的眼珠子,不然,我不敢保它们还能完完整整地待在你的眼眶子里。”

    陈九三分恼怒,三分不信,还有几分胆怯,“你……你不要吓唬我,我可是本县的捕快!”

    “那就请你把眼珠子从我夫人身上挪开。”杨凌的语气里,已经没有多少耐心。

    曲小白绝对相信,如果陈九再敢看下去,杨凌一定会毁了他这双招子的,陈九这样的人是该教训一下,但是她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遂不耐地道:“陈捕快,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与你们无关,你们还是不要打听了的好。”陈九经曲小白一提醒,立刻就又把注意力转到杀人案这桩事上来,转身对门房道:“城西死了很多人,我并没有说谎,你就算拦着我,也该进去禀告大人一声吧,大人的辖区内出了这样大的事,可是关系到他的仕.途的!”

    门房听见如此说,也是怕了,赶紧进去禀告。

    杨凌和曲小白对望了一眼,并没有在此耽搁,转身走向马车,上了车,对阿五道:“去城西。”

    阿五一甩马鞭,驱车朝城西赶去。

    曲小白道:“需不需要去跟慕南云说一声?毕竟咱们是布衣,万一被牵扯到……”

    杨凌握住了她的手,捏了捏,以示安慰,“先去看看再说吧。”

    马车一路往城西而去,很快就到城西。城西的地界也不小,要找到杀人的地点也是不容易。就在阿五放慢了车速,在查询蛛丝马迹之时,曲小白忽然感觉一阵凉风,正在惊异,却见杨凌稳若泰山地坐着,并没有动弹。

    凉风一过,帘子轻微一动,马车里忽然多了一个人。

    是阿六。

    “主上,不用去看了。”阿六说道。并没有下文了。

    杨凌点点头,“知道了。阿五,去慕府。”

    阿六说完,一闪身,就撤了。

    曲小白看着杨凌,有心想要问一问是不是和他有关,但又觉得没有必要问,犹豫了一下,也就沉默着没有开口。

    杨凌把她往臂弯里一带,“是不是在担心是我?”

    曲小白点点头。

    “阿六都说了,和咱们无关,放心吧。”

    “那你为什么要去慕府啊?你和慕南云很有话说吗?”

    “傻瓜。”杨凌在她水嫩的脸蛋上捏了一把,“咱们去他那里蹭顿午饭,顺带洗脱一下嫌疑。”

    蹭顿午饭?洗脱嫌疑?为什么她觉得都不太可能啊?

    曲小白懒得想那么多,歪在他肩上,打了个哈欠,“最近总是犯困。又困了。”

    “那你在我肩上小睡一会儿。”

    “嗯。”曲小白闷声。看来,慕南云府邸是必须要去了,她喊困他都没有带她回去睡觉的意思。

    云梨巷,慕府。

    杨府的马车慕家门房也是识得的,况且那马车前挂了杨字的牌子,就算没见过这马车,也知道是谁家的了。

    与慕府交好的,不就新庄那位少年庄主吗?

    “杨爷,杨夫人,过年好,稀客啊,快请进。”门房连禀告都免了,就直接把人往里面请,另一个小厮赶紧出来帮忙去停马车,阿五从车上拿了两样礼物,跟着往里走。

    门房把礼物接了过去,阿五点头致意,跟在杨凌身后,充当了随从的绝色。

    虽然是赶车的车夫,但门房瞧着这位外表很普通但眼睛里过于冷冽的气质,就知道不是车夫那么简单。门房也是见识过太多的人了,看人也算是个准的。

    阿五散漫地随在身后,如果他知道门房怎么看他的,大概要怀疑人生了。他的眼神冷冽吗?他主子的眼神那才叫冷冷吧?他多么温和多么普通的一个男人啊!

    把人直接带到了慕南云待的厢房里,门房叩开了门,自有慕南云的跟班风把人接了进去,“哟,杨爷,杨夫人,过年好,真是稀客,快里面请,我们将军方才还和林先生念叨你们呢。”

    曲小白见过几次这个风,晓得也是个人物,慕南云很重用他,她一直疑心风后面是不是还该有雨雷电三个人,只是从没有机会去验证过。

    慕南云摆在明处的跟班也就这一个了。

    慕南云和太子正在暖炕上坐着下棋,一见是他两个来了,就都笑了,互道了过年好,慕南云趿了鞋子下地,“你们二位怎么有闲情逸致到我这里来了?快炕上请吧。”

    曲小白看看暖炕,再看看自己的身形,道:“我不上炕坐了。”环顾四周,看见个摇椅,道:“把摇椅搬过来我坐着就行,你们继续下棋。”

    慕南云也看出来曲小白的不便,让她上暖炕上歪着也不合适,就命风把摇椅搬了过来,又亲手拿了个捂得热乎乎的虎皮铺在了摇椅上,请曲小白坐了,“闲着无聊而已,我棋艺不精,已经输了好几局了,要不,杨兄弟你去和林先生手谈两局?”

    杨凌谦虚道:“我不怎么会下棋,毕竟,也没什么机会学,你这不是要我的好看么?”

    “下棋比打麻将还简单呢,我才不信你不会呢。快上炕去,我已经输怕了,奈何林先生就一直拘着我不让我走。我本来还想去你们家拜年呢。”

    杨凌道:“内子在家闷得慌,便要出来走走,这大过年的,去哪里走也不合适,于是,就走到慕小将军的府上来了。不算叨扰吧?”

    “不算不算,你们来得可太是时候了,我正闷着呢。风,你去让厨房准备酒宴,今天中午我要和杨兄弟好好喝几杯!”

    慕南云脸上的喜悦瞧着还蛮真诚,看样子这位监军大人真是被太子给拘得闷坏了。

    太子也真是闲得慌,好好的皇宫不待,跑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来缠着慕南云又有个鸟用?慕南云那点军队能给他撑腰么?简直是做梦。

    心里这样想着,曲小白嘴上也没闲着,抓着慕南云亲自给她布的点心吃得蛮欢实。

    点心是她曾经吃过的,玫瑰糕,慕南云倒是有心,还记得她爱吃他这里的玫瑰糕。杨凌也爱吃这种点心,不算甜,也不腻,吃着味道清香,她就顺口支使旁边的阿五:“给你主上也送几个过去,他也爱吃。”

    杨凌不记得吃过这劳什子,但听曲小白说的,就知道自己一定是吃过的,就没有多说什么,阿五把曲小白装的一碟子玫瑰糕送到杨凌面前的矮几上,杨凌脱鞋上了暖炕,和太子对弈起来,顺手就拿了块玫瑰糕咬了一口,也不觉得有多好吃,心里便明白,定是以前为了哄小白开心才作出喜欢的样子来。

    看来,他以前真的为小白做过不少的改变,不然,又怎么能留得住这个繁华盛世里的小公主呢?不,应该说,女王。

    那宣传画上的女子,目下无尘,清冷孤傲,根本就是女王的姿态。

    拿下女王,勇气可嘉!本事了得!

    杨凌为自己以前的壮举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棋盘上的局面厮杀得有些激烈,太子的棋艺跟他的书法绘画有一拼,但比起他那政事上的觉悟,却是高了不止一截半截。

第五百二十八章雪地无痕

    杨凌下棋和他做人一样,很凌厉,喜欢进攻,但防守上也不弱,而太子的棋亦是攻守兼备,两方相遇,杀得自然是激烈。

    慕南云在一旁看得过瘾,招手示意曲小白近前去看,曲小白懒懒歪在摇椅上吃着糕点,表示没有兴趣。

    下棋和看下棋这两项活动,曲小白永远都爱不起来。太费脑子。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去推几圈麻将牌呢。

    慕南云和太子都输怕了,谁也不肯提麻将一词,曲小白正好也不能久坐,也就不吓唬他们了。

    下了两局,杨凌一平一胜,看来是渐入佳境了,眼看太子的额上都已经沁出了细密的汗珠子,落子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了,慕南云瞧着,心知太子要逊色一筹了。对曲小白选的这个夫君,他是越来越觉得优秀了。

    屋里的气氛,还挺和谐,也没有别的大家族那样繁冗的规矩。几个人有坐有站有歪着的,也没有人站出来指责没有规矩不懂礼仪。

    其实府中没有别人,也就不甚讲什么礼仪姿态,况慕南云本就是和曲小白一个世界的人,他素日也没规矩惯了的,属于能躺着绝不歪着,能歪着绝不坐着,能坐着绝不站着的主儿,自然就不会在意曲小白什么姿势,杨凌则恨不能现在就给她一张床让她躺着。

    可能这里面唯一一个对曲小白这大咧咧的姿势不苟同的也就只有太子了,但太子是见过曲小白端庄时候的样子的,比皇宫里那些嫔妃世家里那些闺秀都端庄得多,所以即便心里有些觉得曲小白放浪,嘴上也没说什么。

    县衙后衙,正在准备大宴那些来孝敬他的乡绅富豪的张敬林听管家报说出了杀人案,心里咯噔一下。

    管家也是个精明的,自然没敢当着大庭广众的面说,是把张敬林叫到廊下跟他耳语的。

    张敬林当下急慌慌让管家去叫王师爷和捕快,管家出来就遇上了还没走的陈九,道:“你赶紧去把三班衙役都叫来,秦捕头也叫来。”

    衙门不能没有捕头,陈九被撸之后,是一个姓秦的,叫秦熙的人担任了捕头,此人功夫不错,是受了王平的推荐。

    当下,陈九急忙去叫人,管家亲自去请了王平来。

    待王平来了之后,张敬林对他吩咐道,“我这里走不开,师爷,麻烦你带着捕快衙役们去看看什么情况。”

    他已经没有多少机会搜刮民脂民膏了,今年是任上的最后一年,他自然是要以搜刮钱财为第一要务。以后是升迁还是回乡,都离不开钱财。

    王平对张敬林的荒唐司空见惯,这都不算什么,点头答应:“好,我去看看。”

    张敬林继续回去喝酒,王平待人聚集齐了,带队往西城去,路上跟陈九了解情况。

    陈九道:“我不是住在西城嘛,昨晚喝多了酒,跟我家那个母老虎吵吵了几句,我一气之下,就去我那小妾那儿了。”

    王平不耐:“谁要听你的那点子腌臜事,赶紧说正事!”

    “我这不正要说呢吗?去我小妾家的路,要路过一片荒地,也是进城之后往县里去的必经之路,我走到那边之后,就听见打斗之声,乒乒乓乓的,我是捕快啊,不能不管这事儿,于是我就……”

    “陈九你他娘的能不能只说正事儿?”

    “我这不是说正事儿呢吗?你看,姐夫你急什么?这说到哪儿了,都被你搅和忘了。”

    王平恨不能一脚踹飞了他,没好气地道:“你上前去看,接下来怎么了?”

    “我上前一看,就见许多人,打得很激烈,还有会飞来飞去的,看样子都是江湖高手,我拿灯笼一照,地上都是尸体,一具压着一具,看样子得有好几十口子。”

    “那你当时怎么不来报?”

    王平心里咯噔一下,他对这边明里暗里的势力,了解得还是很清楚的,不是他的人,那……那么大规模的打斗,会是谁呢?慕南云?杨凌?还是太子?

    如果是他们其中的某一个,那现在去现场恐怕也看不见什么了。

    陈九啰啰嗦嗦:“我……我当时不是吓晕过去了吗?差点冻死我,后……后来我醒过来,看见他们已经不打了,满地的尸体呀,血流成河……我就,我就赶紧来报案了。”

    王平眉心蹙起来,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情不简单,但到底是谁和谁在火拼,他猜不到,因为猜不到,心下的担忧也就更重了起来。

    “行了,赶紧找现场吧。”

    王平不耐地催促了一句。

    陈九带着人,循着大路一直往西。

    到了城西,因为人烟稀少,又是贫民居多,积雪清理得不是那么干净,路面上都是坑坑洼洼的冰雪,一走一滑,十分不好走,道两旁是堆得小山一般的黑乎乎的积雪,不似县中心,都已经将主路上的雪运送了出去。

    待到春风临近雪都化开,可想而知这里会变成什么样的污水横流的样子。

    王平倒不担心这个。他脚下的步子并不快,甚至是有意在拖延时间,毕竟,无论是那三人中的谁犯下的案子,都是不能大白于天下的案子,他最好的办法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理会。

    退一万步讲,若不是那几人犯的案,只是寻常江湖仇杀,这里还有慕家镇守,还有太子在这里,找责任,也找不到他的头上。

    他的头上还有个张敬林呢。

    乱世之下,江湖也乱,仇杀殴斗死人流血的事不过寻常,甚至连地方民众起义的事也都时有发生。

    陈九循着记忆,终于走到了那一片荒地,但眼前是一片雪原,因为鲜少有人到这里,这里的雪甚至都没有被破坏过,完好如初的样子。

    “咦,明明在这里呀,怎么会没有了?”

    陈九捂着自己的脑袋,开始怀疑人生。

    王平气得喝斥道:“狗娘养的,你喝点儿马尿就开始发昏,大过年的把我们折腾到这里来,血案呢?尸体呢?我看是你做梦发春呢吧!”

    大过年的,谁不跟老婆孩子在家热炕头,衙役们都开始抱怨起来。陈九也懵了,他明明看见了的……难道真是喝多了发梦呢?

    “行了行了,大家都赶紧回去喝杯酒暖和暖和身子吧,陈九就是脑子被刺激坏了,大家也别见怪,等回头,我给大家赔罪。”

    “哎,姐夫……”

    “姐夫什么姐夫?我没你这样的小舅子!赶紧回家!你要是再去找姘头,我让你姐姐收拾你!”

    谁都知道王平在衙门的地位,衙役们自然没有敢抱怨他的,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大家赶紧散了。

    王平看着大家渐次离开,抓着他的小舅子开始训斥:“你还不赶紧回家去,好好跟你媳妇认个错!”

    “不是,姐夫……我总觉得,我不是做梦……”

    “滚!还说不是做梦!你看看这里,哪里有一滴血?”

    陈九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哭丧着脸,狼狈不堪地往家走去。

    直到众人都离开后,王平才深深拧起了眉。

    地上的确没有打斗过的痕迹,雪地里一点血渍都没有,但是空气里那浓郁的血腥气还没有散去,只要是稍微一注意,就能闻得到,而且,越往前越浓郁。

    好在他及时阻止了众人往前走,不然,这事怕是就会露出疑点。

    王平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发现路上有新雪的痕迹。天又没下雪,哪里来的新雪?定然是有人想要覆盖痕迹,撒了雪在路上。

    但此去城外,人迹罕至,谁会注意到这里有没有新雪的痕迹?过几天,雪稍融,结成冰,有人走过也不会注意了。

    待到春至雪融,泥水交混,哪里还有什么痕迹?

    道两旁的雪地,虽然很平滑,但仔细一看,也能看得出来,并不是原来的雪,因为原来的雪经过数日的日晒,即便是天冷也会化一些,表面会有一层薄冰以及浮灰,可是这里的雪就跟新落的一般,根本就不是原来的雪。

    诚然,如果不是因为案子,没有人会去注意这样的细节,但王平不是寻常百姓,他怎么会放过蛛丝马迹?

    用剑挑开一点雪团,三寸之下,果见血渍。

    王平四外望了望,雪团很平整,尸体应该已经被挪走了。会挪向哪里去呢?

    王平沉思了片刻。

    乱葬岗?雪堆?

    城西郊外的确是有个乱葬岗,但此去乱葬岗的路并没有人清理,想要把尸体运送到那里不留痕迹不太可能。

    雪堆的话……城里城外那么多的大雪堆,谁知道会埋在哪个雪堆下?

    王平在西城晃荡了小半天,一无所获,最后不得不袖手而归。路过张敬林的后衙高墙,听见里面的喧哗声喝彩声和咿咿呀呀的戏子唱戏声,眸中透出一抹讥讽的冷笑。

    他也没有必要一定要查出个结果来,既然不需要,还是不要去招惹的好,毕竟,那几个人谁都不是他能够招惹的。

    王平想着,奔自己家而去。

    慕府,连输了三局的太子投子认输,“不玩了不玩了,甘拜下风。”

    慕南云在一旁帮腔:“杨凌,你说你不会下棋,却偏偏连赢这么些局,你撒谎都不脸红的吗?”

    “我只是现学现卖。”杨凌淡淡说了一句,把目光投向了曲小白。

第五百二十九章旧礼制

    曲小白歪坐在摇椅上,手中还掐着一块糕点,嘴角还沾着些糕点渣子,这个姿势,已经有一会儿了。

    杨凌诧异地下地,穿了靴子上前,见她已经闭着双眸,睡着了。

    “小白。”杨凌轻轻唤了一声,伸手把她嘴角的糕点渣子给抹掉了,曲小白缓缓睁开了眼,先看见了杨凌的脸,又看见了屋顶不太熟悉的顶棚。

    素质三问: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做什么?

    杨凌浅浅笑了笑:“怎么歪着就睡了?起来了,要吃饭了。”

    太子和慕南云都朝这边看过来,慕南云嚷道:“我们下棋这么大的声音你都能睡得着?简直是太有本事了!昨晚是不是妖精打架耗费体力过甚啊?”

    杨凌狠狠飞过来一个眼刀,慕南云立刻捂住了自己没有遮拦的嘴。

    心里却是很不服气,这有什么的嘛,人之常情,还不让说了?

    这让人胸闷气短的封建礼制!

    曲小白白了一眼慕南云,又打了个哈欠,“你是因为没有妖精跟你打架,所以才嘴巴这么欠的么?”

    慕南云:“……”我错了,我不该和女人斗嘴。

    太子:“……”大凉朝治下已经如此开化了吗?妖精打架都能够放到明面上来说了吗?

    杨凌温淡地看了曲小白一眼,又把目光瞥向慕南云,幽幽凉凉地道:“小白你是第一天认识他么?他身边的妖精多了去了,会没有妖精和他打架?只怕是打架的妖精太多,他累糊涂了。”

    太子:“……”大凉朝果然是开化的朝代,“咳,不是要开宴了吗?在这里逞什么口舌?”

    如果细听的话,还是不难发现太子口中偶尔会带出他身居高位浸淫权势的一些习惯来。

    杨凌和慕南云都没有说什么,只当没有发现。

    曲小白扶着杨凌的手站起身来,“我正好饿了。”

    午宴就摆在了这个房间里,天冷,大家都懒得再挪地方。慕府在饮宴规格自然不会低于杨府,慕南云拿出了珍藏的好酒,还让府里的乐班过来表演了一场杂戏,边看戏边吃,也是很有一番意趣。

    尤其戏文的内容并不无趣,也不低俗,曲小白还是第一次听这种唱腔,不似戏曲唱法,道类似音乐剧,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慕南云的功劳。

    慕南云问她戏班唱的水平如何,曲小白道:“你府里的,自然是精品。”

    “你是行家,给个意见吧,也好让她们多学习学习,提高一下水平。”

    太子便道:“杨夫人还懂得戏曲?可真是多才多艺。”

    杨凌淡淡的:“她懂什么,慕小将军随口说说而已,还是不要让她出丑了。”

    慕南云略有遗憾,但也没有再多问。毕竟,杨凌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的那些本事也是应该的,能少给她招些麻烦,便少招些麻烦吧。

    慕南云道:“我初次遇见小白的时候,是你们夫妻在君子楼卖艺,我还以为你很会唱曲儿呢。”算是替他方才的话遮掩一下,免得太子起疑。

    曲小白道:“我那就是招摇撞骗,你还不知道我嘛,为了生活,啥都干得出来。不过啊,你家这个乐班唱的我听着还真不错,我倒想跟着学学了,哎,我也招了几个孩子学这些东西呢,不如我让她们上你家来学一学啊?”

    曲小白这般一搅和,太子才真的打消了疑虑,其实也没什么的,她都已经很多才多艺了,再多点才艺,也没甚好惊讶的。

    午宴吃完,杨凌只字未提关于血案的事,慕府也没有任何异象,似乎慕南云和太子都没有收到什么消息,这让曲小白对杨凌的怀疑就更加深了一步。

    午后又闲坐片刻,聊了聊新的一年有什么打算,慕南云是要回京述职的,如果不出意外,待他的父帅回来就要开始启程,曲小白看看自己的肚子,嘴角衔着一丝笑:“我在家生娃当娘。”

    问到太子时,太子一脸的茫然,“还没有打算,看看吧。”

    曲小白道:“你不是要留在学院教书吗?还看什么?”

    太子道:“我会在学院留教一段时间,但之后会不会有新的打算,看情况吧。”

    也就是说,有可能跟慕南云回京?曲小白暗暗地想。

    至于杨凌,他说道:“自然是要陪着我妻子的,没道理她要经历生死关,我却要离开家出门闯荡。”

    “你早说啊,我就不让我父帅去给你请功了,这万一皇上要见你,让你上京,你可怎么办?抗旨不尊那可是杀头的大罪啊。”

    慕南云懊恼地说道。

    “就算有功,也不过是给个嘉奖吧,上京不至于,想来,慕老将军也是不希望我进京的。”杨凌淡淡地道。

    慕南云狐疑地瞄了他一眼。他老子会不希望他进京?什么意思?想留为己用?这倒是有可能,只是,他老子有那个能力收服得了杨凌?

    这个一度曾是个傻子的人,骨子里可是最霸道骄傲的。

    慕南云心里无奈地笑了一声,事情也不是他能掌控的,要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未时末,杨凌和曲小白告辞返程,顺便又去了一趟县里的府邸,孟景凡被逐出去之后,孟府的牌匾自然是就被摘了下去,如今大大方方地挂上了杨府的牌匾,在那边负责的,是胡大。

    去的时候,胡大不在,众位管事和兄弟激动之余又有些受宠若惊,自打主上把孟景凡逐出子虚庄之后,就没有再到过这座府里来了,他们也想到新庄杨府去拜见,但小主母下过命令,不许他们靠近,主上病好以后也没有撤除过这个禁令,孟景凡的事发生之后,他们就不敢造次,怕步了孟景凡的后尘。

    这个府邸给曲小白的印象很糟糕,她来的时候是在危难之际,住在这里的日子又全是糟糕的记忆,而最糟糕的记忆,莫过于杨凌的病情,以及和吕筱筱在这里闹的那些不愉快。一进院门,她就脸色泛白。

    杨凌握住了她的手,安抚道:“那些不堪的记忆,我不在意,你也别在意了。”

    曲小白点点头。但一直到见到那些还蛮熟悉的面孔之后,她的脸色都没有好起来。杨凌瞥见她的脸色,不由更握紧了她的手。

    和大家一同到了客厅里,杨凌看看挤进来的满屋子的兄弟,还有闻讯不断朝这间屋子赶的的人,浅淡地一笑,“大家过年好。过来看看大家。”

    “年前的时候忙,没能过来,诸位见谅。”

    众人都跪了下去,齐刷刷道:“主上过年好,主母过年好。”

    这动不动就跪,曲小白还是不太习惯,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道:“我们今天出门的时候可没带红包,你们别跪呀。”

    里面有多半的人都年长于她和杨凌,听到这话都有些尴尬,有一些和她相熟的倒不觉得有什么,横竖是主母,辈分在那摆着呢,这不算什么过错。

    杨凌笑着看了她一眼,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道:“以后不要动不动就跪,你们主母不喜欢这些繁文缛礼。”

    主上果然是宠主母的!

    这也太宠了些!为了她连规矩都不顾了!

    曲小白并不觉得自己说的话有什么不妥,他们觉得尴尬,那也只能是文化不同来背锅,反正她是不在意的,但杨凌为了免她尴尬所说的话,还是让她心里暖暖的。

    也不知是为什么,曲小白总感觉和这个府邸里住的这些生意人之间有代沟,像阿大他们几个兄弟,还有她府里住的那几个,她和他们之间就亲近得很,没有一点代沟。

    “一直没有看见胡大管事,他不在吗?”曲小白朝着人群望了几望,“打进门就没看见胡大管事啊。”

    众人中有几个脸色就不大自在,杨凌一眼就看了出来,便指了他们几个问道:“胡大呢?”

    一个年长些的道:“主上,他被朋友叫出去喝酒了,还没有回来。”

    并没有规矩规定他们这些人不能出去喝酒不能有朋友,毕竟他们都是社会上混的人,与人交往少不了喝酒的场面,所以这几个人的不自在就很有问题了。

    曲小白能察觉到,那自然更逃不过杨凌的眼睛。但大过年的,曲小白不想杨凌因为这件事和大家过不去,便道:“既然和大家也见过了,咱们早些回去吧,我很累,路也不好走。”

    还有很多人想要和杨凌多说说话,哪怕多看几眼杨凌也好,曲小白的这话无疑招致一些不满,也唯有那几个不太自在的松了一口气。

    杨凌顺坡下驴,没有再追究,“那今天就这样,我以后再过来。大家如果有空,也可以到庄子上去找我。”

    这等于是解除了曲小白的禁令了。

    曲小白也觉得之前那个禁令已经没有了存在的意义,只是一直没有机会来这边说一下。新庄迟早是要公之于世的,既然要公之于世,那也就没有必要禁制这些兄弟了。

    看大家又高兴起来,曲小白走的时候也就没有什么负担了。

    从府里出来,上马车往回走,天色有些阴暗,似乎又要下雪了。

第五百三十章夜审凤二

    雪说下就下,到家里的时候,已经开始飘雪花了。

    对于杨凌来说,下雪无疑是件好事,可以阻住某些人的脚步,他就可以少费些力气了。但对于平民百姓来说,雪无疑是灾难。

    两人手挽着手往院儿里走,碰到叽叽喳喳的小厮和小丫头,都立刻停了笑闹规规矩矩地行礼,曲小白摆摆手:“你们玩儿去吧,不用拘着。”

    小丫头和小子们倒是规规矩矩地散去,还挺识礼。

    雪花不紧不慢,扬扬洒洒,看起来柔和没有劲力,曲小白忽然就起了一些感触,于是放慢了脚步,道:“要不,我们在木长廊那儿走一走吧。”

    杨凌仰脸,感受了一下雪花,有些凉,沾衣不湿,偏头看向曲小白:“你不累?”

    “到家了,累了就随时回屋。难得见这么悠然的雪花,就想着走一走。”

    曲小白拉着杨凌的手朝前走去,边走边道:“我记得以前读过的一首诗,我倒是还记得里面的几句,杨凌,我读给你听好不好?”

    “好。”杨凌轻声道。

    “这里,像是前世注定的归宿,与你,与天地,与所有的生灵,达到了原始的和谐。第一次,在簌簌的落雪中,听见我的归宿。雪花,没有根,却给我家的感觉。雪花,看起来很冷,其实很温柔,对全世界都温柔。漫天飞舞的雪花,你踏在雪上,雪花飘落了一身,恍若在一个白鸽惊飞的花园里。亲爱的,你听见了吗,在你的身边,我很轻,很轻,轻成片片雪花。步子,走在云彩里,越走,身子越轻,轻得在一个天降花雨的地方,和你,在花雨中翩然而起。我能想到最温暖的事,就是,和你,走着走着,就白了头。两个人,头发白了,手还牵在一起,在雪中,走出一行蜿蜒的脚印,原来是,最让人潸然泪下的,天籁之音。”

    “杨凌,这首诗,它很契合我现在的心境。我想和你牵着手在雪中走,这样,走着走着,我们就白了头。”

    本来是临时起意,要把这首诗念给杨凌听,却不想念着念着,连自己都给饶了进去,一时就有些善感了起来。

    恰好走到木长廊上,长廊一侧的冰溪上已经落了薄薄的一层雪,自从结冰之后,这溪流就变成了死水,再不闻水声潺潺。雪花落在上面,其实并没有声音,却似真的听见了簌簌声,曲小白倚着阑干,一手被杨凌握着,两个人静静的,谁都没有再说话。

    虽然没有说话,但交握的双手,却是心意相通。似乎,不但能听见雪落的声音,也能听见血脉中血液流过的声音。

    似极细微,又似极大声。

    丫鬟小厮们看他们两人在这边,都没有敢过来打扰,悄悄地绕了别的路。

    雪静静地飘着。

    不知不觉间,两个人的头上身上都落了一层雪花,白白的,远远瞧着,倒像两个雪人。

    辛青君和董朗从远处经过,看见这情景,董朗不由纳闷:“他们两人在干什么呢?下雪天,还这么冷,回来也不好好在屋里待着。”

    辛青君嘴角微微挑起一抹弧度,眸光有些悠远,“小直男,等你什么时候能懂了,或许,就能有个女人了。”

    “老大你这么明白,怎么身边也没有一个女人呢?”董朗撇撇嘴,看辛青君一副要揍他的样子,忙又补了一句,“要女人做什么呢?你说是不是,老大?”

    辛青君:“……”是啊,要女人做什么?有时候看看主上和小主母,他其实还挺想有个女人的。可是,上哪里找一个能合心意的女人呢?

    良久,看看天色已经暗下来了,雪花也已经看不清形状,只感觉到落在脸上丝丝凉意,杨凌扶起曲小白,道:“回去吧,天色已晚。”

    “嗯。”曲小白乖巧柔顺地应了。

    “抱你回去吧,天冷路滑。”杨凌说着,将她打横抱起,向他们的院子走去。

    吃过晚饭之后,洗漱过,曲小白早早就上了床睡觉。杨凌和衣躺在她身边,等她睡着了以后,才又起来,脚步轻缓地出门,去了书房。

    早就已经候着的阿六紧跟着进了书房。

    “昨晚是怎么回事?”杨凌开门见山地问。

    阿六答道:“皇帝派的龙影卫来了,共有二十多人,阻拦已经不现实,只能开杀戒。廖星带人做的,已经把现场清理干净。尸体运到了乱葬岗掩埋了。”

    杨凌眸色不明,沉默了一瞬,才道:“去告诉他们,以后做事小心些,若是再走漏了风声,自己去司刑阁领罪。”

    阿六拱手道:“是。”顿了一顿,又道:“主上,陈九那边用处理吗?”

    “处理了也没意义,这件事已经张扬开了,慕南云迟早知道,我已经去了慕南云那里,想来,他会替我遮掩一二,不让太子知晓此事。只要太子不知道,谁知道都没事。”

    杨凌的眼眸里,透出一抹危险的意味,只是他略低着头,阿六并没有瞧清他的神色。

    杨凌没有再说什么,忖了一瞬之后,道:“你随我去见一见凤二吧。”

    阿六心里略有些发沉。主上为了小主母,压着一直没有审讯凤二,本来是准备过完元宵节再审问的,现在刚刚才年初二,他却要提前审问,只能说明,形势已经很严峻,主上不得不查清凤二底细,早做防备。

    凤二被关在了董朗云不闲的院子里,过年期间云不闲住在自己家,他的屋子空闲着,暂时就临时用作关押凤二的牢房了。

    再者,董朗功夫不错,住在这里,正好也可以看着凤二。

    时间尚早,董朗还没有睡,在厢房里摆弄着一个头骨模型,这个世界也没有什么好材料制作头骨模型,这个头骨,当然是真正的头骨。

    也不知道他是从谁家墓地里挖来的。

    在这个的屋子里,除了头骨,还陈放着两副完整的骨架,一副男子的,一副女子的。

    平时他和云不闲的这个屋子就是大家的禁地,就连那些个影卫护卫的,也不爱来这个屋子。

    毕竟,对他们来说,杀人属于职业范畴内的,又不是什么爱好,谁愿意没事儿去看那森森白骨?

    杨凌瞥了一眼厢房,“你去把董朗叫上。”

    “好。”这是要刑讯逼供?毕竟,董朗那小直男又不懂审讯,他也就通些岐黄之术,给了扎个银针刺个穴位什么的。

    阿六叫上了董朗,随杨凌进了关押凤二的屋子。

    云不闲的这间屋子很简单,一桌一椅一床,一个衣柜,余者就是一圈书架,书架上摆放着的全是医科书籍,桌上除了书,还有一个捣药的药臼子,一根胫骨。

    估计是走的时候忘记收拾了。

    凤二的双手双脚上了镣铐,余外就没有别的防范措施了。

    几个人开门进来的时候,他坐在桌前,正盯着那根胫骨看。

    看见杨凌进来,凤二一副出乎意料的样子,“我以为你不急,没想到来这么早。到底是年轻人,沉不住气。”

    他气势沉定,比初来那日还要淡定些。

    屋里已经没有椅子,杨凌就没有坐,淡淡扫了一眼凤二,道:“你落在我手上,什么时候审问你,自然是我说了算。”

    凤二不慌不忙地道:“我有军职在身,而且是在兵部挂职,你一个小小的白衣,也敢说审问我?”

    “敢不敢的,我也已经说了,要不改天你回兵部述职的时候,参我一本?”

    董朗忍不住就笑了。杨凌瞥了他一眼,他神情一凛,忙绷住了脸。

    凤二反倒正色起来,灰眼珠里似乎透出一抹凌厉来,“得了,你不会让我回到兵部的。”

    “那要看你是谁,你说什么了。”杨凌淡淡的,阿六给他从外面搬来一把椅子,他矮身坐下来,眸子略带鄙视地看着凤二,“凤二,我不想跟你动粗,你是要自己说,还是让我逼你说?”

    凤二冷笑一声,道:“我倒是想领教领教你的本事。”

    杨凌瞥了他一眼,忽然一笑,那笑容其实很淡,但看在凤二的眼中,却有些可怕。

    他浑身一紧。

    “董朗,给你个练手的机会,让我看看你的催眠术练的怎么样了。”

    董朗一喜,“好嘞。”真是个惊喜啊。

    阿六有些懵,催眠术?他不太懂。

    也难怪他不懂,他们这些人,是在杨凌恢复一些记忆以后才召回到身边的,对于当初那些事,只是有一些耳闻,并不全知晓。而催眠术,是被杨凌下了命令禁止宣扬的。

    凤二就更懵了。那是什么鬼?是会让人很痛苦的手段吗?

    董朗走到了桌前,胳膊支在桌面上,矮了矮身,与凤二平视着,道:“看着我的眼睛。”

    凤二撇开眼,“我为什么要看着你的眼睛?”

    董朗一笑,“就知道你不敢看。你以为我想看你吗?你那双眼睛太丑了,我都不想跟你对视。主上,要不咱改扎针得了,我最近在研究脑袋上的穴位,主要研究了可以往脑子里扎入银针的几个穴位,比如,下颌骨与耳根的连接处。”

    董朗从广袖里摸出了他的银针包,打开了,取了最长的一根,足有七八寸长,在凤二眼前晃了晃,一本正经道:“主上,这根银子,从耳根处进去,扎入脑子里,可以控制人的大脑。不怕他不说。”

    “也好,你试试。”杨凌面无表情地点头。

    凤二冷笑道:“小子,你以为我会怕你忽悠吗?这根银针下去,我岂有命在?我死了,你们可就什么也消息也得不到了。”

    “你活着我们也未必能得到。而且,你没试过,焉知这银针能要你的命呢?”

    董朗把银针竖在了凤二面前,道:“你看这根银针,它又细又长,看着一点都不像凶器是不是?”

    凤二的眼眸一缩,咬紧了牙关,没有说话。

    有时候,叫凶器的未必就是大刀阔斧,一枚细长的银针,它也可以要了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