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无夜全文阅读 第2分节

第九章 大闹前院

    “咳咳。”呕血的声音把夏夜从恍惚中惊醒,她忙爬过去,把血人似的翠姑抱在怀中。

    夏夜隐隐感到,翠姑是不行的了,她瘦弱的身上,全是被狗咬开的又深又宽的伤口,最致命的还是颈部的那条,从下巴贯穿到锁骨,血不断地从其中涌出来,夏夜伸手去堵,血仍从她的手指缝里溢出来,她默默流着泪,撕下身上的衣服去塞住她的伤口,血水却很快把衣衫都打湿了。

    护院们终于赶来了,他们将夏夜几人都抬到了医庐。

    夜已深,医庐像头沉睡中的怪物趴在池塘边,它由并排三间屋子组成,一个护院冲到最左边的屋子前,用力捶打着门板嚷道:“屈大夫,快醒醒!起来救命啊!”

    当这护院嚷到第三遍的时候,小屋的门打开了,一个五短身材的白发小老头,打着哈欠,揉着眼睛走了出来。

    “作什么?深更半夜的。”屈大夫的喉咙里像是含着一口痰,语气很有些不痛快。

    “屈大夫,快把药房的门打开!”这时一个护院长模样的人走上前,也来不及跟屈大夫解释,只是一味地催促他打开了药房的门。一众护院手忙脚乱的,把受伤的丫头们抬进了屋里,因为翠姑伤势最重,他们将她放到了一张竹榻上。

    而此时的屈大夫,已经被眼前血腥的一幕刺激得完全清醒了过来,医者父母心,他不等人吩咐,就开始医治奄奄一息的翠姑。

    夏夜的脚虽受伤严重,但没有性命危险,她挣扎着挪到竹榻边,紧张地看着屈老头为翠姑治疗。

    半晌,只见屈大夫摇了摇头直起身子,哑着嗓子对一边的护院道:“唉,不行了,去准备一下吧。”

    夏夜的眼泪顿时不争气地滚落了下来,她跪到翠姑身旁,想抓住她的手,却怕弄疼她,只觉得此时不知要怎样帮她才好,只能哽咽着骂道:“傻丫头,你怎么这么傻,完全可以逃走的,为何留下来!你更应该在饭菜里给我下药,就不会有后面的事了。”

    “别,别哭了,我很,开心,死之前认识,你这样,的,好姐妹。”突然,翠姑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是那样的清彻,夏夜知道这是回光返照,哭得更伤心了。

    当夏夜终于忍住了悲痛,擦干眼泪想与翠姑说上几句告别的话时,她看到,翠姑眼中的光彩消失了,就这么一会工夫,她已经走了。

    “啊——”夏夜不禁大放悲声。

    “你们几人谁去她睡觉的地方,拿些衣物还有被褥过来,总要用得着的。”屈大夫这时已经给小红和小云简单包扎了一下,她们的伤势看上去并不严重。

    小云站起来道:“我去吧。”

    “我跟你一同去,这冬天的被褥你一人拿不了。”小红主动提出帮忙。

    “嗯。”屈大夫点点头表示同意,两人离开了。

    护院长此时向屈大夫拱了拱手道:“屈大夫,人死了,咱们还是要将事情向莫老板禀报一声,棺材也需要时间准备,这里若没什么事,咱们就先告辞了。”

    “几位护院大哥辛苦了。”

    于是,这些人也走了,药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安静得几乎令夏夜听到了翠姑灵魂离去的声音。

    “她已经往生极乐了,死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姑娘你也无谓太过伤心。”屈大夫走到夏夜跟前好言相劝,接着道,“你的伤口也要尽快处理才行啊。”

    夏夜恍惚间听了屈大夫的话,心中不禁释然:是啊,也许离开这个无情无义的世界,对翠姑来说是件好事呢。这样一想,她竟有些超然感觉。

    她朝着屈大夫感激一笑,并把伤腿搁到了板凳上。回头想想,夏夜觉得她也许不单单是为翠姑而哭,也是为命运波折的自己哭吧!

    屈大夫此时已为她清理好伤口,手中多了一个装着红褐色膏药的白瓷罐,只见他从其中挑出一坨来,小心地涂抹在夏夜的伤口上。

    “丝——”夏夜感觉脚踝处的伤口,像被块烧红的烙铁烫到,她本能地将腿一缩,额头上沁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喂,别动,这药虽有些霸道,不过却是老头子独门秘方,治犬伤最是灵验,我可以保证,涂完药你就能走路了。”说着,屈大夫又用挑了一坨药膏在手指上。

    夏夜半信半疑地看了看他,隐隐觉得脚上那灼烫感似乎真的消减不少,取而代之的是种很熨贴的热烘烘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又乖乖把脚伸了过来。

    屈大夫将手上的药膏又厚厚地涂在了夏夜的伤处,嘴里似不满地嘟哝着:“臭丫头不识货,当世神医给你治伤,还疑神疑鬼,哼!”说完,更是用手重重地拍了一下夏夜肿起的脚踝。

    夏夜痛得“啊——”叫了一声,他这才像个老顽童似地嘿嘿笑着,站起身走去净手。

    “起来走走,可好些了。”屈大夫站在药柜边,擦着手对夏夜道。

    夏夜不相信地站起来走了几步,发现果然好了许多。

    “我想出去走走。”突然夏夜幽幽地道,说完就顾自走出了药房。

    虽说已是初春,但夜晚仍十分寒冷,但这种苦冷令夏夜感觉十分安宁。不知不觉中,她来到了一片腊梅林,这时,远远看见有两个人走了过来,因为不想见人,她立即悄悄躲到一棵大树背后。

    这两人似乎在争执着什么,最后竟停在了梅林附近。

    “小红,你不能这样。”是小云的声音。

    “你真是啰嗦,又不是没你的份。”小红有些不快地道。

    “这种钱,我可不要。”

    “切,那你少管我。你真是蠢,这些钱她死了还不是落到莫老板手里,不如便宜我们。”

    夏夜感觉这事与翠姑有关,立即侧耳凝神细听。

    “方才翠姑明明可以逃走,要不是保护你我二人不被野狗咬,不至于丢了性命。”

    “这只能怪她自己蠢,若一早将那药给下了,至于有后面的事?要我说啊,一切都是她自找的。”小红很不以为然。

    夏夜听得把拳头都快捏出水来了,心想:翠姑真是救了条蛇。

    “那好歹她也帮了我们……”

    “好了,你还有空替别人担心。”小红有些怨气地怼了一句,顿了顿道,“咱们这次可没办成玲珑姑娘交待的事,那吐真粉她没吃,那丫头什么来历根本就不知道,你说,如何跟玲珑姑娘交帐!”

    “可是,你也不能为了要交帐,用食物引野狗来逼她,现在,闹出人命来了。”

    “你这是怪我了,当时为何不阻止,这会又来装好人。我告诉你,这事你也有份,别把自己说得这么干净。”

    “我……”

    小红却不再跟小云说话,大步往医庐的方向走去。

    小云轻叹了一声,也只得跟了上去。

    “那野狗竟然是她们招来的!”夏夜觉得牙齿痒得难受,“你们会有报应的。”

    当夏夜回到医庐时,正好与往外走的小红和小云擦肩而过,她只当没看到。

    药房被隔为前后两间,夏夜在经过屈大夫同意后,将翠姑抱到里面,给她擦洗了身子,又换上干净的衣服,然后将她放进平日睡觉的被褥里……

    当晚,屈大夫回去隔壁休息了,夏夜坚持陪在翠姑身边。睡不着时,她把从独臂人那捡到的东西拿出来看,这是一块手机大小厚薄的绿色石头,颜色暗沉没什么光泽,上面还刻着些乱七八糟凹陷的图纹,看上去普普通通,于是随手又放回怀中……

    到天快亮的时候,她实在太过疲倦竟睡了过去。

    等到夏夜醒来的时候,已是晌午时分了,一抬眼猛然间发现翠姑的尸体竟不见了踪影,急得跳起来就往外冲,正好与进来的屈老头撞了个满怀,差点把他撞翻在地。

    夏夜忙拉住他的胳膊,另一只手拼命地指着床板,焦急地摇晃屈大夫的身体。

    屈大夫立即明白过来,道:“她已经被护院们抬走了。”

    夏夜一听,撇下屈老头夺门而出,她像是没头苍蝇似地在附近找了一圈,可是哪里有翠姑的影子。这时她突然想起了昨夜听到的事,还有那个叫玲珑的人。

    “对,找她去,所有的事都是这个女人搞出来的,翠姑不见了,也要向她问个明白。”夏夜心中有了主意。

    但她一时竟找不到那天去过的小楼,转来转去闯到了前院。

    这里与后院有着天壤之别,空气里都弥漫着香艳的味道,各色环肥燕瘦,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子,在寻欢作乐的男人怀中如鱼得水,又如花间彩蝶,穿梭飞舞。男人们沉浸在温柔乡里,乐不思蜀,丫头小厮们忙着上菜上酒,好不热闹。

    夏夜用眼睛扫了一遍,没发现玲珑。

    这时,她见到莫良人从二楼走下来,一边走一边巧笑嫣然地招呼着客人:“各位大爷有何吩咐尽管说,小妹这里一应满足。”

    “好,好。”众人很给面子地朝她举杯回应。

    夏夜就在这时,突然冲了上去一把抓住莫良人的手,她想问玲珑在哪里?可是,憋得脸红脖子粗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可恨!自己早晚要解决这个问题。

    “你这是做什么?”莫良人被夏夜的模样惊到,一双杏眼顿时瞪得溜圆。

    夏夜恨不能言为心声,感觉想掐死自己的心都有了。对了,死!夏夜突然想到一个可以逼无夜说话的方法,她一双美目‘滴溜溜’四下一转,扫到旁边桌上有位客人腰间别着把短剑,她扑过去‘刷’一下将剑抽了出来。

    众人都大惊,以为她要杀人,莫良人忙喊道:“齐福,齐福!”

    没想到夏夜却用剑尖抵住了自己的咽喉。

    “你这是作什么,有话好说,把剑放下!”莫良人这时回过神来,却以为夏夜要自杀,吓得粉脸更白了。

    而夏夜却后退一步,其实她这招不是为了逼莫良人,而是逼无夜的,她在脑海中喊道:“无夜,你再不为翠姑说话,我就自行了断,到时候,我自然是死了,你也活不成!你不是要为母妃报仇么?呵呵,你不帮我,大不了玉碎瓦全。”

    脑海中顿时出现暂时的,如同空谷似的寂默,片刻后听一声幽幽的叹息声,无夜道:“你这好管闲事的性子真是让人头疼,好吧,依你就是了。”

    “我要见水玲珑!”无夜对着莫良人说出了夏夜的要求。

    听了她这句话,莫良人也是松了口气,轻飘飘地道:“玲珑这会不在温香院里,你要找她,等晚些时候吧。”

    夏夜不知她的话是真是假,便想打听翠姑的下落,心想温香院死了人,她一定知道。

    “莫老板,翠姑去了何处?”

    莫良人一听这话,顿时秀眉一蹙,语气变得冰冷,道:“夏夜,此事还轮不上你来管。”说着,突然朝着夏夜将杏眼一瞪,命令道,“这里不是你呆的地方,还不回后院去!”

    夏夜直视莫良人的眼睛,突然提着短剑就往二楼冲去,她心里有种感觉:那水玲珑就在楼上。

    “臭丫头,给我站住!”莫良人企图拦住夏夜,不过夏夜这时心里正憋着一股气,谁挡也不好使,莫良人一下被撞倒在台阶上。

    “来人,来人,快捉住她。”

    “是,是。”齐福像是突然回过神来,立即吆喝着手下上楼捉夏夜,只是楼道并不宽敞,众人一哄而上,倒是挤在了一处,让夏夜得了这空子轻松上了二楼。

    二楼整一层,是个宽敞开阔的大房间,地上铺着干净的草席,一间屋子被柱子间隔成三个区域,里面男男女女坐在矮席上饮酒作乐,也有人追逐嬉戏,夏夜看到一个女人就拽过来看,见不是玲珑就一把推开,搞得众人怨声四起。

    “你别再给我胡闹了!”莫良人出离愤怒的声音在夏夜身后响起。

    夏夜根本不理她,突然一个铁塔似的大汉,将她扛了起来,她虽挣扎踢腾着,仍被飞快地带下了楼。

    “把这不听话的妮子关到黑屋去。”莫良人脸色铁青地吼道。

    “是。”大汉应道。

    就在这时,夏夜听到大汉闷哼一声,接着她感到箍住她腰枝的铁臂有所放松,人就自然地掉到了地上,站起身,她看到大汉像截木头似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什么人?竟然管我温香院的闲事。”莫良人厉声喝问。

    夏夜还没反应过来,手腕突然被人抓住,并拽着她往门口跑去。

    “拦住他!”莫良人娇喝一声,立即上来十数个护院,手执明晃晃的刀剑,将他们团团围住。

    “哼。”夏夜身边这人松开了握住她的手,反手从身后抽出一件兵器来,她认得,这叫判官笔。

    夏夜转头看到一个长相清瘦,右唇下有颗豆大黑痣的中年男人,他右手握着判官笔,左袖空荡荡的。心中一惊:难道,他是昨晚那个黑衣人?他为什么要抓自己,对了,一定是来找他丢失的那块石头,这样说那是个宝贝了!夏夜便有心不还,想偷偷溜走。

    她刚转身,突然双脚就离了地,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人扔出了温香院的大门。

    夏夜心中叫苦不已,心想这下要摔个狗啃泥了,但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接住了她。

    “姑娘你没事吧!”

    夏夜见一个长相俊美,细皮嫩肉的少年扶着她的腰,关切地询问道。

    她心中暗赞:好一个美少年。正要回话,那少年突然拉起她的手道:“里面的人危险得很,姑娘跟我来。”

    不知为什么,从对俊美的男子口中说出的话,在夏夜听来如此有说服力,她情不自禁地就跟着他跑了起来。

第十章 翡翠屏风

    少年拉着夏夜,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里飞快地奔跑着,直到他觉得安全了,这才松开了她的手,两人靠在墙边休息。

    这时,夏夜发现自己被带到了一个杂乱肮脏的地方,这里像是个集市,闹盈盈乱哄哄的,人来人往,看上去三教九流鱼龙混杂。她心中有些不安,扯了扯身旁的少年,示意快点离开这里。

    不过少年朝她摆了摆手道:“义父叫咱们在这里等他。”说话间,他的眼睛突然紧紧地盯住了两个,正从他面前经过的少妇。

    “哟,这位小哥,看上咱姐俩中的那一个了,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两个女子不由得停下脚步,眉眼含春地斜睨着少年,其中一人更是大胆调笑。

    “长得还真是俊俏。”另一个脸皮也不薄,挤开夏夜,站到了少年的身旁。

    夏夜看着她们春心荡漾的模样,心中不禁慨叹:永远都是看脸的世界啊!

    此时的少年朝她无奈地笑了笑,似乎让她别介意等他一会。夏夜回他一个白眼,苦于对这里完全人生地不熟,只好由他。而那边的对话,却清晰地传了进了她的耳朵。

    “两位姐姐芳龄几何啊?”

    “哎呀,臭小子可真坏。”

    “不告诉你。嘻嘻。”

    “我这里有个祖传的玉镯子,若得有缘人,就便宜着卖了,不知两位姐姐可有兴趣一试?”

    “嗯,看看。”

    “嘻嘻。”

    说话间,又有几个女人围了上来,夏夜见少年竟做起了生意,心里真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也是无可奈何,只好又往边上走了走。

    她有些无聊的四处张望,突然感到不远处走过两个人很是眼熟,她努力地想了想,猛然间想起不正是李二拐夫妇——把她卖到温香院的那对拐子公婆,心里一股气就直冲脑门,想都没想地追了上去。

    可很快夏夜就迷失了目标,在人群中她茫然四顾,甚至找不到少年所在的位置。正在她手足无措的时候,突然一个人撞到了她的身上,夏夜被人扑倒在地上,她挣扎着将他推开,站起身,发现身边围住了几个凶神恶煞的男人。

    “臭道士,喝酒竟然不给钱!你再跑,老子,老子跺了你!”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像是这伙人的老大,他喘着粗气,手里的菜刀颤巍巍地指着趴在地上的一个男人。

    他的叫骂声把一些好事之徒引了过来,身边立即围上了一圈人。

    夏夜发现,刚才把自己撞倒的人原来是个道士,他看上去很是潦倒的样子,难怪要逃别人家的酒钱,心想这样的浑水她可不淌,正要走开,不料却被这道士一把抓住脚踝,她正要发飙,那道士却歪歪扭扭地坐了起来。

    “至于么?二柱,就为一口酒你死追着贫道不放?我醉半仙可不白喝你的,说了以卦资抵酒,你们并不吃亏啊。”

    “玄青,你就是个骗酒喝的穷道士,酒你没少喝吧,卦却一次都没中过,我看你这半仙的名号改了吧,叫糊涂仙岂不更好。”那横肉大汉不无讽刺地道。

    围观众人哄堂大笑。

    “嘿嘿,凡夫俗子,凡夫俗子,你们知道个屁!”那个叫做玄青的道士仰起脸来死要面子地反驳着。

    夏夜见他两颊深陷,颧骨高突,一对八字胡下有撮稀疏的山羊胡,看上去更像是病鬼,哪有半分仙风道骨。

    “废话少说,这一次的酒钱你是别想赖掉了,不然就留下你一条胳膊。”那横肉大汉说着就要提刀上前。

    “慢着!”玄青突然大喝一声。

    横肉大汉倒被他吓了一跳,止住脚步问:“还有何话说?”

    玄青摇摇晃晃地贴着夏夜站了起来,突然转头细声对夏夜道:“姑娘,这次一定要救贫道。”

    夏夜来不及回答,玄青已经朝着横肉汉子底气十足地道:“这位姑娘会替贫道付了酒钱。”

    夏夜心想:倒霉,碰上无赖了。

    “姑娘,你怀里不是有包银子么?快拿出来啊,快呀!”玄青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见夏夜愣愣地不知所措,更是打算动手去她怀中不问自取了。夏夜吓得连连后退,却撞在了人墙上,他们似乎并不想给她让出一条路来。

    “我身上分文全无,只有一块破石头,你们想要就拿去吧。”突然无夜开了口,夏夜不知她是什么打算,不过话既然说了,她只好把那块绿石头拿了出来。

    醉半仙眯起眼睛看了看这块绿石头,脸上渐渐露出嫌弃的神色,撇了撇嘴道:“姑娘,你明明有银子,却拿这种破石头来叫穷,真是不应该。要知道欺骗道门中人可是要糟天谴的。”

    夏夜心里一万次问候他的老母亲,心想这人还真是无赖出新高度了,搞清楚我可没欠你的。于是她收起了石头,打算去扭头离开,没想到玄青的手突然在她的腰间一拂。

    “啊——”夏夜吓得一跳。

    然而玄青却并不理她,此时他的手中已多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随手扔给了横肉大汉道:“只多不少。”

    那汉子得了银子,才不管这钱哪来的,说了声:“走!”带着手下一哄而散。

    夏夜却很讶异,这么大一锭银子哪来的?不过,她也懒得管,这道士神神叨叨的,还是离他远点为妙,此时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夏夜也想去找少年。

    没想到道人突然发起了酒疯,在夏夜身边又是跳又是叫,还撞到了她的身上,然后步履蹒跚地跑开了。

    夏夜正觉得奇怪,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背后顿时惊出一身冷汗,那块石头不见了,分明就是这醉道士干的好事。真是强盗碰上贼爷爷,夏夜没想到有人竟然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从她身上偷走东西。她感觉这玄青并不简单,来不及多想,夏夜赶紧追了上去。

    一直追到日头西沉,她跟着玄青来到了一个叫‘剑影山庄’的地方,却突然失去了他的踪影。

    夏夜有些无措地站在大气磅礴的‘剑影山庄’门前,看到这里门庭若市,进门的石阶上站着十来个穿戴整齐,精神抖擞、武师打扮的人,拱着手将一批批的人迎了进去。她有些畏缩了,正想离去,这时有人在她肩上轻轻一拍,她暮地回过头去,竟然是玄青——他不知从什么地方钻了出来。

    道士不等夏夜反应过来,拉住她的手就往‘剑影山庄’里闯,一个年轻的武师拦住了他们,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嘴上却客气地问:“请问这位道爷,可是看了告示来的?”

    “嗯,那是自然的,而且,道爷可不是白来的。”玄青说着直朝那年轻人挤眉弄眼,神情很是暧昧。

    那年轻人一见,讪讪地笑了笑,说了个请字,将两人让了进去。

    进去之后,自有人将他们引到一个大厅,这里早摆下十数张酒席,已有近半数的席位坐满了人,道士领着夏夜坐到了其中一张圆席旁。

    夏夜即来之则安之,坐下后四处打量了一番,看到大厅前方有块地方用白帷遮挡了起来,几个彪壮的大汉守在那里,双手叉腰虎视席间。

    又过了会,圆席陆续都坐满了人,就有人高喊一声:“客止。”

    大厅的门就被关了起来,席间不禁有人窃窃私语,不知道这主人卖的什么关子,不过夏夜看道士,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客人请开始用膳。”夏夜发现,说话的这人,正是站在帷帐前一个黑面大汉。

    话音刚落,玄青就抓过桌上一坛还未开封的酒,三两下破了口,捧着坛子旁若无人的海饮起来。好在这家主人好客,备足了酒,不至于引起纷争。

    不过也有人并不急着喝酒吃肉,夏夜这桌就有人站起来,朝着帷帐那一抱拳道:“庄主盛情,我等十分感激,只是,韩某人是个急性子,还请庄主将告示上所言之事详细告之,我等也可安心用饭。”

    他这话一出口,那些吃得正欢畅的来客也都有些不好意思了,虽心里都骂这姓韩的屎壳郎爬秤盘——不知道自己有多大分量,偏出这个头,但都纷纷停下了杯箸,嘴里附和着:“正是,正是。”

    唯有玄青,仍只管自己对着酒坛子喝得尽兴,看来醉半仙的这个外号,至少对了一半。

    “诸位不必拘礼,咱们吕庄主是诚心待客。”

    “哎呀,少那么多废话,快些说了,咱们好吃得开怀。”有鲁莽的人不耐烦地嚷道。

    “即如此,就有请鄙庄主把此事来龙去脉细数一、二”

    “正该如此。”有人赞道。

    “来人,将金子摆上来。”

    只见两个庄丁模样的人,抬着一张桌子到了帷帐前,桌子上有堆小山似的东西,用白布盖着,黑面大汉上前,一把扯开白布,顿时金光闪闪,大厅里一时鸦雀无声,那是一堆金子的小山啊。

    这时,有声音从帷帐里发出来,十分洪亮,但怎么听上去却有些雌雄莫辩?

    “剑影山庄日前发出悬赏告示,请江湖朋友帮忙,寻找本庄于十几年前被盗之翡翠屏风中遗失的一块,若能完璧归赵者,剑影山庄即奉上黄金百两酬谢。诸位,酬金已然备下,本庄决不食言。另外,我吕四海在此多加一个条件,哪位英雄能找到本庄遗失的宝物,除了黄金之外,我剑影山庄将答应他提出的任何一个要求。”

    “此话当真?”有人大声问。

    “哼哼,当然是在我剑影山庄能力之内的事,哪怕杀人,报仇,都绝无二话。”那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很果断地给了回答。

    “在下有个要求。”这时一个夏夜似曾听过的声音从一个角落响起。

    她转头去看,竟然是那个独臂男人,他竟然也来了,她不自主地把头往玄青身后躲了躲。

    “这位先生请说。”

    “在坐的诸位只听说这翡翠屏风,但都未曾见过,听庄主所言,这屏风不止一块,另外几块是否在庄主手上,拿出来让大家看上一看,找起来心中也好有数。”独臂人振振有词地道。

    “说得不错。”

    “此言不假,还请庄主将翡翠屏风借来一看。”

    众人对独臂人的话深表认同。

    “这位先生的话不无道理,既然我剑影山庄以诚相邀江湖朋友帮忙,自不会有所隐瞒,来人,将另两块翡翠屏风拿上来,让诸位好朋友看个清楚明白。”

    “是。”

    不多会,一个庄丁端来一个垫着红色丝绒的托盘,上面立着两块相联的屏风形状的翡翠工艺品。为了让每个人都看清楚它们,庄丁举着托盘在席间慢慢地走起来,夏夜看到时,心中不由一震,它们与她拾到的那块绿石头竟如出一辙。

    当屏风经过玄青面前时,他突然放下了酒坛子,猛地跳了起来,伸手将两块翡翠抓在了手里,并发出了哈哈的狂笑。

    “什么人?想要在剑影山庄闹事么?”随着吕四海愤怒的声音,一大群强壮的武师从帷帐后的一扇门里一涌而出,扑向玄青。

    夏夜不知道他又发哪门子疯。

    “且慢,吕庄主不要误会,贫道笑,是因为替庄主高兴。”道士却不慌不忙地答道。

    “住手!”吕四海喝住他的手下,然后问,“道长言下何意?”

    “贫道是想告诉庄主,另一块翡翠屏风,此时已在这个花厅里。”

    “你说什么!”吕四海的声音突然尖厉了起来,不过,很快他轻咳了一声,又恢复了原先的声调,“道长,那就有劳把翡翠屏风交还,这桌上的黄金请拿走。”

    醉半仙把手中的翡翠屏风放到桌上,从怀里了出那个黑布包裹,众目睽睽之下,从里面拿出了那块绿石头,人群中顿时发出‘嗡嗡’的议论之声。

    “不知道庄主承诺一件事,是否作数。”醉半仙问。

    “这是当然。”

    “且慢!”突然无夜开了口。

    “哦,这位姑娘有何话要说。”

    “这翡翠屏风原是我找着的,被这疯道士抢了去。因此,庄主的承诺应该向我兑现才是。”

    夏夜心里明白,无夜一定有什么打算。

    “请问这位道长,她说的可是实情。”

    没想到玄青眯着眼睛嘿嘿一笑,竟很痛快地承认了:“不错!”

    他的这个态度倒令夏夜不解。

    “很好,只要这翡翠是真的,那本庄主不但奉上黄金百两,而且还会满足这位姑娘提出的一个要求。”

    “黄金本姑娘不稀罕,只要庄主为我办一件事即可。”无夜道。

    “姑娘莫急,待本庄主先将此物一验真假后再做计较。”

    “好!”

    就在一庄丁正要把三块翡翠尽数收回时,突然眼前人影一闪,翡翠屏风已全部落在了独臂人的手里,只听他朗声道:“且慢,这翡翠屏风其实也并非这位姑娘所得,是从在下的手中抢去的。”

    众人哗然。

    ……

第十一章 蒙冤入狱

    其间发生了什么,夏夜感觉就像做梦一样,总之,现在的她正身处昼夜难分,且泛着恶臭的江厦府大牢中,听着四周传来的囚徒的哀鸣声和咒骂声,还是有些无法置信。

    ……

    就在不久之前,‘剑影山庄’大厅内,独臂人突然跳出来夺走了翡翠屏风,并大声指控夏夜是个贼,夏夜有口难辨,道士又喝得醉醺醺的,关键时候,竟然倒在桌旁打起了呼噜。那吕庄主投鼠忌器,见宝贝在独臂人手里,也顾不了谁是谁非,直接与独臂人谈起了条件。

    独臂人只一个要求,必须写下字据,证明是他献上的翡翠,以免日后产生纠葛。

    吕四海无法只好命人取上文房四宝。

    就在众人等着他挥毫泼墨的时候,奇怪的事发生了,只见他突然将墨汁打翻在翡翠屏风之上,然后快速的将三块屏风在纸上拓印一遍,举起一块翡翠威胁道:“放我走,不然就砸碎它。”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花厅顿时寂寞无声,唯有醉半仙如雷的鼾声,没心没肺地抽打着每个人的神经。

    花厅中的来客都纷纷暗自嘀咕:这独臂人为何要将屏风上的图案拓下来,拓下来也就是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干嘛摆出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看来,这翡翠屏风没那么简单。

    尴尬的片刻沉默之后,帷帐里突然传出吕四海闷闷的笑声,突然笑声戛然而止,随即从里面激射出几支飞镖来,直取独臂人的要害,在众人的惊呼声中,一团红影从帷帐里扑出,只见他手的中拿着一枝玉笛,紧随飞镖之后,向独臂人劈去。

    花厅中人多拥挤,若有人动起手来,难免伤及无辜,大伙纷纷往外跑,这时就算是那些看门的武士,也阻挡不了汹涌而出的人群,花厅的大门被挤开,但跑出去的人也没法走多远,因为通往庄外的道路已被一群手执兵刃的武师堵住,除非有人轻功了得,直接从院墙一跃而出,不然只好乖乖地呆在院子里。

    夏夜也跟着众人跑到了院子,而吕四海和独臂人在花厅中打斗了一番之后,独臂人率先跳到了院中,吕四海紧跟其后。

    “把拓纸留下!”吕四海一招玉笛横扫,嘴里威喝道。

    但独臂人只是冷冷一哼,判官笔一转化守为攻,直取吕四海腋下,吕四海知道这招厉害,急忙将玉笛护住面门疾退几步。这一退正好来到夏夜的近旁,夏夜看到他的脸白得就像涂了层面粉,嘴唇又红得仿佛刚吸了血,如同一个唱大戏的,看外貌也是男女不辩。因为一场恶斗,他的胸脯无法控制的剧烈起伏,额头上留下的汗水,在他的脸上犁出几道褐色的沟痕。

    “吕庄主,何某人敬你是个人物,大家不如就此收手。你要知道,凭你的功夫,是赢不了我的。”

    “哼,谁手下留情还未可知,本庄主劝你,乖乖把东西留下!保你一条全尸。”吕四海阴侧侧地道。

    “留给你有何用处,你打算用来娶老婆,还是当嫁妆!”独臂人脸上露着朝讽的笑,嘴上半点不饶人。

    这分明是嘲笑他不男不女,这似乎触到了吕四海的痛处,就听他怪叫一声,突然将玉笛凑到唇边,一阵阵尖锐激烈的笛声陡然响起,像钢针一样扎进众人的脑子里,所有在场的人都感到头痛欲裂,纷纷举起双手捂住耳朵,这才略感心绪平和。夏夜看到随着刺耳的笛音,从笛管里射出数十根银针,齐刷刷向独臂人飞去,独臂人不敢轻敌,立即将判官笔护到胸前舞得虎虎生风,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那些银针似被他一一挡下,可当他收回判官笔,夏夜发现他脸色微变,身形往后退开一步。

    这一切自然没逃过吕四海的眼睛,他冷笑一声道:“哼哼,敬酒不吃吃罚酒,我的玉笛银针上可涂有剧毒,你是跑不掉的……”

    不等吕四海把话说完,独臂人突然将那块翡翠向远处扔了过去,担心翡翠的安危,吕四海忙跳起身去接,而就在这时,一个少年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扶住独臂人,轻轻一跃,跳出了院墙外。

    匆匆一瞥间,夏夜认出那少年正是带自己逃离温香院的人,原来他们是一伙的。

    众庄丁正要追赶,手中已拿到翡翠的吕四海大喝一声道:“别追了,小心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庄主,那……”

    “你是怀疑我毒针的威力么?”

    “是,小的明白,小的不敢。”

    这时吕四海用一双画着浓重黑眼线的丹凤眼,冷冷一扫夏夜,对手下道:“把这个女贼送官。”

    ……

    江厦府尹没有审问她,就直接把夏夜押入了大牢,她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没有人来理她。

    “喂小娘子,给大爷们跳个舞。”隔壁牢房的一个囚犯突然把手伸过木栅栏,不停地朝夏夜摆动,他的脸上满是血污,笑起来就像鬼一样。

    “你被打傻了么?这么丑的你也有兴趣?”另一个囚犯嘲笑他。

    “呸,老子关了半个多月了,你知道个屁。”

    夏夜懒得理他们,不过听到这人说关了半个月了,心里也不由为自己担心起来。

    就在这时,两个狱卒来到了她的牢房门口,打开锁将她押了出去。

    她被带到了一间刑室,里面炭盆烧得正旺,炽烤得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滋滋’作响,那些看上一眼就让人腿肚子发抖的刑具,像有生命似的站在各自的位置上。她看到有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背对着她站在刑室前,她以为是江厦府尹,没料到他一转身,发现竟然是剑影山庄的吕四海。

    夏夜奇怪他怎么会在这里,他的身边还站着四个江厦府的衙差,他们对他的态度好似见怪不怪。心中便隐隐有些不妙的感觉。

    “绑起来。”吕四海突然一声令下。

    两个衙差冲上前,就把夏夜绑到一根十字架形的木柱子上。

    “你叫什么名字?”吕四海问。

    “……”

    “你到底是何身份?你的幕后主使是谁?”

    “……”

    “哼,嘴倒是挺硬的,可惜我吕四海并不佩服这样的硬 骨头,来人,用刑!”

    夏夜觉得这无夜也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不过想想也理解,一个高高在上的公主,她自有她的骄傲和尊严,可是眼下,这尊严屁用没有,倒是要激怒对方。不过对这个吕四海,夏夜有种奇怪的感觉,只是初次见面,为什么总觉得他浑身散发出一种对她深深的怨念呢?

    “你好大的胆子,区区贱民,就敢代替朝庭命官行刑,你可知这是杀头的大罪。”无夜突然就开了口,不过,似乎比不说更糟糕。

    “哼,呵呵,总算说话了,不过却不中听。叫我心里十分不痛快,这可如何是好呢?”吕四海故意装模作样,突然怒喝一声,“给我用刑!”

    “是。”

    如急风骤雨般的鞭子就打在了夏夜的身上,那种疼痛就像是生生地将肉从人的身体上剥离下来,每一寸肌肤都不放过,甚至,重复地在一个地方剥离再剥离。她听到耳边有人恶狠狠地大声咆哮着:“臭丫头,敢对吕庄主不敬,你活腻味了。”

    夏夜无语凝噎,心想为什么这疼痛的感觉完全是由她来承受的呢!

    终于,吕四海喊道:“停。”

    夏夜感觉嘴唇都咬出血来,但她好歹熬了过来。

    “看不出来,你一个弱女子,竟有这样的骨气。”虽然吕四海不肯承认,他的语气中还是流露出了感佩,但这也只是一瞬间的反应,很快他又恢复了冷漠道,“可是,我吕某人做事,从来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所以,今日你要是不给我个满意的回答,恐怕我不敢保证,你能活着走出这间屋子。”

    夏夜这时又说不出话,急得用力挣扎了几下,身上被打得破破烂烂的衣服从肩头挂了下来。

    吕四海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他猛地从坐位上站了起来,几步冲到夏夜面前,将她被打得破烂的衣领更扯开些,嘴里蹦出几个字来:“你,是妓奴?!”

    终于还是被发现了,夏夜想起了莫良人的话,妓奴在这个时代可是不被当人看的,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原来……”吕四海突然惊觉,立即住了嘴,但看向夏夜的眼光倒是有种释然的感觉。

    突然他的目光紧紧地盯住了夏夜的胸部,好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而且还伸出手来,把她的衣服又往下拉了拉。

    夏夜重刑之后,毫无反抗的力量,只觉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无耻!”无夜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

    “哼,少给我装正经,本大爷什么女人没见过,就你这种快要烂了的,我还真没什么兴趣。”吕四海的神情越发的轻松,甚至对无夜这样骂他都不以为意,他转过身对一个狱卒道,“明日找个大夫来给她瞧瞧,这身上的红点到底是什么恶病。”

    “好的吕庄主。”

    吕四海说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刑室。

    夏夜被押回了牢房,这一顿打对如今这个娇弱的身体来说,的确算是酷刑了,若论以前,强叔没少给她这样的苦头吃,用他的话说这是让她长筋骨,但此一时彼一时,她可不敢用现在这副身子来冒险,谁知道他们之后还要怎么对她,因此,一回到牢房后,她就开始盘算着怎样越狱。

    虽然知道越狱要经过精密的计划,可这时候她顾不了那么多了,牢门上的锁对她来说不值一提,主要是那几个狱卒,他们此时围坐在一张桌旁,桌后就是通往出口的门,那真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更何况有四个狱卒那么多。

    夏夜不死心,她一边休养生息,一边耐心地等待机会。

    “笃——笃!笃!笃!笃!”,不知多久后,牢房外传来打更声,五更了,夜已经深了——因为与无夜灵魂的共存,很多事她似乎自然知道。牢房里的囚犯们睡得鼾声如雷,那几个守在门边的狱卒,有两个早已经趴着睡着了,另两个脑袋一啄一啄的,似乎也快支撑不住。

    夏夜又等了一会,终于等到这两人全趴到了桌上,这才强撑起伤痛的身体,蹑手蹑脚地走到牢门边,从木栅栏里伸出手去,轻轻地拿起那把大铜锁,身边没别的****,很自然地她想到了蛇镯,她将它打开,把丝拉到最细的状态,然后折一个狭长的椭圆的圈,慢慢地伸进锁孔里,她用耳仔细聆听,用手指感觉从里面传出的触感,突然,她的食指轻轻一牵动,锁‘啪’一声就开了。她的脸上不由露出满意的微笑,刚要推门而出,这时,从隔壁传来刻意压低的声音。

    “嘿,喂,喂,叫你呢。”

    夏夜心中一惊心想竟然还有醒着的人,她回头一看,隔壁牢房里有个人把脸嵌在木栅栏的空隙里,直朝她挤眉弄眼,正是刚才调戏她的那个囚犯。她不想理他,那人急着道:“你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我可以帮你。”

    他这句让夏夜心中一动,她深深地看着他,似乎在问:凭什么?

    那人是个聪明人,立即明白夏夜的意思。他也不回答,而是撮起嘴,发出‘丝丝’的怪声,夏夜正觉得不解,就见从牢房的房顶处,顺着木头栅栏,一条小孩子手腕粗细的,白底黑纹的蛇蜿蜒着游了下来,一直缠上了囚犯的手臂。

    “你看,这条可是毒蛇,它能听我的话,你救我出牢房,咱们能顺利出去那是最好的,若是有人敢阻拦,就让这小宝贝咬死他。”囚犯说着举起蛇头,朝夏夜阴侧侧地笑了笑。

    夏夜暗吸一口凉气,不过觉得他的话很有道理,自己为什么要拒绝多个帮手呢,再说此时不拒绝也不行了,他只需放开嗓子一喊,她就前功尽弃了,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于是她走过去,用蛇镯将他的牢门也开了,他的牢里还关着其他的囚犯,睡得正香,他出来后,立刻反身把锁扣上了。

    两人轻手轻脚地往方桌后的门走去,开门的钥匙在一个狱卒的腰间挂着,不过杂七杂八的一大串,夏夜怕麻烦,又用老方法开了,她开门的时候,男囚警惕地举着蛇头对着那些睡梦中的狱卒,好在他们都没有睡过来。

    夏夜两人有惊无险的过了第一关。

第十二章 地牢之秘

    顺利地出了第一道门,是条狭窄幽暗的通道,前面出现一段阶梯,夏夜知道,阶梯尽头是个岗亭——夏夜刚被带进来的时候,就曾在那里做了登记。而这便是整个大牢最后的出口,想必会有狱卒全天候地值守。

    夏夜回头对男囚指了指上方,那人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略一思忖,嘴里开始发出‘丝丝’的,让人直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就见他手上缠绕的那条白底黑纹蛇立即扭动了起来,令人眼花缭乱地,越过一格格的台阶向上游去,很快消失在视线里。

    “啊——蛇!蛇!”

    上方岗亭里爆发出男人的惊呼声。

    “有毒的!”

    “别过来,别过来啊!”

    “走。”男囚朝夏夜一摆头,两人矮下身子,拾级而上。

    果然,岗亭里已乱成一团,有人突然冲了出来,正好撞在了两人的身上。

    “什么人!”他本能地大喝一声,与男囚来了个大眼瞪小眼,他猛吸一口气正要大喊时,男囚扑了上去,一把掐住了他的喉咙,两个人滚到地上扭打了起来。

    夏夜看到岗亭里有两个狱卒正忙着跟黑纹蛇斗智斗勇,她赶紧去开门上的锁。

    很快门开了,她回头见男囚仍被那狱卒死死缠住,心想能够逃出来也多亏了他,自己不能过河拆桥啊,上去帮他重重地踢了狱卒几脚,总算让他得以脱身。

    两人连忙夺路而逃,身后传来狱卒慌乱的叫声:“囚犯越狱了,囚犯越狱了——”

    夏夜头也不回,只顾拼命地跑,拼命地跑,可是她毕竟刚刚受过一顿毒打,身体虚弱得很,没跑多远,就感觉胸痛欲裂,腿上像灌了铅。

    身后的追赶声越来越近,她踉跄着又勉强走了几步,终于跪在了地上,转过头,几个手执大刀和火把的衙差,大叫着向她冲了过来,似乎眨眼间就会奔到她面前,夏夜不由任命地闭上了眼睛。

    忽然一阵凉风拂过面庞,她诧异地睁开眼,看到身前多了个人影,只见他长身玉立,青衫飘飘,一把长剑斜指于地。

    “官差办事,不相干的人速速离开。”一个衙差大声警告道。

    “哼,我看要离开的是你们。”男子冷傲地道。

    “好大的胆子,有本事把你的面具摘下来,让官爷们看看你到底是谁!”

    “你们还不配。”

    一个‘配’字刚出口,那男子突然提剑冲了上去,双方顿时打成一堆,在男子一转身时,她看到了他脸上的银制面具。

    “是他!”夏夜想起那晚在废园,也是这个银面人,在最后关头,杀死了那几只野狗救了她们,这会又出现在这里,对她出手相救。“他是谁?为什么要救自己?”

    忽然间,夏夜的脑海里闪现出一个人的身影,就是那个长得和安郝一模一样的三公子。

    “难道是他?他真的是安郝?”想到这个,夏夜心中一阵激动。因为,她实在想不出,还会有谁几次三番地救她一个满脸麻子的‘丑丫头’。

    一定是安郝没错了,当日他应该是认出了自己,只是因为有不得已的苦衷,才没有当面相认,但却暗中关注自己,所以后面才会在废园中出现。一定是了,夏夜越想越对。

    夏夜正想得激动,银面人那边突然一阵急攻,‘铮铮铮’将众衙差逼退几步,转头跃到她的身旁,将她的腰一揽扶了起来,衙差们趁机又围了上来,银面人把剑在胸前一横,冷冷地道:“若再纠缠,休怪我剑下无情!”

    那几个衙差均是一愣,似被他的话所震住。

    趁这工夫,银面人抱起夏夜纵身一跃,瞬间跳出丈许,那些衙差这时才反应过来,高声叫喊着又追了上来,只是这时,却是越追越远了。

    夏夜被银面人揽在怀里,他跑得急速又轻盈,如同一只鹏鸟,风声呼呼地从耳边掠过,她仰望着他被面具遮住的脸,情不自禁地伸出了手去。

    她一把扯开了他的面具,但是,还未等她看清他的真容,他已经迅速地别过头去,同时,夏夜后颈处一痛,就失去了知觉。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又在牢房里面了,但她明白这里不是江厦府的大牢,因为这里更昏暗,而且十分的寂静,似乎只有她一个囚犯。

    “这是到了哪里?他为什么救了我,又把我关起来。”夏夜心里百思不得其解,但转念她又立即为他解释着,“不对,他不会这样对我的,一定是又遇上了什么事。”

    这里只有一支火把提供照明,从牢房的栅栏门看出去,就可以看到,它孤零零地插在走廊尽头的一面墙上,墙边似乎有几格石阶。

    “那里有道阶梯!看来是出口了,哼,不能坐以待毙,我一定要跑出去。”夏夜这时心里憋了口气。

    她看到牢门上的锁和江厦府大牢的锁差不多,都是那种大铜锁,这种锁个头虽大,不过对夏夜来说却是最容易开的,她驾轻就熟地拿出蛇镯,三两下就把锁打开溜出了牢门。轻轻松松地她来到了楼道口,正要往上走时,她看到那支插在墙上的火把,眼珠一转,心想:你们这些藏头缩尾的小人,我把这火给你灭了,让你摔个狗吃屎也好。

    想到这里,她坏坏一笑,伸手去拔那根正燃烧着的火把,却发现,这火把竟然是连在墙上的,仔细一看,燃烧的并不是木头,火把上方有个一个铁制的托盘,里面放着木炭作为燃料。

    而就在夏夜转动火把的瞬间,她捕捉到了一种极易被忽略的声音,那是齿轮转动的‘卡卡’声,像是这墙后面有机关。

    这引起了夏夜的兴趣,她又小心地动了动火把,随之墙后再次传来齿轮声,心里更加的确定了,这火把连接着某个机关。

    她似乎忘记了这时候自己正在逃命,反而开始琢磨起这机关背后的秘密,终于被她发现,这里应该是扇暗门,因为年代久远,那四方形的门缝,若不是仔细察看,早已模糊难辨。

    “这面墙的背后会是什么呢?”神秘的东西总是能够吸引到夏夜,更何况,这样有挑战性的机关也激起了她的好胜心,她决定要一探究竟。

    “哎!”夏夜听到脑海中有人深深的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她知道这是无夜又对她的作法不满了,不过已经懒得说她。

    因为没有精密的仪器,所以夏夜无法直接破解火把这把大‘钥匙’,既然无法从外部解决,那就直接从内部反向倒推,说干说干,她再次返回牢房,把门上的那把大铜锁拿过来,对着火把四周的墙面就是一通猛砸,竟被她弄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果然这里面是空心的,夏叶扔了铜锁,用手连扒带抠将糊墙的泥灰清去,里面赫然露出个机括来,就像是一个木头的钟表芯子——齿轮交错,环环相扣。

    这机括十分复杂,平常人看着就会觉得眼花缭乱,但对于夏夜来说,要破解它只是时间的问题。说起这事来,又不得不提强叔,当年要不是他逼着自己学这门‘手艺’,眼下她也只有干瞪眼的份了。

    “这后面会不会是个藏宝洞呢!”夏夜心里很有些小激动。

    借着火把的光,夏夜终于搞明白了火把移动的顺序,她嘴里默念几个方位,手中稍稍用力,推动火把,火把牵动齿轮运动,突然,就听到‘卡卡卡’石头摩擦的声音,夏夜赶紧退到一旁,她看到眼前那面墙,此时像旋转门一样打了开来。

    一阵沁骨的寒风扑面而来,里面乍一看很黑,但似乎隐隐有白光,夏夜犹豫着是不是进去,这时她听到身后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猛回头看到莫良人竟从一个空牢房里跑了出来,正一脸杀气地向她扑来。夏夜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忙闪进了墙里,那扇门竟自动在她身后关闭了。

    她听到莫良人在墙后不甘心地拍打着墙面,心‘呯呯’地跳得厉害,夏夜不明白,莫良人怎么会在这地牢里,她躲在暗处,难道是在监视她?

    在瞬间的漆黑一片之后,夏夜感受到蓝白色的幽幽的光,还有冰库一样的寒冷。原来墙后面什么都没有,只是个空荡荡的洞室,夏夜不禁有些后悔,早知道直接从阶梯那里逃出去了,这会也不用在这里受冻。

    她决定尽快出去,不然真要冻死在这里了。于是,开始摸索着往里走,越往里去,光线倒是越亮。她发现,这是因为这里有不少白色的,会发光的石头,它们毫无规律地穿插在石壁之间,给人提供光亮。不过这石头似乎也是寒冷的源头,每当夏夜靠近它们时,就会觉得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越往里走,整个山洞的温度就越低。

    突然,她看到前方有一个泛着白光的石室,它似乎全是用那种白石砌成的,因此亮得很是耀眼。

    “这里怎么会有个石屋?这么寒冷的地方,难道会有人居住么?”夏夜冷得牙齿都快粘在一起了,心想最好这屋子里有床棉被,先让她裹着暖和一下。

    她强忍着冰窖般的寒冷走进了石室,看到里面有张桌子,还有椅子,不过最让她感觉惊讶的是,一张几乎占了整个石屋一半大小的床,这张床竟然是用一块块厚得像是城墙砖似的冰砌成的,它的上面撑着一张白色半透明的纱幔,里面若隐若现,好像有人。

    谁竟然能在这样严寒的地方睡在一张冰床上,夏夜真是很想见识一下,她正要走过去,眼睛却瞥到桌子上,那里铺着张画,她忍不住好奇地扫了一眼,却大吃一惊,原来这是张人物的肖像画,而画上的那个人正是她。这里怎么会有她的画像?那个暗中收藏她画像的人目的何在,她想,一定是这冰床上的人在搞鬼,她要向他问个清楚明白。

    这样一来,她更是迫不及待走上前,一把掀开了帷幔。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顿时让她失声尖叫起来,并转身慌不择路地跑出了石室,这样寒冷的地方,她只觉得脸烫得难受,好像火在烧似的。

    帷幔里面躺着一男一女两个赤身裸体的人,他们仰面朝天,心口处有条赤红色的带子连接,那带子是什么,因为夏夜太过慌乱,并没有看清楚。

    “慌什么?你可是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人。”夏夜不停用手拍打自己的脸,心里懊恼不已,“对了,那男人的脸上似乎戴着一个银色面具,难道是他!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刚才还来救我的,这会就躺在冰床上像个死人?”

    正想回去再看明白,听到身后有人剧烈地咳嗽,她被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去,看到那个男人趴在床边,面具歪到一边,露出下半边脸,他不住地往外呕血,半边脸上全是血,雪白的帷幔上,立刻染上了一片腥红。

    夏夜被吓坏了,她顾不得此时他赤条条一丝不挂,冲上去想将他扶起来,刚伸手抓住他的肩膀,突然一条赤红色的带子‘倏’地朝她扑了过来,她本能地伸手一抓,那带子却立即缠住了她的手臂,向她仰起了三角形的脑袋。

    “天啊,竟然是条毒蛇。”夏夜不敢随便乱动,这时她发现蛇的另一头竟然还连在银面人的心房处,原来,这是条两头蛇,它的另一个头紧紧地咬着银面人的**。

    “难道这人中了蛇毒?”夏夜见银面人十分痛苦地不住呕血,想到他曾数次出手相救,觉得不能坐视不理。现在她的一只手里已经抓住了一个蛇头,只要把另一只蛇头抓住就行了。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看准时机一把捏住咬住银面人的那个蛇头,用力一扯,把它拔了下来。

    就听银面人突然痛苦的大吼一声,滚落到了地上,抽搐了几下,竟没有了动静。

    夏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吓得两手各举着一个蛇头,呆立在一旁。

    “你做了什么?”

    随着一个女人愤怒到撕裂的声音,夏夜看到莫良人像要吃人似地冲了进来。

第十三章 达成交易

    莫良人神色惊恐地冲到银面人身边,将他扶起来,不住地呼唤他:“主人,主人,你怎么样了?”

    夏夜吓得呆呆地站在一旁,手里还捏着两个蛇头。

    在莫良人的呼唤下,银面人慢慢缓过劲来了,他虚弱地对她道:“心血逆转,毒血,又,又回流到我的身上。”

    “是你!你惊扰了主人!”莫良人听了银面人的话,立即想到了夏夜,她转头怒视着她,咬牙切齿地说。可转眼,她又一脸无助地看着银面人,眼中泪光闪烁,突然她脸上露出欣喜之色道,“主人,要不就用良人的血吧,良人也是处子之身。”说着就要宽衣解带。

    “住手。”银面人喘息着阻止了她,接着果断地道,“给我放血。”

    “主人,你会受不了的。”莫良人情绪有些激动地阻止道。

    “是否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快!”银面人的语气已经有些怒意。

    “是。”莫良人不敢再说什么,立即从头上拔下一根银簪,想了想朝着夏夜喝道,“你过来扶着。”

    夏夜“哦”一声扔掉手中的双头蛇,过去替换了莫良人扶住银面人,她看到那条形状诡异的蛇,‘倏’地又立即缠上了银面人**的手臂,她的眼神不由自方地往下滑去,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又不敢给他拿东西盖上,只好别过头去。

    莫良人在桌子的抽屉里找到一根火折子,用嘴吹着了,把银簪在火上烤了烤,又从里面拿出一些干净的白布,还有个小瓷瓶,这才走到银面人身前,一咬贝齿,往银面人的心口处狠狠划了下去,就见一股几近黑色的血顷刻间如箭般激射而出。

    “啊——”夏夜听到银面人压抑地从喉咙里发出一声**。

    等到从胸腔流出的血,慢慢地现出鲜红的颜色,莫良人立即把小瓷瓶里呈乳黄色的粉末都倒在了伤口上,这药粉很是神奇,就像有生命一样,把流出的血全一口口地吞掉,很快,就凝结成红褐色的一层硬痂,莫良人见状,这才拿白布将伤口包扎了一遍,以防开裂。

    “你们都出去候着。”银面人略有所缓,立即离开了夏夜的怀抱,慢慢地坐直身子,用一只手护住心口,背过身对两人道。

    莫良人立即将夏夜拉下冰床,并小心翼翼地放好了帷幔,恭敬地在一旁垂手等候着。

    里面‘窸窸窣窣’一阵响动,不久后,银面人若无其事,身着一身干净利落的湖蓝亵衣站在了两人的面前。

    “主人,你才好些,坐下说话吧。”莫良人将银面人扶到桌边坐下。

    “我知道你是谁,所以,不必同我玩装聋作哑那一套。”银面人的声音还是十分的虚弱,不过,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夏夜心头一凛,眼睛不由瞟向桌上的那张画像,她心中只有一个疑问,就是眼前这个银面人是不是安郝。

    “你倒说说,是如何进到这地下秘室的?”银面人率先发问。

    夏夜低头不语。

    这时莫良人站出来拱手道:“主人,此事良人知道,就由属下来说吧。”

    银面人看了看她,点点头。

    莫良人一改平日在前院时那股子风骚劲,很是严肃的一一道来:“属下奉主人之命在地牢暗中观察这丫头,发现她竟然能用不可思议的工具打开铜锁,她出了牢门后,属下原以为她会就此逃之夭夭,没想到竟对墙上那个火把产生了兴趣,这地方属下曾听主人提起过,说有道暗门,当年请了许多破机关的高手,都无法将之打开,因此当属下看到她试图破解时,也是心中好奇想看个究竟,不料果真被她打开了暗门。属下正要阻止她进入,可惜慢了一步,害得主人被她连累。”

    “哦,果真如良人所言,这道暗门是你打开的?”银面人的语气中有一丝难以掩藏的欣喜。

    夏夜点了点头。

    银面人沉默了片刻,突然抬头对夏夜道:“我想与你做个交易。”

    夏夜愕然。

    “你应该明白,如今你是个逃犯,只要我愿意,随时都可以把你交给官府。”银面人提醒她,不过也许说威胁更恰当。

    夏夜低下头,心想自己的确是个逃犯。

    “不知是何交易,还望阁下明言。”此时无夜发话了,看来她所有的交易都 很有兴趣。

    “你是个聪明人。”银面人不忘赞她一句,然后才肃声道,“我要你帮我开一个机关门,事成之后,你身上所负的案子,自有我替你处理干净。”

    “我想知道,为何阁下要与我做这笔交易?阁下如何确信我能打开你口中的机关门?”无夜所问也正是夏夜的疑问。

    银面人看着她,沉吟片刻道:“也罢,为表我的诚意,告诉你无防。”

    “数年来,我请了当世不少的锁匠试图打开那道暗门,但最后都不了了之。”

    夏夜点点头,心想方才莫良人已经说了。

    “不知夏夜姑娘可听说过,一个叫 ‘无右圣手’的人?”银面人突然话锋一转。

    夏夜摇摇头。

    “哦,我还以为,凭着姑娘的本事,与这位前辈高人会有些师承渊源呢,至少也会有所耳闻。”

    夏夜不说话,仍静静地听银面人把话说下去。

    “这‘无右圣手’若还活着,应该有八十多岁了,他工于机簧巧技,堪称当世一绝,故世人送他 ‘无右圣手’这个称号,意指他的双手巧妙无比,鲜有人能出其右者。可惜他为人个性怪异,能请到他出手的人寥寥可数。梁朝灭亡后,他也消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何处,不过照他的岁数,大多已不在人世了。只是前些年,曾风闻过他的弟子重出江湖,雁过留痕,见识过他的本事,就是不知道真假。”

    “他的弟子是谁?”夏夜问。

    “可惜那个弟子的为人,比之‘无右圣手’更为低调,不过他也有个传人,江湖人称‘妙手书生’。”

    “我要你破的那个机关,正是‘妙手书生’的师傅,也正是‘无右圣手’的徒弟所制,而你今日所破之机关却是‘无右圣手’的手笔……”说到这里,银面人故意停顿了一下,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了——能破得了师父的机关,徒弟的一定不在话下。

    夏夜有些犹豫,但无夜已作了回答:“可以,我可以答应阁下,只是交易的条件除了为我消案之外,还须答应我一件事,否则一切免谈。”

    “哦?”银面人似乎愣了一下,然后道,“请说。”

    “我要见一个人。”夏夜心想,难道无夜知道自己要找水玲珑,所以向银面人提出条件,不禁有些感动。

    “何人?”银面人问。

    “元长离。”

    虽然无夜所说的名字与夏夜所想的完全是另一个人,不过她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对了,他不就是那个带兵攻打齐国的大元帅么?奇怪,无夜又想干嘛。”

    “元长离?”银面人似乎轻笑了一声,问,“不知姑娘为何要见此人?”

    “恕不便相告。”

    夏夜不由在脑海中大声质问无夜:你找这个莫明其妙的人作什么?这人跟我们有何干系?

    无夜淡淡道:“要找魏皇报仇看来不易,这元长离当日可是攻打齐国的急先锋,而且母妃也是因他护卫不周而死,我绝不能放过他。”

    夏夜心想,当日在剑影山庄,她就有此打算了吧。

    “你何以觉得我有这本事让你见到他?”银面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那是阁下的事了。”

    银面人一时默然。

    “你这臭丫头,好大的胆子竟敢与主人讨价还价!你以为没犯什么大罪,坐几天牢就可以出来了?呵呵,想得太过简单了。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要你无声无息的死在大牢里,也并非什么难事。”此时在一旁始终不语的莫良人,终于忍不住嚷道。

    夏夜感觉自己冷笑了一声,道:“江厦府抓的是那个一脸麻子的丑丫头,不是我。”

    “是么,你忘记自己是个妓奴了?”莫良人立即反唇相讥。

    “我,我要用火把这两个字烫烂了!”无夜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屈辱。

    “可惜你等不及让伤口愈合,因为我莫良人会及时将你送入官府,并让他们相信你就是逃跑的北齐妓奴。”

    夏夜心想你是属狗的么,这样紧咬不放!

    “莫老板,此事自有你的主人定夺,你似乎操错了心。”

    “你……”

    “良人,不要说了。”银面人突然打断了莫良人的话,转而对夏夜道,“姑娘身怀绝技,自然有讨价还价的条件,好!我就答应你。”

    “口说无凭,何以为证?”

    银面人似略一沉吟,从怀中取同方才那条两头蛇递到夏夜面前道:“姑娘,此蛇于我是性命攸关之宝物,如今我交给你,便是以我的命做保证。”

    “主人,万万不可。”莫良人急得直跺脚。

    夏夜看了看银面人手中的两头蛇,半晌后,她听到自己说道:“我信你,这宝贝你自己留着吧。”

    双方达成协易之后,莫良人用一块布蒙住夏夜的眼睛,带着她一起上了地面,又走了好一会,她才将蒙眼的布给她摘下来。夏夜发现竟到了医庐,此时天已微明。

    “这几日你便住在这里,行动时,我自会来找你。”莫良人说着,推开医庐最右那间没人住的屋子让夏夜进去。

    屋里很简陋,还有些尘土味,不过好在有张床,夏夜心想也不是长住,打扫一下能睡人就行了。

    这边莫良人又说话了:“等会我会叫人拿些平日里要用的物件来,你先把这里清理一下。”

    这时屈大夫卧房的门开了,莫良人出去与他交待一些事情,夏夜便趁空收拾起来。

    莫良人走的时候也没跟她打招呼,夏夜一直忙到快晌午时,屈大夫来喊她吃饭,她觉得身上脏,告诉他自己先洗潄一下再吃饭,叫他不用等了。

    总算可以好好地洗个澡了,夏夜将衣服脱了个干净,用水去慢慢地清洗那些在大牢里被鞭打出的伤痕,当她的手抚过胸部时,发现那里有一块块指甲盖大小的,颜色殷虹的突起,就像是含包待放的花蕾,再仔细看时,发现腹部处,也有些隐隐的粉红突起。她的心中猛地一惊,想起在江厦府大牢的刑室里,吕四海看到她身体的愕然表情,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几个字来‘桃花蝎毒’!这症状太像了,可是,她不是死过一次了么,怎么这毒还没有消失?对了,她并不是中这个毒而死的,这毒还没有失效。

    洗完澡走出房门时,夏夜有些心事重重,她心里清楚,如果那个岑女医的话不假,等到那‘桃花’开到自己的丹田,就是她毒发身亡的日子,看来她时日不多了。想到这里,夏夜便没有了吃饭的胃口,而正在大快朵颐的屈大夫此时发现了她的异常,抬头若有所思地看她,突然他的目光放在了夏夜的脖子上,不由得放下了碗筷。

    “啧啧,啧,姑娘,你这脖颈上是怎么了,上次见你时老头子只当是普通的红点,这会缘何连成线了?”屈老头指着夏夜的脖子问。

    夏夜猛地想起眼前不就有个大夫么,正想着,无夜已经急着发问了:“屈大夫,您可听说过‘桃花蝎毒’?”

    一听这话,屈大夫本有些眯缝的眼睛突然瞪得老大:“难道姑娘中了此毒?”

    “正是,不知屈大夫可有解法?”

    “唉,难,难!若说无解也并非如此,可若说有解,也只是句空话罢了!”屈大夫一边说一边摇着头。

    “此话怎讲?”

    “如今能解姑娘之毒的,也只有仙骨雪姝这一奇花了,可是,此花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啊。”

    “为何,只要有这种花,便能找得到。”

    “非也,此花生在长年冰雪覆盖的雪山,二十年开一次花,且多开在悬崖峭壁,插翅难采。而姑娘依你目前毒发的症状,唉,恕老头子直说了,最多也就十天半月的日子了。”

    夏夜顿时觉得头脑中一片空白,只觉得自己的命真是苦得不行。

    “屈大夫,求您再给想想办法,我,我不能死。”无夜的声音透着凄凉。

    屈老头终于抬眼看了看夏夜,他略显浑浊的目光里带着深深地无奈,道:“姑娘,医者父母心,非老头子不救,实在无能为力。已然这样了,除非神仙出手。”

    “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怎么就可以这样死了。”夏夜不住地摇头。

    而无夜却在脑海中喃喃道:“不行,我不能死,我还没有报仇。”

    突然夏夜想到屈老头说的神仙才能救,脑海中就想到了一个人,“对了,那个醉半仙,虽然他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云山雾罩的,不过说不定他是真人不露相。我就死马当做活马医,去求求他。”

    想到这里,夏夜感觉身上恢复了些力量,站起身就往外跑。

第十四章 酒馆风波

    夏夜决定到大街上找‘醉半仙’,为了安全起见,在出温香院之前,偷了一件客人的衣服,然后稍微打扮了一下,就成了个翩翩佳公子,这才大摇大摆地上街去了。

    这还是夏夜第一次真正地接触魏国京城的街市,感觉真是物阜民丰,这里人来人往,商贾云集,十分的繁华。但是,夏夜要找的,却是那个又脏又乱的集市,可它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任她跑断了腿也找不到。

    “也许,他又到别的地方去‘招摇撞骗’了,再到处走走,说不定能碰上。”夏夜心想。就这样,她又找了好久,已是初春时节,南方日头晴好的白天已经有些温热,夏夜走得口干舌燥,就想找个茶馆进去歇一歇,顺便喝口水。

    正抬头四处找的时候,听到前方一个酒馆里传出了吵闹声,已经围了不少人,夏夜正好没事,便也凑过去看。

    刚挤到人群的里圈,就看到有个人很狼狈地被人推出了来,一头栽到地上,他身上的酒葫芦滚到了一边,酒水‘汩汩’地从里面流了出来,他不顾额头被地擦伤都流了血,赶紧扑过去将葫芦扶了起来,嘴巴迫不及待地将那些还没被土地吸收的酒水,嘬进嘴里。

    夏夜一看,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不就是那醉半仙玄青么。

    “呸,真是个烂酒鬼。”一个身形高大魁梧的男人,带着异域的口音,冲到道士身边,一脚将他的酒葫芦踢开,这一下用的力够大,葫芦顿时碎了一地,里面的酒水流得一滴不剩。

    夏夜见这人长得高大健壮,虽然穿着中原的服饰,不过他鼻高眼深,明显是来自异域。

    这边醉半仙可不干了,他‘噌’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双手叉腰,像个泼妇似地对着酒馆里面大骂道:“一群言而无信的小人,你们会有报应的,不信贫道的卦也就算了,还踢翻我的酒,真正是岂有此理。”

    听到醉半仙的骂街声,从酒馆里又掀帘子冲出几个壮得像牛一样的汉子,他们和踢破醉半仙酒葫芦的男人差不多打扮,看上去像是普通的商人。

    “不知死活的道士,你算的什么烂卦,咱们家老爷已经不跟你计较了,还不快滚!”一个身材矮壮的男人,眼神凶巴巴地瞪着醉半仙直嚷嚷。

    “你叫道爷滚,道爷就得滚么?先陪我的酒来,对了,原先说好了的,贫道给你家老爷算上一卦,卦资是一坛三十年的‘千里香’,可你们借口这卦不吉不灵,只给我一葫芦,本打算不计较了,如今却连那葫芦都给我踢翻了,这笔帐就要重新算一算,若算得道爷我不满意,道爷今日就不走了。”说着,醉半仙真的一屁股坐在了酒馆门口。

    “你这不讲理的道士,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弟兄们,咱们送这位道爷一程如何?”那矮壮男人像是众人中的小头头,说话间他的眼中露出了凶光。

    “好咧。”他的同伴们脸上挂着坏笑,就要对醉半仙动粗。

    “发生了何事?”就在这时,一个年轻女子娇憨的声音突然凭空响起。

    接着就有男子呼呼喝喝地声音:“快让开,江厦府女巡官驾到,无干人等速速让行。”

    围在酒馆门口的人顿时往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通道。

    夏夜看到一个麦芽肤色,脸庞红润结实,身着衙门官服的少女,英姿飒爽一马当先地走了过来,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同样打扮的少女,只是她看上去白净秀丽,柔美有余却英气全无。在两人身后,是几个衙差,他们大呼小叫的,不时把涌上来的百姓用手赶到一边。

    “是‘江厦双娇’啊。”有人在夏夜身边轻声道,言语间很是艳羡。

    “听说,女巡官这官谓,还是皇帝特别为她二人设制的。”一人用独家报道的优越感补充了一句。

    “这也难怪,她们一个是将军千金,一个是当今皇后娘娘的外甥女。”

    “嘻嘻,说不定皇帝就是哄着她们玩的呢。”

    “嘘,你不要命了。”

    也许是听到有人在小声议论,那长相英气的女巡官不由朝着夏夜这边转过头来,然而当她的目光掠过夏夜的面庞时,突然眼神为之一滞,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勾出一抹微笑,转瞬却立即轻咬下唇转过头去。

    “熊大人啊,您可来了。”醉半仙这时从门槛上跳了起来,看到女巡官就像见到亲人一样。

    “醉半仙,你又在这里撒泼了?”熊大人似乎认得玄青,见他的样子不禁又好气又好笑,看来,他没少给她惹过麻烦。

    “啊呀,熊大人啊,这次可不关贫道的事,是里面一位大爷不给贫道卦资,还凶巴巴的要打人。您处事最为公道,此番定要为贫道作主才是。”玄青一边说着,一边指着那几个商人打扮的汉子。

    “哦,有这种事?”熊大人看了看挡在门口的几个脸色不善的大汉,更因为醉半仙的几句马屁,决心好好管管,便向那几人一抱拳道,“几位看着像是远到而来的客人。本官是江厦府女巡官熊蕊儿,这位是司徒雪大人。”说着指了指身后那个秀丽的少女,“这京城中发生的大小纠纷都归我二人管,请问醉半仙所说可是实情?”

    几个大汉彼此对视了一眼,矮壮汉子上前一步,向熊蕊

    儿拱手道:“熊大人,休听这道士一面之辞。方才,咱们正陪着我家老爷喝酒吃肉,是这道士自个凑上来,说送上一卦,只求三十年的‘千里香’一坛。我家老爷左右无事,便允了他。这道士的确给我家老爷算了一卦不假,咱们也没亏待他,当即便给他灌了一葫芦好酒,只是剩余的酒,老爷要他给个破解之法才给,他却装腔作势百般推诿。可当初也是他拍着胸脯吹牛,说若是吉卦皆大欢喜,若是凶卦必送上破解之法,如今言而无信,熊大人您说,该不该打。”

    “你胡说,贫道不是已经送上破解之法了吗!便是要你们即刻离开江厦,是你们对此法不满,非要贫道再另想他法,可笑,天意岂可儿戏!你们倒好,一意孤行还恼羞成怒,翻脸不认人,最可恶还把贫道那葫芦酒都打了,难不成那一卦白给你算了!”看来醉半仙最心疼的还是那葫芦酒。

    “哦,原来如此。”熊蕊儿听了双方的话,沉思片刻后道,“依我看,这醉半仙虽有言过其实之处,不过,毕竟他也给你们算了一卦,那一葫芦酒是该他的,如今你们却将它踢碎,实是不该。”

    “哦,熊大人这是偏帮自己国家的百姓了?”矮壮汉子神色立即有些不快,而他身后几个同伴也围了上来,大有一决高下的意思。

    气氛一时变得有些紧张。

    司徒雪有些紧张地站到熊蕊儿身后,那些衙差也不自觉地将手按到了腰间的佩刀上,熊蕊儿倒面不改色,朗声道:“若几位对本官的处置有所不满的话,就请一起去江厦府衙门说话吧!”

    “你……”矮壮男子正要发火。

    就在这时,从酒馆里又走出来几个人,当头一人身高近一米九,头戴一顶动物皮毛做的帽子,帽沿压得很低,盖住了眉毛,他的五官长得十分坚毅,刀劈斧砍一样,眼睛深邃如古井,脸庞黝黑泛着健康的红晕,年纪不大,不过也有三十左右的样子。

    “老爷。”门外几人忙恭敬地迎了上去。

    “哈桑,你踢翻道长的酒葫芦就是你的错,去,问掌柜的要两坛三十年的‘千里香’送给道长。另外,再给十两银子,算是打坏葫芦的赔偿。”他的声音很浑厚,也是异域的口音,不过自有一种威严。

    那个叫哈桑的年轻人,听了这老爷的话,立即乖乖地去同掌柜要酒去了。

    “请问阁下是?”熊蕊儿问。

    男子一拱手,很是有礼地道:“熊大人,小人姓何,是个商人。在下管教手下无方,令道长受惊了,还望念在我等初来贵地经商,难免言语上有些误会。”

    “哦,不知贵客来自何方呢?”熊蕊儿见对方说得客气,摆明不想惹事生非,对她来说最好不过,因此顺坡下驴随口问了一句。

    不等高个男子说话,他身后的矮壮汉子便有些恼怒地想挤上来说话,被男子拦住了,他的声音波澜不惊:“我的国家,春夏被花朵覆盖,秋冬白雪皑皑,熊大人,您这般冰雪聪明,相信一定能够猜到。”

    熊蕊儿被他这样一说,很是受用,其实她并没猜出个所以然来,却不方便说自己不知道,那岂不是辜负了高个男子对她的美誉了。因此,她礼貌地点头笑了笑。

    这时哈桑一手抱着一坛酒出来了,将它们放到醉半仙的面前,还在其中一坛酒上放了一锭银子。

    醉半仙见状,迫不及待地伸手夺过酒坛。

    “不知这样的处理,熊大人可满意?若还有不妥,尽管相告。”高大男人无意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不清。

    熊蕊儿‘扑哧’一笑道:“阁下果然是经商的,知道和气生财,今日的事本官做主就此算了。不过,”她突然面色一肃道,“别怪本官多嘴提醒一句,江厦毕竟不是阁下的国家,还是要约束一下手下的行为才是,以免再次发生误会。”

    “多谢熊大人提醒,告辞。”高个男人说完一拱手,带着手下众人,一阵风似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此时的醉半仙,早已席地而坐,嘴对坛口旁若无人地大口豪饮起来,很快就把一坛酒干了个底朝天。只见他大笑着把空坛子往旁边一扔,抱起另一坛还未开封的酒,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好了,都散了吧,别防碍店家做生意。”熊蕊儿和司徒雪开始驱赶那些仍不肯离去,还想把戏看到散场的好事之人。

    在驱赶人群的时候,熊蕊儿的目光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可惜她没有找到。

    此时的夏夜早已经站在远离人群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她在等待着合适的时机,可以和玄青说上话。

    夏夜看到玄青喜滋滋地抱着一坛酒,脚步凌乱地往北跑去,便远远地跟了上去。

    她跟着玄青一路出了江厦城的北城门,他虽走得不稳,可速度一点也不慢,他‘带’着她在荒山野岭里打转,夏夜好几次差点就放弃了,但他似乎故意在逗她似的,每当她有些追赶不上时,他就会在前面放慢脚步,似乎在等她。

    终于,醉半仙将夏夜引到了半山腰的一间小小的破道观,他钻进里面,瞬间不见了。

    此时已是黄昏,道观阴森森的,没有半点烟火气,门口有棵半死不活的老树,几只乌鸦在枯枝上筑巢,不时‘呱呱’叫上几声,让人背生凉意。

    夏夜虽然想找这个醉半仙救自己的性命,不过看这阵势还是有些头皮发怵,心中蒙生退意。

    “时也命也,姑娘,既然来到了鄙观,何不进来一坐。”玄青的声音突然从道观里传来,如同山谷回声,又好似魔音灌耳。

    夏夜听了,双脚不由自主地迈进了道观。

第十五章 元神出窍

    道观的墙上点着一盏盏的油灯,夏夜跟随油灯的指引,来到一间大屋子,屋子里供着一尊仙风道骨的道人泥塑,四周点着更多的油灯,只是它们摆放得十分杂乱无章,地上,桌子上,甚至泥塑的脚上……到处都有。

    而玄青就坐在泥塑前,在如同繁星般的油灯中间,抱着个酒坛子不停地往嘴里灌酒。

    夏夜几乎怀疑刚才听到的那个略带磁性,如空谷回音般的邀请声,是发自这个醉鬼之口。

    这屋子很宽敞,在一个角落,放着类似于法器的东西,在摇曳的油灯映照下,让人感觉有些诡异,她暗中给自己打气:既然来了,就死马当作活马医,总要得到一个结果,以前比这更渗人的情境她也没怕过。于是,她小心翼翼地跨过地上的灯,走到玄青身边。

    “你果然不是一般的女子。”醉半仙突然放下酒坛子,朝夏夜抬起醉眼惺忪的眼睛。

    夏夜心说:能发现我跟踪,还知道我是个女的,你也不一般!没料到,这句话竟然从她的嘴里脱口而出,她不禁一愣,这话说得那么自然流畅,感觉仿佛无夜已经失去了对她话语的控制权。

    醉半仙斜睨了她一眼,‘嘿嘿’一笑,突然抱起酒坛子跳了开去。

    夏夜心知一定是他搞的鬼,立即想追过去问个明白,却突然一头撞在什么东西上,可眼前明明空无一物,她疑惑地伸出手往前推了推,感觉像是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而且四面八方都一样——她竟然莫明其妙地被困住了。

    “这是怎么了,为何我出不去?” 夏夜用力拍着眼前看不见的墙,大声质问着醉半仙。

    醉半仙站在她的面前,手里还抱着酒坛子不放,好像那酒永远喝不完似的。他嬉皮笑脸地看着焦急无措的夏夜道:“别叫了姑娘,叫也没用,你已落入贫道布下的法阵之中。”

    “法阵?什么法阵?你为何要困住我?”夏夜紧张地问,这时她才发现,那些摆得看似凌乱不堪的油灯,此时它们的光芒竟然连成了一条条的光线,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复杂而奇妙的多边图形。

    醉半仙不回答夏夜的话,只是冷笑一声,转过头摇摇晃晃地往屋角那堆法器走去。

    夏夜有种不好的预感,心里顿时懊悔得不行,本想着病急乱投医,找他这个半仙解救自己危在旦夕的性命,不过照现在看来,似乎有种自投罗网的感觉。

    正想着,玄青已经回来了,此时他的手里没有了酒坛子,却多了把桃木剑。只见他左手虚晃一下,凭空又多了一沓符纸,他微颌双目,嘴里念念有词,冷不丁将那些符纸全插在了剑尖上,随即将桃木剑舞动起来,而且越舞越快,木剑掠过油灯的火苗,符纸‘轰’一声被点燃。就在夏夜以为他只是装神弄鬼时,玄青大嘴一张,从口中喷出一片酒雾,酒助火势,那符纸上的火瞬间窜得老高,夏夜还未反应过来,她便被熊熊大火团团包围了起来,那无形的墙似乎只会困住她,而对火完全不加阻止。

    “玄青,你这个酒鬼道士,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害我?”夏夜被烈火炽烤着,像只被困的小兽一样,吓得只是一个劲地大声尖叫。

    可是醉半仙并不理她。

    就在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身体突然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似有只大手,将她的五脏六腑搅了个天翻地覆,然后活生生地往外扯,就像把她的灵魂,骨肉从皮囊里拆解了出来一样,而她却像只提线木偶似的,动也不能动的任由摆布,连去死的力量都没有。

    突然之间火光消失,仿佛有人按下了停止按钮。恍惚间,她看到一团清凉的白雾将自己围绕起来,渐渐地,她觉得心灵像是喝到了甘霖宁静了下来,这才惊觉,原来刚才那火其实并非真的火,可能只是幻觉,因为她身上没有半点灼烧的痕迹。

    “哼,你果然现身了!”玄青冷冷的声音终于又再次出现。

    夏夜正要回应,却看到身边那团白雾,开始无风而动,渐渐地凝结起来,最后变成一个人的模样,站在了她的面前。这人长得与夏夜一模一样,只是躯体飘飘乎乎的,有些虚无。

    夏夜心想:这应该就是无夜公主不愿离去的残魂吧。

    “为何逼我?”无夜的残魂脸色不虞地瞪着玄青质问。

    “因为,你早该进入轮回道,逆天行事,贫道不得不管。”

    “胡说,明明是这丫头抢占了我的身体。”无夜突然恶狠狠地指着夏夜。

    “住嘴,到了此地你还冥顽不灵,看看自己的躯体,可还有骨有肉?”玄青毫不留情地道。

    无夜不看自己的身躯,也不说话,也见她心中完全明白,只是一直来不肯承认这个事实。

    “多谢道长将她请出我的身体,不知道长是如何知道她的存在?”夏夜觉得这道士真是人不可貌相,不但法力高强,而且还有一颗济世为怀的心。

    “那日在黑市,贫道撞到了姑娘,已感觉你身上之魂气异于常人,于是暗中窃取你所怀之物,将你引至剑影山庄,果不其然,利益引诱之下,你体内残魂终于露出形藏,被贫道收入眼底,可惜后来你被关进了大牢,贫道不得施法。”

    听了这番话,夏夜不禁恍然大悟,心中又暗暗称奇,这道士果然不是一般人。

    玄青说话间已从取来一个大葫芦,低头咬破手指,在葫芦上画了几个血符,拔下塞子大喝一声:“冤孽,哪里逃!” 随即将它扔上了半空。

    无夜的残魂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瞬间化为一团黑色的浓雾,在封闭的结界里横冲直撞,突然就‘倏’的一声被吸进了葫芦,随即葫芦就落了下去,正好掉在醉半仙的手掌中,他迅速盖上了塞子。

    夏夜张口结舌地看着玄青,见他将无夜的残魂像孙悟空收妖怪似地收了,不禁有些兔死狐悲。

    “你,你要如何处置我。”夏夜有些心虚地小声问。

    “对了,时至今日,贫道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道士在她面前席地而坐,却顾左右而言他。

    “我叫夏夜。”

    “夏姑娘,只怕你不能离开这里了。”

    “为何?”夏夜有不好的预感。

    玄青皱起了眉头心中似乎纠结了一会,这才终于抬起头看着夏夜,难得严肃认真地道:“因为,姑娘你不属于这个世间。”

    夏夜的身子猛地一震。

    “呵呵,姑娘,你一定很吃惊,贫道是如何得知的?”玄青说着突然难掩得色的一笑,环顾一下四周后慨然道,“这油灯还未熄灭,就听贫道跟你慢慢道来。”玄青说着索性坐在了夏夜的对面,不知何时,他的手里又抱上了酒坛子。

    “油灯未灭,什么意思?”夏夜心里嘀咕着,这边玄青已经顾自讲了起来。

    “十几年前贫道还年轻,却早已师从当时的玄术名士,且略闯出了名气,当时一心只想着进皇宫的鉴天司,为皇帝效命。不过因两晋之后朝代更叠频繁,为求辅佐明君,贫道常夜观星象以窥国运,至梁朝开国皇帝萧衍登位,贫道知他是个仁厚有为的君主,且天象显示其后还有数代帝运,正要出山投靠,某日星象突变,星河出现裂痕,紧接着,粱国便被魏国取而代之……”

    “这是十几年前发生的事,与我何干?”夏夜忍不住插嘴。

    夏夜的控诉似乎令玄青一愣,不过转眼他就理直气壮地道:“这我不管,自那日剑影山庄一别,贫道回到道观后,便用暗中收集之你的一缕气息,放于法坛之上,发现你的灵魂竟由来世而至,想必是从那条星河的裂缝趁虚而入。非今时之人而乱入今时之世,实为妖孽,贫道今日要替天行道,将你送回去,不然,乾坤将始终撕裂而不得修复。”

    “原来如此。”夏夜喃喃道,没想到自己的穿越竟然影响了时空的平衡,而且听这道士的话,很可能会引起使历史无法回复正常的后果,她沉默了。

    她想了很多:自从她来到这个陌生的时代,虽然遇到了不少的坎坷,但很幸运她还是自由的,没有岑强这样的人,像渔人养鸬鹚一样,牵制她利用她,如果不听话,非打即骂,而她只能默默忍受,没有反抗的可能。更重要的是,她在这里遇见了‘安郝’,虽然还不能确定三公子就是安郝,但是这些都足以令她很庆幸能留在这里,哪怕是中了‘桃花蝎毒’,她都努力地想要找到解决的办法。

    她曾经很庆幸自己穿越到了这个世界,因为在这里,她可以实现自己一直以来的愿望:找一个真心相爱的人,过如同世外桃源一样的幸福生活。

    可是,如果她的到来,真的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唉,看来这都是她的命,她始终逃不开属于她的,如同被圈养的鸬鹚的命运。

    夏夜轻轻叹了口气,这时她看到屋子里的油灯开始无风而摇曳,并且开始一盏接着一盏的熄灭。

    “灯快灭了。”玄青突然哑着嗓子慨叹道。

    夏夜预感到当灯都灭了之后,这玄青要送自己上路了,心中虽万般不愿,但与其摇尾乞怜,不如坦然面对,她对着玄青道:“道长心怀天下,真是令人佩服,夏夜愿意成全道长。”

    玄青不禁有些意外,就在这时,他挂在腰间的葫芦剧烈地跳动起来,一个声音绝望地喊道:“道长,我求你再宽限几日,让我报了仇再毁灭肉身,道长!”

    “你无辜惨死,怨气凝结不去,贫道也深表同情却爱莫能助,只好劝你,前生事前生了,两眼一闭投胎了。”

    “道长,请高抬贵手,让公主一了心愿吧。放心,我不会言而无信的。”这些日子与公主残魂共用一个身体,夏夜也对她生出些许理解和同情,便为她说话。

    玄青沉默不语,只是两眼死死地盯着那此油灯,对夏夜与无夜的哀告请求视若不见。

    油灯一盏盏的熄灭了,玄青一脸严肃地站了起来,他拿起了镇魂铃,挥舞起桃木剑,就要开始作法。

    当最后一颗火星‘噗’的一声化为青烟,玄青开始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他的语速越来越快,夏夜看到头顶上方出现一团耀眼的白光,很快白光中心被撕开一个黑的漩涡,漩涡飞速旋转着,越变越大,里面幽黑如古井,仿佛深不可测。

    夏夜感觉头顶上方越来越强大的吸力,身体像要从这张皮里逃出来一样,知道这是她的灵魂正在被抽离,心里不禁苦笑几声:就这样要走了吧,也好,至少不用坐等毒发身亡了,回到现代起码是个健康的人。就在夏夜打算接受现实的时候,突然,从她的心口处射出一道五彩霞光,化成一条白色的双尾巨蟒,紧紧地将她缠绕起来。

    夏夜身上的压力瞬间减轻,看着将她牢牢护住的白蛇,却发现它只是白雾凝聚的蛇的形状。

    “啊!心魂石!它,它为何会保护你,难道说,难道说,你们是......”玄青不敢置信地叫道,就在这时,屋外突然传来嘈杂的人声,他赶紧扔下夏夜往外跑去,还没到门口,就被一群人堵了进来。

    “莫老板,她在这里。”有人大喊。

    “哼,竟让你们破了道爷的迷途阵。”玄青刚悻悻地骂了一句,就立刻被包围了起来。

    此时屋子里火把摇曳,亮如白昼,夏夜身子一软瘫坐在上,莫良人冲过来将她扶了起来——那道无形的墙不知何时竟已经不存在了,而缠绕她身上的白蛇,也早已不见了踪影。

第十六章 无处可逃

    “小的们,替我好好地教训这妖道,然后送官。”莫老板像是憋了一肚子的气,说话杀气腾腾的。

    “住手,贫道有话要说。”

    可是谁会听他‘狡辩’,几个如狼似虎的护院早冲上去,对着玄青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啊呀,打出人命了!”

    “我的葫芦!”

    夏夜感到耳朵里突然一阵刺痛,只觉眼前天眩地转,差点摔倒在地上,好在有人搀着她。她想:一定是刚才魂魄被折腾得太厉害了。

    “天意,天意啊!你们这些无知的蠢货……”玄青徒劳的呼号着,却换来更猛烈的殴打。

    可叹他道法玄术独步天下,只是手无缚鸡之力,面对一群莽汉,除了呜呼哀哉,只有挨打的份。

    此时夏夜刚恢复了些元气,眼见再打下去玄青不死也残,心想这人虽然很有些自以为是,但不是个恶人,便向莫良人求情道:“别再打了,他并未伤到我。”

    “哼,拐带良家女子居心不良,你还替他求情?要不是我来得及时,你早就被伤到了。还有,你伤不伤到关我何事,我只怕你不顾惜自己,坏了主人的大事!”莫良人恨铁不成钢地对夏夜直瞪眼。

    夏夜心里一惊,想:难道银面人今晚要动手?

    正想着,莫良人终于发话放过了玄青道:“好了,别打了,把人带回去要紧。”也许是发了通脾气,出了些心中的闷气,不过她还是不忘威胁玄青道,“醉半仙,我可认得你的老巢了,以后别动我温香院姑娘的主意,不然就一把火将你这破道观烧了。”

    “咳咳。”玄青没有回答她,只是忍不住咳了几声,看来受伤不轻。

    “我们走。”

    “是。”

    一路无话,夏夜被送回到药庐自己的屋子,此时夜已经深了,但莫良人怕她再次乱跑,竟然命人将她手脚绑住,扔到了床上。

    夏夜愤怒地挣扎着,莫良人斜眼冷冷地看了看她道:“还想着跑么?把你捆起来,是给你点教训。这次要不是齐福盯着你,你早就让那个臭道士害了。”

    “他,不是个坏人。”夏夜觉得世人都被他疯癫的外表所迷惑了。这一次阴差阳错,她本想找他帮着化解身中奇毒的困局,不料意外解除了无夜残魂对她的骚扰,虽说他不本意并不是帮她,不过她心里还是有些感激的,因此不自觉地为他说话。

    “哼,你自己如何想我管不着,不过,千万不要坏主人的事。”莫良人再次郑重提醒。

    “那你也没必要绑住我,派人看着不就行了,把我的手脚绑坏了,小心你不能向你的主人交待。”夏夜想拿银面人压她。

    “别吓唬我,我莫良人可不是被吓大的。走!”说完莫良人再不想跟夏夜啰嗦,带着手下离开了。

    等她走远,夏夜立刻开始拼命扭动双手,她想把手先挣脱出来好解脚上的绳子,不过努力了半天,白出了一身汗,那绳子扣不但纹丝不动,似乎还更紧了些。夏夜心里暗暗骂

    了一句脏话,有些疲惫地歪倒在床上,不知觉中竟睡了过去。

    “哐当”一声破窗之声惊醒了夏夜,她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见一个黑影像只灵活的猴子跳到了床边,并轻轻一跃上了床。

    “什么人?”夏夜紧张地问。

    “嘘!别说话。”一个男人的声音威胁道,同时用把小刀抵住了她的咽喉。

    夏夜听他的声音脆生生的,像个未成年的男娃子,就有些心宽,心想应该是个小偷吧。

    正想着,她就听到外面有护院的呼喝之声,随之窗外火光摇曳,似乎已经找到了这里。

    夏夜感到脖子上的刀往她的肉里紧了紧,知道那小偷心中害怕,就尽量收敛自己的呼吸,免得刺激到他。脑海里却迅速地打算着,怎样从他手里脱身,毕竟莫良人并不会要她的命,而这人手里拿着刀,也不知道在温香院里做了什么事,惹得护院打着火把到处找他。不过,有一点她至少明白,就是不要轻易激怒他。

    护院们在药庐前的院子里徘徊了一阵,甚至有人举着火把在木窗外照了照。

    “那小子可有偷走什么?”

    夏夜听到了齐福的声音。

    “好在小的们及时发现,这贼笨手笨脚的,倒没偷到什么。”一个护院回答。

    “姑娘们可受惊了?”

    “应该没有,依小的看,这毛贼胆子小得很,被咱们发现后就跑得像只耗子。”

    “嘿嘿。”有人跟着笑。

    “好了,别笑了。”齐福打断了众人,道,“既然是个普通的毛贼,就别搞这么大,夜深了,弄得人心慌慌不能安睡也不好。这样,你们几个再四处找找,剩下的回到各自的岗位,别疏忽了其他地方。”

    “是,齐管事说得对。”

    “这附近可察看过了?”

    “回齐管事都看过了,没有那小贼的影子。”

    “嗯,那再去别处找找。”

    “是。”

    人声和火光都消失了,夏夜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遗憾。

    “好了,人都走了,你可以放开我了么?”夏夜轻声问。

    “你这是怎么了,被人绑住手脚,难道你也是个贼,被人捉住了?”那小偷眼前的危机稍减,竟不想着快点逃走,还有这闲心管别人的事。

    “正好,方才我也算是救了你,做为报答,把绳子给我解了吧。”

    “呼”夏夜的眼前忽然一亮,原来是那个小贼吹亮了火折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作什么?”

    “我只是想看看,救了我的人是哪一位。”那小贼说话越来越放肆了。

    他拿着火折子在夏夜的脸上照来照去,同时,夏夜也看清了他的样貌,这是一张年轻得甚至还有些稚嫩的脸,但令人不适的是,这张脸上却挂着老辣玩世的笑,让人看着很不舒服。慢慢地火折子往下移去,夏夜越来越觉得不妙,要是他不但是个偷东西的毛贼,还是个采花贼就完了。

    可是,火折子在她脖子处却停了下来,小贼扬起脸认真地看着夏夜好半晌,突然叫了一声:“叶子,是你么?”

    夏夜的身躯猛地一颤,想要掩饰已经来不及了,她语无伦次地问:“你,你你,我,你怎么……”

    “果然是你!”小贼的声音里透露出难以掩饰的喜悦。

    “你是,你究竟是谁?”

    “我是强叔啊,岑强!”

    夏夜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心里简直在咆哮:我长成这样你都能认出来?天啊,难道说,到了这个世界我还逃不开你么?是不是在做梦,但愿是在做梦。一边想着,一边不由自主地拼命摇晃起了脑袋,她真的不想见到岑强,上辈子已经够了。

    “嘿,真是踏破铁鞋无处寻,得来全不费功夫。”岑强似乎十分的兴奋,他吹灭火折子,一边用刀帮夏夜割绳子,一边继续说,“你可知道我怎么认出你的?”在这里他心情不错地卖了个小关子,可夏夜根本懒得回答。

    岑强没有看出夏夜的沮丧,自问自答道:“还记得那晚在江厦府大牢,我就是那个和你一起逃出来的小乞丐。”

    夏夜简直不敢相信,她脱口而出问:“你怎么认出我是夏夜?”

    “因为你独一无二的开锁技能。”岑强很满意自己的观察能力,略顿了顿接着道,“你用一根细丝破开锁芯,这种手段可不是谁都会用的,这个时候的人更不会。不过当时我还并不确定,一直想找到你。只是当日逃跑要紧,我只看到你被人救走后进了温香院。今夜我特意花了些钱,在前院叫了些姑娘,但都没见到你,也没打听出你的消息,于是,趁着夜深想潜进后院找找,没想到被人发现,以为是偷东西的小贼。不过,真是撞大运了,竟然在这里叫我碰上你。怎么,你也被他们抓了,正好,我带你出去。”

    夏夜的手脚终于是得到了解放,她揉了揉发麻的关节,心里思量着对策——她可不想跟他走。

    “可我是男子打扮,你竟也能认出我?”在没想到对策前,夏夜随口问。

    “你脖子上的红点啊,对了,这些都是什么东西密密麻麻怪吓人的,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夏夜眼珠子一转,心里有了对策。

    “我得了种怪病,只有这里的屈大夫能治,这身上的绳子是他捆上的,他怕我用手抓烂脖子上的皮肤,不过,这滋味可不好受。”

    “哦,原来如此,那你就在这里把这病先治了,好了之后就仍跟着我干,咱俩还像上辈子似的,你做我的得力助手。嘿,这时代真是他妈的够劲,老子可以大展一通拳脚了。”岑强越说越兴奋,在这样光线昏暗的屋子里,夏夜都能看到他两只眼睛闪闪发光。

    “强叔,说实话,我这身上所中的是治不好的毒,怕只有半个月的命了,我看是帮不上你了。”夏夜听他的话,后背不禁升起一股凉意,难道又要重复上辈子的苦,她宁可死了,不过她的这个借口却没有撒谎。

    岑强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她,问:“你没骗我?”

    “半个月后我死了,你就知道我骗没骗你了。”夏夜苦笑着道。

    “嗯,那这些事就等到你康复后再说吧,要是你命大不死,你就一定要来帮我知道么!”岑强的容貌虽然完全变了个样,但心性却一点也没变。

    “在你心里,我就是一件工具吧!我的死活你根本不会在乎,你只在乎我还能不能被你利用,而且必须被你利用。”夏夜心里悲哀的想着,真是没有料到他竟然也穿越了过来,她暗自决定,帮银面人完成约定后,她一定要再找到玄青,这次她要求他把自己送回去。

    “怎么不说话了,你听到没有?”岑强恶狠狠地问了一句,一如当初那么的霸道。

    “我知道了,强叔放心。”

    “哼,知道就好,当初要不是我收养你,你早就饿死了。”

    “夏夜永远记得强叔你的恩情。”

    “对了,看到你我又想起一件事来,近日就要你帮忙,反正你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听到这样无情的话,夏夜的心猛地一抽,觉得一时竟难过到不能呼吸。

    她努力调顺了自己的气息问:“何事?”

    “我要你救一个人。”

    “为何需要我?”

    “因为他身上的锁只有你才能打开。”

    原来如此。

    “是什么人?”

    “嗯,这个,总之是个要紧的人,必须得救。”

    “何时?”夏夜觉得他在故意隐瞒着什么。

    “时机成熟时我来通知你。”

    “可是,过几天我可能会有要紧的事办。”

    “什么事比强叔的事还重要?”岑强的口气立即变得不善起来。

    夏夜心想总不能把银面人和自己的约定告诉他吧。不过眼下岑强这边似乎又找不到好的借口糊弄过去,想着不会那么巧两边同一天办事,就点了点头道:“好吧,时间上我自会安排好,到时候,你来找我便是了。”

    “这个地方不会变吧?”

    “应该不会。”

    “你最好不要骗我,你知道后果的。”岑强的声音稚嫩而又冰冷。

    夏夜神精质地用右手抚摸了一下左手的尾指,声音有些干涩地道:“夏夜明白的。”

    “那好,我走了。”

    “好。”

    岑强蹑手蹑脚地从窗户跳了出去,夏夜看着微微晃动的窗框,咬着牙齿骂了一句:这破窗子。

第十七章 暗夜行动

    第二天夏夜被推门声惊醒,睁开眼,看到屈大夫走了进来。她一骨碌坐了起来,倒是把屈大夫吓了一跳。

    “你,你的绳子解开了?”他吃惊地问。

    夏夜轻松一笑道:“捆着难受,也不知怎么就挣开了。”

    屈大夫的脸上是不信的神色,不过他并不想追究,反而神秘兮兮地对夏夜说道:“莫老板叫我一早放了你,若她问起,就说是老头子给你解的绳子便是了。”

    “多谢。”夏夜感激地朝他点了点头。

    “姑娘,莫老板叫老头子看着你,你若不再乱跑,就算是帮了老头子大忙了。”屈大夫苦哈哈地道,看来莫良人是把看管夏夜这个责任,压在这个可怜的小老头身上了。

    夏夜心想:自己命不长久,就别给人找麻烦了。于是笑了笑指天发誓道:“屈大夫,我要是再跑,就让我跑的时候即毒发生亡。”

    之后几日,夏夜果真老老实实地呆在药庐这边,为了方便起见,她仍在脸上点满了‘麻子’,银面人和岑强都没有人来找她,闲来无事又不能随处乱跑,她就给屈大夫打打下手。这温香院里养的人不少,不时就有人头疼脑热的,平日里没个帮忙的人,也真够他忙的。屈大夫也不客气,指使夏夜干这干那的,差遣得她团团转。

    夏夜个性好动,你若叫她成天吃喝躺着享福,可能把她‘累’出病来,屈大夫的做法,倒是正合她意。给人包扎一下伤口,晒晒草药,或者切割药材……这些事夏夜从没做过,觉得很是新鲜,更是不知觉中认识了不少的药材以及它们的药性,知道了一些简单的药理知识,真是越干越有趣。她简直有种错觉,生活仿佛就能这样充实而无忧无虑地过下去了。

    屈老头暗中观察着夏夜,也不禁对她心生好感,觉得这个女娃子不娇气,又有灵性,只是可惜她身中剧毒,命不久矣。

    这天忙完了白天的活,夏夜洗漱干净后便早早地上了床,她似乎习惯,并喜欢上了这样有规律而清淡的生活。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正迷迷糊糊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敲门,她以为是屈大夫——难道晚上来了急诊?挣扎着起身开了门,看到门口站着的是莫良人,心中顿时明白,今晚是要行动了,人立刻清醒了不少。

    莫良人将一个包裹递给夏夜,压低着声音道:“把衣服换上。”

    很快,夏夜换上一套夜行衣走出了房门,莫良人看了一眼,也不说话转头就走,夏夜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她们默不作声地走了一路,最后来到了废园。

    对于这里夏夜心里是有阴影的,看到那处破厢房,总会不由自主地想到惨死的翠姑,难道银面人给她的任务是在这里?

    好在莫良人并没在厢房处停留,而是径直走过去,打开了围墙上的一道门。

    “出去。”莫良人朝夏夜一摆头。

    夏夜依言乖乖地跨出了门槛,刚要回头看莫良人,就听身后‘哐当’一声,猛一转身,就看到门已经关上了。

    “上车。”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对着夏夜的后背轻喝道。

    夏夜又是一惊,回头看到,不知何时这幽暗的后巷里,出现了一辆马车。一个车夫坐在驾车位上像尊石像,这声音应该不是他发出来的,她大着胆子伸手撩开了车的门帘子,看到了月光余辉拂到的那一抹银光,心里竟有了些安然。

    “还在磨蹭什么,快上车。”银面人不耐烦地小声催促道,

    夏夜忙跳了上去,未等坐稳,车夫便将马鞭在空中一甩,车猛地往前一窜,夏夜还未站稳,身不由己地往后跌落,倒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那个怀抱虽然宽厚,但是一点都不温暖,甚至有些清冷,隐隐散发出一种幽幽的苦甜的药草香味。

    夏夜明白自己是跌在银面人的怀中了,黑暗中不禁面红过耳,还好不会有人看到,她尴尬地轻咳了几声,快速地挪到了一边坐下。

    马车在黑暗中行进,车厢里除了两人略显沉重的呼吸声,再也没有人说话,不知颠簸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了下来。

    当车停稳后,银面人闷声闷气地向外问道:“如何?”

    “主人,请放心!”车夫小声地回道。

    银面人跳下了车,身后背着个黑色的小包裹,今晚他也穿了一身夜行衣,夏夜紧跟其后跳下马车。借着清亮的月光,她看到他们到了一处高大的院墙外面。

    “在前面找个隐蔽的地方藏好,等我们出来。”银面人对车夫轻声命令道。

    赶车人点了点头,小心地将马车赶开。

    马车刚一离开,银面人就手脚并用,两三下轻松攀上了墙头。夏夜正愕然时,他一个倒挂金钟,抓住夏夜的手臂,稍一用劲,把她也拉了上去。

    两人骑在墙头往下观察了一番后,银面人拉着夏夜跳进了院子。

    夜,风清月朗,只是此时的两人都无心欣赏,落地后,银面人立刻熟门熟路地,踮起脚尖往一个方向跑去。夏夜不敢落后,连忙紧紧跟上。

    突然,走在前面的银面人停住脚步,夏夜措不及防,一头撞到了他的背上,银面人忙反手紧紧抱住她,退到一处灌木后面,屏息凝神不敢稍动。就看到不远处火光摇曳,有两个家丁打扮的人提着灯笼,小声说着话,往这边走来,不一会儿,经过他们往别处去了。

    银面人放开夏夜默默地站了起来。

    夏夜感到一阵药草的味道,随着怀抱的离开而随风飘散,她竟有一时的恍惚。

    “走。”银面人果断地一招手。

    ......

    不知道这又是哪个大户人家的住所,地方着实不小,而且亭台楼阁曲径通幽,不过看来这银面人是做足了功课,目标十分明确。只是他们需要不时提防偶尔经过的巡夜人,但终于还是到了目的地——一座高大的假山前,它的四周种满了各种高大的树木,山上有座古朴宝塔,一条细流穿过宝塔流淌下来,像微缩版的瀑布,半遮半掩地像珠帘似的垂在假山的石洞前,不禁让人想起花果山的水帘洞。

    银面人看都不多看一眼,直接穿进了假山的石洞,夏夜只好跟了进去。

    一股凉意措不及防地袭来,夏夜不由得抱了抱双臂。

    银面人对里面的温度似乎浑然不觉,吹亮了火折子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里面潮湿阴冷,不时有水滴落下来,银面人需用一只手半遮住火折子,才不至于被水气打灭了。他举着双手,在假山的石洞里东照照,西瞧瞧,像是在寻找什么入口。

    突然,银面人停了下来,将火折子凑近一处石壁,仔细地照了半天,回身对夏夜指了指。

    夏夜凑上前去,她看到石壁上有个罗盘大小,如同‘八卦’的图形,它微微突出于石壁,像是浮雕,用手轻轻地点了点它,感觉有些轻微的活动,应该是个开关不错,只是不知道它的打开方式,它原本被挂满石壁的藤蔓植物所覆盖,也难为这银面人竟能找到它。

    银面人看着她点了点头,并放下了身上的包裹,把它放在地上打了开来,夏夜看到里面都是些精细的可用来破机关的工具,心想这银面人想得还真是周到。她从里面挑了一把铁锤出来,她拿起锤子,小心地在圆盘四周轻轻地敲打着,这主要是为了听回声,从这厚重的石壁后传来的声音能告诉她,哪里是机关的‘心脏’所在。

    没有现代高科技的仪器,她只能采取擒贼擒王的方式,从内部去瓦解它,就像当日在地牢中一样,反向倒推出破解的方法。突然,她听到一处石壁后传来相对空旷的声音,像是怕这种感觉瞬间溜走似的,她赶紧又敲了几下,最终确定了位置。

    正当夏夜打算硬拆的时候,她想到这石壁可不同于地牢中的墙面,它坚硬非常,就算用上铁器,要砸开它也要费上好半天工夫,更何况,夜深人静,这种突兀的打击声,不用多久就会被人听到。

    “要是机关失灵需要维修,总不至于每次都把假山石头砸开吧。”夏夜想当然的认为,她觉得应该会有个方便修理的设置,而且就在石头罗盘的附近。

    于是她接过银面人手中的火折子,贴着石壁开始仔细地寻找起来,果然工夫不负有心人,在石壁上,她发现了一条很容易被忽视的缝隙,而这条缝隙勾勒出一扇门的轮廓,它比人的脑袋大一些。

    “有门。”夏夜回头将火折子交到银面人的手里,自己从包裹里翻出一根手臂长短的铁钎,它一头有个木头把,通体薄而扁平,刚好能插入缝隙中。

    她把耳朵贴在石壁上,一边用铁钎拨弄着,一边仔细聆听从里面传出的反馈声,不多时,夏夜听到‘咔嗒’一声脆响,小门应声而开。

    夏夜将铁钎放回包裹中,取过火折子往里面照,心里不禁暗喜,这里果然有个机括,虽没有地牢里那个复杂,但普通人看见就是一个脑袋两个大了——根本无从下手。

    但对夏夜来说,这只是时间的问题。

    终于在她一阵鼓捣之后,突然石壁发出 ‘卡拉拉’的声响,看上去铁板一块的假山石头,慢慢地裂开一道口子,直到露出了个可供一人穿行的,黑幽幽的门洞。

    两人对望一眼,银面人率先走了进去,夏夜进去后,石门便在他们身后慢慢地关闭了起来。在石门关闭的那一瞬间,夏夜觉得眼前突然一亮,她吓了一跳,以为他们被人发现了,仔细一看,原来是墙上的火把自动燃烧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不过这倒是方便了他们。

    “真是厉害。”夏夜不禁由衷地感叹了一句。

    银面人却不回应,只顾着四处不停地看。夏夜不知道银面人要找什么,也趁机观察起这个石洞来。

    这石洞有一个卧室的大小,看上去就是个普通的假山中的洞,只是明显比外面要干燥许多,她明白,这个地方绝不普通,要不然不会用上这样高明的机关手段,这里面一定暗藏玄机。

    洞里很静很静,只听得到两人的呼吸声,夏夜微微闭上眼睛,她听到一种奇怪的声音。

    ‘滴——滴——滴’

    是水滴落在石头上的声音,而且这声音带着一种回声,在某一个地方,肯定有个空旷的空间。

    她轻声问银面人:“听到水声了么?”

    银面人似乎有些急躁,随口回:“不曾听见。”眼睛却仍紧张地贴在石壁上,不肯放过一个细小之处,他不敢相信,自己费劲心思进来,里面什么也没有,就是个空的山洞。

    “有水声,你仔细听听!”夏夜坚持着,并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银面人没法,只好平静下来用心聆听,突然他睁开眼声音中带着惊喜道:“下面有洞穴。”

    夏夜想了想觉得他分析得没错,假山只有这么点大,那水声一定来自地下。

    “一定有个开关。”夏夜一边说一边到处看。

    “快找找。”

    这时夏夜看到地上有不少大小不一的石子,突然心中一动,俯下身去一块块地看,被她发现有一块拳头大的石块似乎比其它石头要光滑许多,便伸出手去用力推了一把。

    就听到地面发出‘隆隆’的声音,一条黑色的地缝便在眼前越开越大,露出一条往下的阶梯来。

    银面人冲了过来,吹亮了火折子,一马当先走了下去。中间一段路,有水从上方不停地滴下来,发出‘滴——滴’的声音,刚才听到的水声,想必就是从这里来的,她想到了从假山上倾泄而下的‘瀑布’,心想这里一定有个机关将水流从地下抽上去形成‘瀑布’,周而复始,看来应该也是‘无右圣手’徒弟的手笔了。

    又走了十几步之后,就再没有这样潮湿的路段,一直到他们走完了石阶,眼前突然出现一个洞室,比上面那个大了许多,就在他们将脚踏进这个地方时,洞室中又亮起了火把,就像是它们有感应似的,夏夜还发现这个洞室与阶梯交界处有扇石门,不知为什么竟然不关闭起来,她甚至还找到了一个开关——只能解释这里的主人离开时忘记了吧。

    “就是这里,总算找到了。”银面人发出如梦呓般的声音。

    夏夜立即抛开了对门的研究,看到洞中放了几个大木箱子,走过去随便打开一个,就惊得下巴都快掉了——那是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在火光照耀下,发着熠熠生辉的光芒。

    “这就是藏宝洞吧!”夏夜觉得这时候自己的样子一定很贪婪。

第十八章 逃出生天

    当夏夜对着一箱财宝目瞪口呆的时候,银面人已经把其他几个箱子一一打开了。不过,他似乎对那些珠光宝器毫无兴趣,只是埋着头不停地翻寻着,不知在找什么。

    刚开始的时候,夏夜的确被这些宝贝惊到了,有那么会心里膨胀得不行,觉得这也想要,那也喜欢,真想打包全部带走,可是后面冷静下来,想到自己就快连命都没有了,还要这些身外物作什么用,顿时心就凉了,对眼前的宝贝感到素然无味。

    “你在找什么?是否要我帮忙?”夏夜看着银面人问。

    但银面人没有回答她,只是恨恨地咒骂了几句,然后又不甘心地将箱子里的那些字画拿起来,一幅幅仔细地看,不过似乎每一次都让他失望了,他看一幅扔一幅,要不是脸上戴着面具,夏夜一定看到一张沮丧的面孔。

    最后,他将箱子的盖子狠狠地一摔,开始站在一旁发愣。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暗格?” 银面人突然看向夏夜,语气充满期待地问。

    夏夜环顾了四周,除了有一条通往上方的石梯,这里三面全是凹凸不平的石壁,她觉得并非不可能,就说:“找找看吧,说不定会有!”

    银面人听了夏夜的话,感觉又有了些希望,忙沿着石壁认真地找起来,夏夜也陪着他一起找。

    也许是夏夜对这种机关暗格之类的东西,有着天生的敏感,很快,她就在墙角的石壁上摸到了一个异常的地方,她回头轻声招唤银面人:“这里像是有个暗格。”

    银面人快步来到她身边,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会,似乎有些发懵,道:“我看不出有何不同。”

    的确,这个暗门很自然地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如果不是用手,光凭肉眼,很容易看走眼。夏夜拿起银面人的手指,将他轻轻地放到一处石壁上。

    “有两个洞!”银面人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

    夏夜点了点头,说:“不过,不知道这两个孔有何用意。”

    银面人又看了看,道:“想必是方便用手指头将门勾开来。”

    夏夜想了想觉得倒是个合理的解释,不过难保这门上没有机关,于是,她蹲下身子,视线与暗门平行,心想,要不先用铁钎试探一下,便从身后的包裹里将它取了出来,却因为身体半蹲着,加上有些疲惫了,她一下失去了平衡,人不受控制地往前冲去,她的双手立刻按在了石壁上,没想到正好按在了那个暗门上,从手上传来一股向外弹开的力量,她惊喜地感觉到了,原来只是按压式的打开方法。

    夏夜为了摆直身体,便用力推了一下暗格的门,人离开了石壁,眼前的石门也瞬间弹了开来,但随着石门的打开,眼前突然窜出一条皮带状的黑影,如闪电般地朝她射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脖子上就被重重地咬了一口,象是两根钢锥打进了骨肉,她痛得眼冒金星,大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于此同时,耳边传来银面人的惊呼声:“蛇!”只见他迅速拔出背上的长剑,青锋一转,一条通体乌黑,又隐隐发红的蛇被一斩两断,蛇尾掉到地上犹自扑腾不已。

    银面人又伸出手,快速将那死不松口的蛇头拔了下来,狠狠地扔到了石壁上,不过就算这样,蛇头仍死而不僵,不死心地张着獠牙,仿佛还想再咬人一口。

    夏夜感觉脖子明显的肿涨了起来,慢慢压迫了她的呼吸,她的眼前开始模糊起来,看东西就像是隔了层毛玻璃。这时她明白了,那两个洞就是用来给这条毒蛇呼吸用的,她怎么这么不小心。

    “你如何了?”银面人转身抱起夏夜,声音中透着焦虑。

    夏夜想回答自己很难受,不过她的舌头已经肿成了一坨,堵住了她的口腔,别说发声了,连呼吸都很困难。紧接着,她感觉身体开始越来越冷,好像血液停止了流动,整个人变得麻木而僵硬,就在这时,她‘看到’银面猛地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对着她俯下身来。

    夏夜眼睁睁地瞪着一张模糊的人脸,逼到她的面前,他的鼻息烫得简直要灼伤她的肌肤,夏夜感到心跳得‘咚咚’山响,快把她的耳膜都震破了。她想避开他,可是哪还能挪动半分。

    银面人柔软的嘴唇终于触碰到了夏夜的脖子,她感觉仿佛两片烧红的烙铁,正炙烤着她的皮肤,她心里明白,银面人正在帮她吸毒血,一口一口,那允吸之声近在耳畔,清晰而暧昧,夏夜感觉浑身凝滞的血液瞬间又沸腾了起来,她轻轻地咳了两声,长长地出了口气,似乎脖颈已消了肿,身体也恢复了些知觉,她急于挣脱这样尴尬的困境,不过刚想用力,立即一阵天眩地转,只好老老实实地躺在银面人的怀里。

    终于,银面人发现从夏夜脖子里流出来的血,已经变成鲜红的颜色,这才将她抱起来,轻轻地放到墙边靠好,他站起身,走到暗格前,用剑小心地往里刺探了一番,发现再没有什么危险了,才伸出手去,从里面拿出了一个长方形的木盒子。

    夏夜此时有气无力的靠在墙上,她看到银面人的背影,突然激烈地抖动起来,以至于怀疑他是不是又沾上什么毒。

    猛地,银面人站了起来,把手里的东西狠狠地摔到了地上,夏夜看到,那是一个卷轴,在地上滚了几圈后,像婚礼上的红毯一样展了开来,她看到上面有许多模糊的文字。

    银面人死死地瞪着‘躺’在地上的卷轴,像是盯着仇人的尸体,夏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不过从他僵硬的肢体动作,以及捏得‘咯咯’作响的拳头,可以感觉他的愤怒。半晌后,他从地上捡起卷轴,然后把它重新装回到木匣子里,小心地放回到暗格,甚至弯腰把那条毒蛇的尸体也一并扔了进去,这才把门关了起来。

    然而,就在门被关上的一刹那,石壁上的火把‘突突’的扑闪了起来,洞室里的光线变得忽明忽暗,空气里弥漫开一种危险的味道。

    “快,快跑。”夏夜虽然中了蛇毒,但经过银面人的紧急处理,已能说话,只是声音虚弱得就像是粗重的喘息。她的第六感直十分敏锐,哪怕此时身中剧毒。

    银面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不妙,忙退回到夏夜身边,就在这时,只见石壁上流下一条条的五颜六色的‘液体’,好像石壁流了脓一样。

    “是蛇。”银面人咬着牙轻声道。

    夏夜觉得脑袋‘嗡’的一声,心想一条蛇就把自己祸害成这样,这满墙壁的,自己和银面人还不交待在这里了。

    “拿着它。”银面人一把将火折子塞到夏夜的手里,转身将她背到身上,“抱紧我。”他的语气果断而坚决。

    “嗯。”夏夜听着银面人铿锵有力的心跳声,好像觉得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不过,蛇群发出的‘丝丝’声已慢慢逼近了。

    银面人再不犹豫,背起夏夜就往外跑,刚跑上石阶时,夏夜突然灵机一动喝停了银面人:“等等。”

    “你要作甚?”

    夏夜却不回答,在银面人的背上吃力地扭转身,一拍那个进洞室时看到的可能是石门开关的按钮,就听‘啪’一声巨响,一块大石板落了下来,将群蛇挡在了洞室里面。但是,还有十几条蛇钻了出来,不依不饶地追赶两人,有几条甚至已经缠绕了上来。

    这时夏夜听到‘噶啦啦’的声音,像是木头在互相的挤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块潮湿的阶梯处突然涌出了大量的水,银面人冷不防被冲到墙壁上,夏夜也摔进了水里,冰凉的水差点令她窒息,好在立即被人捞了起来——是银面人,他喘着粗气,再次笨拙地把她背在了身后。

    不过这突如其来的水流,也把那些纠缠不清的毒蛇冲得不见了踪影。毒蛇之危似乎片刻消于无形,但新的险情已经迫在眉睫。

    “快,快走,水要漫上来了,我们会淹死的。”夏夜被冷水一冲,似乎又清醒了不少,她感到水已经没到了她的腰部。

    银面人不说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开始努力涉水往上走,水漫得很快,像是追着他们的脚步,好在那洞口的门并没有关闭,银面人终于赶在水淹上他的脖子之前爬到了外面的洞室。

    一上来他就想把那地道的门关了,可糟糕的是,开关竟然失灵了,门根本关不上。

    “别管了,咱们跑出去就行。”夏夜用手拍打着银面人的肩膀提醒他。

    “嗯。”银面人也是立即反应了过来,背着夏夜迅速冲向石门。

    但是,到了跟前两人却傻眼了,因为情急之下,他们竟找不到打开石门的开关。

    此时,水又渐渐地漫了过来,已经越过银面人的膝盖。

    “放我下来。”夏夜虚弱地道。

    银面人将她放下,冰冷刺骨的水令夏夜说话直哆嗦:“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算不被淹死在这里,也会被冻僵的。”她在石壁上摸索了一会,十分肯定地对银面人道,“你在这个位置用力砸。”

    “为何?”

    “别问了。”夏夜没时间解释,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位置就是那个机括所在,只有用最笨的老办法了。

    银面人见状也不再追问,忙从包裹里拿出一个铁锤来,“咚!咚!咚!”不停地往石壁上砸,渐渐地露出一个拳头大小的洞来。

    夏夜一边关注着他的进展,一边看着水流越升越高,已经到了她的胸口,再往上一个手掌的宽度,就要漫到机括所在的位置了,如果有了水的阻力,那要砸开石壁就更希望渺茫了。

    “加把劲,就快成了。”夏夜紧张得捏紧了拳头。

    银面人不说话,闷声又狠狠地挥了几锤,终于整个机括又再次呈现在夏夜的眼前。顾不上被水泡得有些僵硬的手指,夏夜淌着水扑过去,将机括又是一阵操作,就听石门发出动听的‘咔嗒咔嗒’声,眼看就要打开。

    但是,门松动了一下,却又突然停住了。

    “不好,水的压力太大了。”夏夜暗自叫苦。不过好在机关已经开了,只要能让石门的缝再大点就行了,到时候水能顺畅地流出去就不怕了。

    “把门拉开些,快!”夏夜此时嗓门都尖了起来,好像蛇毒什么的都不存在了似的。

    银面人也知道情势凶险,只见他扎稳马步,运了运气,掰住刚打开一指宽细缝的石门,用力往自己的方向拉,就听石门发出艰涩的‘咔咔’声,慢慢地被拉开手掌大的缺口,水立即迫不及待地泄了出去,夏夜感觉水位很明显的往下退去。

    终于,石门自动地徐徐打了开来。

    夏夜舒了口气,他们总算是安全了,但她也因为透支了太多的气力,倒了下去。

    银面人连忙背起了夏夜,不待石门完全打开,就挤了出去,一阵带着凉意的夜风,吹得浑身湿答答的夏夜,不由得打起了寒战,头开始晕呼呼的。

    “很快便出去了。”银面人刚安慰了夏夜一句,就听到从不远处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声音。

    “锁麟塔出事了。”

    “快,快,这边。”

    银面人赶紧带着夏夜逃离了假山,钻进了近旁树木丛里,把树枝撞得‘沙沙’做响。

    “在这里!这里有人!”

    他们竟很快被人发现了,银面人闷声不响,背着夏夜狂奔,不一会来到了刚才翻墙而入的地方,只是身后的追喊声已然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