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联上
树干上每一缕纹路上都泛起莹莹的绿光,光芒从他的指缝渗出,直直渗入地底,往深处扩散开来。
树影婆娑,星光和月光交织洒在少年的身上。
姬嘉树死死盯着眼前的大树,心跳加速。
然而他的眼前光芒大盛,却唯独没有声音响起。
“抱月!”
姬嘉树急切地唤道, “抱月,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寂静的黑夜里,少年一声又一声地唤,直到声音嘶哑。
眼前树干上的莹光愈盛,林中吹起一阵清风,残留在枝干上的残雪被吹下, 一片片落到姬嘉树的身上。
然而他的耳边却依然是一片寂静, 毫无动静。
雪花在姬嘉树头顶上融化,冰冷的雪水顺着脖颈流入他的后背, 姬嘉树站在树前一动不动,觉得浑身上下都凉透了。
嗓子眼有些腥甜,他快要发不出声音了。
姬嘉树心中绝望之至,缓缓跪倒在树前,额头贴上冰凉的树干。
嗓子中只能发出最后一声嘶哑的气声。
“抱月?你听见我的声音了吗?”
就在这时,他额头下忽然传来一阵鼓动。
就像是有一颗小小的心脏在树皮下,忽然跳动了一下。
“抱月!?”
姬嘉树猛地抬起头来,震惊地望着眼前的树皮。
他耳边忽然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吸声,像是有人忽然从睡梦中惊醒。
一个熟悉的女声,在姬嘉树耳边响起。
“嘶……疼。”
……
……
漠北冻土之上,远远传来几声狼嚎。
“疼!”
黑暗的帐篷中,嬴抱月捂着胸口猛地从地铺上坐起。
她额头冷汗直冒,呼吸急促。
“你怎么了?”
靠坐在她床前抱着剑正打瞌睡的慕容恒也猛地被惊醒,他揉了揉眼睛,连忙用剑捅了捅身边快要熄灭的火堆。
燃起的火光照亮了嬴抱月苍白的侧脸,她此时连嘴唇都白得吓人。
“殿下,你怎么了?”
慕容恒吓了一跳, 但嬴抱月只是捂着胸口不说话, 汗珠成串地从她下颚滚下。
“殿下?”
慕容恒手足无措,伸手拍着嬴抱月的后背,“你哪里痛么?”
“我……”
嬴抱月喘着气用双手捂上自己的额头,“好像有人在我的脑袋里说话。”
“说话?”
慕容恒愕然,“说什么?”
“我听不清清……”
嬴抱月死死抵着自己的脑袋,她刚刚的感觉就像是有把刀忽然在她脑子里刺了一下,又像是有锤子在砸她的太阳穴。
“抱……”
就在这时,那个声音又响起了,模糊得就像是破损的磁带,急切又嘶哑。
每响起一次,嬴抱月的脑中就像被针扎一般。
但同时,她又觉得这种感觉有些熟悉。
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她脑子里乱窜,却找不到出口。
难道说……
嬴抱月猛地睁大双眼,“嘉树,是嘉树吗?”
好像有人在冥冥中呼唤着她,但那个呼唤她这边却无法很好地接收到。
“嘉……树……”
有模模糊糊的声音从树干中传出,姬嘉树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住了。
“抱月!”
他拼命从嗓子里中挤出声音,但不知为何,他一呼唤,树干那边女子的声音却倏然变得更加痛苦了起来。
“疼……”
疼?
模模糊糊的声音响起,姬嘉树如同置身冰窖,“抱月,你有哪里疼吗?”
“抱月?”
就在这时一个惊讶的男声忽然从他背后响起,姬嘉树猛地转过头,发现李稷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林中,正愕然看着他面前的这棵树。
“阿……稷?”
嬴抱月的声音模模糊糊从树干中传来,但她的声音此时听上去更痛苦了。
“不行……”
“没有……树……”
啪的一声,嬴抱月的声音忽然戛然而止。
树干上的光芒全部消失。
姬嘉树站在冰冷的大树前,呆呆注视着面前的黑暗。
……
……
“哈、哈……”
嬴抱月坐在床铺上,浑身已经被冷汗所浸湿。
她剧烈地喘着气,脸色渐渐回缓过来。
“殿下,刚刚那是?”
慕容恒伸手扶住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我也说不清楚,”嬴抱月平复着急促的呼吸,苦笑一声,“我听见了嘉树和阿稷的声音。”
如果她没有猜错,姬嘉树刚刚应该是在尝试用过去呼唤“腾蛇”的方式俩呼唤她。
可为什么他们没有顺利地联系上,她整个人还如此痛苦呢?
嬴抱月抱紧自己的身体,忽然想起她刚刚整个人痛到极致时下意识说出的话。
“没有树?”
嬴抱月忽然浑身一个激灵,看向扶着她的慕容恒,“慕容恒,这附近有树吗?”
“树?”
慕容恒愣了愣,摇头,“没有。”
漠北是全西戎最荒凉寒冷的地方,这里除了荒草和冻土之外,一望无垠,什么都没有。
当然也就没有树。
“没有?”
嬴抱月呆了呆,“一棵都没有?”
“至少我在牧羊的过程中从未见到过,”慕容恒使劲回忆着,“嗯,果然一棵都没有。”
嬴抱月沉默了。
她明白为什么姬嘉树联系不上她了。
树联网树联网,至少两边都需要有树存在。
可偏偏西戎草原是山海大陆上树木最少的地方,她目前所处的漠北草原,更是一棵树都没有。
换句话说,她这里是圈外。
刚刚她能听见姬嘉树和李稷的声音,近乎于奇迹,是姬嘉树锲而不舍的呼唤换来的奇迹。
但嬴抱月有种预感,之后她应该很难再听到那两人的声音了。
只可惜她刚刚没来得及告诉他们她在哪。
嬴抱月低头沉默了一会儿,看向慕容恒,“这附近没有树的话,你知道哪里有树吗?”
“唔……那至少要到漠中,”慕容恒沉吟道,“至少我以前在白狼王庭附近是见到过树的。”
原来如此。
嬴抱月低头思考了一下,看来她不往南边去,就很难和姬嘉树他们联系上。
“慕容恒,你认得去白狼王庭的路吗?”
“你要做什么?”
慕容恒被吓了一跳。
白狼王庭,顾名思义是白狼王所住的地方。
西戎的王族和重要人物都集中在那个地方,某种意义上,白狼王庭相当于长城内六国的都城。
西戎王族中有规定,每名翟王都需要将嫡长子送到白狼王庭居住,没有嫡长子的翟王则本人一个月中有半个月都需要住在白狼王庭中。
故而之前慕容恒跟着淳于夜,也曾在白狼王庭中居住过。
那是全西戎最富庶的地方,同时也是全西戎最危险的地方。
“慕容恒,”嬴抱月看向他的眼睛,“我想去白狼王庭。”
“你疯了!”
慕容恒脱口而出,“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