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102分节

第二百五十五章 相见

    夜风卷起点点残花,落在白衣公子的衣衫之上。

    三人定定看着站在路边的人。

    姬嘉树没想到,就在他们众人遍寻嬴抱月不见时,一位突然出现在路边的陌生公子却为他们指了方向。

    看着伸手为他们指路的白衣公子,慕容飞澜直直望着他不言不语,像是变成了一座雕像,李稷和姬嘉树对视一眼,都从各自的眼中看出了疑问。

    这个男子不是他们之前见过的任何一位参加中阶大典的修行者,在这样的情况下,岛上突兀地出现一个人,显然十分可疑。

    甚至可以说十分的不合理。

    李稷定定注视着眼前人,逍遥岛是一座荒岛,据他所知比云雾森林还要荒凉,根本不可能有活人能长久地住在这里。

    这个人,真的是人吗?

    但奇异的是,纵然出现的蹊跷,这个男子通身的气派却很难让人产生怀疑。他就这么站在月光下,就能让人联想起很多美好的事物,比如明月,比如清风。

    光明磊落,清风霁月。

    更重要的是,他全身上下没有丝毫杀气,境界也并不高,足以让修行者放下警惕。

    “阁下是?”姬嘉树走上前,向白衣公子行了一礼,“请问您是有看见我未婚妻吗?”

    听到“未婚妻”三字,白衣公子眸光微微动了动,袖子下手指缓缓攥紧,但一切最终都变为他唇角寂寥的微笑。

    “嗯,”他点了点头,“我知道她在哪。”

    “跟我来,”白衣公子再次指了指他之前指着的那个方向,转身往那里走去,姬嘉树犹豫了一瞬,这时他身后响起脚步声。

    却是之前愣在原地的慕容飞澜,他几乎是毫不犹豫跟在了白衣公子的身后,李稷也紧随其后。

    “相信他吧,”慕容飞澜经过姬嘉树的身边,停住脚步轻声开口,“他可以相信。”

    如果他都不值得相信,这世上也没有值得相信的人了。

    姬嘉树心中有太多疑问,但境界最高的李稷也跟在其后,证明这个白衣公子并不危险。

    三人跟着白衣公子身后,向着一条偏僻狭窄的小路行去。在这座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岛屿之上,他们此举显然是冒着极大的风险,甚至可能被带入设计好的陷阱,但前方带路的那个有如谪仙一般的人,却很难让人心中产生不安。

    周围极为安静,只有四人的身体擦过林木的唰唰声。

    头顶上的月光皎洁如水,撒在四人的身上,李稷定定看着最前方的白衣公子在月光下的影子,眸光微深。

    “昭华,你觉得他是……”姬嘉树侧目看了李稷一眼,犹豫着开口。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幻影,”李稷开口道,姬嘉树闻言头皮发麻。

    毕竟之前经历了那般让人心志动摇的幻境,看到这样突兀出现在面前的人,都会有所怀疑。

    “但后来,我发现你们都能看见他,”李稷道,“所以他不是幻影。”

    幻影是根据每个人的记忆而生,不可能同时被几个人一起看见。

    可他不是幻影,又是什么呢?

    李稷注视着前方气质高华的男子,如果在中阶大典的修行者有这样一个人,定然会让人印象深刻,但他的记忆里并没有。

    这个人,是谁?

    李稷和姬嘉树在后面轻声交谈,白衣公子却只是顺着林间小道一路前行,他的脚步平缓而笃定,只偶尔回头确认他们都跟上来了。

    走出狭窄的小径,众人眼前霍然开朗,眼前居然出现了一片山谷。

    “这里居然有山谷?”姬嘉树一怔,他们之前搜寻了大半个岛屿,都没见到这片山谷。

    “藏在这条小径后,不容易被发现,”白衣公子笑了笑道,他微微抬起头,听着远方传来的脚步,“不过好像已经有其他人发现了。”

    他指了指山谷内的岩壁,轻声开口,“你们要找的人,就在岩壁之后。”

    姬嘉树眸光一亮,正要往前走,却被李稷拉住。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李稷走到白衣公子身边,轻声问道。

    白衣公子盯着他脸上的面具,顿了顿微笑道,“如果要叫的话,可以叫我苏公子。”

    “苏公子,”李稷看着在月光下浅笑温润如玉的男人,沉默了一瞬问道,“公子以前和抱……和前秦公主熟识?”

    “嗯,我认识她,”白衣公子笑了,“阁下可以放心,她是我的故人,我不会伤害她的。”

    “故人……”李稷闻声心脏忽然颤抖了一下,他定了定心神,凝视着男人的侧脸轻声道,“既然阁下知道她在哪里,为什么不亲自把她带出来,却要来找我们过来呢?”

    原本心情急切的姬嘉树闻言一怔,经过李稷提醒,他也顿时意识到了男人话语中的矛盾。

    他实在是关心则乱了,连这么大的破绽没意识到。

    是啊,如果此人知道嬴抱月在哪里,为什么他不去带她出来,却要带他们来这里?

    然而两人没想到,听到他们的质疑,白衣男子反而笑了。

    “真是个警惕性强的修行者,”男人静静端详着李稷脸上的面具,“难道你以前被同样的事情骗过吗?”

    李稷瞳孔微微收缩。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我之所以找你们来……”

    白衣公子向山石后走去,在山石后站定,专注地凝视着前面一个方向,他轻声开口,声音如烟如雾。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却带着少年们听不懂的情绪。

    “我之所以找你们来,是因为她听不见我的声音。”

    他的声音传不到她的耳中,他的身躯再也不能触碰她。

    “我之所以找你们,是因为我还有事情想拜托你们,”男人站在青石后回过头来,“你们要保护好她啊,因为除了她以外的东西,她都会保护好的。”

    她唯独不懂得保护自己。

    姬嘉树李稷和慕容飞澜听到这句话都微微怔住,双脚不由得随着他向前绕过去青石,顺着男人视线所及的方向抬眸望去。

    嬴抱月正坐在青石后的路边,她的面前有个被扎碎的花丛,花丛已然粉碎,但她却双眼紧闭,浑身上下都被汗水浸透,脸上完全失去了血色。

    李稷和姬嘉树瞳孔微缩,为什么花丛已碎,她却依旧没有苏醒?

    “抱月!”姬嘉树失声叫道,向靠在路边的少女冲去,李稷向她伸出手,其真元也先一步到达了嬴抱月的身边。

    就在两人的声音响起之时,靠在路边昏迷的嬴抱月眼睫闪了闪,睁开了眼睛。

    慕容飞澜却没有跑过去,而是留在白衣男子的身边,神情复杂地看向他的侧脸。

    “你……”

    不等他说完,山谷中响起少女微弱的声音。

    “嘉树?阿稷?”

    嬴抱月缓缓睁开双眼,看着向她跑来的姬嘉树和李稷,脸上露出一个笑容。

    然而下一刻,她的所有神情凝固了,她一点点地睁大眼睛,死死地看着站在慕容飞澜身边的白衣男子。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夙愿

    察觉到地上少女的视线,白衣男子温柔地微笑着看了过去,笑得没有一丝破绽,永远只将最好的一面留给她,然而慕容飞澜低下头,发现那个人在宽袍大袖中的手已经死死握成了拳。

    看着这一幕,慕容飞澜心中百感交集。

    他退后一步,将空间让给眼前穿越时空和生死的两人。

    月光下,两人就这样对视着。

    姬嘉树和李稷不明就里,但此时也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

    “抱月,你……”

    李稷看着眼前将嘴唇咬出血的少女,她的眼中除了震惊和难以置信,还有难以掩饰的悲伤和愧疚。

    “我……原来还没有醒来吗?”嬴抱月轻声开口。

    李稷睁大眼睛,在看到这个男人后她居然以为她还身处幻境之中?

    她在幻境中到底看到了什么?

    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身着白衣的男子没有说话,只是站在不远处温柔地看着她。

    看着他和梦中不一样的模样,嬴抱月愣了愣,眼睛缓缓地睁大了。

    她看向地上散乱的花丛,握着剑的手有一瞬颤抖,“我……我……”

    她都干了些什么?

    她为了给自己脱罪,居然又产生了幻觉了吗?

    他还会原谅她的幻觉吗?

    李稷和姬嘉树心头微震,他们还是第一次看见嬴抱月握剑的时候会颤抖,眼前的少女心神都像是受到了重创,全靠意志才将自己拼凑在了一起。

    “抱月,”姬嘉树握住她的肩膀,看向白衣男子,“你怎么了?他是你什么人吗?”

    “他?”嬴抱月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抬头看他,“你能看见他?”

    “就是他带我们找到你的,”李稷站在一边静静开口,看向见到嬴抱月后却变得沉默的白衣公子,“他说他是你的故人,你认识他吗?”

    “我……”嬴抱月拄着剑缓缓起身,定定看着不远处的人。

    所有人都能看见的人,他不是幻影。

    这可能吗?这是真的吗?

    她连眼睛都不敢眨,生怕她眨眼,他就会站在那里融化消失,从这个世上再一次消失。

    姬嘉树第一次看见她脸上露出这样的神情,心中升起巨大的疑问,这个白衣男子到底是谁?

    啪嗒一声。

    剑掉在地上的声音传来。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坠落声打破了山谷间的寂静,姬嘉树抬起头,看见有两人从草丛中走出,正是之前在这附近结伴搜寻的嬴珣和归辰。

    “赢继子?归辰?你们也找到这了?”姬嘉树道,他想起之前这位白衣男子说这地方也被其他人发现了,看来是听见了嬴珣和归辰向这里走来的脚步声。

    姬嘉树向两人打招呼,却发现嬴珣不闻不问,像是脚底生根般站在原地,只是死死盯着站在慕容飞澜身边的白衣男人。

    姬嘉树看向躺在地上的长剑,那正是嬴珣的剑。

    嬴珣在看到白衣男子的瞬间,拿在手上的长剑都被惊得掉落,直愣愣地看着他们身边的那个人影。

    看着嬴珣的眼神,姬嘉树心中腾起异样,而就在这时他的目光落在嬴珣脸上,心头一跳。

    他终于明白了他第一次看到白衣男子时感到的眼熟来自何处。

    嬴珣的容貌和这位白衣男子居然有三分相似!

    说实话并不是非常相像,姬嘉树从小就听他母亲说嬴珣长得更像她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姨母。正因他和嬴珣都是南楚叶氏女之子,他也更像母亲,所以他知道叶氏族人的容貌特征,而如果去掉这些,嬴珣的某些特征和眼前的白衣男子,居然惊人的相似,就宛如……

    宛如……

    注意到嬴珣的视线,白衣男子转过身看向他,脸上露出一个复杂的笑容。

    “你长大了呀。”

    嬴珣呆呆地看着他,失神地张了张嘴,“父……”

    然而没等他唤出这个称呼,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的慕容飞澜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嬴珣没能说完这句话,然而姬嘉树心中却已经骤然腾起惊涛骇浪。

    父,父什么?

    父亲?

    父亲?!

    “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如果要叫的话,可以叫我苏公子。”

    白衣男子说过的话在他耳边响起,在姬嘉树耳边震如惊雷,他一点点转过头看向月光下笑意温柔的白衣男子。

    苏公子。

    嬴珣的父亲。

    太祖皇帝长子,嬴苏。

    怪不得他说他是嬴抱月的故人,说白了他们都是一家人,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

    但看着白衣男子凝视嬴抱月的眼神,姬嘉树却只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更重要的是。

    太祖皇帝长子不是应该已经……

    姬嘉树凝视着那个自称苏公子的男子,愕然开口,“您是……”

    “我说了,”白衣男子笑了笑,“你叫我苏公子就好。”

    “苏公子?”山谷中响起一声轻问,却是一直注视着他的嬴抱月轻声开口。

    嬴珣的那声没有说出口的称呼终于叫破了她心中隐秘的猜测,让一切都石破天惊。

    “嗯,”白衣公子看向她微微笑着,“你也想这么叫吗?”

    “好久不见,我的小阿月。”

    李稷之前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嬴抱月身上的伤势上,连嬴珣没说出口的话都没仔细听,然而就在这时,他忽然愣住了。

    啪嗒,啪嗒,啪嗒。

    因为就在白衣男子说出这句话时,有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嬴抱月的脸上滑落。

    月色下宛如珍珠一般,一颗颗砸落入地上的花丛。

    她是如此的悲伤,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李稷从未见过她如此流泪,更从未见过她如此撕心裂肺地流露出她的感情。

    “这是梦吗?”她问道。

    “在你的梦里,我应该只会无情地责备你吧?”

    男人轻声开口。

    “是我的错,因为我从来都没有告诉你。”

    告诉她,他远比她想象的更爱她。

    而如今,他要纠正他的错误,带走她的痛苦,这便是他无论生死都要实现的夙愿。

    “要道歉的人,一直都是我啊,阿月。”白衣男子凝视着她,轻声开口,“对不起。”

    “不要这么说。”

    嬴抱月死死地看着那个人,大颗的泪水从眼眶涌出。

    她扔下剑跌跌撞撞地跑向他,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然而下一刻,那个人半透明的身体拂过她的脸庞。

第二百五十七章 陪伴

    嬴抱月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手臂,直直穿透了他的身躯。

    从空中划过。

    攫欝攫。她碰不到他。

    嬴抱月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看着和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男子。

    为什么?

    这一幕也震惊了周围的其他少年,所有人愕然看着嬴抱月的手臂穿过白衣公子的身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姬嘉树抓住了李稷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身体变得半透明的男人,“他之前明明……”

    之前此人领着他们穿过小径的时候,他看的清楚,此人身体是凝实的,甚至能挡开路边的树枝,怎么看都是一个活人,否则他和李稷早就察觉了此人的不对劲。

    李稷定定凝视着站在嬴抱月面前的男子,下一刻他察觉了什么,猛然看向天边挂着月亮。

    月亮果然已经开始西沉,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

    忘川之下,彼岸之上,光影变幻,人世交错。

    原本在夜色之下微微交错的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在天亮之时将重新分开。

    这个光怪陆离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李稷忽然明白了这个在月夜中出现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天就要亮了啊,”嬴苏抬起头,看向天边升起朝阳,他的身体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但他脸上却没有遗憾,看向面前少女温柔地开口,“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要这样,”嬴抱月向他伸出手,双手中在空气中徒劳地挥动,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宛如指间砂,怎么都抓不住。

    嬴抱月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手臂,直直穿透了他的身躯。

    从空中划过。

    她碰不到他。

    嬴抱月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看着和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男子。

    为什么?

    这一幕也震惊了周围的其他少年,所有人愕然看着嬴抱月的手臂穿过白衣公子的身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姬嘉树抓住了李稷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身体变得半透明的男人,“他之前明明……”

    之前此人领着他们穿过小径的时候,他看的清楚,此人身体是凝实的,甚至能挡开路边的树枝,怎么看都是一个活人,否则他和李稷早就察觉了此人的不对劲。

    李稷定定凝视着站在嬴抱月面前的男子,下一刻他察觉了什么,猛然看向天边挂着月亮。

    月亮果然已经开始西沉,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

    忘川之下,彼岸之上,光影变幻,人世交错。

    原本在夜色之下微微交错的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在天亮之时将重新分开。

    这个光怪陆离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李稷忽然明白了这个在月夜中出现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夜晚就要结束了。嬴抱月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手臂,直直穿透了他的身躯。

    从空中划过。

    她碰不到他。

    嬴抱月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看着和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男子。

    为什么?

    这一幕也震惊了周围的其他少年,所有人愕然看着嬴抱月的手臂穿过白衣公子的身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姬嘉树抓住了李稷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身体变得半透明的男人,“他之前明明……”

    之前此人领着他们穿过小径的时候,他看的清楚,此人身体是凝实的,甚至能挡开路边的树枝,怎么看都是一个活人,否则他和李稷早就察觉了此人的不对劲。

    巘戅戅。李稷定定凝视着站在嬴抱月面前的男子,下一刻他察觉了什么,猛然看向天边挂着月亮。

    月亮果然已经开始西沉,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

    忘川之下,彼岸之上,光影变幻,人世交错。

    原本在夜色之下微微交错的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在天亮之时将重新分开。

    这个光怪陆离的夜晚就要结束了。嬴抱月睁大眼睛,看着她的手臂,直直穿透了他的身躯。

    从空中划过。

    她碰不到他。

    嬴抱月怔怔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看着和她近在咫尺却无法触碰的男子。

    为什么?

    这一幕也震惊了周围的其他少年,所有人愕然看着嬴抱月的手臂穿过白衣公子的身躯,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姬嘉树抓住了李稷的手臂,难以置信地看着不远处身体变得半透明的男人,“他之前明明……”

    之前此人领着他们穿过小径的时候,他看的清楚,此人身体是凝实的,甚至能挡开路边的树枝,怎么看都是一个活人,否则他和李稷早就察觉了此人的不对劲。

    李稷定定凝视着站在嬴抱月面前的男子,下一刻他察觉了什么,猛然看向天边挂着月亮。

    月亮果然已经开始西沉,地平线上泛起鱼肚白。

    忘川之下,彼岸之上,光影变幻,人世交错。

    原本在夜色之下微微交错的两个世界的分界线,在天亮之时将重新分开。

    这个光怪陆离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李稷忽然明白了这个在月夜中出现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天就要亮了啊,”嬴苏抬起头,看向天边升起朝阳,他的身体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但他脸上却没有遗憾,看向面前少女温柔地开口,“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要这样,”嬴抱月向他伸出手,双手中在空气中徒劳地挥动,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宛如指间砂,怎么都抓不住。

    李稷忽然明白了这个在月夜中出现的男人的真实身份。

    充满着不可思议的夜晚就要结束了。

    “天就要亮了啊,”嬴苏抬起头,看向天边升起朝阳,他的身体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但他脸上却没有遗憾,看向面前少女温柔地开口,“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要这样,”嬴抱月向他伸出手,双手中在空气中徒劳地挥动,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宛如指间砂,怎么都抓不住。

    “天就要亮了啊,”嬴苏抬起头,看向天边升起朝阳,他的身体在晨光中渐渐变得透明,但他脸上却没有遗憾,看向面前少女温柔地开口,“看来我的时间不多了。”

    “不,不要这样,”嬴抱月向他伸出手,双手中在空气中徒劳地挥动,却只能一次又一次穿过他的身体。

    宛如指间砂,怎么都抓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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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八章 不弃

    慕容飞澜在一边闻言瞪大眼睛,他没想到平素温和的好友,居然会说出如此强势的一句话,简直像是在威胁站在他面前的少女。

    “嬴苏,你……”嬴抱月怔怔看着面前的男人,“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你每次想起我的时候,只有你梦境中的那般愧疚和痛苦的话,那我宁可你忘了我,”嬴苏伸出手,微微探向她的后脑,“有些事情不需要记得那么清楚。”

    “不,”嬴抱月退后一步,愕然捂住了自己脑袋,她虽不知道这个状态下的他能做到什么,但男人话语中的决意还是吓到了她。

    她已经失去一部分记忆了,不想再失去了。

    “吓到了?”嬴苏收回手,无奈地微笑,“过来。”

    “我……”嬴抱月咬紧了唇,眼神逐渐变得清明,她定定看着不远处的男人,再一次走近他,但眸光已经变得和他一般坚定。

    “这是我的记忆,没有其他人可以做主,”她轻声开口,“你也一样。”

    再痛再苦,她也绝不会放手。

    然而听到少女决绝的话语,身体边缘逐渐模糊的男子却笑了。

    “嗯,”嬴苏露出一个真心的微笑,“这才是我认识的小阿月。”

    直面痛苦,永不退缩,比任何人都要坚强,比任何人都要温柔。

    但她的这份温柔,有时却会压垮她。

    所以他不得不逼迫她,哪怕冒着魂飞魄散的危险,也要让她拥有面对这份愧疚的勇气。

    但她远比他想象的更加强大,恐怕已经自己找到了面对这一切的道路。

    “嬴苏,”嬴抱月看着他轻声开口,“我不会忘记的。”

    即便记忆之中有着可怕的事实,她也不会放弃她任何一丝记忆。

    “你总是会选择最艰难的道路啊,”嬴苏看着她,眼中有着化不开的情绪,“知道吗?我其实不是没有想过强迫你选择轻松的路。”

    不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这种想法都无数次在他脑海中浮现。

    她在十岁的时候,原本就能一直留在阿房宫,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她却没有那么做。

    他远没有她想象的那般好,他也曾自私过,卑劣过,决不是一个好人。

    在她去永夜长城的时候,他想过去求父皇,剥夺她的兵权,让她留在他的身边,在他决心娶她的时候,他也想过将来将她藏在后宫中,他不会再娶任何人,只愿将这世上最尊贵的一切都给她。

    然而这一切的想法,却只从他的心底拂过,从没有停留。

    因为他爱上的,不是后宫中的金丝雀,而是那个永远会选择最艰难道路的她啊。

    他可以在幻境中消除她的记忆,让她不再终生困于对他的梦魇,但那样的她,却也不再是她。

    “如果想留下这些记忆,你知道该怎么做吧?”嬴苏望着面前神情坚定的少女,微微笑着唤道,“我的神女大人。”

    “嗯,”嬴抱月耳根微微发烫,但她还是笑着点头。

    “我是时候,该站起来了。”

    她不能一辈子就这样软弱地躲在梦境里,也不能一辈子困于过去无法自拔,更不能让他即便离去都不能安心。

    她不想放弃她对他的记忆,唯有不再让他担心,唯有坚强地走出这一切。

    看着他在日光中一点一滴消失,她很想哭,但她知道,她不能再哭。

    她上辈子没有做到的,但这辈子,她想笑着送他离开。

    “想哭的时候就哭吧,”嬴苏用已经快消失的手拂过她的脸颊,“但阿月,眼泪不适合你啊。”

    不适合她的啊。

    “嗯,”嬴抱月点头,双手攥紧在胸前,泪珠从她脸上滑过,但她微笑着开口,“下不为例,你明日能看到的,就是坚强的少司命了。”

    她希望在他的心里,她永远是这样一幅没心没肺的模样。

    “少司命,”嬴苏微微地笑了,“这个封号真好听。”

    在一点点射来的晨光中,他看着模样依旧如他记忆中般年幼的少女一点点挺直身躯,在朝阳中挺胸抬头,坚毅如一把长剑,像是再也不会被任何事物所打倒。

    嬴苏温柔地看着少女纤细的身躯,眼中有着疼惜,但更多的是骄傲。

    “是啊,你该站起来了,”他认真地凝视着她,“还有很多人在等着你。”

    男人微微的笑了,“不要把所有的感情都留在我这个死人身上。”

    “别这么说,”嬴抱月摇头,“你再这么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好,我不说了,”嬴苏笑起来,“你能记住我,我很高兴。”

    能遇见她,他真的很高兴。

    男人的身躯在日光中一点点融化,慕容飞澜看着这一幕,愕然睁大眼睛,险些维持不住屏障,他猛地上前一步,“嬴苏!”

    快要消失的男人在半空中看向他,微微一笑,“飞澜,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以后,恐怕还是要辛苦你。”

    之前顾忌到周围的其他人,他没有唤出他的名字,但慕容飞澜却已经无法抑制自己的泪水。

    “真是个可恶的家伙,”他看着嬴苏一字一顿道,“你是想累死我吗?”

    但慕容飞澜一边骂着一边站直身躯,向白衣男子行了一礼,“我会尽其所能。”

    谁叫他们是朋友呢?

    而就在这时,他发现嬴苏抬起头看向了他身后的嬴珣。

    “父……”嬴珣浑身一震,颤抖地张了张口,却不知说些什么。

    “对不起,”嬴苏轻声开口,“我有太多对不起你的地方,你有什么都可以怨我。”

    所以,不能怨她吗?

    “我……”嬴珣看着快要消失的这个人,心中乱成一团,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恨他的,没想到真的见到这个人,却最终说不出一句话。

    “你以后恐怕会遇到难以抉择的事,”嬴苏凝视着嬴珣,又看向嬴抱月,“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答应我,去问问她吧。”

    说完这句话,男人的身体在朝阳中缓缓化为透明。

    “啊!”嬴珣脸上的泪水汩汩流下,猛地扑上前来。

    但他只撞上嬴抱月的肩膀,嬴抱月被撞得后退一步,但她没有再动,只是看向半空中那个男人最后消失的那双眼睛,他最后的目光停留在她的脸上,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长久地停留在她的耳边。

    “小阿月,要幸福啊。”

    “我会永远,留在你的身边。”

第二百五十九章 征途

    寂静的林间,只能听见少年的哭泣声。

    天色已经大亮,山谷中已经完全失去了那个言笑晏晏的白衣公子的身影,在他曾经站立过的地方,嬴珣趴在地上失声哭泣着。

    然而他身边的少女,却再也没掉一滴眼泪。

    她的眼泪像是都在夜晚中掉完了,怀中的少年放声哭泣着,嬴抱月抱着他的肩膀,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仰着头看着天边的朝阳。

    姬嘉树等人站在一边看着一幕,神情也有些恍惚。

    那位白衣男子出现得突然,消失得也突然,音容笑貌却留给人难以磨灭的印象,通过嬴珣的哭泣,在场的大部分人都猜出了此人的身份。

    因为慕容飞澜的屏障,在场众人并没听见他和嬴抱月说了什么,只是没想到这位公子和这位侄女说的话比儿子都要多,但想到他们和嬴抱月相识以来她的表现,众人又有些释然。

    她和她的父亲真的不是同一种人,简直像是嬴家祖坟冒烟才会出现的人物。

    那位公子也算是嬴氏百年一遇的明白人,也许是两位明白人惺惺相惜?

    不管怎么说也只能如此解释了。

    姬嘉树心中还有一种更可怕的猜测,但这个猜测过于骇人听闻,他将其藏在心底的角落,决心不再去触及。

    他只是定定看着安慰着自己堂兄的少女,这一幕让人有种错觉,那就是这两人的年纪像是反过来一般,明明嬴珣是兄长,此时的角色却完全反了过来。

    许是意识到了丢脸,在眼睁睁看着亲人消失的剧痛减缓之后,嬴珣的眼泪稍稍止住,察觉抱着自己的那双手臂,和抚摸着自己头发的那双手,他全身上下都僵住了。

    这是什么情况?

    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只觉得陷入了从小到大从未有过的混乱。

    因为屏障,他并没听见父亲太多的声音,但只消一个称呼,就够了。

    小阿月。

    虽然当年他年纪还小,但这个称呼仿佛烙入了他的骨血,他只听他的父亲如此唤过一个人。

    哪怕拥有同样的名字,但他的父亲也绝不会这么叫他的某位堂妹。

    会让他父亲不惜一切地出现,温柔地唤她阿月的,不论生死,不论别离,全天下只有一人。

    只有这个世间,独一无二,仅仅只有一人的那个人啊!

    嬴珣于少女的手臂中抬起头,僵硬地看向面前女子的眼睛。

    在这一刻,无数记忆从他脑海中涌现。

    “你怎么把脸弄得那么脏?”

    “堂兄,你的棋下得更好了。”

    “堂兄,你要认输?”

    “珣儿,听话!”

    无数画面在脑海中翻滚,嬴珣浑浑噩噩地抬起头,凝视着眼前少女的眼睛,渐渐将其和他记忆中的那双眼睛重合。

    “珣儿,”记忆里阿房宫中身着铠甲风尘仆仆的少女回过头,笑着向他弯下腰。

    “你怎么躲在这里,我从永夜长城给你带了好东西回来。”

    啊。

    嬴珣看着她,嘴唇缓缓地张开,看着他这个模样,慕容飞澜站在一边眼中露出一丝担忧。他正考虑着要不要再一次捂住这小子的嘴,却只见嬴抱月抬起一根手指,抵住了嬴珣的唇。

    “什么都不要说。”

    少女的脸上还带着泪痕,但眸光清亮如溪,已经恢复了她之前参加中阶大典的神情,甚至更加清亮。

    知道她刚刚经历过什么的慕容飞澜微微睁大眼睛,她振作起来的速度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嬴珣还尚在混乱中,这个少女却如她所言,已经站了起来。

    从身到心,都站了起来。

    不仅神智恢复清明,她像是卸去了身上的重担,整个人都神清骨秀,身上的气息都为之一振。

    像是沙漠中开出的纯白的花朵,又像是暴雨之后升起的朗朗明月。

    再无一丝阴霾。

    慕容飞澜定定看着她,心中涌动着难以言喻的感情。

    嬴苏,这就是你想要看到的吗?

    这是那个男人所希望的,而也只有以那个少女的聪慧和坚强才能做到的。

    嬴抱月注视着嬴珣的眼睛,轻声开口,“堂哥,我知道你现在很混乱,但有什么事我们回去再说,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听到“堂哥”两个字嬴珣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推开了身前的嬴抱月。

    “嘛,是会有这个反应呢,”嬴抱月被推了一把也不恼,苦笑地看着他,嬴苏这么来了一遭,嬴珣没被吓死就不错了,只可惜她现在没时间好好安抚他。

    下一刻,嬴抱月从原地消失了。

    她猛地站起身来,捡回了她之前丢下的剑。

    “对不起,”她看着手上染着花汁的落日剑,轻声道歉,“我再也不会丢下你。”

    眼泪不适合她,她要握着剑,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嘉树,你们刚刚是从西边来的?”嬴抱月回头看向姬嘉树。

    “嗯?对,”姬嘉树愣愣道,她的状态恢复得实在是太快,让他猝不及防。

    但稍稍思考他就知道她在问什么,他沉声道,“西边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地方。”

    嬴抱月看向李稷。

    “东边也没有,”李稷道。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东吴国师应该是把信物都集中放在一个地方了,”嬴抱月道。

    她原本以为既然水战的最终目的是寻宝,那么信物应该四散在岛上让他们四处寻找,但上了岛后她才明白,这场试炼的主要目的是让修行者突破自己造出的幻境,检验各自的心志。

    这才是符合常理的考察方式,也是那个皇帝设立考验的风格,毕竟光是密林寻宝这种游戏让小孩子来做也行,实在没必要让一群修行者大张旗鼓来搞这些。

    重点的关卡应当是之前的花海,找到信物不过是为了确认经历了花海后他们还保有神智。

    “既然东边和西边都没有痕迹,那么就只剩下南边和北边了,”嬴抱月道,“我在被卷入花海前,似乎看见了南边有一片形状奇特的礁石,恐怕……”

    正说着,她瞳孔一缩,猛地看向一边的花丛,“什么人!?”

    “还是这么敏锐啊。”

    山谷间响起一个少年的声音,只见一个戴着修罗面具的人从花丛中走出,一双碧瞳缓缓看向嬴抱月。

第二百六十章 定音

    “赫连晏!”

    姬嘉树等人神色大变,唰的一声纷纷拔剑出鞘,指向从花丛中出现的那个人。

    西戎少年的肩膀上还带着之前在沙滩上和他们厮杀出的血痕,姬嘉树胸口起伏,看向他的身后,却意外发现他身边没有其他西戎人。

    这个发现让姬嘉树心感异样,但也多少松了口气。

    “你站在那多久了?”李稷也拔出了巨阙剑,看着他冷冷问道。

    “故人相见,昭华你不该是先叙叙旧么?”赫连晏今日所戴的修罗面具只覆盖了鼻梁以上的部分,露出的嘴角边腾起一抹笑意,被数人用剑指着,他却依旧不慌不乱。

    “他并没有站多久,”嬴抱月道,少年们都被赫连晏激起了火气,但她神情却依然平静。

    虽然在这样一个时机,赫连晏出现在此地的确挺惊悚的,也不知之前的画面他看到了多少,但她相信嬴苏的谨慎,至少在他消失之前,赫连晏是绝对不在此地的。

    况且……

    嬴抱月微微偏开目光,看向碧瞳少年的耳垂。

    赫连晏侧身一步,“公主殿下在看些什么?在下是孤身一人前来,不用那么警惕。”

    不警惕你才有鬼。

    虽然今日赫连晏露了半边脸,但嬴抱月早就知道这人是面具套面具,根本看不清真正的皮肤,但她敏锐地在赫连晏露出的耳垂边发现了一抹苍白。

    她顿时了然。

    “赫连公子恐怕不是孤身一人前来的吧,”嬴抱月笑了笑道,“是醒来后就剩自己一人了吧。”

    赫连晏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嬴抱月也有些意外。

    虽然之前她被卷入花海失去神智,但她能隐约察觉到这里是花海的最深处。

    换言之,也是幻境的最深处。

    恐怕执念越深,被卷入得也就越深。

    看赫连晏的脸色,他居然也被卷入了差不多的深度。

    按嬴抱月以往和西戎人打交道的经验,西戎人虽然狡诈,但大部分还偏向思维简单四肢发达的路子,比起人性更多的是兽性,有着根本不会有负罪感的掠夺价值观。

    某种意义上也算是心志坚定了。

    所以西戎人应当是能最快从幻境中脱身的一批人,却没想到赫连晏独树一帜,居然被卷到了这里,此时才从幻境中脱身。

    此人到底有什么样的过往?

    还是说,他到底做了多大的恶?

    “赫连公子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嬴抱月问道。

    赫连晏的碧瞳定定注视着她,下一刻眯眼一笑,“你对我很好奇?”

    “你想多了,”嬴抱月转身,“不过既然苏醒了,我们都是要找信物的人,赫连公子在一边偷听不好吧?”

    “如果我一定要听呢?”赫连晏笑了笑,握紧了腰边的弯刀。

    嬴抱月握剑一甩,鲜红的花汁溅于地上,“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李稷姬嘉树等人包括地上的嬴珣都爬起身来,执剑围到了嬴抱月身边,众人心中并无慌乱,只是庆幸之前一直集体行动。

    不管赫连晏有多大本事,一对多绝无胜算。

    赫连晏握着腰边弯刀的手指微动,淡淡凝视着在少女身边聚集起来的众人。

    “不知道的,还以为如今是初阶大典的众人战呢,”他微微笑道。

    在各自为战的中阶大典里,这个女子居然还能聚集起这么多人。

    哪怕是他们以翟王率领的西戎队伍,之前因为私心,有不少勇士想提前拿到信物,获得更好的个人名次,险些发生内讧。

    各国继子也纷纷和身边人分开了,此时还能保持秩序的队伍,恐怕就只有北魏国师压着的北寒阁,还有……

    赫连晏定定看着嬴抱月。

    还有自发聚集在这个女子身边的人。

    “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在拿到信物之后,是否还能这样拿剑指着一个人,”赫连晏嘴角露出一丝深谙人心的笑意。

    在他看来,到了那个时候,为了谁能更快返回岸边,夺得此次水战的榜首,这群现在一致对外的少年人,肯定会拔剑各自相向。

    就正如之前长城内六国对待他们西戎一般,西戎强大时团结起来一致对外,但等西戎退却之时,还没等西戎做些什么,这些诸侯就狗咬狗一嘴毛了。

    “那是我们的事情,就不劳赫连公子操心了,”嬴抱月道,“你是要在这以一敌六战上一场呢,还是退后百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呢?”

    “好好好,”赫连晏笑嘻嘻地举起一只手,“你们中原有句话,叫作识时务者为俊杰,在下刚刚不过是来打个招呼,也该去寻我们的人。”

    少年碧莹莹的目光在嬴抱月脸上打了个转,转身消失在花丛中,丝毫不拖泥带水。

    “走了?”姬嘉树看着微微摆动的花丛。

    “没,”嬴抱月道,“退后了百步。”

    和她预估的一样,这也是赫连晏能让步的最大范围,他离开并不是因为惧怕他们这些人,而是判断和他们打上一场太浪费时间。

    她也是如此认为。

    与其和赫连晏以及他唤来的西戎人缠斗,不如先一步找到信物。

    “走吧,”嬴抱月道,“他要跟就跟。”

    以赫连晏的敏锐也能察觉到遗迹所在,百步的距离至少能保证他们这些人先一步拿到信物。

    “好,”姬嘉树也想通了,众人对视一眼,跟着嬴抱月飞速向岛南边前行。

    “子楚吗?和你弟弟快来!”

    “赵光,跑快点!”

    “飞星,你这一头草怎么回事?快滚过来!”

    一路上姬嘉树李稷和慕容飞澜等人呼朋唤友,总算将之前走散的熟人们也聚集了起来,看着众人一路往南边跑,陈子楚等人原本也是一脸懵逼,但等他们看见最前方奔跑着的那位少女,却都闭上了嘴。

    不管去哪,跟着她跑就对了!

    嬴抱月也的确没有让他们失望,众人很快到达了逍遥岛的南边,南面因为较为荒凉,都是一眼看到底的沙滩,且在风水上不符合青龙神向东的所在,之前大部分修行者都忽视了搜寻这个方向。

    “果然只有礁石啊,”陈子楚睁大眼睛,皱眉说道,“连个大点的洞口都没有。”

    南面最惹眼的就是一片巨大的礁石,但因为这个礁石乍一看没有什么足够容纳信物的孔洞,故而也不在搜寻范围内。

    “是啊,”嬴抱月道,“礁石怎么能没洞呢。”

    说完,她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陈子楚身边的陈子寒。

    “子寒,能麻烦你引一阵风来吗?”

    众人闻言一愣,但陈子寒出剑的速度比众人反应的速度快,嬴抱月一开口少年就骤然出剑。

    “风法第四剑,长风破浪。”

    海滩上顿时风沙大作,陈子楚被结结实实呛了一大口沙。

    同为风法者而言简直是耻辱,陈子楚猛地跳起来,“子寒你小子不会轻一点吗?你……”

    陈子楚的叫喊声在半截当中消失了,只是瞪大眼睛看向前方。

    所有人都定定看着眼前的画面。

    只因风沙落下,眼前的礁石已经不见原本的模样,原本松散的伪装彻底消失,一片巨大的遗迹,出现在众人面前。

    “就是这里,”嬴抱月上前一步,向众人回过头来,“一锤定音了。”

    ------题外话------

    脱胎换骨搞事业的月姐就是帅啊!

第二百六十一章 清晨

    没想到沙土下居然藏在这样一座建筑,少年们看着眼前的庞然大物,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抖落沙土的伪装,原本乱糟糟的礁石彻底变了个模样。

    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一座巨石搭成有些破败的石庙,视其破败的程度,将其称之为遗迹更为准确。

    石庙只剩下了个空壳,到处都是断壁残垣,唯有断裂的石柱上的浮雕,显示出此处原本的底蕴。

    “这里是……”

    姬嘉树怔怔开口,无论是在民间传说还是官方记录里,亡者海上逍遥岛都是一座荒岛,他怎么都没想到这样一座小岛上居然有座庙。

    “应当是原本在海上祭祀青龙神的神庙,”嬴抱月注视着石柱上的浮雕道,“传说青龙神能在海上庇护出海者平安归来。”

    而这座庙虽然勉强能看出是个庙,但搭建得较为简陋,里面的雕塑形态也十分朴拙,不像是出于官方之手。

    “这应当是路过的渔民自发建起的神庙,”赵光上前一步,注视着石柱上的雕像神情有些复杂。

    他以前听说过海上存在着原始的青龙神信仰,但一直以来都当成临海几个郡的郡守讨好朝廷的谎言。

    嬴抱月看着赵光的神情,知晓他身为东吴人为什么会意外。

    兽神的信仰虽然古来有之,但将各国信仰的兽神最终确定下来的是朝廷,故而八兽神的信仰是自上而下的。

    简言之,就是朝廷告诉百姓信仰哪个神,哪个国家的百姓就去信哪个。

    毕竟和修行者不同,寻常百姓是很难接触到八兽神的神启的,可能终生都看不到其存在,而国家会将神庙建遍全国,在其中塑起官方的塑像,告诉他们,这就是神。

    但如今这个破败的小庙中的塑像,却不是官方的模样,看上去虽然简陋不堪,却能看出一点点砸出它的人心中的感激。

    “我小的时候听长辈们说过,青龙神曾经多次在海上降下神迹,在风浪中庇护过往的渔船,哪怕是在衰弱沉睡后,都还屡屡有神启出现,”赵光站在庙外看着那些石像轻声开口。

    他原本以为只是传言,直到他看到这些遗迹。

    嬴抱月上辈子也听说这个传言,如今看来,居然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还真的是一位温柔的神灵大人。

    这也不怪在这么偏远的荒岛上都会出现民间自发建起的神庙。对于在海上讨生活的人而言,这就是真正的守护神。

    而这石庙为什么会破败,也不难猜测了。

    那就是从八年前开始,青龙神恐怕再也没在海上出现过。

    嬴抱月看着已经破败的神庙,神情也变得复杂,看了一侧的归辰一眼。

    她现在终于明白她在苏醒后,归辰说的那句全东吴的人都在追杀少司命的意思了。

    那样众望所归在民间拥有崇高威望的仁慈神灵就这么消失了,有嫌疑的少司命自然会成为众矢之的。

    虽然她不知是为什么背上了这个锅,但如果此事真的和她有关,不得不说她真的是罪过。

    嬴抱月走到石庙边,蹲下身抚摸了一下残破的石像。

    除了寻找腾蛇的翅膀,她也准备在修行的过程寻找青龙神的下落。

    对于青龙神的模样,她的印象并不深刻,但她也知道这位神灵在太祖皇帝的战争中几乎倾尽了全力,这其中有太祖皇帝嬴帝是水法者的关系,但更多应该也包含着那位神灵渴望天下安定的意志。

    这在神灵之中是非常难得的,因为神性不同于人性,对于古神而言,没有境界的人有如蝼蚁,大多不会在意其生死。

    不论是为了洗刷自己身上的罪名,还是为当年之事找到一个答案,她都要找到这位神灵。

    不过此时不是考虑这些时候,嬴抱月看向眼前已经崩塌成石宫的神庙,碎裂的石柱下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她走向那个洞口,打量着内部。

    “抱月?”

    身后传来姬嘉树担忧的声音,嬴抱月笑了笑回头,“没问题,都在里面。”

    众人一怔,随着嬴抱月走入那个洞口,发现内部居然别有洞天。

    有日光从上面的破洞内射入,而庙内的祭台上整齐地码着一排排木雕的青龙像,正是东方仪之前拿在手中给众人看过的信物。

    “居然真的都在这里……”被陈子寒拽到队伍中的姜元元看着这一幕睁大了眼睛。

    “嗯,”嬴抱月笑了笑,拿起一个放入怀中,向着石台上豪气地一挥手,“一人一个,大家都有!”

    这是真的大家都有啊……

    看着几百个木雕,随着她一起进来的少年们也根本不需要争抢,互相对视了一眼,都咧嘴笑起来。

    众人笑着走上前,各自拿起一个信物放入怀中。

    “接下来就是把这信物带回去,就算过了这关吧?”赵光现在真是无比庆幸自己跟对了人,但看着剩在石台上那么些木雕,他又犯了难。

    “可这剩下的信物怎么办?”他皱起眉头,“听说西戎人就跟在后面,不是也能很快就拿到信物?”

    况且石庙的伪装已经被陈子寒吹走,很快也能被其他国家的修行者发现,嬴抱月做的这些努力岂不是要便宜了别人?

    “要不,我们放把火把这些信物全烧了?”赵光蔫坏地笑了一下,提议道。

    “是个诱人的提案,但这些木雕是用铁木做的,烧不掉的哦,”嬴抱月悠悠道。

    “那怎么办?”赵光泄了气,将这些信物找别的地方藏起来又太费时间。

    “我有办法,不过的确是要用到火呢。”嬴抱月笑起来,招呼着拿好信物众人走出石庙。

    “真的就将这些信物放在这里?”站在石庙外,李稷看向她问道。

    即使不烧毁,但也有抛如大海等其他作法,而不是放在这里任人拿走。

    嬴抱月看着远处树林里远远出现的西戎人和其他国家修行者的身影,嘴角含笑,“相信我,有比藏起它们更好的作法。”

    “归辰,”她看向自己身边的火法者,“放一场盛大的烟火吧!”

    归辰一愣,这句话是他和她的暗号,是之前她教过他的逗归离开心的小戏法,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此时提起,但立刻照办。

    少年拔剑,巨大的火花顿时升上天空,虽然此时已是清晨,但依旧犹如信号弹一般引起全岛修行者的注意。

    “岛上的修行者听着!”少女的笑声传遍全岛。

    “水战的信物就在南边的石庙中,就在焰火的下方,所有人快来抢啊!”

第二百六十二章 竞泳

    伴随着照亮半边天空的火光,整座逍遥岛因为一个少女的声音震动了。

    “这是……”

    正在岛屿东边的树林里寻找的孟施直起身来,看向身边的莫华。

    “是前秦公主的声音,”莫华道,“那个方向……”

    “是岛的南边,但我记得那个方向应该只有礁石,”孟施皱起眉头,“石庙是……”

    “难道那片礁石就是石庙,原本的模样不过是伪装?”

    孟施和莫华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恍然大悟。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

    ……

    “圣女,这是……”

    岛的西边,围绕在许冰清身边的北寒阁弟子听到那个声音纷纷抬起了头,他们已经找寻许久没有结果,闻言神情摇摆不定,。

    “恐怕又是那个女人在妖言惑众,”一直没找到信物,许冰清神情也异常烦躁,听到那个声音更加烦躁,“估计又是在南边布下了什么陷阱!”

    然而她话音落下,队伍中却响起一声轻笑。

    “拓跋寻!”许冰清胸口起伏一声怒喝,“你笑什么!”

    “我觉得她说的那个方向应该没错,”被贺兰承搀扶着的拓跋寻笑了笑道,“听阿承说火光在南边亮起,那里的确是个盲点,也许真的藏在那。”

    伴随着照亮半边天空的火光,整座逍遥岛因为一个少女的声音震动了。

    “这是……”

    正在岛屿东边的树林里寻找的孟施直起身来,看向身边的莫华。

    “是前秦公主的声音,”莫华道,“那个方向……”

    “是岛的南边,但我记得那个方向应该只有礁石,”孟施皱起眉头,“石庙是……”

    “难道那片礁石就是石庙,原本的模样不过是伪装?”

    孟施和莫华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恍然大悟。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

    ……

    “圣女,这是……”

    岛的西边,围绕在许冰清身边的北寒阁弟子听到那个声音纷纷抬起了头,他们已经找寻许久没有结果,闻言神情摇摆不定,。

    “恐怕又是那个女人在妖言惑众,”一直没找到信物,许冰清神情也异常烦躁,听到那个声音更加烦躁,“估计又是在南边布下了什么陷阱!”

    然而她话音落下,队伍中却响起一声轻笑。伴随着照亮半边天空的火光,整座逍遥岛因为一个少女的声音震动了。

    “这是……”

    正在岛屿东边的树林里寻找的孟施直起身来,看向身边的莫华。

    “是前秦公主的声音,”莫华道,“那个方向……”

    “是岛的南边,但我记得那个方向应该只有礁石,”孟施皱起眉头,“石庙是……”

    “难道那片礁石就是石庙,原本的模样不过是伪装?”

    孟施和莫华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恍然大悟。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

    ……

    “圣女,这是……”

    岛的西边,围绕在许冰清身边的北寒阁弟子听到那个声音纷纷抬起了头,他们已经找寻许久没有结果,闻言神情摇摆不定,。

    “恐怕又是那个女人在妖言惑众,”一直没找到信物,许冰清神情也异常烦躁,听到那个声音更加烦躁,“估计又是在南边布下了什么陷阱!”

    然而她话音落下,队伍中却响起一声轻笑。

    “拓跋寻!”许冰清胸口起伏一声怒喝,“你笑什么!”

    “我觉得她说的那个方向应该没错,”被贺兰承搀扶着的拓跋寻笑了笑道,“听阿承说火光在南边亮起,那里的确是个盲点,也许真的藏在那。”

    伴随着照亮半边天空的火光,整座逍遥岛因为一个少女的声音震动了。

    “这是……”

    正在岛屿东边的树林里寻找的孟施直起身来,看向身边的莫华。

    “是前秦公主的声音,”莫华道,“那个方向……”

    “是岛的南边,但我记得那个方向应该只有礁石,”孟施皱起眉头,“石庙是……”

    “难道那片礁石就是石庙,原本的模样不过是伪装?”

    孟施和莫华对视一眼,俱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和恍然大悟。

    下一刻两人的身影从原地消失了。

    ……

    ……“我觉得她说的那个方向应该没错,”被贺兰承搀扶着的拓跋寻笑了笑道,“听阿承说火光在南边亮起,那里的确是个盲点,也许真的藏在那。”

    “圣女,这是……”

    岛的西边,围绕在许冰清身边的北寒阁弟子听到那个声音纷纷抬起了头,他们已经找寻许久没有结果,闻言神情摇摆不定,。

    “恐怕又是那个女人在妖言惑众,”一直没找到信物,许冰清神情也异常烦躁,听到那个声音更加烦躁,“估计又是在南边布下了什么陷阱!”

    然而她话音落下,队伍中却响起一声轻笑。

    “拓跋寻!”许冰清胸口起伏一声怒喝,“你笑什么!”

    “我觉得她说的那个方向应该没错,”被贺兰承搀扶着的拓跋寻笑了笑道,“听阿承说火光在南边亮起,那里的确是个盲点,也许真的藏在那。”

    岛的西边,围绕在许冰清身边的北寒阁弟子听到那个声音纷纷抬起了头,他们已经找寻许久没有结果,闻言神情摇摆不定,。

    “恐怕又是那个女人在妖言惑众,”一直没找到信物,许冰清神情也异常烦躁,听到那个声音更加烦躁,“估计又是在南边布下了什么陷阱!”

    然而她话音落下,队伍中却响起一声轻笑。

    “拓跋寻!”许冰清胸口起伏一声怒喝,“你笑什么!”

    “我觉得她说的那个方向应该没错,”被贺兰承搀扶着的拓跋寻笑了笑道,“听阿承说火光在南边亮起,那里的确是个盲点,也许真的藏在那。”

    “拓跋寻!”许冰清胸口起伏一声怒喝,“你笑什么!”

    “我觉得她说的那个方向应该没错,”被贺兰承搀扶着的拓跋寻笑了笑道,“听阿承说火光在南边亮起,那里的确是个盲点,也许真的藏在那。”

第二百六十三章 榜首

    “天亮了。”

    钱伯方站在海岸下,轻声开口。

    “是啊。”

    身后传来老人的声音,钱伯方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东方仪神情有些意外。

    他打着看看海上情况的旗号已经走下了祭台,他只是个副主考赵暮人没怎么在意就允许了,但东方仪是正主考,本不该离开祭台。

    钱伯方看着身后的祭台,祭台边的火把燃烧了整夜,此时只剩下灰烬,虽然整夜都没有一个修行者回来,但赵暮人一直大马金刀地坐在上首凝视着海面。

    托他的福,祭台上所有的官员都整夜没合眼,年纪小点境界高点的都还好,年老的官员此时看着都有些萎靡。

    东方仪年纪最长,但神子就是神子,老人看上去和昨夜没什么区别,走到发愣的钱伯方身边,“看到什么了吗?”

    “还没,”钱伯方连忙扭头看回海面,“国师大人,您怎么离开祭台了?”

    不少仙官自恃清高,认为待在祭台上才能维持他们尊贵的地位,他刚刚下来的时候还被不少人轻蔑地看了一眼。

    “下来活动活动筋骨,”东方仪伸了个懒腰,“这么站上一夜还挺累的,老夫果然是老喽。”

    陛下还坐在台上看着这边,国师大人你这么随便真的好么?

    钱伯方眼角抽了抽,觉得这位东吴国师的确如将军所说,是个八人神中的异类,平易近人的可怕。

    “国师大人可不老,东吴还有赖您撑着呢,”钱伯方看了一眼身边老人脸上的皱纹,心情有些复杂地说道。

    这句话并非全是恭维,按照太祖皇帝的推测,天阶及其以上的修行者的生命能超过普通人,尤其是神子,不发生意外的话,至少可以个个活成百岁老人。

    但东方仪已然退境,没有青龙神的支撑,谁也不知道他的寿命最终会如何,钱伯方嘴角动了动,将有些话咽到了肚子里。

    “老夫都快七十了,还不老?”东方仪哈哈笑起来,“我想想,修行者里比我还年长的,还能走路挥剑的,我认识的就只有穆由了。”

    穆由?

    大秦开国三将之一,骠骑将军穆由?

    钱伯方听着心头一动,但东方仪没有再说,只是看向朝阳下波光粼粼的海面。

    “不过不管我们这些老东西老不老,世界是属于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老人轻声开口。

    “属下已经不再年轻了,”已经而立之年的钱伯方苦笑道,他曾经在八年前死过一次,面容看上去更是比同龄的人都要苍老。

    “在老夫看来你还年轻啊,”东方仪笑道,“更朝气蓬勃一点吧,就像……”

    老人的声音突然顿住,看向海面,钱伯方随之看去。

    然后,海面上的一切,迷住了他们。

    在朝阳下,昨日怒啸的黑海已经变得一望无际的蔚蓝,宛如一块巨大的蓝宝石,但就在这块宝石上,闪烁着更璀璨的星星。

    那是一群击水而来的少年人。

    总数有十多人,一字排开,奋力击打着浪花拼命向岸边游来,每个人都憋红了脸,在朝阳和海浪中显得生气勃勃,年轻矫健的身体在蔚蓝的海水中跃动着,充满了年轻的力量。

    浪花间还能听见少年们的嬉笑打闹声。

    “春华,我就要超过你啦!哈哈哈!”

    “郡王你不行啊,东吴人游得这么慢,是不是身体有点虚啊?”

    “你别看我!有本事你超过我二哥试试!”

    站在海岸边的两位考官睁大眼睛,看着一路乘风破浪而来的一众少年。

    钱伯方怔怔看着海浪中的一位少女移不开视线,而东方仪看着在笑的少年们,眼中涌动着更复杂的情绪。

    “这大概,是老夫见过的最特别的一场水战了,”他轻声开口。

    他已经活得够久了,他见过腥风,见过血雨,见过兄弟操戈,见过朋友拔剑相对,但唯独没有见过,如此璀璨的浪花和少年们的笑靥。

    “是啊,很特别,”钱伯方凝视着海面上紧紧跟在少女身后向岸边游来的少年人们。

    是很特别的,但他曾经见过相似的画面。

    只是那个时候他们所处的地方不是海面,而是沙场,身下的不是海水,而是骏马。

    他们也曾紧紧跟着那个身影,一往无前,什么都不害怕。

    钱伯方陷入回忆,但他很快发现,他犯了个错误。

    那就是海上的少年们不是自发跟在那个少女身后,而是不得不跟在那个少女身后。

    “如果我没记错,公主殿下是喊完开始后才跳的海吧?最后一个跳海的吧?对吧?”

    海面上传来少年的哀叹,“她什么时候游到我们前面去的,小爷追半天也追不上啊!”

    嗯?跳海?喊开始?

    远远听见海上传来的声音,海边的两位考官都有点愣。

    这群小家伙们在干什么?

    但海面上少年们游水的速度已经由不得他们多想了,一直排开的少年人们此时已经逐渐拉开距离,大致能分为三个梯队,其中最前方的一个梯队由两个少年和一位少女组成。

    钱伯方睁大眼睛,看清游在最前方的那三人正是南楚的春华君、东吴的昭华君,还有她。

    随着少年们越来越靠近海岸,众人游水的速度也渐渐降了下来,毕竟就算是修行者,体力也是有用尽的时候。

    但就在距离海岸还剩下百丈之时,和第二梯队已经拉开距离的第一梯队中出现了惊人的一幕。

    第一梯队中一个身影一马当先,速度不减反增,和李稷姬嘉树拉开距离,率先向岸边游来!

    “那个人是……”

    钱伯方和东方仪身后的祭台上此时也传来一阵惊呼。

    海上发生的事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但在朝阳下,已经无人能阻挡那个少女的脚步,即便她不踏在陆地上。

    姬嘉树在海浪中抬起头,看着前方有如游鱼一般的身影,嘴角露出一丝无奈又服气的笑意。

    他已经尽力了,她游得是真快啊。

    李稷也在海水中抬起头,摸了摸怀中从始至终他都始终未曾催动的避水珠,凝视着前方少女的身影,她要赢了。

    她在他们的注视下到达了岸边。

    哗啦一声,一个浑身湿透的少女破水而出。

    她走到了东方仪身边,取出怀中的木雕递给他。

    “国师大人,”晨光下,嬴抱月莞尔一笑。

    “我拿到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抽签

    祭台上的仙官们,海岸上之前提前放弃的修行者们,所有人怔怔注视着这一幕。

    她拿到了信物。

    她第一个返回了岸边。

    东方仪看着手中湿淋淋的木雕,抬起头神情复杂地看着身前的少女,老人回头看了祭台一眼,忽然俯身行礼。

    祭台上起了骚动。

    嬴抱月抬眼望去,发现一直坐在祭台上宝座的赵暮人居然起身走到了祭台边,正手扶栏杆看向她。

    两人一上一下静静对视着。

    下一刻嬴抱月像是刚反应过来躬身行礼。

    “国师,”赵暮人移开视线,看向一边的东方仪,“结果你直接宣布吧,不用请示寡人。”

    “是。”东方仪直起身来。

    中阶大典和初阶大典一样,都是现场只记录成绩,随后在仪式结束后送回宫中请君王决断后才张榜宣布结果,但赵暮人的这句话直接省了这个程序。

    “前秦公主嬴抱月,”东方仪握紧了手中的木雕看向身前的少女,平静地开口,“按照规则,你已达成此轮的目标。”

    “你是中阶大典第一轮的榜首了。”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看着嬴抱月第一个到达岸边是一回事,亲耳听见东吴国师当场承认她的地位是另一回事。

    虽然有听说过这位初阶女魁首之前在南楚的那些事迹,但参加中阶大典的魁首就不止一位,更有无数隐世高手参加,而在这样高规格的激战中,第一轮居然是一个女子夺到了第一。

    岸边事先放弃的修行者们脸上都有些挂不住,祭台上的仙官们更是神色各异。

    “这是不是有什么隐情?”

    “有什么搞错了吧?”

    “国师大人怎么问都不问就承认她是榜首了?”

    “春华君和昭华君和她差不了多少吧?”

    的确是差不了多少,在嬴抱月上岸后不到一息,李稷和姬嘉树就相继上岸。

    高手过招不过是分毫之差,李稷是第二个上岸的,领先姬嘉树一个半身位,在岸边境界低的修行者眼中两人几乎是同时到岸的。

    但李稷和姬嘉树很清楚谁先谁后,上岸后东方仪还在核对嬴抱月手上的信物,李稷和姬嘉树并未急着上前,而是一前一后相隔一个半身位在她身后而立。

    东方仪宣布完嬴抱月的成绩,才看向自己的义子。

    “钱副考,这两位老夫要避嫌,麻烦你来检查。”东方仪往旁边让了一步,将这两位和国师一脉有关联的参加者让给了钱伯方。

    钱伯方确认了两人的成绩,宣布李稷为第二,姬嘉树为第三。

    接下来后面第二梯队第三梯队的少年们也到了,少年们都拿着信物上岸,按照到达的时间顺序而立,让岸边修行者们惊讶的是,没哪位少年对成绩有异议。

    看着周围人惊讶的目光,赵光咧嘴一笑。

    “我们可是都说好了!”

    “谁游得快谁赢!”

    ……

    ……

    在日上中天的时候,陆陆续续已经有几百名修行者拿着信物返回岸边,也有不少修行者只是拖着受伤的身体勉强游回海岸。

    和最前面十几人比起来,后面这些修行者的模样就要凄惨了许多。

    “后面那批最先到达的是北魏继子孟施和那个莫华的少年啊,”赵暮人坐在祭台上,翻看着东方仪呈上来的战报。

    莫华这个名字他有点陌生,但听说是今年初阶大典的亚魁,那么能取得如此成绩也并不让人意外。

    “北寒阁和西戎人的成绩倒是靠后,”赵暮人继续翻看。

    “听回来的人说,是前秦公主挑起了西戎和北寒阁之间的争斗,”东方仪谨慎道,“不过这个说法没什么证据。”

    呵呵呵,赵暮人在心中冷笑,的确没什么证据,但他怎么就觉得那么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呢。

    “不管怎么说,能拿着信物回来的成绩都不算差,”赵暮人合上战报,看向祭台下坐了一沙滩的修行者,“折腾了一天一夜,大家也累了,进行下一步吧。”

    “喏。”东方仪应声道,看了身边击钟的礼官一眼。

    祭台上响起了浑厚的钟声,沙滩上原本东倒西歪身心俱疲的修行者们精神一振,纷纷抬起头来。

    “诸君,恭喜诸位已经渡过中阶大典的第一轮。”东方仪朗声道。

    台下响起掌声,还算热烈和激动,就是有些有气无力。

    “按照传统,接下来要进行第二轮的抽签。”

    “抽签?”坐在沙滩上身上披着件李稷不知从哪摸出来的外衫的嬴抱月抬起头,看向身边的某位百事通,“抽什么签?”

    赵光在沙滩上摊成一个大字,闻言摆摆手,“大概是抽第二轮要比的兵者七技吧。”

    “哦,这个啊。”嬴抱月迅速回想起之前东方仪说明过的中阶大典的规则。

    水战已经结束,中阶大典只剩下三轮,第二轮兵战、第三轮六艺和第四轮两两对战。

    第二轮兵战测设内容最为丰富,考查内容为兵者七技,内容为兵法、骑射、列阵、马枪、负重、摔跤、策略七门,每届从这七技中选择三种进行比试。

    嬴抱月原本以为到底哪三种是由东吴朝廷挑选,原来是抽签的吗?

    “为了保证公平,第二轮兵战的测试内容将当场抽签决定,”东方仪一挥手,钱伯方和王九渊一起捧着一个签箱走上来,先走到了赵暮人身边。

    “第一项,由陛下先抽。”

    也是呢……嬴抱月心道,肯定得让赵暮人这个吉祥物先抽一个。

    赵暮人将手放进签箱,拿出一个纸签,瞥了一眼递给王九渊,“兵法。”

    兵法啊……

    沙滩上的修行者们发出一阵唏嘘。

    这个结果中规中矩,兵战本就有文有武,上一届考了策略,这一届果然是兵法。

    嬴抱月开始怀疑这个抽签结果是不是安排好的。

    “第二项,有请国师大人。”钱伯方和王九渊捧着签箱走到东方仪身边。

    东方仪也抽出一个纸签,看了一眼神情却有些异样。

    台下修行者们心顿时提了起来。

    “第二项,”东方仪顿了顿道,“摔跤。”

    摔跤?台下的修行者,尤其是南方世家大族出身的修行者们脸色都有些微妙。

    在他们看来摔跤是七技中最不上大雅之堂的,怎么偏偏抽中了这个。

    这下就剩最后一项了,按照之前的流程,嬴抱月猜测是让副主考抽一个。

    “第三项,还请……”

    然而就在这时,人群中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打断了钱伯方的声音。

    “既然主考大人们都抽过了,这一项,让上一轮获胜的榜首大人来抽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