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165分节

第三百六十二章 身先

    但嬴抱月却没有这个意识。

    这是因为,她知道她不是唯一吗?

    嬴珣怔怔望着不远处和姬嘉树李稷争执的嬴抱月。

    在这山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天,每个人都伤痕累累狼狈不堪,嬴抱月也不例外,嬴珣甚至在她眼角看见了红红的泪痕。

    她哭了?

    应该没有。

    嬴珣的目光有些恍惚,上辈子他认识的她,宁肯流血也不流泪。

    他幼年记忆里只有自己抱着她的大腿嚎啕大哭求她不要走的画面,却没有见过她的眼泪。

    父亲去世的时候她没有哭,他对她恶言相向的时候她没有哭。

    但这辈子,在亡者林里再一次见到他的父亲的时候,她哭了。

    嬴珣心脏跳动变得快速起来,喉结上下移动了一下。

    有的时候他也会分不清。

    嬴晗日的亲妹妹,在南楚他不惜和老臣对抗也想保护的堂妹嬴抱月,和上辈子他怀有复杂情感的少司命,到底哪一个才是她?

    她这辈子和上辈子,到底有变化,还是没有变化?

    他到底该如何对待她?

    嬴珣不明白,但他知道,从在东吴知道嬴抱月的真实身份之后,他就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

    嬴珣定定注视着嬴抱月的背影。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好好看过她了?

    从东吴出来后,他就一直在躲避和她见面。

    在南楚的时候,只要她在,他的目光就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他们曾经在南楚的深山中形影不离,她帮他获得了无数次他从未想过能得到的胜利。

    但在离开东吴后,他们却分道扬镳,除了在北魏嬴抱月来找过他一次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打量过她。

    他一直逃到了现在。

    想起在青鸾峰看到的幻境,无尽的羞耻和自我厌恶从嬴珣心底泛起。他闭了闭眼睛,看着激烈争执的三人,他刚想打个圆场,但不等他开口,嬴抱月忽然抬起一根手指,抵到了李稷戴着面具的额头上。

    面具冰冷,少女的手指纤细,和粗糙的青铜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李稷却就像被定住了一般,直着身子僵在原地。

    “可以了,”嬴抱月的声音恢复平静,“我们争不出来什么。”

    她注视着李稷的眼睛,又回头看了一眼姬嘉树,轻声道,“我意已决,不要阻止我。”

    李稷和姬嘉树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透过陈子寒的风法听见这句话的慕容飞澜坐在火堆边不禁苦笑起来。

    一旦嬴抱月用这种口气说话,就没人能阻止的了她。

    尤其是越喜欢她的男人,就越做不到。

    连当初那位名满天下以理智谨慎著称的皇长子都做不到的事,年纪尚轻的姬嘉树和李稷更不可能做到。

    慕容飞澜想起他曾调查到的往事,永夜长城战事凶险,嬴苏当初并不想放林抱月去镇守边关,私底下其实偷偷做过很多安排。

    但嬴抱月只是看着他的眼睛说一句,“让我去吧。”

    嬴苏就撤除了他精心安排的所有手段。

    换成他自己不辞辛苦,有事没事就往永夜长城跑。

    慕容飞澜在心底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那个时候年纪还小,并不懂男女之事。直到意识到嬴苏来得有些过于频繁时,他隐隐察觉到皇长子心中的情愫。

    他于是就很好奇皇长子到底是什么时候动的心,着手调查后,才发现嬴苏动心的时间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早。

    早到她在来永夜长城之前,他就为她做过无数打算。

    然而筹谋了那么多年,他却能对她只字不提。

    慕容飞澜目光微黯,这里面最深的感情他读不懂,但唯有一种心情,他能够理解。

    那就是不忍心绑住她的翅膀。

    既害怕她遇到危险,又不忍心强迫她呆在原地。

    这个女孩,是游走在危险边缘的勇者,而不是安于宫室等人拯救的娇花。

    这大概也是之前那么多年来,嬴苏一直在犹豫的原因吧。

    只因他知道,他的一句话,未来国母的身份就会永远束缚住她。

    察觉到对面的沉默,慕容飞澜知道姬嘉树和李稷已经无法阻止嬴抱月。

    李稷闭了闭眼睛,将手中的绳索放到嬴抱月的手心。

    “谢谢,”嬴抱月向他眯眼一笑,将绳索系着在自己的腰间,走到冰瀑之下。

    她回头看向站在原地呆愣着的两名后辽修行者,淡淡道,“开始吧。”

    “喔、好。”

    两名后辽修行者对视一眼,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虽然心中打了无数算盘,但他们真没想到嬴抱月居然身先士卒,自己亲自来爬这冰瀑。

    两人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身后虎视眈眈的李稷和姬嘉树等人,心中有些打鼓。

    事已至此,他们也不敢这时候再玩什么花样,屏息凝神,拔剑出鞘。

    只听嚓嚓嚓几声,嬴抱月面前的冰壁上顿时凿出两排整齐的小坑。

    每排坑都有十个,足足向上延伸了三丈的距离。

    嬴抱月深吸一口气,用布条包住手指,攀着这些小坑往冰瀑上爬去。

    没爬两步,她的指尖就已经冻得麻木,但她咬牙忍耐着,一声不吭继续往上爬。

    众人心惊胆战地看着那个纤细的身影一点点向上,孟诗手指紧紧绞在一起,嘴唇被咬出了血也不自知。

    就在快要爬到这排坑顶端时,冰瀑上一个凸起挡在了她面前。

    这种凹凸不平的冰面,是这次攀登最大的难题。

    嬴抱月爬之前已经尽量挑选了一个比较平坦的位置,但还是躲不开这种情况。望着面前的冰疙瘩,她将自己的身子在冰面上弓起,侧着身子向上缓慢的移动。

    砰的一声,她的肩膀撞上冰棱的一角,向上抓着的左手猛地从冰面上滑落。

    “姐姐!”

    “我没事。”嬴抱月的右手死死抠在冰坑里,单臂悬挂在冰瀑上,指尖渗出了血。

    李稷仰着头,面具中的黑眸闪动着,袖子下手指一寸寸收紧。

    “嗬!”

    嬴抱月稳住身形,猛地发力左手重新抓住冰壁,有惊无险地绕过了那处凸起。

    她低头看了一眼站在下面的两名后辽修行者,“继续!”

    两名后辽修行者看得呆住,被喊回神后再次举剑。

    “嚓嚓嚓!”

    嬴抱月头顶上再次出现了两排冰坑,她手脚并用,继续向上艰难地攀爬。

    不知过了多久,头顶出现一片亮光,嬴抱月仰起头。

    冰瀑的顶端,就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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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三章 深藏

    淡淡的云雾飘在身边,嬴抱月从胸腔中呼出一口冰凉的空气。

    快到了。

    行百里者半九十,越是快到终点越容易出问题,她注视着还剩下几丈的冰面,没有懈怠,目光变得愈发认真起来。

    “喂,前秦公主,再往上面我的剑气就上不去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后辽修行者的喊声从下面传来。

    隔空凿冰需要消耗不小的真元,距离越远对修行者实力的考验越大。

    之前她爬到一半的位置时,那名等阶四的修行者就撑不住败下阵来,全靠那位天阶撑着,此时那名天阶看来也已经到了极限。

    “知道了!”

    嬴抱月应了一声,那两名后辽修行者也的确算是挺卖力的了,坑能凿到这么高已经出乎了她的预料。

    接下来,就要全靠她自己了。

    嬴抱月拔出腰侧的落日剑,一抹水花忽然从她脸侧飞了上来,在她头顶上凿了一个浅浅的坑。

    “阿稷?”

    嬴抱月怔了怔,低下头。

    只见李稷站到了冰瀑下方,正举着手望着她。

    那名后辽天阶被挤到了一遍,神情有些尴尬。

    他刚刚才说了自己的剑气不能再往上了,李稷的举动就打了他的脸。

    他的确是留了点力,其实是能再往上一点的,但毕竟他没必要为这个前秦小姑娘那么拼命,于是谎称自己已经尽力了,却没想到李稷忽然站到他身边不打声招呼就出手了。

    不过好在李稷并未凿出足够借力的深坑,不然岂不是坐实了自己这个天阶本事不如他。

    “你看,昭华君,这位置实在是太高了,”后辽天阶干干笑了两声,向李稷摊开手,“就算是天阶,想凿个坑也不容易吧?”

    李稷目光古井无波,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再次抬起了手。

    后辽天阶心头一跳,这家伙刚刚不会没尽全力吧?

    李稷屏息凝神,调动起浑身真元,后辽天阶望着这一幕,额角有些冒汗,心中腹诽不已。

    就剩那么几步了,嬴抱月自己凿坑不就行了,非要站在这么底下的地方花这么大力气隔空为她凿,何必呢?

    难道这就累死她了不成?

    “阿稷,不用了。”

    这时嬴抱月的声音从上面传来,“没多远了,我自己来就行了,你别那么费劲了。”

    李稷手掌停在半空中,缓缓放了下来。

    后辽天阶松了口气,无语地看了他一眼。

    好吧,比起这位未来的东吴国师,前秦公主居然还更像个正常人。

    咔嚓咔嚓的凿冰声从头顶上传来,姬嘉树等人都聚集到了冰瀑下,仰头紧张地望着嬴抱月的身影。

    此时她已经爬了有几十丈的距离,在普通人的肉眼中就是个小黑点,身影隔着云雾变得十分模糊,只有动用真元才能看清。

    赵光看着嬴抱月一只手攀着冰壁一只手举剑凿冰,眼中浮现出敬意。

    如果换作他,一个人攀在这么高的地方腿都软了,别说还敢在冰面上凿洞了。

    耳边寒风呼啸,有晶莹的汗珠从嬴抱月的下颚滑落。

    她抠着自己凿出来的坑,一点点往上爬去。

    这样一边凿一边往上爬果然对体力的消耗极大,只爬了几步,原本酸软的手臂就疼痛得快要断裂,眼前的视野也晕眩起来。

    但好在终点就在眼前了。嬴抱月定了定神,向头顶扬起剑来,这时耳边忽然传来陈子寒的声音,“等等,上面有个洞。”

    “子寒?”嬴抱月惊讶不已,“你恢复了?”

    “嗯,”陈子寒的声音从寒风中传来,有些羞赧,“抱歉,我已经看了好一会儿了,看你这么专注,就没敢打扰你。”

    “没事,”嬴抱月笑了笑,她知道陈子寒在顾忌什么,在爬冰瀑的过程中她只要一步踏错就会掉下去,陈子寒不敢出声让她分神也是理所应当。

    “对了,你说,上面有个洞?”

    冰瀑的上半部分全被云雾所覆盖,能见度极低,嬴抱月在晕眩中还真没看清自己头顶上方有什么。

    此时在陈子寒的提示下,她才发现自己头顶上方的冰瀑有个空洞,原本应该是个岩壁上的山洞,瀑布淌下去后水流冻结在洞口边缘,让洞口此时看上去只有拳头大小。

    嬴抱月顿时明白陈子寒为什么要提醒她。

    底下有山洞的话,这下面的冰层很可能是空心的,冻得不牢。

    如果她在这片洞口上凿冰,很可能凿穿冰层,或者攀着凿的坑往上爬时冰层忽然断裂,总之就是很危险。

    “谢谢你,子寒。”

    嬴抱月打量着头顶上的冰洞,预估着这片洞口的范围,往侧面凿了几个坑,小心翼翼从洞口边绕了过去。

    “抱月?”

    下方传来姬嘉树等人担忧的声音,嬴抱月加快了动作,“没事,就快到了!”

    绕过洞口处,头顶上都是普通的冰壁,嬴抱月又凿了几个坑,手往上抓,终于摸到了一片平地。

    到了!

    嬴抱月眼中终于腾出了喜悦,手臂猛地用力,一个翻身爬上了冰瀑的顶端,她站直身体,怔怔看着冰瀑后不远处巍峨的山体。

    尖尖的峰顶直上云霄,云首峰山尖的位置,就在眼前了。

    看到她平安无事地爬了上来,陈子寒也在一边的风中松了一口气。

    看来这关虽然困难,但至少没什么其他危险。

    “抱月?”

    此时看见嬴抱月的身影消失在冰瀑上缘,姬嘉树等人的声音焦急地传来。

    “我没事!这就把绳子放下来!”

    嬴抱月回过神来,四处张望,终于在瀑布顶端不远处,发现了一株冰笋。

    冰笋有半人高,看上去像是一个树桩子冻成的,嬴抱月解下腰上的绳子系了上去,拉了拉,满意地点点头,伸手将绳子抛了下去。

    看见绳索成功放了下来,两名后辽修行者眸光一亮,那名天阶伸手就去抓。

    然而他的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人握住。

    “这位同辈,”李稷淡淡道,“你就和在下呆在这,最后再上去吧。”

    被年纪比自己至少小十岁的人叫同辈,后辽修行者眼中划过一丝怒意,但却无可奈何。

    他孙子都有了,李稷却尚未娶亲,但在修行界他们境界相同,辈分也就一样,李稷对他都不需要用敬语,可以随意对待。

    看见这名后辽天阶被李稷控制住,姬嘉树松了口气。

    嬴抱月一个人呆在上面,他们怎么可能放心让这个人先上去。

    姬嘉树看了一眼身后,目光停在归辰身上。

    “阿辰,你先上去吧。”

    归辰点点头,正要去抓绳子,绳索却被另一个人一把抓住。

    “等等!”霍湛死死攥住绳子不放,大声道,“让我和大公子先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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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四章 暗河

    看到这一幕,赵光不禁皱了皱眉头。

    嬴珣是嬴抱月的堂哥,品行不差,在南楚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不错。但霍湛此时的举动却让他对这两人都产生了反感。

    这绳子是嬴抱月辛辛苦苦挂上去的,要是她发话让自己堂哥先上去倒也罢了,可嬴抱月什么都没说,你凭什么去抢?

    当然在危机情况下,人都求生心切有所失态也是正常的,但霍湛从归辰手中抢过绳子时看他的眼神让赵光很不舒服。

    “喂,”赵光上前一步,也抓住绳子,“凭什么让你们俩先上?你们刚刚有做什么贡献吗?”

    没想到会被人质疑,霍湛微微睁大双眼,有些难以置信。

    对他而言,凡事让嬴珣先来这是理所应当的。

    多人出行的时候他早习惯了事事以嬴珣为先,这一点从未被人质疑过,反而让他多受夸赞,也成了他一直会被安排守在嬴珣身边的原因。

    看着赵光身后其他神情不善的异国人,霍湛才忽然意识到,这一次他和嬴珣的身边并不都是前秦人。

    这群人国别各异,身份也各异,但之前他们站在嬴抱月身后这时却仿佛能让人忘了这点,看上去和之前在南楚殷勤环绕在嬴珣身边的前秦遗老的子弟们没什么不同。

    赵光当众让他下不了台,霍湛本想发怒,但视线触及对方腰边的郡王玉佩,胸口怒气却又像被戳破的水泡一般,瞬间降了下来。

    纵然说话行事没有丝毫王族的贵气和章法礼度,但赵光毕竟是东吴王亲封的郡王,为了嬴珣将来能顺利登上王位,东吴王的弟弟他还不能得罪。

    察觉到霍湛偷偷打量赵光的眼神,李稷的黑眸微微眯起,身上气息变冷起来。

    和嬴抱月在一起的时候,她的气场不知为何能让周围人的气息都变得柔和起来,这让他不禁经常忘记,其实真正的世家子弟就应该是如霍湛这般。

    察觉到绳子周围其他人身上的气息都变得不善起来,霍湛忽然觉得有点孤立无援。

    此时在这冰瀑下纯正的前秦人只有他和嬴珣两人,不对,明明还有一个。

    霍湛深吸一口气,将心底怒气压下去,他捂住胸口的伤,对赵光扬起谦卑又无奈的笑容。

    “郡王殿下,您说的没错,在下刚刚实在是没帮上什么忙,实在是非常羞愧。”

    霍湛身上划伤剑伤到处都是,就没一处好地,赵光倒也没想着逼受了这么重的伤的人去做什么,闻言眉头皱得更紧了。

    他的目光掠过站在霍湛身后的人,嬴珣身上的伤比霍湛要轻上不少,但霍湛言语间完全没有要让嬴珣做些什么的意思。

    要是放在别的时候,赵光还会觉得霍湛护主心切忠心可嘉。但此时此刻看着浑身是伤还拼命抢绳子的霍湛和他身后一言不发的嬴珣,赵光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这是和嬴抱月在一起时完全感受不到的别扭。

    大概因为他自己是王族中不讨喜的异类,没享受过这种被人无微不至地护住的待遇吧。

    “我也不是要你一定要做什么,”赵光挥开心底的异样感,蹙眉望着霍湛道,“只是凭什么要让你们俩先上,你等等不行么?”

    凭什么?当然是凭大公子身份最尊贵……

    霍湛刚要脱口而出,但目光却又瞥见站在孟诗身边的耶律华。

    霍湛眼角抽动了一下,赵光虽是郡王,但单轮血统不过区区一庶子,根本比不上嬴珣。但耶律华是北魏王的嫡长子,且已被封为了太子,有耶律华在这他还真不能理直气壮地说嬴珣身份最尊贵。

    霍湛暗暗咬牙,一切都怪嬴晗日和他父亲那个杀兄篡位的父亲搞丢了帝位,不然嬴珣作为正统的皇子,何需在这群诸侯王子弟面前受这样的委屈?

    虽然自知理亏,但看见杵在绳子前面的归辰,霍湛心中的怒气又上来了。

    “在下的确没有资格要求最先上,”霍湛狠狠瞪了归辰一眼,“但凭什么让他先上?”

    不等赵光回答,霍湛睨着归辰冷冷道,“归辰,你难道忘了你是什么人了么?”

    如果说赵光他们是其他国家的人对嬴珣缺乏敬意也罢了,但归辰作为一个前秦人居然敢抢在嬴珣前面,霍湛简直觉得难以置信。

    你归辰哪来的那么大的脸?

    归辰捏着绳子的手一顿,回首看向这个陌生又熟悉的童年好友。

    “哼,你还知道回头?”看到归辰眼中居然没有丝毫惭愧,霍湛气不打一处来,声音愈发冷下来。

    “归家的脸都给你丢尽了,若是归老将军还活着,都会羞愧你这样对主君不敬的子孙!”

    听到霍湛居然提起自己过世的祖父,归辰死死握紧拳头。

    姬嘉树刚刚让他先上他的确有些惶恐,但他知道姬嘉树的用意,自己境界最低,呆在下面也派不上用场,不如先上去陪嬴抱月。

    霍湛受伤严重,他如果想先上,归辰本也没什么意见,但此时他的目光也冷下来。

    “霍公子,你这话说的不对,”归辰淡淡道,“我的主君不在这。”

    嬴珣闻言一愣。

    归辰的视线看向冰瀑顶端,平静道,“我的主君只有一人,就在那冰瀑上面。”

    “你!”霍湛愕然,虽然归家没跟嬴珣来南楚,但代代都忠心侍奉坐在王座上的那个人,前秦遗老们原本一直都有信心如果嬴珣登上王位归家也铁定会归顺,霍湛却没想到嬴珣作为归家嫡子居然敢在大庭广众下不认嬴珣为主君。

    “你疯了吗?就算你是公主的铁卫,但大公子才是……”

    霍湛不信归辰不明白他的意思。归辰对嬴抱月发下了铁卫誓言,那么他就是嬴氏一族的铁卫,而嬴珣作为长房唯一的男丁,毫无疑问是嬴氏一族未来的族长,也就是说从宗法上而言,嬴抱月的人就是嬴珣的人。

    然而不等他说完,归辰打断霍湛的话,“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我是抱月殿下的臣子,只是她的臣子。”

    嬴氏的其他人,都和他没有关系。

    甚至嬴抱月姓不姓嬴,都和他没有关系。

    但他知道霍湛的脑袋是不可能也不会理解他的想法的,归辰不再理会眼睛瞪得有铜铃大的霍湛和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他的嬴珣,抓着绳子自顾自向上爬去。

    “你个犯上作乱的小人!礼法都学到狗肚子了去了?你……”

    霍湛的怒骂声戛然而止,像是被人捂住了嘴。

    归辰没有回头,他知道底下有人会制止霍湛,如果霍湛脑子不清楚敢言语辱及嬴抱月,那么身处他们这群人中他只会死得更快。

    不管嬴抱月是不是嬴抱月,他们都不会让她吃亏的。

    “阿辰!”

    嬴抱月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归辰手脚轻快起来,向自己的主君所在的地方爬去,但就在这时,原本安静的下面却忽然传来一声裂响。

    “等等,这下面有河?”

    河?

    归辰头皮一麻,低头向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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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五章 桎梏

    刚刚才通过弱水,此时再次听到河这个字,归辰心跳险些停跳了一拍。

    他猛地低下头,却只见李稷仰头喝道,“没事,你继续往爬!”

    只见滔滔冰水从李稷脚下漫过,随后被分成两段流向两边。

    归辰睁大眼睛,忽然如醍醐灌顶。

    他们此时爬的这片岩壁既然形成了如此大一片冰瀑,那就证明这里原本就是一片河滩。

    毕竟没有河的话,怎么又会有瀑布?

    众人原本所站的冰瀑下方应该就是一片冰面,下面还是有水在流动的。

    只是……为什么原本已经冻结实的河面又会突然开裂?

    归辰定睛一看,只见此时众人所站的冰瀑下方纷纷裂开巨大的裂缝,有冰水从断茬中涌出,却没有之前在弱水河面上那么大的水量,甚至没有冰块在河面上四处浮动的迹象。

    李稷等人还是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涌出地面的冰水正被李稷用水法驱散,既没看到有异兽出现,也没看到众人有下落之势。

    证明这里的水只是普通的水,并不是弱水,就算真有河在下面,估计还相当的浅。

    归辰放下心来,明白李稷为什么让他继续往上爬。

    这点水量还不至于对众人造成危险,但就这么站在下面还不知会不会有其他事发生,尽快让所有人爬上去才安全。

    归辰加快了向上攀爬的速度,瀑布的顶端在他视野里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只剩下五丈的距离,手下绳子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他被拽得在冰瀑表面摇晃起来。

    有人在下面死死抓住了绳子。

    “大公子,你没事吧?”

    霍湛一把攥住了绳子,咬牙向上吼道,“上面的人是死了吗?爬这么慢!”

    “喂,你小子放开!”

    赵光七窍生烟,他瞥了一眼霍湛身边不过是被冰水浸泡到了脚背上的嬴珣,简直无语至极,“他能有什么事?被水泡一下就要死了?”

    “你懂什么!”霍湛额头青筋突突鼓起,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礼节,怒吼道,“住口!”

    因为嬴苏早逝,所以在养育嬴珣之时,前秦遗老们一直非常忌讳提起死这个字,在叶家和霍家死字和逝字都是用往字代替,从来不用。

    此时赵光居然对嬴珣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简直是戳到了霍湛的死穴,他咬牙喝道,“大公子有腿疾,不能泡冰水!”

    嬴珣在他身后,低头抿紧唇。

    他其实是没有腿疾的,有腿疾的是他父亲。

    当年因数次骑马前往永夜长城,他父亲曾在北方冻伤了腿,时不时会犯病,抚养他长大的那些老臣们就笃定当年他父亲在马场出事,除了被嬴昊暗害,还定是因为犯了腿疾才坠马而亡,从小对他的腿就格外关注。

    在前往后辽前,嬴珣还记得霍湛的父亲曾把霍湛招到书房,三令五申地叮嘱他要保护好自己的腿。

    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霍湛,嬴珣觉得既悲哀又无可奈何。

    他很清楚霍湛和那群老臣做得有些过火,但他又明白,他父亲早逝是这群人的心病,他一日未能继承父亲的地位,他们就会继续病下去。

    不能说这群人有错,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说明他们的确是大秦的忠臣,有错也只能说全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未能像他父亲一样让人放心。

    霍湛平素并没有那么冲动,但这一次估计因为只剩他一人留在自己身边,他压力太大才如此异常。

    “阿湛,”嬴珣搭上霍湛的肩膀,“我没事,你别跟郡王殿下这么说话。”

    “抱歉,”嬴珣向赵光拱了拱手,“底下人有所冒犯,我代他向郡王殿下赔罪。”

    赵光嘴角抽了抽,敷衍了回了个礼,心中还是觉得极其别扭。

    在王族里,嬴珣的确是个温和有礼的好人,但他怎么就觉得那么不舒服呢?

    就有种刚在南楚见到姜元元时的那个味儿在。

    但之前从云首峰脚下潇洒离开的姜元元身上,已经没那个味道了。

    和孟诗在一起时的耶律华也没有。

    “大公子,你……”

    看到嬴珣为自己赔罪,霍湛的眼圈红了,他一扭头想向赵光赔罪,但赵光已经走到李稷身边不再理他,他求助地看向姬嘉树,但姬嘉树却从他手中抽出绳子。

    “表哥,你先再等一等,”姬嘉树对嬴珣平静道,“绳子我来看守吧。”

    眼见姬嘉树居然也不站在嬴珣这边,霍湛一咬牙俯身背对着嬴珣弯下腰来,“大公子,上来吧。”

    这个动作不是第一次看见,但在众人面前嬴珣还是有些难堪,“阿湛,你不用……”

    “没事,”霍湛咬牙道,“您不能再站在冰水里,快上来,我背您。”

    姬嘉树在心中长长叹了口气。

    他依稀记得那是他十岁时的事,嬴珣第一次来国师府拜见他父亲,他按照祖父的吩咐在门口恭候前秦大公子,然后看着一名少年被从马车上背下来。

    那天正好碰上下雨,地面泥泞,前秦遗老不忍心看到公子脚上沾泥,就一直让护卫背着他。

    直到进入内室见到他父亲,嬴珣才被放下来。

    “阿湛,你……”

    嬴珣还在拒绝,但霍湛已经回过头来,神情肃然,“公子,您不记得司空大人临走前对您说的话了吗?”

    姬嘉树眸光微凝,南楚大司空,也就是他的外祖父,南楚叶氏的族长。

    虽然外孙不止一个,但他的外祖父,从小只关心嬴珣这个外孙,比对孙子还要上心,他从小没见过几次。

    不过他和外祖父不常见面,也有他父亲一手包办了他的课业教养,不允许叶家干预的缘由在。

    虽然不知外祖父单独向嬴珣交代了些什么,但姬嘉树却隐隐能猜到大概方向。

    无非是让嬴珣珍重自身,听身边人的话。

    果不其然,嬴珣闻言神情一僵,拳头攥了攥,将手臂搭上霍湛的双肩。

    霍湛嘴角咧开笑起来,一用力将嬴珣背到了背上,脚下洒下几滴血。

    赵光在一边看得牙疼,用胳膊肘捣了捣李稷,拖长声音,“二哥,我也要背。”

    霍湛是嬴珣的贴身护卫,李稷也是保护他这个王族的贴身护卫,这两人的立场难道不是相同的么?

    李稷淡淡瞥了他一眼,眸光如冰,就像是在说,“你脑子坏了?”

    赵光被李稷的眼神冰的一激灵,连忙立正站好。

    这时归辰被嬴抱月拉上冰瀑顶端,向下摇了摇绳子。

    姬嘉树回头看向背着嬴珣的霍湛,淡淡道,“你们上吧。”

    霍湛眼中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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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六章 尊卑

    霍湛眼中一喜,但惊喜来得太突然,他又有些狐疑,“春华君,你怎的……”

    “好了,”姬嘉树打断他,目光平和不喜不怒,“快和堂哥一起上去吧。”

    李稷站在一边没有说话,赵光也难得没出言嘲讽。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两人待在下面派不上什么用场还净给人添堵,还不如赶紧送上去好让他们清静一点。

    这两人和嬴抱月待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没那么讨厌的啊。

    赵光心中暗暗嘀咕。

    可看着霍湛背着嬴珣大喜过望地去试绳子,拼命晃悠就差把绳子拉断了,赵光脑门青筋还是蹦了起来。

    “喂,你小子再这么晃下去,不断也要断了!”

    这么怕死有本事他别用啊!

    霍湛皱了皱眉头,望着这条明显用布条拼凑起来还沾着血迹污渍的绳子,她眼中划过嫌弃,回头看向嬴珣又变为心痛。

    要是知道嬴珣只能用这样的绳子爬上去,其他那些老大人们还不知有多心疼呢。

    “大公子,”他微微躬着腰,搓了搓手掌,“要不我先上去帮你试试?”

    他实在是很担心这条绳子不够结实。

    嬴珣点点头,但霍湛却又立即后悔起来。

    “算了,大公子,还是你先上吧,”他视线隐秘地瞥过李稷姬嘉树等人,咬了咬牙,“我在下面守着。”

    他怎么就忘了,如果他爬了上去,这崖下就只剩下嬴珣一人面对这些豺狼虎豹。万一李稷等人起了坏心对嬴珣不利,那他真是万死都难辞其咎。

    霍湛自以为看人的目光很隐秘,但瞒不过李稷耶律华孟诗这些境界高的修行者,哪怕孟诗再好的脾气,看到此人防备的目光也皱起了眉头。

    “霍公子,”孟诗淡淡道,“不管是谁先上,你们能快点决定么?”

    “我姑且说一句,你们不管谁留在下面,你是否陪在嬴公子身边,对我等而言都没区别。”

    换句话说,哪怕就只有她一人想把嬴珣怎么样,他霍湛在这就能拦得住么?

    霍湛瞬间听懂了孟诗语中的嘲讽,之前胸中积攒的怒气实在按捺不住,“住口!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吗?区区一个……”

    “贱民”二字还尚未脱口,耶律华上前一步挡在孟诗面前,双眸危险地眯起。

    霍湛隐隐打了个寒颤,忽然想起之前那个北魏王后愿意让一平民女子当自己儿媳的离谱传言。

    如果是真的,那么孟诗可真算是走了大运了。

    霍湛眼中划过一丝不甘,但不等他因忽然出现的尊卑差距退下,耶律华对他冷冷开口。

    “霍公子,你尚未到神舞境就敢和等阶四的前辈如此说话,到底是谁该住口?”

    霍湛一愣,没想到耶律华没选择以权势压人,而是直指孟诗的境界比他高。

    他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嬴珣实在看不下去了,挣扎着从霍湛背上滚下来,“阿湛,你伤得不轻,先上去歇歇吧。”

    “可是……”霍湛还想说些什么,嬴珣却已经站到了姬嘉树身边,目光坚定起来,“阿湛,听话!我不会有事的!”

    霍湛喉结上下动了动,终于还是伸手拽住了绳子,最后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嬴珣一眼,往上爬去。

    孟诗说得没错,李稷如果想对嬴珣下手,他无力阻挡,而姬嘉树毕竟和嬴珣血脉相连,想来不至于害他。

    耳边寒风呼啸,浑身血液冻得几乎冻结,霍湛拽着绳子拼命往上爬,伤口传来剧痛,他感觉整个人都要昏厥,只有亲眼看着嬴珣登顶的执念支撑着他继续向前。

    不知多久,他仰头,隐隐绰绰看见一个洞口。

    这是……

    有微光在洞中一闪而过,但霍湛意识太模糊,没看清也没多想。

    “霍湛。”

    头顶传来归辰不辨喜怒的声音,霍湛抬起头,看见嬴珣站在瀑布顶端,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霍湛不喜欢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也不觉得自己之前和归辰说的话有错,他咬紧嘴唇,闷头往上爬。

    就在他就要到达顶端之时,眼前却忽然出现了一只手。

    归辰半跪在冰瀑顶,向他伸出了手。

    霍湛一愣。

    归辰面无表情,那双他从小就讨厌的眼睛直直注视着他。

    霍湛不清楚此时此刻归辰到底在想些什么,他从小就不明白。

    他咬了咬牙,正想要挥开这只手,耳边却忽然响起两个童稚的少年追逐打闹的声音。

    “辰哥,等等我!”

    “阿湛,快上来呀!”

    霍湛神情有些恍惚,他抬起头,伸手抓住了这只手。

    嬴珣眼中划过一丝复杂,猛地发力将霍湛拉上了冰瀑顶端。

    “呼、呼。”

    霍湛跪倒在冰面上大口喘气,气尚未喘匀,甚至没再抬头看归辰一眼,他就立即转身看向瀑布下方,大声喊道,“大公子,您快上来!”

    嬴珣站在瀑布下方点了点头,伸手也抓住绳子往上爬去。

    众人脚下冰缝中渗出的冰水越来越多,李稷低头看了一眼,眼瞅着嬴珣已经爬到一半的位置,他转身看向孟诗和赵光,“你们也上。”

    “嗯?”赵光和孟诗一愣。

    “这样一个个爬太慢了,”李稷神情严峻起来,“这绳子能承受至少三个人的重量,能多上一个是一个!”

    虽然说承受三人的重量绳子还是有断裂风险,但比起继续让众人盘桓在此,他判断让三个人一起爬风险更小。

    孟诗和赵光点头,这时那两名后辽修行者不满了,“喂,昭华君,那我们呢?”

    李稷瞥了他们一眼,指了指那个等阶四的修行者,“那赵光你留下来,这位,你跟在孟继子后面一起上。”

    孟诗是等阶四,她先上去至少能让这个后辽人不轻举妄动。

    赵光点头,看向耶律华和姬嘉树,“那我和光华君春华君一起上?”

    李稷点头,走到剩下的那名后辽天阶身边,他们俩注定要留在这里断后了。

    看见李稷靠过来,后辽天阶眼中划过一丝不忿,但深吸了口气憋在了心底。

    “喂,你们干什么!”

    霍湛正趴在冰瀑顶端紧张地注视着嬴珣,却忽然发现嬴珣尚未爬上来,底下就有其他人抓住了绳子。

    他瞳孔剧烈收缩,气得头发都要竖起。

    怎么偏偏嬴珣爬的时候上来这么多人?绳子断了怎么办?

    霍湛牙关咬得咔嚓直响,他就知道李稷没安好心,居然还偏偏让两个身份最低贱的人跟在后面!

    “滚下去!”

    他对嬴珣下方的孟诗和后辽人怒吼道,“大公子如果有事,你们担待得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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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六十七章 云泥

    (防盗章节,早十点替换)

    毕竟没有河的话,怎么又会有瀑布?

    众人原本所站的冰瀑下方应该就是一片冰面,下面还是有水在流动的。

    只是……为什么原本已经冻结实的河面又会突然开裂?

    归辰定睛一看,只见此时众人所站的冰瀑下方纷纷裂开巨大的裂缝,有冰水从断茬中涌出,却没有之前在弱水河面上那么大的水量,甚至没有冰块在河面上四处浮动的迹象。

    李稷等人还是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涌出地面的冰水正被李稷用水法驱散,既没看到有异兽出现,也没看到众人有下落之势。

    证明这里的水只是普通的水,并不是弱水,就算真有河在下面,估计还相当的浅。

    归辰放下心来,明白李稷为什么让他继续往上爬。

    这点水量还不至于对众人造成危险,但就这么站在下面还不知会不会有其他事发生,尽快让所有人爬上去才安全。

    归辰加快了向上攀爬的速度,瀑布的顶端在他视野里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只剩下五丈的距离,手下绳子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他被拽得在冰瀑表面摇晃起来。

    有人在下面死死抓住了绳子。

    “大公子,你没事吧?”

    霍湛一把攥住了绳子,咬牙向上吼道,“上面的人是死了吗?爬这么慢!”

    “喂,你小子放开!”

    赵光七窍生烟,他瞥了一眼霍湛身边不过是被冰水浸泡到了脚背上的嬴珣,简直无语至极,“他能有什么事?被水泡一下就要死了?”

    “你懂什么!”霍湛额头青筋突突鼓起,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礼节,怒吼道,“住口!”

    因为嬴苏早逝,所以在养育嬴珣之时,前秦遗老们一直非常忌讳提起死这个字,在叶家和霍家死字和逝字都是用往字代替,从来不用。

    此时赵光居然对嬴珣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简直是戳到了霍湛的死穴,他咬牙喝道,“大公子有腿疾,不能泡冰水!”

    嬴珣在他身后,低头抿紧唇。

    他其实是没有腿疾的,有腿疾的是他父亲。

    当年因数次骑马前往永夜长城,他父亲曾在北方冻伤了腿,时不时会犯病,抚养他长大的那些老臣们就笃定当年他父亲在马场出事,除了被嬴昊暗害,还定是因为犯了腿疾才坠马而亡,从小对他的腿就格外关注。

    在前往后辽前,嬴珣还记得霍湛的父亲曾把霍湛招到书房,三令五申地叮嘱他要保护好自己的腿。

    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霍湛,嬴珣觉得既悲哀又无可奈何。

    他很清楚霍湛和那群老臣做得有些过火,但他又明白,他父亲早逝是这群人的心病,他一日未能继承父亲的地位,他们就会继续病下去。

    不能说这群人有错,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说明他们的确是大秦的忠臣,有错也只能说全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未能像他父亲一样让人放心。毕竟没有河的话,怎么又会有瀑布?

    众人原本所站的冰瀑下方应该就是一片冰面,下面还是有水在流动的。

    只是……为什么原本已经冻结实的河面又会突然开裂?

    归辰定睛一看,只见此时众人所站的冰瀑下方纷纷裂开巨大的裂缝,有冰水从断茬中涌出,却没有之前在弱水河面上那么大的水量,甚至没有冰块在河面上四处浮动的迹象。

    李稷等人还是依旧站在原来的位置,涌出地面的冰水正被李稷用水法驱散,既没看到有异兽出现,也没看到众人有下落之势。

    证明这里的水只是普通的水,并不是弱水,就算真有河在下面,估计还相当的浅。

    归辰放下心来,明白李稷为什么让他继续往上爬。

    这点水量还不至于对众人造成危险,但就这么站在下面还不知会不会有其他事发生,尽快让所有人爬上去才安全。

    归辰加快了向上攀爬的速度,瀑布的顶端在他视野里越来越近,眼看着就只剩下五丈的距离,手下绳子却忽然传来一股大力,他被拽得在冰瀑表面摇晃起来。

    有人在下面死死抓住了绳子。

    “大公子,你没事吧?”

    霍湛一把攥住了绳子,咬牙向上吼道,“上面的人是死了吗?爬这么慢!”

    “喂,你小子放开!”

    赵光七窍生烟,他瞥了一眼霍湛身边不过是被冰水浸泡到了脚背上的嬴珣,简直无语至极,“他能有什么事?被水泡一下就要死了?”

    “你懂什么!”霍湛额头青筋突突鼓起,一时间甚至忘记了礼节,怒吼道,“住口!”

    因为嬴苏早逝,所以在养育嬴珣之时,前秦遗老们一直非常忌讳提起死这个字,在叶家和霍家死字和逝字都是用往字代替,从来不用。

    此时赵光居然对嬴珣说出如此不吉利的话,简直是戳到了霍湛的死穴,他咬牙喝道,“大公子有腿疾,不能泡冰水!”

    嬴珣在他身后,低头抿紧唇。

    他其实是没有腿疾的,有腿疾的是他父亲。

    当年因数次骑马前往永夜长城,他父亲曾在北方冻伤了腿,时不时会犯病,抚养他长大的那些老臣们就笃定当年他父亲在马场出事,除了被嬴昊暗害,还定是因为犯了腿疾才坠马而亡,从小对他的腿就格外关注。

    在前往后辽前,嬴珣还记得霍湛的父亲曾把霍湛招到书房,三令五申地叮嘱他要保护好自己的腿。

    看着气得满脸通红的霍湛,嬴珣觉得既悲哀又无可奈何。

    他很清楚霍湛和那群老臣做得有些过火,但他又明白,他父亲早逝是这群人的心病,他一日未能继承父亲的地位,他们就会继续病下去。

    不能说这群人有错,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说明他们的确是大秦的忠臣,有错也只能说全是因为他做的不够好,未能像他父亲一样让人放心。

    霍湛平素并没有那么冲动,但这一次估计因为只剩他一人留在自己身边,他压力太大才如此异常。

    “阿湛,”嬴珣搭上霍湛的肩膀,“我没事,你别跟郡王殿下这么说话。”

    “抱歉,”嬴珣向赵光拱了拱手,“底下人有所冒犯,我代他向郡王殿下赔罪。”

    赵光嘴角抽了抽,敷衍了回了个礼,心中还是觉得极其别扭。

    在王族里,嬴珣的确是个温和有礼的好人,但他怎么就觉得那么不舒服呢?

    就有种刚在南楚见到姜元元时的那个味儿在。

    但之前从云首峰脚下潇洒离开的姜元元身上,已经没那个味道了。

    和孟诗在一起时的耶律华也没有。

    “大公子,你……”

    看到嬴珣为自己赔罪,霍湛的眼圈红了,他一扭头想向赵光赔罪,但赵光已经走到李稷身边不再理他,他求助地看向姬嘉树,但姬嘉树却从他手中抽出绳子。

    “表哥,你先再等一等,”姬嘉树对嬴珣平静道,“绳子我来看守吧。”

第三百六十八章 之别

    (防盗章节,早九点替换)

    自从在南楚被嬴抱月威胁过后,他就有些怕她。

    但这种畏惧越是涌现他就越觉得耻辱,自此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对嬴抱月敬而远之。

    至于她之前对他说过的什么从龙之功什么的他就当没听过,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自此绝不去招惹她,只好好守着嬴珣。

    此时此刻霍湛忽然意识到,自从南楚一别后,他还是第一次在嬴珣不在的情况下和嬴抱月单独相处。

    落日剑搁在他的肩膀上,离他的脖颈极近,霍湛眼珠缓缓向下转动,“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安静一点,”嬴抱月淡淡道,“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刺激,但你如果再大吼大叫还质疑我朋友的决定,我就把你从这里踹下去,懂?”

    霍湛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我……”

    脖颈边的利刃闪着寒光,嬴抱月目光平静,但霍湛却知道她是真能做出来。

    与总是耐心地听别人的意见性格温吞的嬴珣比起来,这丫头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

    只能说谁的子孙就像谁么?

    霍湛吞了口口水,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果然暴君的女儿就是暴君的女儿。他们霍家没选错路,唯一能救大秦的,只有皇长子的子孙。

    看着霍湛的眼珠咕噜噜直转,嬴抱月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但她清楚这种愚忠之人脑子一时半刻转不过来弯,和他解释也是白费劲。

    她只是一动不动端着落日剑,视线落向冰瀑下方。

    系在冰笋上的绳索已经被绷得直直的,还能微微听见撕裂的声音,她很清楚李稷不可能不知道让三个人一起爬有风险,但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冰瀑下方到底有什么危险正在酝酿?

    嬴抱月目光变得严峻起来,用剑被拍了拍霍湛的侧脸,“让开。”

    霍湛趔趄了一下,被扫到了一边,嬴抱月站到他原本的位置,紧紧望着下方。

    冰瀑下传来嬴珣的喘气声,他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路程就能爬到头了,孟诗和另外那名后辽修行者则跟在他后面十几丈的位置。

    “抱月?”自从在南楚被嬴抱月威胁过后,他就有些怕她。

    但这种畏惧越是涌现他就越觉得耻辱,自此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对嬴抱月敬而远之。

    至于她之前对他说过的什么从龙之功什么的他就当没听过,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自此绝不去招惹她,只好好守着嬴珣。

    此时此刻霍湛忽然意识到,自从南楚一别后,他还是第一次在嬴珣不在的情况下和嬴抱月单独相处。

    落日剑搁在他的肩膀上,离他的脖颈极近,霍湛眼珠缓缓向下转动,“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安静一点,”嬴抱月淡淡道,“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刺激,但你如果再大吼大叫还质疑我朋友的决定,我就把你从这里踹下去,懂?”

    霍湛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我……”

    脖颈边的利刃闪着寒光,嬴抱月目光平静,但霍湛却知道她是真能做出来。

    与总是耐心地听别人的意见性格温吞的嬴珣比起来,这丫头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

    只能说谁的子孙就像谁么?

    霍湛吞了口口水,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果然暴君的女儿就是暴君的女儿。他们霍家没选错路,唯一能救大秦的,只有皇长子的子孙。

    看着霍湛的眼珠咕噜噜直转,嬴抱月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但她清楚这种愚忠之人脑子一时半刻转不过来弯,和他解释也是白费劲。

    她只是一动不动端着落日剑,视线落向冰瀑下方。

    系在冰笋上的绳索已经被绷得直直的,还能微微听见撕裂的声音,她很清楚李稷不可能不知道让三个人一起爬有风险,但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冰瀑下方到底有什么危险正在酝酿?

    嬴抱月目光变得严峻起来,用剑被拍了拍霍湛的侧脸,“让开。”

    霍湛趔趄了一下,被扫到了一边,嬴抱月站到他原本的位置,紧紧望着下方。

    冰瀑下传来嬴珣的喘气声,他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路程就能爬到头了,孟诗和另外那名后辽修行者则跟在他后面十几丈的位置。

    “抱月?”

    嬴珣抬起头,看见嬴抱月正站在上面望着他,他愣了愣,神情复杂地开口唤道。

    “我快到了。”

    嬴抱月点点头,蹲下身来,向他伸出手。

    “大公子!”

    然而霍湛急切地奔来,猛地挤到嬴抱月身边,越过她手臂拼命向下方伸出手去,动作太急甚至险些栽下去。

    “喂,你小心点。”

    嬴抱月无语地揪住他的衣领,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见她收回手,嬴珣目光有些恍惚,眼中划过一抹苦涩。

    霍湛却没注意到,只是急切地望着嬴珣,“大公子,你小心点,抓住我!”

    他动作实在是太激烈,归辰走到嬴抱月身边也揪住霍湛的衣领,“殿下,我来吧,你到后面去歇……”

    归辰的话尚未说完,虚空之中,却忽然传来陈子寒的喊声。

    “抱月,归辰,别站在那!”

    两人一愣,别站在哪?

    但不等二人反应,电光火石间,巨大的崩裂声响起。

    冰瀑下方正准备去抓绳子的姬嘉树一怔,猛地抬起头。

    李稷也想抬头,但在那之前,他更早地察觉到了脚下的晃动。

    他瞳孔剧烈收缩。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看到了一股巨大的水流在地底下朝他们奔腾而来!

    “砰”的一声!

    巨大的水花突破水面,犹如火山喷发,李稷姬嘉树赵光耶律华等人脚下的冰面骤然全部碎裂。

    与此同时,嬴抱月归辰霍湛三人所站的冰瀑顶端靠外的冰面也全部碎裂,滔滔冰水夹杂着冰块滚滚倾泻而下!

    嬴珣抬起头,看见嬴抱月正站在上面望着他,他愣了愣,神情复杂地开口唤道。

    “我快到了。”

    嬴抱月点点头,蹲下身来,向他伸出手。

    “大公子!”

    然而霍湛急切地奔来,猛地挤到嬴抱月身边,越过她手臂拼命向下方伸出手去,动作太急甚至险些栽下去。

    “喂,你小心点。”

    嬴抱月无语地揪住他的衣领,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见她收回手,嬴珣目光有些恍惚,眼中划过一抹苦涩。

    霍湛却没注意到,只是急切地望着嬴珣,“大公子,你小心点,抓住我!”

    他动作实在是太激烈,归辰走到嬴抱月身边也揪住霍湛的衣领,“殿下,我来吧,你到后面去歇……”

第三百六十九章 察觉

    (防盗章节,早十点替换)

    自从在南楚被嬴抱月威胁过后,他就有些怕她。

    但这种畏惧越是涌现他就越觉得耻辱,自此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对嬴抱月敬而远之。

    至于她之前对他说过的什么从龙之功什么的他就当没听过,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自此绝不去招惹她,只好好守着嬴珣。

    此时此刻霍湛忽然意识到,自从南楚一别后,他还是第一次在嬴珣不在的情况下和嬴抱月单独相处。

    落日剑搁在他的肩膀上,离他的脖颈极近,霍湛眼珠缓缓向下转动,“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安静一点,”嬴抱月淡淡道,“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刺激,但你如果再大吼大叫还质疑我朋友的决定,我就把你从这里踹下去,懂?”

    霍湛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我……”

    脖颈边的利刃闪着寒光,嬴抱月目光平静,但霍湛却知道她是真能做出来。

    与总是耐心地听别人的意见性格温吞的嬴珣比起来,这丫头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

    只能说谁的子孙就像谁么?

    霍湛吞了口口水,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果然暴君的女儿就是暴君的女儿。他们霍家没选错路,唯一能救大秦的,只有皇长子的子孙。

    看着霍湛的眼珠咕噜噜直转,嬴抱月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但她清楚这种愚忠之人脑子一时半刻转不过来弯,和他解释也是白费劲。

    她只是一动不动端着落日剑,视线落向冰瀑下方。

    系在冰笋上的绳索已经被绷得直直的,还能微微听见撕裂的声音,她很清楚李稷不可能不知道让三个人一起爬有风险,但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冰瀑下方到底有什么危险正在酝酿?

    嬴抱月目光变得严峻起来,用剑被拍了拍霍湛的侧脸,“让开。”

    霍湛趔趄了一下,被扫到了一边,嬴抱月站到他原本的位置,紧紧望着下方。

    冰瀑下传来嬴珣的喘气声,他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路程就能爬到头了,孟诗和另外那名后辽修行者则跟在他后面十几丈的位置。

    “抱月?”

    嬴珣抬起头,看见嬴抱月正站在上面望着他,他愣了愣,神情复杂地开口唤道。

    “我快到了。”自从在南楚被嬴抱月威胁过后,他就有些怕她。

    但这种畏惧越是涌现他就越觉得耻辱,自此之后他下定决心要对嬴抱月敬而远之。

    至于她之前对他说过的什么从龙之功什么的他就当没听过,他们井水不犯河水,他自此绝不去招惹她,只好好守着嬴珣。

    此时此刻霍湛忽然意识到,自从南楚一别后,他还是第一次在嬴珣不在的情况下和嬴抱月单独相处。

    落日剑搁在他的肩膀上,离他的脖颈极近,霍湛眼珠缓缓向下转动,“公主殿下,你这是做什么?”

    “安静一点,”嬴抱月淡淡道,“我不管你受了什么刺激,但你如果再大吼大叫还质疑我朋友的决定,我就把你从这里踹下去,懂?”

    霍湛猛地睁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你……我……”

    脖颈边的利刃闪着寒光,嬴抱月目光平静,但霍湛却知道她是真能做出来。

    与总是耐心地听别人的意见性格温吞的嬴珣比起来,这丫头是个说到做到的主儿。

    只能说谁的子孙就像谁么?

    霍湛吞了口口水,眼中划过一抹异色。

    果然暴君的女儿就是暴君的女儿。他们霍家没选错路,唯一能救大秦的,只有皇长子的子孙。

    看着霍湛的眼珠咕噜噜直转,嬴抱月就知道他没想什么好事。但她清楚这种愚忠之人脑子一时半刻转不过来弯,和他解释也是白费劲。

    她只是一动不动端着落日剑,视线落向冰瀑下方。

    系在冰笋上的绳索已经被绷得直直的,还能微微听见撕裂的声音,她很清楚李稷不可能不知道让三个人一起爬有风险,但他既然做出这样的决定,必然有他的理由。

    他到底察觉到了什么?冰瀑下方到底有什么危险正在酝酿?

    嬴抱月目光变得严峻起来,用剑被拍了拍霍湛的侧脸,“让开。”

    霍湛趔趄了一下,被扫到了一边,嬴抱月站到他原本的位置,紧紧望着下方。

    冰瀑下传来嬴珣的喘气声,他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只剩下五分之一的路程就能爬到头了,孟诗和另外那名后辽修行者则跟在他后面十几丈的位置。

    “抱月?”

    嬴珣抬起头,看见嬴抱月正站在上面望着他,他愣了愣,神情复杂地开口唤道。

    “我快到了。”

    嬴抱月点点头,蹲下身来,向他伸出手。

    “大公子!”

    然而霍湛急切地奔来,猛地挤到嬴抱月身边,越过她手臂拼命向下方伸出手去,动作太急甚至险些栽下去。

    “喂,你小心点。”

    嬴抱月无语地揪住他的衣领,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见她收回手,嬴珣目光有些恍惚,眼中划过一抹苦涩。

    霍湛却没注意到,只是急切地望着嬴珣,“大公子,你小心点,抓住我!”

    他动作实在是太激烈,归辰走到嬴抱月身边也揪住霍湛的衣领,“殿下,我来吧,你到后面去歇……”

    归辰的话尚未说完,虚空之中,却忽然传来陈子寒的喊声。

    “抱月,归辰,别站在那!”

    两人一愣,别站在哪?

    但不等二人反应,电光火石间,巨大的崩裂声响起。

    冰瀑下方正准备去抓绳子的姬嘉树一怔,猛地抬起头。

    李稷也想抬头,但在那之前,他更早地察觉到了脚下的晃动。

    他瞳孔剧烈收缩。

    在众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看到了一股巨大的水流在地底下朝他们奔腾而来!

    “砰”的一声!

    巨大的水花突破水面,犹如火山喷发,李稷姬嘉树赵光耶律华等人脚下的冰面骤然全部碎裂。

    与此同时,嬴抱月归辰霍湛三人所站的冰瀑顶端靠外的冰面也全部碎裂,滔滔冰水夹杂着冰块滚滚倾泻而下!

    嬴抱月点点头,蹲下身来,向他伸出手。

    “大公子!”

    然而霍湛急切地奔来,猛地挤到嬴抱月身边,越过她手臂拼命向下方伸出手去,动作太急甚至险些栽下去。

    “喂,你小心点。”

    嬴抱月无语地揪住他的衣领,收回了自己的手。

    看见她收回手,嬴珣目光有些恍惚,眼中划过一抹苦涩。

    霍湛却没注意到,只是急切地望着嬴珣,“大公子,你小心点,抓住我!”

    他动作实在是太激烈,归辰走到嬴抱月身边也揪住霍湛的衣领,“殿下,我来吧,你到后面去歇……”

    归辰的话尚未说完,虚空之中,却忽然传来陈子寒的喊声。

    “抱月,归辰,别站在那!”

    两人一愣,别站在哪?

    但不等二人反应,电光火石间,巨大的崩裂声响起。

第三百七十章 启迪

    霍湛拽着嬴珣的胳臂将他推出洞口,抱住他的腿,将他猛地往上一举。

    “公主殿下!”

    少年遍体鳞伤的身体在一瞬间像是爆发出了无穷的力气,霍湛放开喉咙吼道。

    “我的主君,就交给你了!”

    啊,啊,啊。

    嬴珣说不出话来,视野急速上升,他看见嬴抱月从山崖上探出身来,向他伸出手。

    然而就在这时,嬴珣再次听见了朱厌的石头打在霍湛后背上的声音。

    “阿湛!”

    嬴珣猛地扭头,往身下看去,但霍湛没有抬头,他的双眼都依旧被血糊住,只是用最后的力气大声喊道。

    “大公子,往上啊!伸手!”

    嬴珣本能地伸出手,嬴抱月从上面抓住了他的手。

    望着从洞中隐隐露出的那名血人,她微微张开口,双眼有些发红。

    “你放心吧,我抓住了。”

    霍湛目不能视,闻言咧开嘴,露出一丝笑容。

    “谢谢你。”

    他轻声道,脱力的双手微微松开。

    “阿湛!”

    察觉到双腿上的力道失去,嬴珣猛地低下头。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他全身的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凝固。

    “大公子,霍家子孙,尽忠了。”

    少年带着笑意的声音响在嬴珣耳边,霍湛松开手,踉跄地后退一步,从洞口滚落,一头栽入瀑布之中。

    “阿湛!”

    嬴珣撕心裂肺地喊道,眼睁睁看着霍湛浑身是血的身体沿着瀑布落下,被冲入暗河之中,翻滚了几下,消失不见。

    “啊、啊,”嬴珣睁着眼睛,胸口剧烈起伏,但还不等从巨大的悲伤中回复过来,他双腿上忽然再次传来巨大的拉力。

    嬴珣僵硬地低下头,发现坐在洞中的朱厌不知何时再次走到了洞口,伸出长长的双臂,正抱着他的腿往下拽!

    “你……你……”

    看着这个让霍湛坠崖的怪物,嬴珣的双眼泛起血红。

    他松开一只抓着嬴抱月的手,猛地去摸腰边的剑,但不等他拔剑,腰边剑带忽然一松。

    噗通一声,他的剑带连着剑鞘滚入水中。

    嬴珣瞳孔微微收缩,看着朱厌举着一根削得尖尖的木刺,猴脸朝上,向他露出一个笑容。

    这个怪物……居然挑断了他的剑带!

    嬴珣出离愤怒,不顾朱厌手上的利物,挣扎着向祂脸上踩去。

    朱厌眼珠一转,脑袋一偏躲开了这一脚,顺势拽着嬴珣的脚把他往下一拉。

    嬴珣的身子猛地往下一沉。

    “抱月!”

    嬴抱月被嬴珣拽得半身往下落了落,归辰惊恐地从后面抱住她的腰。

    这一声,唤回了嬴珣的理智。

    原本快被悲伤和愤怒激的浑身发热的身体,在一瞬间凉了下来。

    嬴珣缓缓抬起头,看向上面坚持拉着他的嬴抱月。

    “堂哥,我没事,你快点上来。”

    嬴珣看她的眼神,不知为何让嬴抱月心头一震。

    这是她从来没有看过的眼神。

    不,看过一次。

    嬴抱月忽然响起,在她确定和嬴苏订婚之时,她在宫中偶遇嬴珣,那名八岁的少年,就是这么看她的。

    “堂哥?”

    嬴珣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看向那匹拽着他不放的狡猾野兽。

    朱厌仰着头,酷似人的眼睛就这么直直看着他,眼神凉薄却又仿佛看透世事。

    嬴珣不再躲避他的目光。

    一人一猿,四目相对。

    “为何?”

    嬴珣定定问道。

    为和一定要杀他?

    朱厌望着他,嘴唇一张一合,也同样开口,“为何?”

    嬴珣错愕,眼中腾起怒火,吼道,“全都是因为你……”

    全都是因为这个怪物,他才会失去霍湛,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朱厌望着他,一字不差地重复道,“全都是,因为你。”

    嬴珣愣住。

    朱厌的眼睛就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他狼狈不堪的身形。

    嬴珣呆呆地看着朱厌眼中的自己。

    “霍家子孙,尽忠了!”

    霍湛的声音响在他的耳边,夹杂着无数人的声音和惨叫。

    “大公子,你先走,微臣殿后!”

    “小人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一定要保住皇长子的骨血!”

    “您绝不能有事,大秦王族就只剩下您了!”

    无数人的声音响在耳边,嬴珣呆呆地看着朱厌的眼睛。

    他看着一个幼小的孩童被拱到所有人前,被一群老人抱上高高的主位,在他身后无数人前仆后继的倒下。

    嬴珣嘴唇干裂,一张一合,“我……”

    朱厌怜悯地注视着他,双掌牢牢抓住他的双腿,往下一拉。

    “公主殿下!”

    归辰惊恐的叫喊声从上方传来,嬴珣从朱厌的眼睛里看见嬴抱月抓着他的手半身都被从崖上拉下,嬴珣猛地抬头,看向嬴抱月。

    “堂……”

    嬴抱月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神,忽然僵住,“珣……儿?”

    嬴珣拉着她的手,仰头向她一笑。

    “谢谢你。”

    谢谢在十六年前,她和他的亲生母亲一起拼命努力,将他安全地带到了这个世界上。

    他和他的父亲遇到她,无数人认为是大秦的灾祸,他也不是没有恨过她。

    但到了这个时刻他才明白,能遇见她,是他的幸运。

    她不是灾祸,而是珍宝。

    他原来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非常喜欢她。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抱月,”嬴珣笑了笑,然后松开了握住嬴抱月的那只手。

    “你做什么!”

    手心一滑,嬴抱月一惊往下一捞,死死抓住他的手。

    “抱月,已经够了。”

    她已经足够努力了。

    这么下去,他们谁都不能活。

    嬴珣伸出另一只手,一点点掰开嬴抱月握着他的手指。

    嬴抱月眼中生出恐惧,“珣儿,你不能这样,你……”

    “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嬴珣笑着看着她,神情宁静,“你当初对我那么好,是因为我,还是因为我是父亲的儿子?”

    嬴抱月怔住。

    嬴珣苦笑,他知道他这个问题很没有道理,毕竟他的一切地位都是因他的血统而生。

    他问这个问题简直就像是在问鸡生蛋还是蛋生鸡。毕竟如果没有他父亲,他这个人也不会存在。

    嬴抱月当年会豁出性命为王妃接生,那也是因为被皇子拜托。

    但不知为何,这个矛盾的问题在他心中徘徊了许久,几乎贯穿了他整个童年。

    都到了这个时候,嬴珣就想任性地问一次。

    “我……”嬴抱月怔怔开口,“我……”

    虽是一直想问的事,可看她这么为难,嬴珣还心软了。

    “算了,”他笑了笑,低下头,“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不,你不知道,”然而嬴抱月忽然收紧了手指,“我也不知道答案,但如果那一天,来找我的人不是你父亲,我依旧会去。”

    嬴珣愣住。

    她说,她会救他,并不是因为他是皇子的孩子。

    “你是一条命啊,”嬴抱月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个似哭似笑的笑容,“我怎么能不去呢?”

    她会那么待他,因为他是她带到这个世界上的人啊。

    “是吗?”嬴珣怔怔望着她,忽然明白了李稷姬嘉树等人为什么能那么放松地呆在她身边。

    因为在她的眼里,他们不是谁谁的儿子,哪哪世家的嫡子。

    他们只是他们自己,只是一条无比宝贵的性命。

    “原来如此。”

    嬴珣笑了。

    “谢谢你。”

    他是带着爱与期盼来到这个世上的,他也是独一无二的人,是被人无比珍爱的人。

    这就够了。

    “嬴珣?”

    嬴珣仰头向嬴抱月笑了一下,掰开她最后一根手指,落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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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七十一章 登梯

    先是刺骨的冰冷,然后是水灌入喉管鼻腔后的窒息,冰块岩壁撞在身体上疼痛,失血带来的眩晕,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黑暗。

    再然后,是温暖,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啊!”

    耳边响起毕毕剥剥的火焰燃烧声,嬴珣猛地坐起。

    他伸出双手,看着自己手上已经愈合伤痕,“这……”

    这是怎么回事?

    “醒了啊。”

    耳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嬴珣猛地偏过脑袋,火光照亮了他的脸庞。

    他躺在一条地下暗河边,就在他身旁一丈开外,冰面之上燃烧着一个火堆,一名银发少年盘腿坐在篝火边,正在往里面添柴。

    “你是……”

    嬴珣愕然看着身边这个奇异的少年,眼中神色变幻不定。

    一切都太过离奇,让他一时间反而不知该问些什么。

    下一刻他更惊讶地发现,地上那堆火居然是微微腾空的,下面有气流涌动。

    这名少年果然不是普通人。

    普通人可是没本事在冰面上点起一堆火的。

    那么果然他现在……

    嬴珣摸着自己手腕上跳动着的脉搏,愣愣开口,“原来我没死。”

    “怎么?你一幅看上去很想死的模样,”银发少年瞥了他一眼,“如果有这个需求,和我说一声,我就再把你丢下去。”

    嬴珣瞥了一眼身边湍急的暗河,苦笑一声。

    “不了,”他摇摇头,看向自己的手心,“我还不能死。”

    他身上背负着那么多性命,他没有资格寻死。

    他之前松开嬴抱月的手,不是寻死,只是不想白白搭上嬴抱月的性命。

    “哦?”银发少年闻言眯起眼睛,“不是不想死,而是不能死?”

    瞅着对方充满兴趣的目光,嬴珣不禁哑然。

    没想到对方那么轻易就发现了他言语中的漏洞,嬴珣低下头来,“因为就剩下我了。”

    他是唯一的,也是不可替代的。

    他是除了嬴晗日外,太祖皇帝一脉仅剩的子孙,必须要支应门庭,传承荣耀,讨回属于他父亲的东西。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他不能死。

    “只剩你了?”银发少年把玩着手中的一把匕首,“你们家的人都死光了?”

    嬴珣一愣,忽然发现银发少年手中的蛇柄匕首正是他临走前外祖父交给他的那一把,慌乱地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怀里,他连忙伸手去抢。

    “这、这是我的匕首,还麻烦阁下还给我!”

    银发少年手往后一缩,将匕首高高举起,“你的?”

    他端详着手中的匕首,“这把匕首,我认得。”

    银发少年淡淡道。

    “这是我一位故人的匕首。”

    嬴珣动作一僵,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这位外表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您……认识我父亲?”

    这把匕首的上一代主人,正是他的父亲嬴苏。

    “哦?”银发少年打量了嬴珣一眼,“果然你是嬴苏的儿子?长得还挺像的。”

    是吗?

    原来如此。

    不,应该是果然如此。

    嬴珣一怔,颓然坐回原来的位置。

    “前辈将我救起,是因为认识我父亲么?”

    银发少年眸光微动,瞥了地上垂头丧气的少年一眼,“算是吧。”

    其实不全是,但他有预感,这么回答会比较有趣。

    “这样啊,”嬴珣苦笑,“谢谢前辈。”

    果然,这位少年是因为他父亲才救了他一命。

    他的确有一位优秀的父亲,如果不是看在他父亲的面子上,以他的资质恐怕根本活不到现在。

    “怎么?你看上去很不开心的模样,”银发少年将匕首递给嬴珣,兴味地打量着他的表情,“你讨厌你爹?”

    “不是!”嬴珣猛地扬起头,立即否认。但视线触及对方的眼神,他的声音低下来,“不是这样的……”

    “哦?”银发少年歪头,“那是什么?”

    “我很惭愧,”嬴珣低下头,“我根本无法代替我父亲。”

    他很清楚那些从小抚养他的大臣想要什么。

    他们不是想要把他养大,而是想养出第二个嬴苏。

    他们想要的不是长大成人的嬴珣,而是那个礼贤下士温文尔雅的皇长子重回世间。

    “等等,你为什么要代替他?”

    银发少年好笑地直起身体,嗤笑一声,“你们秦人的脑子是都有问题吗?”

    嬴珣愣愣抬起头,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这么回答的人。一般面对他的忏悔,前秦遗老们都会拍拍他的肩膀,勉励他好好努力,有朝一日一定能赶上他父亲。

    望着银发少年不屑一顾的眼神,嬴珣呆呆开口,“因为大秦需要一位贤明的君主……”

    “这样啊……”银发少年拖长声音,他一听就明白了嬴珣和他身后那些人的目的。

    “且不说你能不能成为你父亲的替代品,”银发少女打了个呵欠,“你爹他本人也不适合成为王吧?”

    “你说什么?!”

    嬴珣眼睛猛地瞪大,原本颓唐的目光陡然尖锐起来,他握紧手中的匕首,愤怒起来,“不许你这么说我父亲!”

    他资质平平,诋毁他没关系。

    但这名身份不明的少年,居然敢说他父亲不配为王?

    面对匕首的寒光,银发少年却不为所动。

    “我不过是实话实说,”他耸耸肩,“你爹人不错,的确有成为仁君的潜质,但现在这个世道,需要的可不是你爹那样的仁君。”

    嬴珣一愣,下一刻冷笑起来,“所以像嬴晗日那般的暴君,才是天之所向?”

    “我没这么说,”银发少年淡淡道,他看了眼暗河的上流,“不过既然朱厌那么执着地想要你的死,我觉得你们秦人也该反省反省。”

    嬴珣僵住,忽然想起曾听过的有关朱厌的传说。

    朱厌出世昭示着兵祸,但不代表朱厌是好战之兽。与之相反,朱厌是因为极度厌恶天下大乱,才会每逢将乱时出现,阻止兵祸,警示世人。

    “你的意思是,朱厌想让我死,是因为我不配为王,强行夺位会引起天下大乱?”

    嬴珣睁大眼睛,忽然发起抖来。

    “倒也不能这么说,”银发少年叹了口气,“那家伙有点偏执,太认死理了。”

    预言固然重要,但他素来不赞同朱厌那种弄死一个人就能改变乱世进程的做法。

    就算嬴珣今天死在这,那群前秦遗老恐怕也只会更加疯魔,以为嬴珣报仇的幌子继续推翻嬴晗日,搞不好还会给嬴珣弄个遗腹子出来。

    他瞥了一眼旁边战战兢兢的嬴珣,淡淡道,“如果你一人真的能引起乱世,我早就把你宰了。”

    哪里轮得到朱厌出手。

    嬴珣一愣,“那……”

    他还想说些什么,银发少年却忽然将手指树到唇前,“嘘。”

    一直玩世不羁的少年目光忽然严肃起来,身上散发出让人胆寒的气息。

    “时机已道。”

    “天梯已开。”

    银发少年望向二人的头顶,肃穆地开口。

    “到登梯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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