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25分节

第八十六章 同居

    丢下这样一个重磅消息,老年人笑得慈祥,少年人们闻言沉默。

    嬴抱月缓缓呼出一口气。

    初阶大典还没开始,暗潮就开始涌动了。

    初阶大典是修行者进阶的大典,但现在更深层次上已经变成了国与国之间的博弈。

    而她没想到这张棋盘上,落下的第一手棋,会从这里开始。

    从东吴和南楚的联盟开始。

    “原来如此,”在短暂的沉默后,姬嘉树再次向赵光一礼,“小子之前未曾收到消息,实在是失敬。”

    赵光还礼,觉得短短这一会儿腰都要断了,但他还是打起精神道,“是家师临时起意,姬大人许是公务繁忙,也是我们这边没准备好,应该先下个帖子来的。”

    “令师难道是……”

    赵光微笑,“家师正是东吴国师,位阶东君。”

    嬴抱月闻言一怔。

    第三位神子出现了。

    之前她刚刚苏醒从归辰那得知了山海大陆高端战力目前的分布情况。

    山海大陆等阶三以上的八位高阶修行者,传说中通神的存在,八人神。除了已死的她和她师父,现在只剩下六位,东皇太一,云中君,湘君,东君,河伯和山鬼。除了西戎以外,其他国家各一位,都是国师。

    东君,正是东吴的神子,东吴的国师。

    嬴抱月眼前浮现出那个与世无争的男人的身影,又看了一眼正满面微笑和姬嘉树寒暄的赵光,目露疑惑。

    赵光……居然是那个东君的徒弟么?

    正和姬嘉树说话的赵光不知为何后背一寒,以往他出去伪装神子的徒弟都会从其他人眼中收获满满的崇敬和艳羡,怎么今天反而总觉得有股怀疑的目光笼罩在他身上……

    好在这时姬嘉树看向弯腰走来的季二,笑了笑道,“既然是家父的意思,想必也早安排好了田公子暂住的事宜,快请进。”

    季二走上前弯腰道,“老奴奉国师大人你的命令,这段时间会伺候两位公子,二位还请跟老奴来。”

    两位……

    姬嘉树看着一直没有说话,赵光也无意介绍的那个男人,但下一刻他收回了目光,因为季二已经开始招呼众人进门。

    这么一直站在门口说话也不是事,站在门口的一行人互相谦让着进入府中。

    按理说作为姬墨唯一的嫡子,东吴继子进门应该由姬嘉树接待,但偏偏他还在禁足期,而导致他被禁足的原因,某位前秦公主此时也住在南楚国师府。

    但刚刚在门前,姬嘉树不知是有意无意,季二直接忽略了他身边的嬴抱月,赵光也没有探究这女子身份的意思。

    “对了,”而就在这时走在姬嘉树一边的赵光看向嬴抱月含笑开口,“这位应该就是……”

    正说话的少年眉头一皱,流露出一丝痛意,下一刻却改了口,“小子冒昧,这位姑娘是……”

    嬴抱月看着刚刚被李稷隔空用真元刺了个正着的赵光,“初次见面,我是前秦公主,嬴抱月。”

    少女声音自然,配合流畅。

    赵光顿了顿点头,“原来是春华君的未婚妻,久仰大名。”

    她有什么大名,官方辞令就不能换个词么……

    想起这个官方辞令,嬴抱月就想起刚刚赵光所说的东吴国师的“临时起意”。

    临时起意……

    这回答真是官方。

    临时起意……

    鬼才相信。

    看着沉默地跟在赵光身后的李稷,嬴抱月身侧手指微动。

    虽然她很意外在这里看到他,但她不意外在这里看到“东吴继子。”

    唯一能令她意外一点的,是姬墨的雷厉风行。

    东吴继子在初阶大典期间入住南楚国师府。

    看上去是八卦小报才会出现的题目,要是在上上辈子嬴抱月都想在前面加上一个“震惊!”

    但这背后并不是人性的扭曲也不是道德的沦丧,当然更不可能是为了她,一切不过是国与国之间的利益交换。

    这是一个表态,或者也可以说是一场外交作秀。

    丹阳城如此之大,堂堂东吴继子怎么可能找不到地方住。

    而就算有一万个地方可以住,为什么东吴的继子会暂住在南楚国师府?南楚国师府是什么人都能住的么?

    撇开别的不谈,就算姬墨为人乐善好施,别国继子不见人影,为什么东吴继子敢找上门来?

    嬴抱月看着赵光冠冕堂皇的侧影,神情平静。

    虽然没人敢来南楚国师府正门晃荡,但这个府邸无时无刻不在无数双眼的监视下。

    她可以肯定,不到一个时辰,东吴继子进了南楚国师府大门的消息就能传遍全城。

    就算传不了有人都能让其传出去。

    尤其是传入……北魏人的耳中。

    看着赵光和姬嘉树并肩而行的画面,嬴抱月眼前浮现出之前入城丹阳前,北魏队伍黑压压的盛况。

    南楚,东吴,北魏。

    三大强国。

    除了已经退居二线的前秦,在嬴抱月的记忆里,初阶大典的魁首和获胜国,这么多年来都是从这三个国家出现的。

    三年的前的那一届初阶大典不用说,嬴抱月至今都不断听人提起。三年前,春华君姬嘉树作为南楚继子率队出征,一战成名,南楚一时间风光无限,北魏损失惨重。

    然而三年后,三强国之间的形势,至少在初阶大典上,嬴抱月察觉到了些许变化。

    想看一国的实力,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看继子。

    北魏今年的继子孟施,嬴抱月对这人不熟,但在城门前的那一招就足够看出他的实力,再加上诸多最强火法者的传言,可谓风头最盛。

    反观南楚和东吴……

    ……

    (后为防盗,十五分钟替换)

    看着赵光和姬嘉树并肩而行的画面,嬴抱月眼前浮现出之前入城丹阳前,北魏队伍黑压压的盛况。

    南楚,东吴,北魏。

    三大强国。

    除了已经退居二线的前秦,在嬴抱月的记忆里,初阶大典的魁首和获胜国,这么多年来都是从这三个国家出现的。

    三年的前的那一届初阶大典不用说,嬴抱月至今都不断听人提起。三年前,春华君姬嘉树作为南楚继子率队出征,一战成名,南楚一时间风光无限,北魏损失惨重。

    然而三年后,三强国之间的形势,至少在初阶大典上,嬴抱月察觉到了些许变化。

    想看一国的实力,最简单粗暴的方法就是看继子。

    北魏今年的继子孟施,嬴抱月对这人不熟,但在城门前的那一招就足够看出他的实力,再加上诸多最强火法者的传言,可谓风头最盛。

    反观南楚和东吴……

    ……看着赵光和姬嘉树并肩而行的画面,嬴抱月眼前浮现出之前入城丹阳前,北魏队伍黑压压的盛况。

    南楚,东吴,北魏。

    三大强国。

    除了已经退居二线的前秦,在嬴抱月的记忆里,初阶大典的魁首和获胜国,这么多年来都是从这三个国家出现的。

    三年的前的那一届初阶大典不用说,嬴抱月至今都不断听人提起。三年前,春华君姬嘉树作为南楚继子率队出征,一战成名,南楚一时间风光无限,北魏损失惨重。

    

第八十七章 粲然

    季二年纪虽然大了,但口齿还清楚。可老仆说完这句话,原本耳聪目明的少年人们却再次沉默了。

    其中沉默者以南楚这边的少年为主,再加上一个归辰,简直是如遭雷击的懵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看着赵光和李稷的眼神如洪水猛兽。

    “这是……怎么了?”

    赵光唯有在这个时候格外敏锐,嬴抱月很快挡到到了归辰面前,姬清远和姬嘉树的怔愣收得也很快,但他还是发现了不对劲。

    他们来得突然,看门口的反应就知道素来独来独往的那位南楚国师明显没和自己家人通气,姬氏兄弟看到他们惊讶是正常的。

    但这种惊讶本该在门口就结束了,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惊讶?

    赵光目光投到不远处地处有些偏远的小院,姬墨虽为人冷傲但手段缜密办事向来有口皆碑,赵光不认为到了这时姬墨还会给他们指一个有问题的院子故意刁难他们。

    两国之间这个决定来得突然,国师府没准备好屋子也是能理解的。

    虽然他们不是安排到姬嘉树这个正牌嫡子那里略显古怪,这位名为长子实为私生子的姬大公子的身份也有点特殊,但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

    清安院。

    这个院子有什么问题吗?

    赵光看着刚听到“清安院”面色一变又迅速变回来的姬清远,笑了笑问道,“姬大公子,请问是有什么不方便的么?如果有,其实我们这边两个男人住哪都是可以的。”

    姬清远深吸一口气,看着听着赵光的话面色晦暗不明的季二,握紧了袖子里拳头,摇了摇头淡淡开口,“倒也没有什么方便,只是小院平素甚少有人来,舍妹也住在其中。”

    听到这句话赵光浑身一震,但下一刻想到什么又松弛下来。

    果然听姬清远继续说道,“但舍妹是住在西边院落,两位暂住想必是和我住在东院,还请二位平日不要前往西院。”

    “那是自然,”赵光额首,刚刚听到姬家小姐也住在这里他还吓了一跳,心道姬墨怎么会把他安排在自己女儿旁边,难道有什么别的想法?

    下一刻被李稷扎了一下他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傻,他和情报打交道多年,对姬家这对私生儿女的事也多有耳闻。别的不说,私生子女能在这大宅院里好好活到这么大,这本事就不是他能及的。

    更何况在国师府动姬墨的女儿,除了姬家自己人换个天阶修行者也没这个胆。姬墨的女儿这个名头就是这世上最强的护盾,姬墨有什么不好安排的。不管姬家小姐在哪赵光都会有多远躲多远。

    “大公子所料不错,”这时季二重新呵呵笑起来,“老爷正是将二位公子安排在东院。”

    姬清远淡淡道,“家父的安排向来自有道理。”

    是挺有道理,但没有跟上时代。

    嬴抱月看着姬清远微妙的神情,心情也有些微妙。

    姬墨这个安排看上去突兀,甚至打破了清安院多年以来的清静,但在目前形势下,却不能说不合适。

    赵光本人虽没有名气,但东吴继子本身身份特殊,如果交给身为后族的国师夫人叶氏安排,就难免会和南楚王室扯上关系。

    嬴抱月不难猜出姬墨这次只打算把这场结盟限定在修行界内,扯上王室事情难免复杂。再加上叶氏背靠豪族,要是再带有私心,趁姬墨不在和东吴人接触闹出点别的事来,后果不堪设想。

    以嬴抱月对叶氏的了解,一心倚仗娘家的叶氏不是做不出来……

    本来合理的做法是交给姬嘉树这个嫡子,然而不知是不是姬嘉树闹了一次出走,嬴抱月从姬墨的处置中感受到了对自己儿子的不信任。

    不管信不信任,姬嘉树本身也陷入了婚约漩涡,万一他为了解除婚约和东吴人交易,也十分麻烦。

    更何况按姬墨的理解和信息的时效性,姬墨估计认为某个人此时也在姬嘉树院内不太方便……

    思来想去,清安院就变成了最合适的地方。

    清安院在国师府偏于一偶,和各方井水不犯河水。姬清远也不会许其他人靠近。

    只可惜南楚国师英明一世,没想到清安院最近多了个人。

    “不知姬小姐平素出门都在什么时分?”

    赵光打量着眼前小院的构造,东西两院的确分开,但中间还有同一道大门,出于礼貌赵光诚恳地对姬清远道,“如果有确切的时间,我等好回避一二。”

    姬清远顿了顿,“舍妹平素极少出门,不过……”

    “不过?”赵光困惑了,这还能有什么事?难道这姬大公子有两个妹妹?

    另一个妹妹倒是没有,赵光没想到,下一刻姬清远目光忽然落到一边老神在在的嬴抱月身上,淡然开口。

    “不过前秦的公主殿下如今也住在舍妹院中,不知有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

    赵光沉默了。

    如果不沉默他刚刚险些被姬清远不咸不淡一句话呛得咳起来。

    然后他转身,默默看向看着他和李稷的姬嘉树。

    他现在终于理解为什么刚刚季二说出那个安排,那对兄弟会有那样的反应了。

    现在姬氏兄弟恢复了平静,但赵光却要憋死了。

    不是,为什么春华君未婚妻会住在名义上是其兄长的院子里?

    然后,赵光想起来现在他和李稷也要住进去了。

    这都是什么事?

    但站在姬嘉树身边的少女脸上却没有丝毫在意。

    这让赵光怀疑到底什么东西才能让她在意?

    “归……殿下,”赵光看着神色平静的嬴抱月有些牙酸地开口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不方便的么?”

    嬴抱月笑了笑摇头,“没有。”

    这人真的一点都不在意。

    赵光看着一如既往平静的少女,深吸了口气正要开口,然而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女声却从院中传来,

    “大哥,你回来了?她……她怎么样了?她……”

    众人抬头,只见一个红色的身影闪电般划过,就在这时听到动静的姬安歌不顾形象拎着裙子从清安院中冲了出来。

    而满脸焦急的少女,在看到男人堆的另一个女子时猛然顿住。

    然后赵光看见原本神情平静的少女忽然笑了,将手伸进了脖子里。

    “你……”

    姬安歌看着嬴抱月顿住脚步不知该说些什么,但下一刻一个光点在姬安歌的瞳仁中亮起。

    那是一个戒指。

    青色的戒指在少女的指尖闪烁着光芒,其代表的意义姬安歌在一瞬间就明白了。

    但她简直不能相信。

    这是稷下学宫水院的戒指,拿到等于成为稷下学宫的学士。

    意味着拿到的人,获得了参加初阶大典的资格。

    “你……做到了?”姬安歌怔怔问道。

    “嗯。”嬴抱月向她点了点头,粲然一笑,“我拿到了水院的戒指。”

    嬴抱月向姬安歌举起手上的戒指。

    她笑得那么纯粹,让姬安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我想要参加初阶大典。”

    “我要成为稷下学宫的学士。”

    “稷下学宫不收女子!”

    那个姬安歌曾嗤之以鼻的这个女子的话,此时却已然实现。

    她真的做到了。

    她的身上布满污泥,但她的笑意却是姬安歌从未见过的干净。

    明亮。

    

第八十八章 洗澡

    赵光也很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笑意。

    看着身边的李稷静静凝视着这一幕,他才回过神来。而这位刚刚出现的姬家小姐就这样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了他们这群人。

    “这是……”姬安歌看着赵光等人微微蹙眉,姬清远走到她身边将一切都说了,姬安歌恢复了平常对什么人都不在意的状态,向赵光等人行了个礼。

    赵光还礼,随后季二开口,“那么两位东吴公子就交给大公子了,田公子,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老奴。”

    姬清远和赵光点头,赵光向季二说道他和李稷的贴身下人等下会带着他们的行李一起过来。

    对于下人没有同行,赵光给出的理由是回客栈收拾行李去了,他对南楚国师府向往已久就带着护卫先过来了。

    李稷在这个时候终于有了官方身份,按照赵光所说是他家里的一位庶兄,这次出门家里让其当他的贴身护卫。

    精于修行的庶子临时充当嫡子护卫,在世家大族中并不少见。姬嘉树等人对李稷身份的怀疑减弱了一些,但主要还是李稷并未用其真正的境界示人。

    不然一个等阶四的护卫……嬴抱月在一边凉凉地想到,不知道的还以为赵光是皇子皇孙……

    季二去接赵光他们的行李和下人暂时离开,清安院门口一时只剩下一群少年人们。少了个姬墨的眼线,气氛一时轻松了不少。

    “田公子,快请进,”姬清远招呼赵光等人进门,并向他们解释了清安院的阵法。

    李稷目光在院外阵法停留了一下,但随后却落到了孤身一人站在院外的姬嘉树身上。

    正要进门的嬴抱月停住脚步,院门口的气氛一时也有些诡异。

    同样察觉到不对的姬清远看向了唯一不住在这里的弟弟,顿了顿开口,“二弟,一起进来坐坐吗?”

    姬嘉树闻言一怔。

    说来可笑,但他长这么大,从未进过清安院。

    他小时候懂事时国师府就被劈过一回了,母亲叶氏对清安院的态度发生了很大改变,从小恐吓姬嘉树那个院子里住着吃人的怪物,千万不能靠近。

    他渐渐懂事后知道,那里住着的不是怪物,只是他同父异母的兄姐。

    但他依然不能进去,无人让他进去,他寻常也找不到缘由进去,父亲在的时候姬清远甚至会主动避开他。

    姬嘉树看着站在门槛处的姬清远,这还是姬清远第一次开口让他进去。

    南楚春华君很少犹豫,他已不是曾经的那个无力的小童,他的一剑甚至能够震动整个丹阳城。

    但看着那道门槛,姬嘉树却久违的犹豫了。

    他知道他这么把贵客和未婚妻丢在兄长院子里不和礼数,但他又没理由进这个院子。

    里面和他有关系的人,都不算是真正的关系。

    姬嘉树在心底苦笑。

    他的兄长不是一般人家的兄长,他的婚约者是他自己和其定下了约定,他……

    “二公子,”然而就在这时一个平静的女声传来,姬嘉树抬头看向忽然开口的少女。嬴抱月站在门槛内看着他轻声问道,“之前山上斗剑的剑法我们还未对完,小女想请教一二。”

    姬嘉树一怔,剑法能对的已经都对了,她……

    少年看着门槛内女子像是知晓一切的双眸,忽然一笑。

    “好,”姬嘉树伸出手抓住了姬清远伸出的手,“大哥,打扰了。”

    ……

    ……

    探讨剑法什么的只是个托辞来着。

    至少姬嘉树进门前还是如此以为。

    但此时看着周围讨论的热火朝天的少年们,姬嘉树所料不及。

    虽然是个托辞,但托辞托全套,进门后姬嘉树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于是就像在稷下学宫里那样,和嬴抱月比划了几招剑法。但他没想到正被姬清远往屋子里领的那位东吴继子一回头看见了,居然兴致勃勃凑了过来。

    再然后是嬴抱月从南楚带来的那个武官校尉。听到嬴抱月居然接下了水院大师兄和火院大师兄三招震惊难言,着急地向归辰打听过程,然后又听说归辰也赢了下来还找到了火法剑的破绽,继续探讨当时他用的剑法。

    再然后是姬清远,姬嘉树觉得他的兄长今日也许是被人掉包了,平素对修行一直十分淡然的姬清远也过来了,对嬴抱月用的剑法也很感兴趣,时不时插嘴两句。

    再然后是那个戴青铜面具的神秘男子。他说的话更少了,但在关键时刻只说了一个词,却将讨论推上了高峰。

    然而最多的讨论却永远是围绕在那个女子身上,不说则罢,但一旦开始探讨,姬嘉树才发现眼前的少女简直是一个宝库。虽然不懂剑法,但在各种情况下她提出的对应却都十分特别,有的甚至能让人咽喉一凉。

    “那这种呢?上三寸还是四寸?”

    “第七剑不适合用在这吧……”

    “还能外旋,怎么可能,这手势……”

    沉迷修行的少年们愈发兴奋起来。

    夜色降临,然而清安院里却热火朝天,没人想到最后打断这场别开生面跨越国别的讨论会的,不是河东狮吼却是个纤弱的少女。

    看着少年们越围越密,中心的那个女子眼睛越来越来亮,脸色却越来越白,站在外面的姬安歌简直要忍无可忍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外围的那个带着青铜面具的陌生男子忽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姬安歌不认识这个人,但不知为何却好像知道了他的意思。

    然后姬安歌就从忍无可忍中爆发了。

    “公子们,你们适可而止!”

    少女声音直上云霄。

    赵光闻言肩膀一抖,意外地回头看着傍晚第一见看上去还柔柔弱弱的那位姬家小姐。

    然而这时这位姬家小姐看着浑身是泥的嬴抱月,对他们猛地一挥手。

    “都什么时辰了,我要帮她洗澡,你们男人都给我撒开!”

    姬嘉树第一次看到他这个姐姐这么鲜活的神情。

    站在中心的嬴抱月看着姬安歌戴着面纱的面庞怔了怔,随后笑起来。

    “你还笑!”姬安歌走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把她往西院拖了过去,“你身上的泥都快干了,我以为你一个时辰能说完,结果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一个女孩子怎么把身上弄这么脏,赶紧给我进来,嬷嬷热水准备好了么……”

    赢抱月乖乖被姬安歌拖走,西院上空升腾起水汽,站在院子里的少年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寒暄了一下各回各地。

    充满戏剧性的一天即将划上句号,然而一切并未结束,一切只是开始。

    就在夜色最深之时,今日在稷下学宫发生的一切。

    传到了南楚王宫。

    南楚王宫深处一处玉栏杆上,一位少年正凭栏赏月。

    这时一个身着铠甲的带刀侍卫忽然出现在他身边,“我的二殿下,您在想些什么?”

    少年侍卫眸中带笑,“难道在想您那个没娶成的前秦公主吗?”

    

第八十九章 南楚王子

    趴在玉栏杆身着赤袍的少年闻声懒洋洋回过头,俊秀面孔上双眸微微眯起。

    他整个人像是没骨头一般软烂,但他这样看人的时候却仿佛正在打盹的老虎忽然睁开了眼睛,让人心底一寒。

    哪怕和他朝夕相处了多年,陈子寒每次看到这个眼神都还会本能的发憷。

    但好在赤衣少年看了两眼又趴了回去,面无表情道,“子寒,你来了。”

    “二殿下,您别吓我,我不过是开个玩笑,您至于这样吗?”陈子寒从后面走到少年身边,心有余悸。

    “怎么你今晚还在宫中值夜?”赤衣少年并没回答他的话,背对着少年侍卫淡淡道,“今天不该你休沐么?”

    陈子寒闻言剑眉微微一皱,握紧腰边长刀,淡淡开口,“本来是如此,但我回家后发现我大哥回来了,说是要在家里待两天。”

    “我母亲那人你知道,要是见到我保不准又要我去和那人比个高低,”陈子寒面上厌恶之色一闪而过,“比了那么多年有什么意思,还不如继续回宫当值。”

    “所以你就为了躲清静调了班又跑回来了?”赤衣少年闻言噗嗤一声笑了,“休沐何等难得,你就和你那大哥比一场又怎么了?”

    少年眼中露出一丝戾气,“你又不是比不过他。”

    “比过他又怎么样?”陈子寒面无表情,“全南楚都知道我比他强又怎么样?”

    难道他就能取代那个人元妻之子的地位?还是他母亲就能如愿摆脱继妻的位分?

    “再说了,初阶大典就要到了,我却把我们南楚的继子在自家打得满地找牙?”陈子寒无言地看着身边清瘦的少年,“二殿下,您没事吧?您还是我们南楚的二殿下么?”

    夜色下,南楚大司马次子陈子寒默默地看着南楚王姜良第二子,南楚二殿下姜元。

    心道这位南楚王子莫不是敌国派来的奸细吧?

    “这里没有别人,我和你说过,直接叫我名字就行了。”赤衣少年淡淡看着身边的侍卫。

    “好,没问题,”陈子寒点头,从善如流地唤道,“姜元元。”

    砰的一声一个爆栗在少年侍卫头顶炸开,南楚二殿下姜元哦不姜元元收回自己的手,“你这个叫法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陈子寒目光无奈,“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告诉我你叫姜元元而不是姜元的。”

    赤衣少年一怔,看向天上明月不再说话。

    “元元,娘走后,你以后有事就去求你爹。”

    姜元元是他小时候在冷宫中母亲自作主张给他起的名字,他刚出生的时候,那个男人甚至没有想起来给他个名字。

    如果不是那个男人的儿子不知为何一窝一窝的死,那人大概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他还有个儿子丢在冷宫。

    而就在姜元元母亲死后,谁都没想到原本身体康健的大殿下会突然病倒从此缠绵病榻,而他终于被南楚王想起接出了冷宫。

    他被问到名字,那个男人听到他的名字沉默了一瞬后道,“你以后就叫姜元吧。”

    一夜之间,姜元元变成姜元,冷宫中的无名王子变为南楚炙手可热的二殿下。

    姜元元很少解释这些,而这世上也没几个人会叫他的名字了,除了他眼前这个不用继承家业立志肆无忌惮地活着的疏狂少年。

    “你要叫就叫吧,”姜元元懒懒趴回栏杆,“你刚刚为什么突然提起前秦公主?”

    陈子寒一僵,还以为这一茬都揭过去了。他模仿着姜元元的样子松开刀柄趴上栏杆,抬头望月轻松道,“这还不是因为我们的殿下在这对月伤神么。”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在伤神了?“姜元元瞥他一眼。

    “前秦公主到了,你连面都没见到人家一眼陛下就让其直接住到了国师府,”陈子寒拍了拍他肩膀,“毕竟是你原本的未婚妻,会伤心很正常。兄弟我都懂的,你不用不好意思。”

    就算不用继承家业这小子也放肆过头了吧,姜元元现在只想把这小子一把丢到这高台下面。

    看着少年侍卫一脸少见的灿烂笑容,姜元元目光无语,但也有些复杂。虽然平素陈子寒多有掩饰,但每次到了这个时候他就会认识到,这位南楚宫人眼中的“冷面侍卫”的确是那个稷下学宫“桃花公子”陈子楚的弟弟。

    “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么,”顶着陈子寒挪揄的目光,姜元元淡淡道,“这婚约是如何落到姬嘉树身上你清楚的很。”

    陈子寒收回嘴角笑意,静静看着眼前年方十六,却已让人看不清深浅的赤衣少年。

    没错,别人不知道,但他这个二殿下的心腹,却一清二楚。

    清楚这个羸弱的年轻人到底有什么样的手段。

    比如他是如何暗地里操控南楚的朝堂,让南楚王自己开口把原本会落到他身上的婚约,赏给了下面的人。

    “你明明知道我对那个女人没兴趣,”姜元元淡淡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提她?”

    “真没兴趣?”陈子寒看他一眼,随后在少年审视的目光下投降,“好吧,是我回家的时候,遇上了我大哥,说了两句话,提到了那个女子。”

    姜元元点头,陈子楚在姬嘉树的授意下出城去接那个公主,这件事早已从边境传来,王室情报司已经收到消息了。

    但陈子楚那个人看着轻浮,但其实很知道轻重,不可能和陈子寒说太多东西。

    比如今天在稷下学宫里发生的事。

    不然此时陈子寒就会对另一个女人感兴趣了。

    “我大哥没说什么,但之前在边境有官员见过那位公主,传来了不少消息,”陈子寒倚在栏杆上调笑道,“听说是个美人。”

    “我问了我大哥,他没否认,他不否认那证明应该是不错的,”陈子寒看着姜元元道,“你就不后悔?”

    “后悔?”姜元元轻笑,从他成为二殿下,什么美人没见过,多少南楚世家想把美人往他这里塞,但他需要的不是这些,“我的婚事,必须要卖个好价钱。”

    少年懒懒笑道,笑意不及眼珠。

    他需要的是助力,需要的是靠山。他已经没有强大的母族了,想要在朝堂上立足,在这个后宫里活下去,从他大哥那抢来那个位子,他的正妻必须能给他带来足够的权势力量。

    但这些,前秦公主都没有。

    “比起这个,我对另一个消息反而更感兴趣,”姜元元淡淡道。

    “什么消息?”陈子寒睁大眼睛。

    “情报司刚刚传来消息,”姜元元看向他眯起眼睛。

    “稷下学宫今天,出了一个女学士。”

    

第九十章 深夜

    这消息不啻于一道惊雷,如姜元元所料的陈子寒顿时瞳孔一缩。

    “殿下您……”陈子寒连称呼都变回去了,难以置信地看着姜元元,“您开什么玩笑呢?”

    难道是报复他之前提起前秦公主?

    姜元元目光微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是真的。”

    “我有什么好骗你的,明天这个消息大概就会传得满城风雨,”姜元元淡淡道,“你要是不相信现在就可以回去问你那兄长,他今天也在场,听说人还是他带来的。”

    陈子寒愕然睁大眼睛,身上气息一瞬间都有些紊乱,“他……他从哪找来的女人……”

    一时间陈子寒脑内在陈子楚认识的女子中迅速搜寻,但他很快放弃了这件事。要知道陈子楚号称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在整个丹阳城内红颜知己无数。

    唯独他,想要找一个和他相熟的女子太难了。

    也托陈子楚这个名声,今日少数收到这个消息的人们暂时还难以推测那个女子的身份。

    “不知道是谁,现在可以确认不是丹阳城内常见的那些小姐的面孔。”

    至少不是任何一个在世家茶会上出现过的女子。

    但平民中出现天生修行者的概率极低,这一切为那女子的身份蒙上了一层面纱。

    “不会是……”谈起没出现的世家小姐的面孔,陈子寒第一时间想起了南楚国师府雪藏的那个女子,“难道是姬……”

    “不是,”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姜元元一口否决,“姬家那位小姐今日一整天都待在府内。”

    至于他怎么知道的,姜元元淡淡道,“听说和叶家三小姐还发生了冲突,叶静姝闹到叶家去了。”

    这不在场证据可以说是十分充分了。

    “那到底是谁?”陈子寒迷惑了,有些后悔在府内怎么不抓住陈子楚问个究竟。

    不过那人大概也不会说,让他自己母亲知道了还以为他终于要和陈子楚争家产了。

    算了算了……

    “等等,”被这惊爆消息一惊的陈子寒终于想起这个消息里最大的问题,“怎么会出现女学士?哪个学宫那么大胆子,就不怕宁古塔来人么?北寒阁圣女可也在丹阳城!”

    北寒阁以维护天下修行者秩序自居,其后山的宁古塔更是有北魏国师河伯撑腰,专门收监违背秩序的修行者。

    姜元元看他一眼,“是水院震山先生收的。”

    “水院……”陈子寒吐出一口浊气,“看来还真是山穷水尽饥不择食,连用女人凑数的事都干得出来。”

    “我本来也是这么以为,”姜元元淡淡道,“但听说那女子现场接下了水院大师兄和火院大师兄三招。”

    “接住……”陈子寒有一瞬的混乱,“怎么又扯上了叶思远?不说是水院收的人么?”

    “那女子先挑战的火院,”姜元元将手上一张薄薄的绢递给他,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今日稷下学宫上四宫筛选的过程。

    对每场对决都有描述,陈子寒一眼看到女子二字,上面对那女子两场对决描述得尤其细致,还配有简单的图画,从笔锋中甚至能感觉到记录者的震惊。

    陈子寒知道这是世家大族情报线里用来收集年轻修行者信息的战报,但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详细的。

    “如果这记录是真的,那这女子的背景应该不简单,”姜元元看着陈子寒额上的冷汗淡淡道,“一个小丫头做不出这样的事,且她哗众取宠偏偏连续找两个大师兄对决,所图不小,背后应该有人。”

    定有高人指点。

    姜元元目光如冰,而这样居心不良的人却顺利进入了稷下学宫,至少能参加两日后的稷下之宴。

    “殿下的意思是……”陈子寒原本以为姜元元是一时兴起对十年见一回的女学士产生了兴趣,但此时看到他冰冷的目光知道没那么简单。

    “我的确是对那个女学士有点兴趣,”姜元元看他一眼轻笑道,但下一刻他收起笑容。

    “但这女子不可能只参加个筛选就完了,定还有所图。”

    “您是觉得她会参加稷下之宴?”陈子寒愕然。

    “当然,”姜元元冷笑道,“她要是没参加还能洗洗奸细的嫌疑。”

    但水院现在就只有两个弟子,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她不参加。而为了学宫的参加资格,震山先生至少在初阶大典前会想方设法保住她。

    “二殿下,出席稷下之宴和初阶大典开幕的王族难道是……”陈子寒看着冷笑的少年一怔后忽然开口。

    姜元元看他一眼,“你猜的没错,就是我。”

    初阶大典如此盛事,每届南楚必须有王族参加并担当副主考。

    南楚王室现在能动弹的就两个王子,姜元元和他大哥。

    南楚二殿下参加初阶大典的相关仪式理所应当,但陈子楚没想到这开幕仪式姜元元还会去。

    毕竟这次的开幕仪式不光是开幕,还有……

    “怎么,你是觉得还有我前未婚妻的订婚宴,所以我不好去?”姜元元看着他忽然笑起来。

    陈子寒点头,这人都不觉得尴尬么?

    “我说了对她没兴趣,这差事还是我和父王求下的,”姜元元淡淡道。

    能出席初阶大典开幕和稷下之宴,对他地位的巩固大有裨益,如果有必要他甚至能为那女人主婚。

    不过一工具尔。

    她是,他也是。

    赤袍少年抬起头,看去天顶宫墙里四方的天。

    她好歹还能走出去,他连走出去的选择都没有。

    只能往上爬。

    他小的时候做梦,常梦到有人带他走出了这个地方,但一觉醒来,不过是屋子里的炭灭了险些冻死。

    他已不再做梦了。

    他只想活着,让想要他死的人付出代价。

    “对了,不说那女人了,我这还有个大消息,”姜元元看着一边为他要出席订婚宴吓得龇牙咧嘴的陈子寒淡淡道,“就在今日,东吴继子田光,住进了国师府。”

    陈子寒肩膀一震,收起了面上的表情。

    “看来我们的国师做好了和东吴结盟的准备,”陈子寒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北魏那位如何打算。”

    不管北魏如何打算,一切都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

    “中唐的继子到哪了?”姜元元看着陈子寒问道。

    “明日进城。”陈子寒答到。

    “这就是最后一个了。”姜元元淡淡道。

    少年抬头看向远处宫墙外黑沉的夜。

    这是南楚的夜。

    静谧,却暗潮汹涌。

    一切即将开始。

    而明天。

    丹阳城内,六国继子,即将集结。

    

第九十一章 北魏

    黑夜下,丹阳城内灯火通明。

    但依旧有人在等待天边的第一抹晨曦。

    丹阳城内最大的的酒楼醉霄楼顶层的栏杆内,此时也站着一位少年。

    醉霄楼虽然比算不上前秦的千金阁那样的销金窟,但设计风雅格调极高,备受修行者们的喜爱。六国来参加初阶大典的有头有脸的修行者大多都住在这里。

    当然,在丹阳城内有府邸的大豪族子弟除外。

    同样,大部分出身豪族的六国继子更是如此。

    所以虽然参加初阶大典的修行者住在这里的人多,但这么多年来跑堂的小二和白发苍苍的老掌柜都没见过几个继子。

    但今年,却有个人除外。

    醉宵楼顶层最为阔朗的一间屋子里,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男子站在屋内,看着站在栏杆外一动不动少年闭了闭眼睛,开口唤道。

    “师兄。”

    凭栏而望的少年闻声转过头来。

    站在最顶层栏杆内的少年身着粗衣,朴素的打扮和屋内风雅中透着奢华的陈设格格不入。

    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脸颊上却已经有了塞北的寒风吹出来的粗糙。

    他很瘦,颧骨凸出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甚至有些女气,但他就这样站着在那里,却像是一束被捆好的干柴,冷硬又坚韧。

    褐衣男子比谁都知道这个瘦小男子的坚韧。

    他走到粗衣少年身边,干干道,“孟师兄,您在看些什么?”

    栏杆边的少年,北魏继子孟施转回头,一边继续看着远处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际,一边和他相处其实时间没多久的“师弟”说话。

    孟施真正的师门其实现在就只有他一个徒弟,只不过这次北魏参加初阶大典的队伍来势汹汹,其他国家都是松散的联合,但北魏朝廷却硬给他们组成了一个队伍,还要求队伍里所有人都以师兄弟相称。

    这位褐衣少年就是在出发前临时加入的,听说有北魏世家大族的背景,但孟施却没怎么在意。

    要知道当初刚开始组建队伍的时候整个队伍只有几十人,但离开北魏的时候足足扩充到了近百人,北魏的各路亲王世家都争相往里面塞人,虱子多了不痒,孟施作为继子都不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

    而这个褐衣少年,孟施总觉得以前在永夜长城似乎见到过这个少年的身影,但每日朝不保夕让他无暇他顾,更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这褐衣少年一路上不顾他冷冰冰的态度,一直不断地和他说话,才让孟施勉强记住了他的名字。

    好像是叫……莫华。

    原本刚进队伍的时候听他对人说还不是叫莫华,是叫莫风华。

    很奇怪的一个名字。

    后来估计许是这人自己都觉得这名字叫起来奇怪,缺乏男子气概,后来他和人说叫他莫华就可以了,图方便孟施也就这样叫他了。

    孟施总觉得好像在哪听说过这个名字,但他向来不擅长记人的名字。

    “在看日出。”

    身着褐色短打的莫华闻言,看着他们国家的清瘦的继子笑了笑。

    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

    且声音有些奇怪,有些嘶哑,却和少年变声期的嘶哑有些区别,倒像是生了什么病一般。

    但莫华加入北魏队伍后不久就听其他修行者提过,他们这位年纪虽小却是其他所有人的“师兄”,据说年幼的时候的确是因为受了风寒伤了嗓子,后来就这样了。

    也许因为这个原因,莫华和孟施相处了快小半年了,很少见到这人说话。

    “就算没有太阳,这丹阳城也真是够亮的,”莫华感慨地看着高楼下面的万家灯火,看着孟施的侧脸道,“比我们那边亮多了。”

    北魏地广人稀,要是被发配到来的永夜长城附近的地方,到了夜里就只能看见鬼火,鬼火还是好的。要是看到了烽火,那注定就是一场血流成河。

    ……

    (后为防盗,半小时替换)

    第九十一章继子集结

    黑夜下,丹阳城内灯火通明。

    但依旧有人在等待天边的第一抹晨曦。

    丹阳城内最大的的酒楼醉霄楼顶层的栏杆内,此时也站着一位少年。

    醉霄楼虽然比算不上前秦的千金阁那样的销金窟,但设计风雅格调极高,备受修行者们的喜爱。六国来参加初阶大典的有头有脸的修行者大多都住在这里。

    当然,在丹阳城内有府邸的大豪族子弟除外。

    同样,大部分出身豪族的六国继子更是如此。

    所以虽然参加初阶大典的修行者住在这里的人多,但这么多年来跑堂的小二和白发苍苍的老掌柜都没见过几个继子。

    但今年,却有个人除外。

    醉宵楼顶层最为阔朗的一间屋子里,一个身着褐色短打的男子站在屋内,看着站在栏杆外一动不动少年闭了闭眼睛,开口唤道。

    “师兄。”

    凭栏而望的少年闻声转过头来。

    站在最顶层栏杆内的少年身着粗衣,朴素的打扮和屋内风雅中透着奢华的陈设格格不入。

    他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但脸颊上却已经有了塞北的寒风吹出来的粗糙。

    他很瘦,颧骨凸出更显得有些弱不禁风甚至有些女气,但他就这样站着在那里,却像是一束被捆好的干柴,冷硬又坚韧。

    褐衣男子比谁都知道这个瘦小男子的坚韧。

    他走到粗衣少年身边,干干道,“孟师兄,您在看些什么?”

    栏杆边的少年,北魏继子孟施转回头,一边继续看着远处渐渐泛起鱼肚白的天际,一边和他相处其实时间没多久的“师弟”说话。

    孟施真正的师门其实现在就只有他一个徒弟,只不过这次北魏参加初阶大典的队伍来势汹汹,其他国家都是松散的联合,但北魏朝廷却硬给他们组成了一个队伍,还要求队伍里所有人都以师兄弟相称。

    这位褐衣少年就是在出发前临时加入的,听说有北魏世家大族的背景,但孟施却没怎么在意。

    要知道当初刚开始组建队伍的时候整个队伍只有几十人,但离开北魏的时候足足扩充到了近百人,北魏的各路亲王世家都争相往里面塞人,虱子多了不痒,孟施作为继子都不能叫出所有人的名字。

    而这个褐衣少年,孟施总觉得以前在永夜长城似乎见到过这个少年的身影,但每日朝不保夕让他无暇他顾,更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这褐衣少年一路上不顾他冷冰冰的态度,一直不断地和他说话,才让孟施勉强记住了他的名字。

    

第九十二章 永夜

    听到孟施这句话,莫华瞳孔轻微收缩了一下。

    随后他立马瞪大了,做出了正常小师弟听到如此可怕消息的震惊。

    但孟施并没有放过莫华最初的那个神情。

    孟施的这个猜测着实大胆,也是他好不容易观察至今的成果。而他之所以这个时候将这个消息告诉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其实还本着一层试探之意。

    而试探的人,就是莫华。

    之所以让他去调查队伍里多出来的人,也是孟施的试探,或者说考验。

    孟施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队伍里多了多少人,甚至调查出不少人的背景。

    但他还是决定让莫华去试一试。

    他不能永远当一个孤家寡人,也不能陷入北魏权贵间的漩涡。初阶大典就要开始,哪怕是为了众人战的成绩,他都需要一个帮手。

    正如他之前所说,莫华在这一路上没有和任何派系和小圈子的人交往过密,甚至最为炙手可热的北寒阁塞进来的人他看着都漫不经心,不像其他人那样凑上去。

    加上他报出来的家世普通,相貌平平……倒也说不上丑陋,就是面庞上有些被寒风吹裂的口子,看上去凹凸不平,久而久之,队伍里也没其他人和他打交道。

    但莫华自己不知道,孟施在他身上还看出了别的。

    看着不卑不亢站在自己身边的少年,孟施神情平静。

    莫华相貌普通,但他自己也许都没意识到,他的气度并不普通。

    或者说境界,并不普通。

    莫华看上去是等阶六,身手在内部的切磋中也不算拔尖。

    但孟施心中却有个秘密。

    那就是他觉得,莫华的境界不止等阶六。

    队伍里没有任何人怀疑他的境界,莫华的表现也一直普通,如果孟施把他这个猜测说出去估计都没人相信。

    孟施自己也是等阶六,如果莫华对他隐藏境界他也不可能看出来。

    但孟施还是隐隐觉得身边的这个男人,隐藏了他的境界。

    如果说为什么,孟施在很小的时候,曾经见过一次,隐藏境界的高手。

    他曾见过真的英雄。

    这世上也许很少有人能见到的那个人。

    她……

    “西戎人?师兄这可是大事!你是说真的吗?如果是真的我们该如何是好?”

    男人有些颤抖的声音打断他思绪,孟施收敛起回忆,看向身边“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莫华。

    西戎是北魏和长城内国家的死敌,如果是真的是小师弟,此时也许连话都说不出,或者语无伦次乱提建议。孟施淡淡想道。

    但莫华的反应却十分理智。

    “这只是我的猜测,”孟施看着他道,“现在还没有证据,不能轻举妄动。”

    “是么,”莫华迟疑了一下,随后深深吐出一口气,“那如果师兄你有需要我去做的,尽管说。”

    孟施点了点头,看着莫华伏上栏杆,随他看向远处发青的天际。

    “丹阳城的灯火还是比较亮,”莫华低头看着下面楼层和院中火树银花觥筹交错的盛景,那里是北寒阁圣女彻夜举行的宴会。

    “真热闹,不愧是富贵温柔乡的酒楼。”

    “但我更喜欢永夜长城,”然而就在这时,他身边的孟施忽然开口道。

    莫华一怔,不知那个充满了厮杀和刀光剑影的冷硬城墙到底哪里好。但想起刀光剑影,他突然想起今日听到的消息和往日听说的一件轶事。

    “听说孟师兄之前曾在永夜长城驻守过?”莫华问道。

    孟施点了点头。

    “今日稷下学宫多了一个女学士的消息,师兄你已经知道了吧?”莫华说道,果不其然看着孟施了然的点头。

    看着对方丝毫不震惊的神情,莫华眯起眼睛,“师兄你似乎对女学士一点都不奇怪啊。”

    孟施一愣,心底一凉,“我……”

    他正想掩饰,但莫华下一刻却继续道,“那么那个传言果然是真的?”

    “什么传言?”孟施蹙眉。

    莫华深吸了口气,看着孟施的眼睛,“就是传言永夜长城上,曾经出过女将军。”

    女学士。

    女将军。

    孟施一怔,心底仿佛被重击,袖子中少年的骨节攥得咯吱作响却被屏障掩盖。

    “没错,的确曾有过,”孟施听见他自己淡淡开口,“但现在都没了。”

    当年大司命和少司命横扫边境之时,那对师徒都有各自拉起来的直系精锐,那是永夜长城最为黄金的时代。

    但现在,只剩英雄迟暮,往事如烟。

    那些曾经在冻土上绽放的最鲜艳的花朵,在一夜之间消失。

    大司命死于永夜长城,所有的女将也随之在一夜之间蒸发,至今无人知道缘由,也不知那些人……是死是活。

    “那是当然,”莫华道,“但听说有一位十年前很有名,是少……手下的女将,叫做……”

    莫华没说出那个人的封号,但孟施已经懂了。

    那个人的名号,已经不能提起。

    大司命直系军队最多,手下将领也最多,但永夜长城上最有名的年轻将领,却几乎都出自少司命手中。

    史称昭阳八将,绝不是浪得虚名。

    而莫华提到的那位女将应该就是……

    孟施看向遥远的北方,吐出那个尘封多年的名字。

    “梅花将军。”

    ……

    ……

    永夜长城上的夜,永远最冷最长。

    就在南楚丹阳城内孟施和莫华提起那些传说中的人物时,永夜长城上围着一堆篝火的一队守夜小兵,也正在闲聊。

    长夜漫漫,总得想点法子打发时间,不让自己睡过去。

    在这里睡过去,就等于死亡。

    “哎,老四,你之前说的那个连打十场胜仗将的军叫什么名字来着,”一个络腮胡子的大汉踹了一脚身边眼快眯上的士兵。

    瘦的像个猴子的士兵揉揉眼睛,看着围着篝火抱着大刀长剑的同伴们,打了个呵欠含糊道。

    “梅花将军。”

    “梅花?”胡子大汉哼了一声,“什么名号,娘们唧唧的,想来也没什么本事。”

    “那本来就是个女人,”瘦猴兵士耸耸肩,“但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混成那样肯定也没什么本事,还将军,搞不好连我们校尉都比不上!”

    瘦兵士一边说,众人的目光却同时看向缩在拐角处的一个精瘦的身影。

    那瘦小的身影抱着把大刀,大刀柄看上去都比他胳膊粗,但周围其他的大汉们却都用崇敬又复杂的目光看着他。

    北魏人崇拜人高马大的勇士,这个瘦小弱鸡的兵士一开始也备受排挤。

    但时至今日,已无人敢嘲笑他。

    别的不说,篝火边的这群人在战场上都多多少少被这个瘦小的校尉救过性命。

    “那是,”篝火边其他士兵摇头道,“那些世家出来的将军算什么!我们校尉可是只用了七年就从小兵爬到了这个位置,谁能比的上!?”

    篝火边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但无人发现抱着大刀的瘦小校尉在黑暗中睁开眼睛,目亮如星。

    ……

    ……

    远处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孟施看着东方的朝阳展开双臂。

    就在这个时候,辘辘的马车声在宽广的道路上响起,孟施看着楼下从城门处驶来,马车顶上有着中唐徽记的那辆马车。

    “好了。”

    孟施看着照到他手心的阳光。

    “大家都到齐了。”

第九十三章 中唐

    “中唐终于来了。”

    南楚国师府,姬嘉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从窗中射入的晨光打在桌前的密报上,少年一边看着桌上密报一边淡淡开口。

    “明天就是稷下之宴和公子的订婚宴了,今天才到,”桌上传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季四一边将沏好的茶端到桌上一边埋怨道,“这中唐人也太不着急了。”

    另一边正在为姬嘉树整理书籍的王忠闻言也撇了撇嘴,“就是,我们下人都还在说这中唐人是不是不来了呢!”

    初阶大典如此盛事,事关整个国家将来的修行力量的发展,像南楚东吴这样的强国尚且早早准备,其他小国修行者更是提前入城四处交游,别提还要参加上四宫筛选的修行者,来的更是早。

    丹阳城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人满为患。

    但就在这早早忙起来的各国修行者里,却有一个国家的人除外。

    那就是中唐人。

    姬嘉树看向桌上的密报都只能摇头。

    中唐人对初阶大典的重视度……大概可以说是全大陆最低。

    而今年不光事先没有散修入城,就连继子率领的主力队伍,都是卡点到达。连举办了好几次初阶大典的南楚都没想到。眼看着初阶大典都快到了,却连一个中唐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南楚这边没法子,见天去打听中唐的车队到底到哪了。

    六国参加是习俗,万一开幕仪式少了个国家,多少还是有点不吉利,要不是打听到中唐车队能赶在最后一天前到达,姬嘉树估计南楚还得派人赶紧去找。

    中唐是南楚邻国,按理说离得并不远,姬嘉树收到的线报写到中唐车队出发的也不晚,但一路上走马观花,遇上刮风下雨就停滞不前,走的是所有车队中最慢的。

    可以说是非常有中唐人的风格了。

    看着愤慨的王忠季四,姬嘉树失笑道,“中唐人历来如此,往年也差不到哪去。”

    他还记得他当年参加初阶大典时,中唐就差一点没赶上初阶大典。

    其他国家参加初阶大典要防着它们抢修行资源,但中唐不用担心它抢,担心的是它不来。

    中唐,一个致力于让所有人担心下一届能不能见到它的国家。

    “可这中唐这么不重视初阶大典,就不担心自己国家出不了强大的修行者么?”季四闻言疑惑地问道。

    “担心?”姬嘉树笑了笑,“中唐不靠这些。”

    之所以能形成这种对修行散漫不上心的风格,自然是和中唐本身的国情相关。

    王忠和季四闻言瞪大了眼睛。

    姬嘉树完全能理解这两小童的反应。

    因为中唐的国情在整片大陆上,的确非常特殊。

    在山海大陆上,修行者实力是一个国家实力极为重要的一环。没有强大的修行者,几乎无法在对外战争上取得胜利,甚至可能直接导致灭国。

    当年秦能统一全土,将所有国家的王室推翻换上听话的诸侯,其身后以大司命林书白为首的强大的修行和军事力量几乎起到了决定因素。

    也正因如此,在帝国破碎,诸侯自封为王的现在,各国都在拼命提高其修行者的实力,免得被其他强国兼并。

    但中唐走的路却完全不同。

    姬嘉树看着季四和王忠笑了笑,“中唐本来也没什么军队,修行者基本在中唐都是进镖局的。”

    中唐是一个几乎没有军事实力的国家。

    但与之相对的,中唐却又是山海大路最富裕的国家。

    作为被夹在前秦南楚东吴中间的中部国家,中唐矿产丰富,贸易极为兴盛,且学术发达,是整个山海大陆的学术和贸易之都。

    用一句话能概括中唐的国情,那就是兵弱钱多。

    这样的国家常理上是强国眼中的大肥肉,怎么看都该最早被吞并,但中唐却能保持其风格存留至今。

    其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中唐这个国家一直以来,就都是强国的附庸。

    中唐人不擅长打仗,却擅长做生意,遇到战争倾向于用钱的来解决。

    换句话说,就是极识时务。是一株哪个国家强就给哪个国家送钱的,山海大陆上最肥硕的墙头草。

    二十年前中唐王室是最早向秦太祖皇帝臣服的国家,在之后秦帝国的统一战争中,中唐给秦国提供了大量的军费,最后嬴帝不孚众望统一全土,中唐也成为唯一一个王室没被换成旁支,保留了原来样子的国家。

    而就在嬴帝驾崩,少司命大司命相继殒命后,中唐又立即给南楚送来了大量的钱财。

    姬嘉树眯起眼睛。

    可以说把墙头草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中唐养不出最强的修行者,但却永远都会跟在最强修行者的后面转。

    之所以其他国家不吞并它,其实就在于中唐人实在是太会赚钱了,吞并之后反而不见得能像现在这样赚钱。

    而中唐人也清楚自己的优势,从不扩充军事力量,只是一心一意做生意搞学问,本国文化丰富,藏有很多上古典籍,关于修行秘密的典籍也藏在其中,如果毁于战火,实在是修行界的的一大损失。

    更何况中唐对强国向来予取予求,留着这样一个国家,其实就是留着一个能钱生钱口袋。

    中唐给南楚送钱,南楚也会庇护其一二。

    “总之能来就够了,”姬嘉树淡淡道。本来中唐来参加初阶大典,就是充场面的。

    不得不说,场面上中唐做的也是不错的。

    “中唐今年的继子是宋谦啊,”姬嘉树看着手上的情报。

    宋谦。

    这个名字总是会让姬嘉树想到送钱。

    当然为了维护春华君的形象他只是在心里想想罢了。

    “琼华把自己的侄子都送来了,这诚意倒是十足,”姬嘉树道。

    中唐现在君主为宋德明,他的弟弟渔阳王宋斋知识渊博,正是战国六公子之一的琼华君。

    中唐继子宋谦是琼华君宋斋的侄子,姬嘉树曾和他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比不上他叔叔,宋谦也是实打实的王族。如果不是今年前秦继子是嬴珣,宋谦的身份可算是最高的了。

    “主要还是为了参加公子你的订婚宴,”季四骄傲道,“门房收到了不少中唐人送来的贺礼。”

    说到订婚……

    姬嘉树微微捏紧手上情报,抬头看向季四问道,“她……今天在做什么?”

    

第九十四章 前夜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不如说季四和王忠心道公子你终于问到那位了。

    ……

    (后为防盗,四十五分钟后替换)

    ……

    “中唐终于来了。”

    南楚国师府,姬嘉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从窗中射入的晨光打在桌前的密报上,少年一边看着桌上密报一边淡淡开口。

    “明天就是稷下之宴和公子的订婚宴了,今天才到,”桌上传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季四一边将沏好的茶端到桌上一边埋怨道,“这中唐人也太不着急了。”

    另一边正在为姬嘉树整理书籍的王忠闻言也撇了撇嘴,“就是,我们下人都还在说这中唐人是不是不来了呢!”

    初阶大典如此盛事,事关整个国家将来的修行力量的发展,像南楚东吴这样的强国尚且早早准备,其他小国修行者更是提前入城四处交游,别提还要参加上四宫筛选的修行者,来的更是早。

    丹阳城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人满为患。

    但就在这早早忙起来的各国修行者里,却有一个国家的人除外。

    那就是中唐人。

    姬嘉树看向桌上的密报都只能摇头。

    中唐人对初阶大典的重视度……大概可以说是全大陆最低。

    而今年不光事先没有散修入城,就连继子率领的主力队伍,都是卡点到达。连举办了好几次初阶大典的南楚都没想到。眼看着初阶大典都快到了,却连一个中唐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南楚这边没法子,见天去打听中唐的车队到底到哪了。

    六国参加是习俗,万一开幕仪式少了个国家,多少还是有点不吉利,要不是打听到中唐车队能赶在最后一天前到达,姬嘉树估计南楚还得派人赶紧去找。

    中唐是南楚邻国,按理说离得并不远,姬嘉树收“中唐终于来了。”

    南楚国师府,姬嘉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从窗中射入的晨光打在桌前的密报上,少年一边看着桌上密报一边淡淡开口。

    “明天就是稷下之宴和公子的订婚宴了,今天才到,”桌上传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季四一边将沏好的茶端到桌上一边埋怨道,“这中唐人也太不着急了。”

    另一边正在为姬嘉树整理书籍的王忠闻言也撇了撇嘴,“就是,我们下人都还在说这中唐人是不是不来了呢!”

    初阶大典如此盛事,事关整个国家将来的修行力量的发展,像南楚东吴这样的强国尚且早早准备,其他小国修行者更是提前入城四处交游,别提还要参加上四宫筛选的修行者,来的更是早。

    丹阳城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人满为患。

    但就在这早早忙起来的各国修行者里,却有一个国家的人除外。

    那就是中唐人。

    姬嘉树看向桌上的密报都只能摇头。

    中唐人对初阶大典的重视度……大概可以说是全大陆最低。

    而今年不光事先没有散修入城,就连继子率领的主力队伍,都是卡点到达。连举办了好几次初阶大典的南楚都没想到。眼看着初阶大典都快到了,却连一个中唐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南楚这边没法子,见天去打听中唐的车队到底到哪了。

    六国参加是习俗,万一开幕仪式少了个国家,多少还是有点不吉利,要不是打听到中唐车队能赶在最后一天前到达,姬嘉树估计南楚还得派人赶紧去找。

    中唐是南楚邻国,按理说离得并不远,姬嘉树收“中唐终于来了。”

    南楚国师府,姬嘉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从窗中射入的晨光打在桌前的密报上,少年一边看着桌上密报一边淡淡开口。

    “明天就是稷下之宴和公子的订婚宴了,今天才到,”桌上传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季四一边将沏好的茶端到桌上一边埋怨道,“这中唐人也太不着急了。”

    另一边正在为姬嘉树整理书籍的王忠闻言也撇了撇嘴,“就是,我们下人都还在说这中唐人是不是不来了呢!”

    初阶大典如此盛事,事关整个国家将来的修行力量的发展,像南楚东吴这样的强国尚且早早准备,其他小国修行者更是提前入城四处交游,别提还要参加上四宫筛选的修行者,来的更是早。

    丹阳城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人满为患。

    但就在这早早忙起来的各国修行者里,却有一个国家的人除外。

    那就是中唐人。

    姬嘉树看向桌上的密报都只能摇头。

    中唐人对初阶大典的重视度……大概可以说是全大陆最低。

    而今年不光事先没有散修入城,就连继子率领的主力队伍,都是卡点到达。连举办了好几次初阶大典的南楚都没想到。眼看着初阶大典都快到了,却连一个中唐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南楚这边没法子,见天去打听中唐的车队到底到哪了。

    六国参加是习俗,万一开幕仪式少了个国家,多少还是有点不吉利,要不是打听到中唐车队能赶在最后一天前到达,姬嘉树估计南楚还得派人赶紧去找。

    中唐是南楚邻国,按理说离得并不远,姬嘉树收“中唐终于来了。”

    南楚国师府,姬嘉树坐在自己的书房里,从窗中射入的晨光打在桌前的密报上,少年一边看着桌上密报一边淡淡开口。

    “明天就是稷下之宴和公子的订婚宴了,今天才到,”桌上传来清脆的瓷器碰撞声,季四一边将沏好的茶端到桌上一边埋怨道,“这中唐人也太不着急了。”

    另一边正在为姬嘉树整理书籍的王忠闻言也撇了撇嘴,“就是,我们下人都还在说这中唐人是不是不来了呢!”

    初阶大典如此盛事,事关整个国家将来的修行力量的发展,像南楚东吴这样的强国尚且早早准备,其他小国修行者更是提前入城四处交游,别提还要参加上四宫筛选的修行者,来的更是早。

    丹阳城在一个月前就开始人满为患。

    但就在这早早忙起来的各国修行者里,却有一个国家的人除外。

    那就是中唐人。

    姬嘉树看向桌上的密报都只能摇头。

    中唐人对初阶大典的重视度……大概可以说是全大陆最低。

    而今年不光事先没有散修入城,就连继子率领的主力队伍,都是卡点到达。连举办了好几次初阶大典的南楚都没想到。眼看着初阶大典都快到了,却连一个中唐人的影子都没见到,南楚这边没法子,见天去打听中唐的车队到底到哪了。

    六国参加是习俗,万一开幕仪式少了个国家,多少还是有点不吉利,要不是打听到中唐车队能赶在最后一天前到达,姬嘉树估计南楚还得派人赶紧去找。

    中唐是南楚邻国,按理说离得并不远,姬嘉树收

    

第九十五章 枣子

    月色下,嬴抱月静静凝视着树上的男子。

    为什么她每次见到这个人,都是在树上呢?

    大概是喜欢树吧。

    她小时候也喜欢。

    月色穿过片片树叶打在那人的青铜面具上,她四处张望了一下,却没看见平常与这人形影不离另一个人影。

    “赵光呢?”嬴抱月看着李稷问道。

    李稷静静看着树下的少女没有说话。

    嬴抱月怔了怔,笑起来重新问道,“田公子呢?”

    李稷顿了顿看着她道,“他睡了。”

    嬴抱月了然点头,就算赵光今晚兴奋的睡不着都必须睡,毕竟明天有初阶大典开幕式,是身为南楚继子的他的主场。

    她正想着眼前忽然一黑,一阵冷风袭面,随之而来的还有一股如同冰雪一般澄澈却寒冷的气息。

    就在说完那句话后,原本蹲在树上的李稷纵身一把从树上跳了下来。

    逼人的寒风下嬴抱月本能地想要后退一步,但在看到眼前人漆黑的眸子的瞬间顿住了脚步。

    黑影一闪,男人的双脚已经落在地面上,站在她面前。

    从头至尾,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这个人的境界实力,实在是强悍如斯,深不见底。

    正常人要是被他这么不声不响闪现一般地跳下来,第一反应都要尖叫,大晚上的这人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但眼前的少女并没有尖叫,两人对面而立,李稷漆黑的眸子像黑水晶一般漆黑晶莹。

    “你能察觉到我的气息。”他忽然开口道。

    他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在他面对这个女子屏障屡次失效时李稷就发现了这件事,而这一次他再一次肯定了他的猜测。

    他刚刚在树上根本没有发出任何声响,连他走出房门姬清远都没察觉,院外的护卫更是毫无察觉。

    但她却总是能察觉到他。

    嬴抱月点了点头,但没解释什么。她的感觉本就比常人敏锐,和她前前世大量的战斗经验大抵有关,解释越多漏洞越多,她可没忘记少司命和全东吴人有仇这件事。

    虽然看李稷这清心寡欲的样子,不像是会能和什么人产生仇恨的样子,但嬴抱月觉得小心点总没错。

    这人身上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实在不像是什么正常的人,毕竟正常人会在三更半夜爬人家树上……

    嬴抱月的目光落到李稷身前两手拉着衣服下摆兜着的枣子,沉默无言。

    好吧,这人居然是真的来摘枣子的。

    她原本还以为是这人的托辞。

    看着嬴抱月的目光,李稷静静看了她两眼问道,“怎么了?”

    嬴抱月没想到平素能不说话就不说话的人忽然开口,她刚刚的猜测自然不能出口,只能看着那满兜的枣子笑了笑道,“怎么突然想起来来摘枣子?”

    简直是没话找话。

    没想到李稷看着她居然静静回答道,“突然想吃。”

    一边说着他转身走回树下,嬴抱月这才发现树下居然还铺着一块白布,李稷将兜着的枣子倒上去,随后伸手扶住树干摇动起来。

    动作熟练,力道适度,令人发指。

    如果说刚刚他是在摘枣子,现在就是在打枣子。

    嬴抱月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和束着他黑发的那根草绳,忽然笑起来。

    “你会打枣子?”

    这是山林间谋生者和乡间顽童的技能,别说公子哥了,连一般人家的人都没多少会。看眼前男人这动作,显然不是一次两次。

    大颗大颗的枣子扑簌簌掉在地上的白布上,却极少摔烂,足以看出来这人是真的懂行。

    听到她的问话,李稷回头看她一眼。

    “有人教过我。”

    嬴抱月一怔,但她不是赵光,如果赵光在这里就能指出这个“有人”实在都快成李稷的口头禅了。

    李稷转过身继续摇树,下一刻背对着嬴抱月忽然问道,“你吃吗?”

    嬴抱月看着地上快堆成小山的枣子,实在忍不住开口道,“这好像……是姬家的枣树。”

    然后她看着李稷的背影忽然僵了僵。

    认识这许久,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逼近宗师级的人物出现这个反应。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但她总觉得这人此时面具下的那张脸肯定面无表情。

    下一刻她耳边传来李稷面无表情的声音,“抱歉,我忘了。”

    她最近遇见的男子似乎都很容易忘事,嬴抱月不知该作何反应。但下一刻她却见眼前男人直起身对眼前的枣树额首,“我明日去向姬公子赔罪,把这棵树……赔偿他的枣子钱。”

    还好改口了,不然嬴抱月还以为他要买人家的树……买人家家里的一棵树到底是要做什么……

    但不过是几个枣子,姬清远也不可能会和东吴的贵客计较。

    下一刻嬴抱月看着眼前的男人在眼前的枣子堆里挑拣着什么,下一刻依旧兜着一兜枣子转过身来,看着她问道,“吃吗?”

    嬴抱月一愣,随后笑了笑,“谢谢李公……”

    没说完她顿了顿看着眼前的李稷问道,“你是不是现在姓田了?”

    毕竟赵光都改姓田了,为了隐藏身份他之前告诉他的名字估计也不会再用了。

    然而下一刻嬴抱月没想到,李稷深深看着她的眼睛摇头。

    “不”,李稷摇头,一字一顿地开口,“我姓李,永远都姓李。”

    嬴抱月一怔,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把自己的姓说得那么郑重的。

    这个姓氏难道有什么含义吗?为什么他和赵光以兄弟相称却不同姓?东吴有哪些姓李的世家来着?

    嬴抱月努力搜寻上上辈子的记忆,但下一刻不等她想起姓李的王公贵族,心底忽然浮现起上辈子在古文课上老师说过的一句话。

    “李,是少数字形古代和现在都一样的字。”

    木子李。

    李,木子。

    木之子。

    嬴抱月模模糊糊好像抓到了一点什么。

    但就在这个时候,她的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凉意,嬴抱月一怔低头,看着忽然走到她面前,将一颗枣放到她掌心的男子。

    “只吃一颗不会有什么。”男人面具下的薄唇微动,“没毒。”

    “送给你。”

    说完不等嬴抱月反应,他转身打包起地上的大堆枣子夹在胳膊下,静静离开。

    只留嬴抱月和她手心里唯一的一颗枣子。

    李稷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月光下,嬴抱月看着手心的红枣,没有说话。

    那个人什么都没说,她也就没说她知道一件事。

    她手里的这颗枣子。

    那是他一捧枣子里。

    最红的一个。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