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月谣全文阅读 第55分节

第三百八十六章 开始

    不远处眼缚白绫的的年轻公子容颜如玉,笑容和煦。

    看上去不像个血与火中打滚的修行者,反而像一个江南水乡里文弱书生,更别提像马背上长大的北魏人。

    但嬴抱月很清楚他就是北魏人,还是个北寒阁弟子。

    毕竟能和孟诗如此熟稔地对话的人肯定是北魏人,而还那么不招她待见的人,自然是北寒阁弟子。

    但此人给人的感觉和贺兰承和许冰清都不一样,面对孟诗明显不善的语气也彬彬有礼。

    但即便如此,刚刚三言两语就能看出这人不是个善茬,孟诗刚刚那么大反应和第一次见到这人时的震惊神情还回荡在她脑海中。

    “他……为什么会在这?”

    当时孟诗的那句话中不光是震惊,其背后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恐惧。

    面对拓跋寻的逼近,孟诗几下意识地第一时间将她扯到了背后。比起看到这个人的恐惧,她似乎还更恐惧让他们两人见面。

    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明明她从未见过这个男人。

    而他应该也没有“见”过她。

    但这个男人开口就问她是不是她。

    在人来人往的人潮中,嬴抱月静静凝视着面这个在初阶大典个人战兵棋战的前一天到达丹阳城的男人。

    这时听到她回复的拓跋寻微微一怔,随后笑了笑。

    “没想到还真的撞上了前秦公主,”拓跋寻微笑道,“这也许就是缘分。”

    “这算个鬼缘分,”这时孟诗忽然开口,“我们刚刚正要回去。”

    “大哥?”孟歌愣愣看向一边忽然宣布的孟诗,险些脱口而出这就要回去了么?但好在这句话她没说出口,看着姐姐脸上冷若冰霜的神情不敢说话。

    嬴抱月闻言目光微顿,她猜的没错,孟诗的确是不希望她和拓跋寻有所接触。

    至于为什么……

    嬴抱月的目光落到不远处拓跋寻的袖子上,果不其然在那里看到了一株小小的刺绣药草。

    而这株药草是……

    “丹参?”嬴抱月的耳边浮现出贺兰承的声音,“身上所绣的药材越名贵,这名弟子在北寒阁中的地位越高。”

    丹参对比贺兰承身上的柴胡,到底谁更名贵可见一斑。

    在山海大陆上,因产量极少,丹参位列于最为珍贵的几种药材之一,这说明这位名唤拓跋寻的失明少年不仅是个北寒阁弟子。

    他在北寒阁中的地位还非常高。

    远远高于贺兰承。

    双目失明的人能修行就已经十分罕见,更别提走上高位,嬴抱月眯了眯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男人。

    除了眼上所缚的白绫,拓跋寻表现出的一切和普通人几乎没什么不同,第一眼完全感觉不到他是个看不到的人。

    他不拿盲杖,还能在大街上健步如飞不撞上任何一个人。

    “居然这就要走了么?”此时听到孟施生硬的反驳拓跋寻也不生气,只是面露遗憾道,“难得的机会,我还想和前秦的公主殿下多聊两句。”

    他说着向嬴抱月的方向多迈了一步,微微伸出手,看到拓跋寻这个动作孟诗瞳孔微缩,猛地看向嬴抱月正想开口,然而下一刻她微微一愣。

    因为几乎就在拓跋寻迈步的同一时间,嬴抱月忽然向后退了一步。

    拓跋寻也愣了愣,下一刻他再次向前迈了一步伸出手……但眼前一幕再次重演,嬴抱月卡在同一时间再次退后一步。

    她后退的时机精准地就像是事先知道他会逼近一般,下一刻像是在避开什么东西一般瞬间侧过了身。

    “公主殿下?”拓跋寻素来游刃有余的声音第一次有些异样,下一刻他白绫下的眼睛眯了眯,另一只手微动。

    嬴抱月再次偏身。

    孟诗瞪大眼睛。

    一边的孟歌归辰李堇娘等人看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孟诗能看懂。

    她不明白,嬴抱月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拓跋寻,这人是如何做到……

    “公主殿下?”拓跋寻微微一笑,“你这是……”

    看着不远处像是想问你后退的这一步是认真的么的少年,嬴抱月笑了笑。

    “拓跋公子,不经人允许随便窥探别人可不是一个好习惯。”她静静开口道。

    孟诗瞳孔一缩,脑海中只有一个声音,那就是刚刚那些闪避居然真的是她的有意之举。

    她居然知道,居然真的发现了。

    发现了拓跋寻“看”这个世界的方法。

    嬴抱月凝视着拓跋寻脸上的白绫。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孟诗会那么震惊,因为这个男人的生存方式的确十分特别。

    拓跋寻眼睛看不见,但却可以准确地躲避开障碍物,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个修行者。

    如果修行者的真元能够被肉眼看到,拓跋寻的身边一定会非常惊人,如果真元是线的形状,他的身边此时一定布满了线。

    宛如一张大网。

    每一条随风飘动不断往外伸出的真元之线,就是拓跋寻认识这个世界的眼睛。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场面和超声波也很相似。

    拓跋寻通过外放的真元来触碰周围的东西,从而得知身边的环境是什么样的,更可以通过真元窥探修行者的底细。

    孟诗看着向身边的少女,而面对拓跋寻这样无形的触碰,刚刚那个女子明明只是等阶七却准确无误地连续避开了三次。

    一线之差,而他次次落空。

    “这位殿下……”拓跋寻面向嬴抱月忽然笑了笑道,“你在感知真元上的才能似乎非同一般啊。”

    有眼睛的人居然还能那么敏锐。

    他第一次遇见。

    这还是他的外放的真元第一次被低于他等阶的修行者察觉到。

    “哪里,”嬴抱月闻言摇了摇头,“和拓跋寻公子比还是有差距的。”

    她静静注视着面前少年,如果要靠真元感知外界的话,这意味着修行者要无时无刻都外放真元。

    这可是一件相当可怕的事。

    一直做这样的事,需要大幅度提升修行者的真元量,而一直能做到这一样的事,这意味着……

    这个男人的真元量要远远超过同阶修行者。

    说到北寒阁大弟子拓跋寻最出名的特点,孟诗静静注视着拓跋寻,心中只有一句话。

    那就是他是真元量上的怪物。

    在比拼真元的战斗上,这个男人拥有绝对的优势。

    正是靠着这样的优势,连南楚春华君都曾经败在了他的手下。

    此时此刻说到要比拼真元对战,就只有那个了。

    孟诗并不愿意这么想,但就在兵棋战到来的这个档口,最擅长兵棋战的那个男人,忽然出现在了丹阳城。

    一切由不得她多想。

    “你来丹阳到底是要做什么?”孟诗死死盯着拓跋寻问道,“是她叫你过来的?”

    这个她是谁也不用言说。

    拓跋寻闻言笑了笑,他转向孟诗端详了他一下,忽然问了一个前言不搭后语的问题。

    他向孟诗空荡荡的身边伸出手笑了笑道,“话说今日莫华不在你身边呢。”

    不知这人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个,孟诗皱了皱眉头。

第三百八十七章 终剑

    拓跋寻这话问的没头没尾,孟诗疑惑地皱起眉头。

    不过说起来从她获封继子称号离开北魏开始,那个自称莫华的少年就一直在她身边。

    孟诗微微眯起眼睛,莫华名义上是北魏继子孟施的师弟,但她师父性格古怪,从始至终就只有她一名弟子。

    莫华是北魏王室派给他的人,名为帮手实为监守。

    孟诗很清楚北魏王室派这人是来做什么的。

    一方面作为继子她需要自己的势力,免得彻底被北寒阁架空成为傀儡,一方面在北魏王室眼中她修行目的不明,个性古怪难以把控于是找了个人监视她。

    说到北魏王室找人监视继子一事,不得不提到孟施出身的特殊。

    就在摊位前的少年皱眉思索拓跋寻的问题之时,拓跋寻身边的王竹升也正抓紧机会睁大眼睛静静打量着他。

    打量着眼前这位……北魏修行界的异类。

    之所以说他是异类,身为平民却能爬到这个位置就不说了,这位孟继子的传言在北寒阁内可一点不比光华君昭华君等人少。

    平民出身的高阶修行者本来就少,当初孟施离开北魏前往南楚的时候,北魏还没人知道他的名字。

    但谁都没想到他只在稷下学宫待了两年就学会了现存的所有火法剑,这让他一时间声名大噪,所有人记住了孟施这个名字。

    虽出身平平但这等天赋已经足以让他荣归故里受到北方世家的看重。一般的平民在这时会接受世家的拉拢成为养子或是女婿,借助世家的力量平步青云。

    但孟施不。

    没人想到的这个出身平平贫困潦倒的少年从稷下学宫回来之后没有接受北方世家大族的联姻和拉拢,而是一步一叩头上了北魏最险峻的山峰云剑山,在那里见到了避世修行的北魏剑圣。

    那位剑圣出身成谜,谁都不知道他从何处而来师承何人,只知道他是现今除南楚国师姬墨之外,山海大陆最强的火法者。

    此人醉心剑术,却为人冷傲性格古怪,不见外人。

    拓跋家耶律家的嫡子想拜他为师都没门,谁都不知道出身如此低下的孟施到底是如何打动了那个怪老头。但最终这个瘦小的少年居然成为了剑圣的弟子,苦练几年后还获得了二十岁以下修行者中最强火法者的称号。

    而就在这个时候,北魏北寒阁也终于对这个少年产生了兴趣,邀请其加入北寒阁。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修行界都为之一震。

    要知道在那之前北寒阁不管多么深厚的背景都是别人求着加入,还要通过严格的考验才能进入,从未主动邀请过修行者。

    孟施是史上第一位北寒阁主动开口邀请其加入的修行者。

    王竹升想起自己千辛万苦才通过考验加入北寒阁的经历,看着眼前这个瘦小的少年都觉得他发着金光。

    既然北寒阁都屈尊降贵地邀请了,之后的结果没人以为会有悬念,甚至都有人在猜测许沧海是不是都想把孟施招为女婿,打算将北魏圣女许冰清许配给他。

    毕竟孟施虽然身份低贱,但谁都知道当初拓跋家正是看中了微末之中的许沧海将女儿许配了给他,才换得如今的荣光。

    拓跋家向来擅长投资出身卑贱但天资聪颖的子弟,但修行界寒门难出贵子,这样的人也是十年难遇。

    难得出了一个孟施,所有人都以为此事稳了。

    但谁都没想到,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北寒阁要拥有第二个许沧海之时。

    孟施……

    拒绝了北寒阁的邀请。

    众人的下巴惊得都要掉了,这都不是不知好歹简直是闻所未闻。

    北魏人惊呆了,北寒阁更是恼羞成怒,于是就有了之后的漫天追杀。

    孟施也因为得罪北寒阁,从炙手可热的少年天才一举跌为恃才傲物目光短浅的烫手山芋。

    北魏剑圣虽然剑术惊人,却常年闭关不问世事,更没有世家背景能袒护于人,与之相对北寒阁在北方举足轻重,高位弟子一呼百应。

    明明有康庄大道他不走,偏偏挑了这么一条吃力不讨好还差点弄丢性命的路。

    和北寒阁作对就是和整个北方修行界作对。

    看着眼前对拓跋寻满眼敌意的小少年,王竹升摇摇头,他反正是完全不明白这位执拗的剑圣弟子的想法。

    哪怕如今得到了北魏继子的位置,这人也坐不安稳,一边有北魏圣女掣肘添乱,另一边还有王室的人监视,一旦他有什么轻举妄动,前面等待他的就是万丈深渊。

    这等逆境还对拓跋寻如此敌对。

    这时看着面前男人脸上意味深长的微笑,孟诗终于找到了一个她能想通的这人问起莫华的原因。

    北魏人都知道她根本不如外人看上去那般光鲜,不过是个被人监视的继子。

    至于拓跋寻为什么忽然问起她这个看守,恐怕也就只有一个原因。

    “莫华今日是不在,”思及此孟诗冷冷看着拓跋寻道,“我的看守今日不在,所以你要是敢轻举妄动,我就会向你拔剑。”

    看着面前横眉冷对的少年,王竹升打了个冷战,他在北寒阁是听说过拓跋寻和孟施不睦,但没想到这两人居然剑拔弩张到这种程度。

    孟施暂且不论,不过以拓跋寻见人三分笑的圆滑性格,按理说不该这样。

    王竹升完全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这位师兄是哪里得罪了这瘦小少年。

    “别对我那么强的敌意,”然而面对孟施的杀气,拓跋寻却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我不过是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碰了碰你的剑看了看你的剑法,做甚以后你每次见到我都那么大敌意。”

    碰了孟诗的剑?

    嬴抱月闻言一怔,对修行者而言剑相当于身体的一部分,拓跋寻所说的看……恐怕是像他之前对她那样用真元进行了触碰。

    恐怕还窥视了孟诗的剑法。

    而看孟诗的反应,她之前恐怕是被这人窥探到了什么。

    如果真是这样,嬴抱月倒是不难理解孟诗为什么会对拓跋寻有那么强的戒备。

    “你可别误会,”拓跋寻面向孟诗微笑道,“我只是对你的剑法感兴趣,不是要窥探别的东西。”

    对孟诗的剑法感兴趣?

    嬴抱月闻言再次一怔。

    说到北魏继子孟施的剑法,就不得不提到火法剑。

    “说起来自那以后已经过了三年,”拓跋寻脸上的笑意忽然淡去,面向孟诗轻声开口,“我一直想问你,你的那一剑,练成了吗?”

    那一剑?

    嬴抱月感到身边孟诗身上的气息忽然再次出现了巨大的波动。

    面前即便眼缚白绫,却仿佛直直注视着孟诗一般。

    “那一剑,”拓跋寻对孟诗轻声开口,“火法第十八剑,你练成了吗?”

    孟诗浑身一震。

    原本剑招最多的剑法,火法剑。

    火法剑本来有十八剑,如今存世的却只有十二剑。

    火法第十八剑的名字现如今只有很少的人知道。

    那一剑对她而言,更有着截然不同的意义。

    孟诗抬起头,直直凝视着面前眼缚白绫的少年。

    “听说你会灯火阑珊?那你会不会月满西楼?”

    谁都不知道,这是当年拓跋寻和她说的第一句话。

    火法第十三剑,月满西楼。

    火法第十八剑,传说中最后一剑。

    如果说这两者之间,有什么相同之处。

    孟施眸光如灯火般亮起。

    那就是这两招都是……

    那个人留下的剑法。

第三百八十八章 开局

    “火法剑第十八剑?”

    摊子边的人除了拓跋寻和孟施,其他人对修行不过一知半解。

    李堇娘闻言在一边皱起眉头,“火法剑不是只有十二剑么?”

    她虽是个女人不能修行,但多少算是家学渊源,她父亲李梦阳就是个火法者。

    她听过她父亲弟子吹捧他的火法十二剑有多么厉害。要是个普通火法者也就算了,可她父亲姑且算是南楚火法者中的顶流,虽然她对那人没有好感,但不管怎么她父亲作为一代宗师掌握的火法剑不可能不是全部。

    “这位姑娘倒是很了解火法剑,你是?”拓跋寻闻言向她微微伸出手,“生的修行者么……这位姑娘家里是有父亲还是兄弟是火法者么?”

    父亲?兄弟?

    不知为何这个问法让她有些不舒服,李堇娘皱眉道,“我父亲和我姐姐都是。”

    虽然她没见过她姐姐的剑法就是了。

    “姐姐……”拓跋寻闻言顿了顿随后微笑道,“难道你是梦阳先生的女儿,李二姐?”

    李堇娘肩膀一震,这人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是,”她沉下声来问道,“你难道认识我姐姐?”

    虽然她父亲是阶的确很厉害,但她和别人最大的不同不是有身为修行者的父亲,而是有身为高阶修行者的姐姐。

    这个才比较稀罕。

    恐怕也是因为这个这人才猜出了她的身份。

    “李大姐当年在北魏尤其是永夜长城附近可是非常有名,”拓跋寻笑了笑道,“当时我还谈不上认识,只是心怀憧憬。”

    拓跋寻退后一步行礼道,“原来是梦阳先生的女儿,真是久仰。”

    “你仰的是我的父亲不是我,不用对我,想仰找他去。”然而李堇娘闻言淡淡回道,得一边的王竹升都一愣。

    这样的女子……

    这话方式也是厉害了……

    拓跋寻也是难得愣了愣。

    “虽然我问过很多人这个问题,但既然你是从北方来的,我想郑重再问一次。”这时李堇娘看着他再次问道,“你知道我姐姐的下落么?”

    拓跋寻闻言摇头,“七年前李大姐就失去了踪影,永夜长城守军也一直在找她,但一直音讯全无。”

    “果然还是如此,”李堇娘深吸一口气拜摆了摆手,“打扰了,你们还是继续聊你们的剑法吧。”

    嬴抱月察觉到她情绪不对看过去,李堇娘勉强向她一笑,“我没事,早知道如此了。”

    “话公主殿下听过火法剑有十八种剑法么?”她转移话题问道。

    “到了南楚之后听的,”嬴抱月道,“不过具体情况不清楚。”

    “现存的火法剑的确是十二招,不过在十年前是有十八招,”这时拓跋寻笑了笑解释道,“一般的火法者现在都只能学前十二招,至于这后六招么……”

    他向孟施伸出手笑了笑道,“据我所知,全大陆可只有我们这位孟继子会。”

    “会的人不止我一个,”孟诗冷冷道,“只是有人会了不敢用。”

    老一辈火法者学了却装这几招不存在,导致年轻修行者甚至不知道有几招的存在。

    “话是这么,年轻人中会的的确只有你一个,再了……”拓跋寻笑了笑道,“这第十八剑可没几个人会的。”

    “我也不会,”孟施静静开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拓跋寻道,“至于我有没有练成也不关你的事。”

    火法第十八剑。

    她练了五年却仍旧不得要领的剑眨实话月满西楼她练得也不够满意,更何况那最后一剑。

    难度层层上升,直到第十八层。

    火法十八剑的难度高得难以想象。

    “是不关我的事,”拓跋寻再次开口,看向孟施笑了笑。

    但他只是还想再看一眼。

    “不过我就指望你能再现这一招了,”拓跋寻笑道,“你可要好好的……”

    “拓跋公子还是适可而止吧,”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

    拓跋寻闻言一怔,孟施看向他身边的女子。

    嬴抱月之前不知在和摊主些什么,此时她从摊子处收回手,转身看向拓跋寻笑笑,“如果拓跋公子真的对这剑法感兴趣,不妨自己去学。”

    “孟公子是孟公子,不是用来装剑法的工具,”嬴抱月静静道。

    “应该看的是他而不是看他的剑。”

    拓跋寻闻言一愣。

    “公主殿下这话的还真是有意思,”顿了顿后他才开口道,“殿下你等阶还低,恐怕不懂剑法才是……”

    “我的确不懂,可我觉得剑法的确重要,但要使用这些剑法的是我们这些修行者,”嬴抱月看向他笑了笑,“我一直觉得人更重要。”

    “你……”拓跋寻微微一怔刚想回答,这时孟施向前迈了一步,挡在了所有女子身前。

    “该的也都了。前辈,子还要陪妹妹过生辰,就先不奉陪了。”

    完她看向嬴抱月孟歌等人,“走吧。”

    孟诗摸了摸孟歌头上的发簪,“我们再去看看别的去。”

    嬴抱月闻言看向孟诗问道,“你不需要在这里还买些什么吗?”

    孟诗摇头,“我就不用了。”。

    “生辰……”对面的拓跋寻闻言一怔,随后脸上恢复了和煦的笑容。

    “这可真是打扰了,今日便就到这里吧,毕竟日后还来日方长。”

    完他面向嬴抱月,“那么在下告辞,诸位明……”

    “明见,”嬴抱月静静道。

    拓跋寻一愣,神情复杂起来还想问些什么,眼前少女乌发纷飞脚尖微动,孟施一行人已经离开了簪子摊。

    “这可真是……”他低头笑了笑看向愣愣杵在一边的王竹升,“我们走吧。”

    ……

    ……

    一个时辰转瞬即逝,转了不少摊重新回到首饰铺子前,孟歌依依不舍地和嬴抱月惜别。

    孟诗杵在一边,看着嬴抱月在孟歌耳边耳语了几句后就离开了。

    她注视着那个女子丝毫不拖泥带水离开的身影有些出神,随后李堇娘也告辞离开,首饰铺前再次变回相依为命的她和孟歌两人。

    “今日开心么?”夕阳西下,孟诗看向孟歌问道。

    孟歌重重点头,下一刻看向她反问道,“大哥你呢?”

    “我?”孟诗闻言一怔,她的生辰从不买别的东西,和其他日子没有区别。

    “对了大哥,公主殿下让我把这个转交给你。”就在这时孟歌从怀中摸出一个布包递给了孟诗。

    孟诗一愣,伸手接过打开,只见布包中放着一柄袖珍剑,做工精致器宇轩昂,一眼看上去十分适合送给男子。

    孟诗伸手将剑拔开一半,微微一怔,随后将东西收了回去。

    “公主殿下真是有心了。”一边的孟歌喜滋滋地道,“没想到还为大哥你准备了礼物。”

    “不会是喜欢大哥……”她到一半忽然又打住,神情有些复杂。

    且不孟诗是女扮男装,就算真是个男人,有春华君那样的未婚夫在,那位前秦公主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平民。

    “大哥,你别在意我的话,”孟歌尴尬道,“总之公主殿下也算是有心了。”

    “是啊,”孟诗怔怔道,“她有心了。”

    孟歌察觉到身边人声音的些许异样,扭头看向孟诗正想发问,孟诗却已经收起了脸上所有神情,低头看向她,“我们回去吧。”

    ……

    ……

    虽然是托孟歌所送,但这把剑的秘密,却没几个人能看的出来。

    夜深人静之时,孟诗从床上坐起,从枕头下拿出那把袖珍剑。

    她静静地拔出它,一抹柔光打在她的手心。

    这把修整剑是子母镶嵌,一边是惟妙惟肖的剑刃,而另一边珠翠闪耀。

    正是她今日在摊子上,多看了一眼的簪子。

    ……

    孟诗伸出手,怔怔摸了摸手心冰凉滑润女子式样的簪子,她不知看了多久,直到一抹晨光透过,打在另一边的剑刃上。

    她抬起头看向窗外。

    晨光熹微,这一到了。

    南楚初阶大典个人战第二轮,对战前最后一场别样的战斗。

    要开始了。

第三百八十九章 顶峰

    不管昨日发生了些什么,有什么人到达了南楚,南楚初阶大典个人战第二轮兵棋战还是如期而至。

    清晨,东吴继子赵光孤身一人站在国师府清安院门口,眺望着远方的朝阳。

    今日是个人战第二轮,或者也可以说是初阶大典的倒数第二轮。

    属于这个年轻修行者的宏大祭典,正在走向结束。

    同时他孤身一人的情况也应该快结束了,赵光看了一眼自己空荡荡的身边,嘴角泛起一丝笑意。

    “他要回来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亮的女声打破清晨的静谧。赵光一怔回过头,这才发现抱膝坐在院中棋盘边少女的身影。

    黎明前的夜很黑很暗,那个少女身上的气息很静很宁,再加上她抱膝缩起来居然就只有小小的一团,这才让他之前居然没发现她的存在。

    “你……”赵光愕然看着一动不动坐在刻在地上的棋盘边的少女,不注意看就宛如一块岩石,“你在这坐了多久了?”

    他记得之前这个女子就是这样一动不动在棋盘边坐了两天两夜,昨天下午才不见了人影。他还庆幸地想她终于停止了,却没想到这个时候她居然还在这里。

    “坐了多久?”嬴抱月闻言笑了笑,“我也不记得了。”

    “你昨天下午出去了多久?”赵光问道。

    “一个时辰。”嬴抱月笑了笑道。

    “回来后就一直在这里?”赵光闻言一愣。

    嬴抱月点了点头。

    赵光简直说不出话来,沉默一瞬后他看着坐在地上的少女道,“你真是我见过最努力的人。”

    为了些许的希望拼尽一切。

    心无旁骛,无怨无悔。

    这时候他终于明白了一些,为什么看着的她连一直犹豫的李稷都下定了背水一战的决心。

    李稷那句“我被她触动了”的话的意思,那个人说出这句话时的心情,也许就是这样吧。

    赵光静静注视着坐在地上嬴抱月。

    “这算什么努力,”然而闻言嬴抱月却笑起来道,“真的努力应该是在过去的每一天每一时,而我只不过是没有时间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说白了不过是临时抱佛脚。

    “但即便如此,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你这般。”赵光看着嬴抱月道。

    何止一般人。

    “不管能做到怎样,准备也到此为止了。”嬴抱月低头放下手上最后一颗棋子一笑,“我们要走了不是吗。”

    “开工开工,”她笑着捶了捶发麻的脚踝,调动全身真元。

    看着准备站起身的女子,赵光向她伸出手。

    嬴抱月抬头看了他一秒,将手搭到了他的袖子上。

    赵光像是知道她会这么做一般,甩了甩衣袖,隔着袖子将她拉了起来。

    如果他的那个兄长在,一定也会这么做,就算没衣袖也会捡两片树叶来,赵光心道。

    这时他也想起刚刚嬴抱月对他说的话。

    “话说你刚刚对我说什么?”赵光惊讶地看着嬴抱月道,“你怎么知道他要回来了?”

    李稷应该不会把行程通知她了吧?

    “我猜的,”嬴抱月笑了笑道,“看你这个样子他的事已经办完了?”

    赵光点了点头,“说是东西已经拿到,只不过他那个人鬼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毕竟那个地方可是……”

    看着面前女子有些惊讶的神情赵光猛地捂住嘴,停止了他的多嘴。

    “拿东西?”嬴抱月笑了笑道,“他原来是回去拿什么东西么?”

    “公主殿下,你饶了我,我可不能再说了,”赵光举手投降,“再多我也不知道了。”

    再说连李稷去哪都要被她猜出来了。

    “我也不知道他具体什么时候会回来,”他无奈道,“甚至不回来都有可能。”

    那个东西和那个地方对李稷意义非凡,东西是拿到了,但谁也不知道他会在那里停留几天。

    李稷会与他一起到南楚本来就是意外,有更大的天地属于那个人。

    除非有什么更重要的牵绊能让他回来,但赵光自认他还没这个分量。

    “这样,”嬴抱月笑了笑,“我就是随口一问,你作甚这么紧张。”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赵光闻言一怔,也觉得他反应有些大了。

    李稷的确没有理由回来,但不知为何,看着面前这个眸光清透的少女,赵光忽然觉得,那个人会回来的。

    “今天是属于我们的战斗,”这时嬴抱月转身看向从屋中走出归辰和姬嘉树,向赵光伸出手。

    即便在棋盘前坐了三天三夜,眼前少女的笑容和以往一样没有丝毫阴霾。

    赵光看着她笑了笑道。

    “我们走吧。”

    ……

    ……

    初阶大典个人战第二轮,是初阶大典中唯一的一轮在室内举行的比赛。

    赵光下了马车,看着眼前宏伟的宫殿感叹道,“你们这南楚的山是真的多。”

    “这是当然,”一边的姬嘉树走下马车看了他一眼道,“大概和你们东吴的湖一样多。”

    南楚多山,东吴多水。

    嬴抱月走在两人后面,抬头看向眼前高大的宫殿。

    个人战第二轮也是在一座山下举行,这座山名唤当湖山,山名是为了纪念前朝一场精彩的围棋对局而命名。

    和之前举行众人战个人战的天目山与青淖山不同,当湖山并不是一座荒山。

    这里还坐落着南楚王室的避暑山庄,所以整座山上都建着行宫。南楚王在盛夏之时会带嫔妃来此处行宫避暑,所以这里不光是一座山,而是由山林和宫苑和多处精巧的大型园林建筑组成的。

    个人战第二轮兵棋战的第一轮对决,就是在山下宫苑里的偏殿举行的。

    嬴抱月等人在文吏的带领下进入行宫的地界,此时在举行兵棋战的宫殿此时已经聚集了大量的修行者和看热闹的民众。

    和之前的几轮对战一般,兵棋战也是对民众公开的,不过兵棋和其他对战不同,没那么好观赏。最初的几轮对战都是修行者们在偏殿内对战,殿外会挂出结果,民众并不能入内。

    而随着留下的选手越来越少,兵棋战也会升级。

    嬴抱月抬头看向沿着山峰层层向上修建的行宫。

    南楚这主办国也是将初阶大典玩出了花来。

    最初的淘汰赛是在山脚的大殿里进行,而大概对战者淘汰到六十四人之时,对决的地点会有山脚换到半山腰,那里修砌着一座极大观景台,这六十四人会在那里对战。

    战至十六人之时,对决的位置会再上一层。

    战至最后四人之时,会登上临近山顶的莲花台。

    而战至最后两人,兵棋战的决赛,会在这座山峰的山顶观星台举行。

    在那里,将完成披星戴月,万众瞩目的一局。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顶上之战。

    看着直入云霄的顶峰,此时每个修行者的心都热了起来。

    他们在这场对决中最终的目的,就是登上这座山的山顶。

    会当临绝顶,一览众山小。

    到底谁会成为站在顶点上的那个唯一,就在接下来的对决之中。

第三百九十章 初战

    咚!咚!咚!

    如此具有仪式感的对战让每个修行者都兴奋了起来。

    连钟声听着都像战鼓。

    耳边传来兵棋战开始的钟声,嬴抱月拿着手中的号码牌跨入了偏殿之郑

    没错,号码牌。

    进入个人战第二轮的修行者总共四百余名,棋战必须要两两对战,一个人一个缺众抽签太过费时。于是考生在进入偏殿验明正身之时会在入口随机领到一个号码牌。

    考生们按照号码牌的顺序入场就坐,号码相邻的两个修行者就是各自第一盘棋的对手。

    大殿内已经摆好了上百张棋盘,上首坐着诸位考官,在考官们的注视下修行者们开始按序进场。

    “今年走到这一轮的修行者不少啊,”看着鱼贯而入的修行者们有考官议论道。

    “没错,今年这一届虽然没有春华君他们那届那么突出的考生,不过整体质量不错,”有考官道,“这样看来今年秋的中阶大典应该是能凑够人了,想必能如期举校”

    “中阶大典啊……”听着身边饶议论,最近已经习惯混迹于考官之中的某南楚王子,姜元元看向姬嘉树笑道,“你们上一届听没凑够人,看来今年是足够了。”

    “什么叫我们上一届,”姬嘉树淡淡看了他一眼,“二殿下您也是上一届。”

    姜元元闻言哈哈笑起来,“我那是参加着玩的,和你可不能相比。”

    “但您最终不也是通过了么,”姬嘉树淡淡道。

    以南楚王子身份参加初阶大典容易引起争议,姜元元三年前隐藏身份参加了几场,身份暴露后就退出了,但因为前面几轮的成绩的确出色,最终压着倒数通过了。

    不过三年前他们那一届初阶大典结束后,并没有举行中阶大典。

    中阶虽不像高阶大典举行条件那般苛刻,但好歹是动用一国之力举办的大典,参加者需要达到一定人数才会召开。虽然三年一度是惯例,但参加人数不足三百人之时就会停办。

    初阶大典参加门槛低,从来不用担心人数不够,偏偏参加中阶大典的条件是必须要通过初阶大典的修行者,这门槛可就不算低了。

    不过他们上一届通过人数不够,倒不是如其他考官所的参加者的质量和水平不校

    情况反而与之相反。

    姬嘉树目光微深。

    他们上一届的参加的修行者中不乏一方强者,但不知是不是参加者都太强了,全部轮次比下来,存活率非常非常的低。

    等到了最后一轮,活下来的人都不足三百,自然无法要求东吴举办中阶大典,他们那一届的人也就只能再等三年。

    “这一届不管怎么,活下来的人是真的多。”这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姜元元注视着大殿中乌泱泱的修行者道。

    以往总是会伤亡惨重的众人战第一轮还有个人战第一轮均没有出现太多的减员,和往年可以大不相同。

    而之所以会出现慈不同寻常的场面……

    他的目光看向入场的人群中那个纤细的身影,那个女子总是能让融一个发现。

    姬嘉树随之看去,目光深远。今年伤亡人数少,不是因为改了规则,而是因为一个少女的存在。

    当初在目山中,如果不是这女子力挽狂澜,单在封山的那个晚上估计就会有上百人自相残杀死去。

    “托她的福,这一届通过的人不少,中阶大典是一定能举行了。”姜元元道,“春华君也应该高兴才对吧。”

    姬嘉树点头,要是在往常他一定单纯地高兴,但这次,“不过……”

    “不过总觉得会变成不得聊混战,”姜元元接道,“你是不是这么想的。”

    姬嘉树点头,“毕竟我们这一届还是有不少可怕的家伙。”

    他那一届的初阶大典,曾被称之为死亡初阶。就在于同时参加的修行者实力都过于强悍。

    “都有什么人来着,”姜元元问道,“我都快不记得了。”

    “北魏的耶律华和拓跋寻,后辽的风华君,还迎…”姬嘉树数道。

    “还有你。”这时姜元元打断他,看向他笑了笑。

    能在死亡初阶中拿到榜首,年仅十三岁的最强才。

    “不过你数的这些还是你同一届的嘛,”姜元元摇头笑道,“这一届的呢?”

    姬嘉树闻言一怔,看向台下棋盘边的年轻人。

    “孟施的话应该很快就能进阶到等阶五了,”他静静道,“还有子楚的弟弟,应该也快了。”

    “的确,”姜元元点头,“不过这届通过的修行者虽然不用等就能参加中阶大典了,但如果要和上届的人一起参加,也未免太过倒霉。”

    和那群还多修炼了三年的怪物们一起……

    想想都是一个惨字。

    “毕竟你刚刚的和你同届那几位,应该都已经进阶等阶五了吧?”

    姬嘉树点头。

    “这么一群冉时候一起参加中阶大典,想想就血雨腥风,”姜元元感叹道。

    姬嘉树没有回答,只是静静看着高台下的棋手们。

    姜元元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微微眯起眼睛,“也不知道她能走到哪一步。”

    这女子如果参加中阶大典,想也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要她是个寻常修行者,只要最后一轮对战不要一轮就输,如今的成绩已经足够她通过初阶大典。

    但偏偏她不校

    她要参加,条件不一样。

    “这棋战可不好输赢,运气也重要,”姜元元笑了笑道,“也不知她第一轮抽到和谁对弈。”

    这时考官已经念到了二十一号,考生丛中忽然响起一阵唏嘘声。

    “来了,”姬嘉树道,随后果不其然看到人群中走出了那个少女。

    嬴抱月的号码排在邻二十一位。

    “二十一么?”姜元元产生了兴趣,“这二十二会是谁呢?”

    也不知那人是倒霉还是幸运。

    “二十二!”这时伴随着考官的声音,看着一脸无奈走出人群的那个男人,姬嘉树微微一怔。

    站在北魏那边的贺兰承看到这一幕也瞪大了眼睛。

    “希望在遇到我之前你不要遇上其他等阶六的修行者,”他当初对她是这么,却没想到一语成谶。

    南楚继子陈子楚拿着号码牌走出了人群,贺兰承只能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陈子楚走了出来,在棋盘前坐了下来。

    贺兰承看向身边同样惊讶的北寒阁弟子,真的想怀疑是不是又有人对抽签和号码牌做了手脚。

    但不管有没有黑幕,第一盘的对手已经定下。

    报完所有顺序后,第一盘的对手们已经结成。

    伴随着开始的钟声,考生们纷纷抓起棋子。

    但让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就在开始的钟声响起后不到一刻钟之时。

    一声代表结束的投子认输的钟声忽然响起,惹人注目。

    “结束了?”

    所有人愕然睁大眼睛,居然有人刚开始,就结束了对局?

    谁赢了?

第三百九十一章 锋芒

    偏殿内的每一张棋盘边除了盛放棋子的棋盒,还设有专门用来计算棋手思考时间的沙漏和一个小小的编钟。

    整场比赛的开始是敲大钟,但当一张棋盘上有棋手投子认输之时,一边巡视的考官就会敲响这座小钟,宣告这张棋盘上的战斗结束。

    和大钟相比这种小钟声音柔和并不吵人,所以并不会打扰到一边其他棋手的对弈,不如说每次到了终盘之时此起彼伏地响起没下完的人头都不会抬一个。

    然而此时没有此起彼伏的钟声,只有孤孤单单的一声,单薄轻柔,响在一边其他对弈的修行者耳中却振聋发聩。

    只因此时距离开始的钟声响起还不到一刻钟!

    第一盘棋因为人数众多需要快速淘汰,所以要求是每个修行者都要下快棋,每一手思考时间不得超过三息,全盘时间不得超过一个时辰,如果时间不到没下完,时间一到也会开始数子。

    虽然是快棋,但没人想到还有这么快的。

    二十九道棋盘的兵棋战的棋盘巨大,棋子更是有普通围棋三倍那么多,一个时辰的时间本就勉强,几乎没修行者能在规定时间内下完,更别提逼对方投子认输。

    而此时棋局刚刚开始一刻钟,就有人投子认输了?

    这难道是有同门师兄弟在,故意下假棋认输么?

    连在对局中的棋手们都忍不住向钟声响起的地方看去,而在看清楚那张棋盘前坐的修行者是谁之时,所有人目瞪口呆。

    “前秦公主?”

    “开什么玩笑?刚刚投子认输的是南楚继子?”

    众人目光震惊地看着不远处的那张棋盘。

    偌大的棋盘上只摆着寥寥几行棋子,和那个少女纤细的身影倒是十分相衬。

    而她的对面的少年手握棋子怔怔看着棋局,像是受到了什么冲击。

    “陈子楚这小子不会打假赛吧?”高台上姜元元注视着下面皱起眉头,怀疑地看向身边的姬嘉树,“你指使的?”

    这个女子迄今为止的确做出了不少惊人之事,但以她的境界她能获胜已是奇迹,很多时候都是险胜,如此直白的力量碾压还是第一次。

    不如说这根本不是碾压了……一刻钟的时间根本就是瞬杀了吧?

    她前面坐的可是一名等阶六的修行者啊!

    姬嘉树被如此质疑却没动怒,只是静静看了姜元元一眼,“每个考生的棋局都会抄出来贴到外面。”

    是真是假,一目了然。

    他就算想指使陈子楚,陈子楚脑袋被踢了同意了,但棋谱一贴出来有没有认真下一眼就能看出来,反而会闹得双方都身败名裂。

    “原来殿下觉得我们南楚的继子是这么蠢的人?”姬嘉树淡淡道。

    姜元元难得理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我刚忘了还要公示这件事,不过委实是这件事太惊人了。”

    这时大殿外传来了百姓们的惊呼声,刚刚结束的棋局已经贴了出去。偏殿外有专门的门楼悬挂棋局,而作为第一场结局的棋局,姜元元想也知道会受到多大的瞩目。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这张棋谱都会孤零零地挂在大白墙之上,受到无数双眼睛的审视。

    然而外面传来的只有惊呼,没有嘘声和嘲讽。

    甚至在惊呼声中,是长久的沉默,说不出话来的沉默。

    像是所有人都被那张棋谱震了。

    “话说你当年棋战最快打败对手的那局一共下了多少手来着?”听到外面的动静姜元元也沉默下来,沉默一瞬后看向姬嘉树问道。

    姬嘉树看他一眼,“三十六手。”

    “三十六手就逼败对手,你还是人吗?”姜元元闻言苦笑起来,下一刻他脸上的笑容转瞬即逝,看向高台下站起身来的嬴抱月,“她刚刚下了多少手?”

    “等棋谱送来就知道了,”姬嘉树看向正往高台上爬的临场考官。

    而高台上的考官们是也在为这一场短命对局群情激奋,不少人认为其中必有猫腻。

    “大人们,棋谱送来了。”这时棋谱终于送到了。

    “快拿给我看看!”棋谱记录归档的本只有一份,此时在台上考官们手中俨然成了抢手货,但所幸姜元元今日来了,文吏们专门为他又抄录了一份,姬嘉树才不用去和其他考官们抢。

    而姜元元拿到这份专门为他准备的棋谱,看到的瞬间却长久地沉默无言。

    “怎么了?”姬嘉树向他伸出手,“二殿下如果看完了,能给在下看一下么?”

    姜元元深吸了一口气,向他招手,“我也正需要春华君的讲解。”

    姬嘉树凑到他身边,看向少年手上展开的棋谱,对局很短,很快就看完了。

    但就像周围其他抢夺棋谱的考官们一样,看完的人却只想长久地注视着这场棋局,久久不愿放手。

    “二十四手。”姜元元静静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子楚他,不算擅长棋艺,”姬嘉树道。

    “的确不算擅长,”姜元元淡淡道,“所以我看不懂。”

    他注视着手上的棋谱,“他有失误么?”

    “她给他设了一个局,”姬嘉树静静凝视着纸上简单的对局,耳边却仿佛响起了千军万马的呼啸,“如果他没有一头钻进去,不会败的那么快。”

    连等阶六修行者的优势都没有发挥出来,就一头栽进了她的陷阱。

    姬嘉树看向台下将号码牌交给考官的嬴抱月的身影,他见过她滴水不漏的对战,见过她精准至极的剑法,却没想到在兵棋之战中,她的开场是如此的淋漓锋锐。

    难得冒险孤进,只求速战速决。

    然后她做到了。

    她今日的战法是难得的冒险。

    (后为防盗,十五分钟后替换)

    而高台上的考官们是也在为这一场短命对局群情激奋,不少人认为其中必有猫腻。

    “大人们,棋谱送来了。”这时棋谱终于送到了。

    “快拿给我看看!”棋谱记录归档的本只有一份,此时在台上考官们手中俨然成了抢手货,但所幸姜元元今日来了,文吏们专门为他又抄录了一份,姬嘉树才不用去和其他考官们抢。

    而姜元元拿到这份专门为他准备的棋谱,看到的瞬间却长久地沉默无言。

    “怎么了?”姬嘉树向他伸出手,“二殿下如果看完了,能给在下看一下么?”

    姜元元深吸了一口气,向他招手,“我也正需要春华君的讲解。”

    姬嘉树凑到他身边,看向少年手上展开的棋谱,对局很短,很快就看完了。

    但就像周围其他抢夺棋谱的考官们一样,看完的人却只想长久地注视着这场棋局,久久不愿放手。

    “二十四手。”姜元元静静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子楚他,不算擅长棋艺,”姬嘉树道。

    “的确不算擅长,”姜元元淡淡道,“所以我看不懂。”

第三百九十二章 霸气

    大殿内绝大多数修行者的第一盘棋还在继续,但殿外的百姓和殿内高台上考官们的气氛都有些古怪。

    “陈公子是真的输了?这不是开玩笑吧?”

    “真的真的,街边王家小儿子懂棋,说是真的输了……”

    “比春华君当年最短的一场对局还要短?这怎么可能呢?那样一个小丫头,是误打误撞的吧?”

    大殿外百姓们神情古怪议论纷纷,大殿内不存在看不懂棋局的考官们神情愈发异样。

    在看到棋谱前他们胸有成竹像是猜到了一百种黑幕,但棋谱传到手上却又沉默了许久。

    考官们瞪大眼睛恨不得将那短短几行棋子看出缝来,但还是抠不出来错处。

    虽然陈子楚的表现不算惊艳,但整体的应对中规中矩,不能算是故意放水。

    这是一个难以让人接受的结果。

    不是陈子楚太弱了,而是那个少女太强了。

    这份棋谱的结果毋庸置疑,姬嘉树觉得都足以当做名谱留下来传于后世,那个女子再次用她的实力堵上了众人的嘴。

    然而拿着这样一张棋谱,人们却难以承认这是那个女子的真实实力。

    因为这个结果太可怕。

    她赢得太快,赢的对手境界还比她高,这是一种绝对碾压的力量,而大殿内的大人物们没哪个人愿意承认一个女修、一个和亲的工具和一个曾经的花瓶公主拥有这样的力量。

    在普通人眼中也好,年轻修行者眼中也好,修行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眼中也好,这是没有道理的。

    这个少女没道理会这么强。

    即便面对这张棋谱高台上的考官们神情异样,但还是有不少考官坚持着冷笑道。

    “这不过是第一场,偶然而已。”

    “肯定撑不到最后,接下来肯定赢不了。”

    “也是陈家这大公子太不谨慎了,果然不如他弟弟……”

    人们纷纷将这第一场的胜利归结于偶然。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却没有任何人预料到。

    这时大半个时辰过去,也逐渐有其他的棋局提前结束。看着站在大殿一角的陈子楚和嬴抱月,赢完棋的叶思远走过去盯着嬴抱月冷笑道,“你也就运气好点。”

    他看了一眼陈子楚嘴角浮现一丝轻蔑的笑意,“运气好到第一轮遇上这个废物。”

    高台上的姬嘉树听见这句话眼底浮现出一丝怒意,比斗嘴陈子楚也不是善茬,他双眼一眯正想开口,身边却响起一个平静的女声。

    “哪里,叶大公子在我手下也未必能走过三十手。”嬴抱月笑了笑道,“小女实在看不出来你又强到哪里去了。”

    “你……”没想到她会如此反驳,刚刚获胜的叶思远嘴一张正要怒吼,却只见面前女子瞥了一眼不远处他留下的残局。

    “再说了,第七十八手那位北魏公子只要下在横七纵二十二的位置,便可以赢了。”

    叶思远的对手是一位北寒阁弟子,此时听到这话所有人一愣之后都看向棋盘和棋谱,看到嬴抱月所说的那个位置之时,懂棋的人缓了一缓后,瞳孔一缩。

    此为棋眼。

    如果叶思远的对手下在那里,还真有可能扭转胜局。

    那个北寒阁弟子更是醍醐灌顶,眼中露出后悔之色。

    “你……”看懂棋局的叶思远说不出话来,只有难以置信。

    “所以叶大公子你的运气才是好,”嬴抱月淡淡道,“这等本来要输的棋局也能赢。”

    叶思远的脸都憋青了,周围听到这场对话的人神情也难掩震惊,但比起叶思远自取其辱,真正令所有人震惊的是嬴抱月只是看了一眼残局,便指出了那场对局中足以扭转胜败的棋眼。

    叶思远和那个北寒阁弟子都没看出来这一手,她却毫不费力地看出来了,这只能说明她的棋力在这两人之上。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人们神情愈发震惊。

    一个时辰过去,大殿内所有的棋局都结束了,没结束的也被强制终止。在计算完所有棋局的目数后,有半数的修行者被淘汰,剩下的修行者进入第二局。

    “我要出去了,你加油。”陈子楚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神情有些复杂,但最后嘴角露出了祝福的笑意。

    “你可是赢了我的人,要连我的那份一起干翻这些小子们!”他重重拍了拍嬴抱月的肩膀。

    “嗯,我会证明你输给我不是你太弱,”嬴抱月笑着点头,“我不会输给任何人。”

    “你这丫头……”真听到她这么说陈子楚却有些牙酸,这丫头还是一如既往地敢说。

    此时新的一轮抽签开始了,他只好随着输掉第一轮的修行者们一起走出了大典。而陈子楚一跨出大殿,就听见外面围观民众的喧闹。

    “快,第二盘棋要开始了!”

    “那前秦公主这次会抽到谁?”

    “倒是想看北寒阁弟子或者是叶大公子给她点教训看看!”

    “不管怎么说剩下的都是有实力的公子,那个女人不可能再赢了!”

    人们议论纷纷,嬴抱月第一轮赢得太快太意外,让人很难承认和看出的她的实际水平。这时排号的结果出来了,如围观者们所愿,第二盘棋她遇上了一个与她同境界的北寒阁弟子。

    虽然是同境界,但这人是仅次于贺兰承的高手,晋升等阶七已经五年了,更重要的是这人是北方有名的棋士,尤其擅长快棋,棋艺水平极高。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嬴抱月在兵棋战上的对局将在此轮结束之时,那轻柔的小钟之声再次响起了。

    那个少女再一次震惊全场,以可怕的速度战胜了自己的对手。

    不管对方是谁。

    这一次作为观众站在偏殿外的陈子楚看着高墙上挂出的棋谱瞪大了眼睛。

    共计三十六手,没和与他的上一场那么夸张,但也与姬嘉树的最快纪录持平。

    人们已经说不出话来了,而接下来的第三盘,嬴抱月的对手是一位来自南楚的等阶六修行者。

    小钟声响起,余音绕梁,犹如鬼魅,震得在场者头皮发麻。

    她又赢了。

    共计二十八手,和她赢他之时也没什么差了,而陈子楚记得他这个师弟比他下棋还强那么一点。

    这个女子实现了她的诺言,她证明了输给她不是他太弱。

    而是她今日实在太强。

    大殿外高墙上那几张只有几行棋子的棋谱前挤满了人,上面神出鬼没的棋路看得人头皮发麻,是首屈一指的锐利。

    看着那个静静坐在棋盘的少女身影,陈子楚却仿佛看到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霸气。

    三盘棋结束,大殿内剩下的修行者已经不到百人,按照获胜的时间和赢棋的目数,最终排出了前六十四名。

    嬴抱月正在这六十四人之中,而她至今所下的步数甚至还没有过百。

    人们实在难以想象,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而至此,本次兵棋战的前六十四位已经决出,比赛的场地将从偏殿换到山腰处。

第三百九十三章 毅力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正午,兵棋战进入第一个中场休息时间。

    已经决定能参加接下来对局的修行者们也走出了大殿,中场休息的时间为半个时辰,每个修行者都在争分夺秒地啃着干粮。

    围棋是一种极其消耗脑力的对决,下午的六十四人场对局将不再是快棋,每个修行者都拥有一个时辰的长考时间,每盘都拥有最长两个时辰的对局时间。

    这意味着棋局将变得极为漫长。

    走出大殿的嬴抱月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真正的战争其实才刚刚开始。

    古代一个时辰折合两个小时,两个时辰就是四个小时。今天上午已经进行了三场对局,三场快棋三个时辰,三场下满就是六个小时,此时有不少晋级进入六十四人章的修行者脸色已经开始发青了。

    下午的对局单场就是四个小时,六十四进三十二,三十二进十六,十六进八总共是三场,三场下满加在一起就是十二个小时。

    而从八强战开始将不限时间,每个修行者各自拥有的思考时间是两个时辰,合计为四个时辰八个小时,如果思考时间用完棋局还没有结束,可以下三息之内的快棋,能一直下到棋子用完。

    嬴抱月抬头看向外围越聚越多的民众,有不少人已经提前开始往半山腰爬。

    六十四进三十二的对局是在山腰举行。

    此时已经是下午两三点,距离天黑也就剩四五个小时,不说这之后长得漫无止境的八强战,即便是六十四进三十二这一场,就足够下到天黑。

    而下到天黑会怎么办?

    嬴抱月目光微深。

    不要以为对战会就此停止,会等到众人休息好了第二天再举行。

    兵棋战最可怕的一点就是会永无止境地下下去,直到决出最后一人为止。

    “明月,在这儿!”

    这时归辰的声音从远方传来,打断了嬴抱月的思绪。

    归辰在兵棋战中止步于第二轮,被淘汰后就一直在大殿外等待。

    嬴抱月走出偏殿和殿外的归辰会和,随后两人一起走向林畔。

    偏殿外考生们纷纷席地而坐啃起了干粮,而在大殿外的一棵大树下,姬安歌和归离等人已经铺好了马球战时曾经出场过一次的餐布,餐布上摆着同样眼熟的但这次有足足三层的大蒸笼。

    “话说安歌姐姐……”归离站在树下向嬴抱月等人招手,众人站定后她掀开蒸笼看向姬安歌,“我们这是不是做太多了?”

    她看向不远处不请自来的赵光、陈子楚与许义山,以及从考官群中走出来的姬嘉树,“光炊饼我们就蒸了二十几个,加上那四位公子这一顿也吃不掉吧?”

    “一顿?”姬安歌闻言意外地看了她一眼,“谁知道还有多少顿,我还担心带的不够呢。”

    听到姬安歌的话,从后面而来的姬嘉树脚步一顿,看向站在蒸笼边的嬴抱月的背影。

    “怎么回事?”归离闻言疑惑地问道,“这棋下到晚上难道还下不完吗?”

    “一天下完?”

    姬安歌看了一眼伸手拿起一个炊饼在她身边坐下的嬴抱月,神情复杂地开口,“除非你指望你家公主下一轮就输棋。”

    “这怎么可能。”归离小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我当然希望姐姐一直赢下去。”

    “毕竟我大哥都输了,”归离无语地看了一眼一边的归辰,听得归辰额头青筋直跳。

    “如果殿下要一直赢,那就要一直下下去。”姬安歌深吸了一口气道,看向一边神情稳重的兄长。

    之前让她和归离以及留在府中没有过来的姚女官多多准备干粮的正是姬清远。

    而从姬清远口中第一次听到兵棋战真正的规则之时,她也如现在的归离这般震惊。

    “每一场棋局之间会有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但除此之外比赛不会中断,直到榜首产生。”姬安歌静静道。

    “直到……”归离瞪圆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一直不停的意思?”

    不比到最后一轮不停止她能理解,但她站在一边也知道下一盘棋的时间极长,要是接续着举行,到了夜里怎么办?

    “一直不停,那晚上也不停?下棋的人不睡觉的么?”她愕然问道。

    “不停,”回答她问题是走到树下的姬嘉树,他静静道,“榜首不出,棋局不停。会通宵彻夜地举行下去。”

    “通宵彻夜……”归离心头一跳看向一边啃着炊饼的嬴抱月,“姐姐,那你……”

    “我知道啊,”嬴抱月看向她笑了笑,“所有人都是这样。”

    她看向一边神情复杂的姬嘉树笑了笑道,“考官们也会陪我们撑到最后。”

    “所以这些还带今晚的晚饭?”归离看向地上的蒸笼。

    “如果撑到最后,别说今晚了,”这时一边的姬清远忽然开口看向地上的蒸笼,“明晚后晚能不能结束都说不定。”

    “这么长?”一边同样啃着炊饼的归辰都险些噎住。

    “嘉树当初和拓跋寻那场最后的决赛局,我记得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姬清远看向姬嘉树淡淡道。

    姬嘉树神情愈发复杂,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可惜最后还是输了。”

    “面对那家伙拖长的战局最终只输半目,”姬清远静静道,“内行人都知道你没有输。”

    要想和拓跋寻拼毅力和真元,除非能处于和他一样的逆境。

    “输了就是输了,”姬嘉树笑了笑道,“不过如果再让我遇见他,这次我不会输了。”

    “是吗?”而就在这时啃着炊饼嬴抱月抬起头,看向不远处草坪上辘辘碾过的车轮,“这还真是巧。”

    “二公子,你回个头。”她笑了笑道。

    姬嘉树闻言一怔,随后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回过头,瞳孔一缩。

    (后为防盗十五分钟后替换)

    “不停,”回答她问题是走到树下的姬嘉树,他静静道,“榜首不出,棋局不停。会通宵彻夜地举行下去。”

    “通宵彻夜……”归离心头一跳看向一边啃着炊饼的嬴抱月,“姐姐,那你……”

    “我知道啊,”嬴抱月看向她笑了笑,“所有人都是这样。”

    她看向一边神情复杂的姬嘉树笑了笑道,“考官们也会陪我们撑到最后。”

    “所以这些还带今晚的晚饭?”归离看向地上的蒸笼。

    “如果撑到最后,别说今晚了,”这时一边的姬清远忽然开口看向地上的蒸笼,“明晚后晚能不能结束都说不定。”

    “这么长?”一边同样啃着炊饼的归辰都险些噎住。

    “嘉树当初和拓跋寻那场最后的决赛局,我记得下了整整两天两夜。”姬清远看向姬嘉树淡淡道。

    姬嘉树神情愈发复杂,随后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可惜最后还是输了。”

    “面对那家伙拖长的战局最终只输半目,”姬清远静静道,“内行人都知道你没有输。”

第三百九十四章 山腰

    “那位公子……眼睛是看不见么?”

    归离奇怪的声音打断姬嘉树的思绪,轮椅上的年轻公子蓦然看向他们这边。姬嘉树瞳孔一缩猛地回过头看向嬴抱月,就向她伸出手去。

    “等等,等等,不用拉我,”嬴抱月看着向她肩膀而去的那只手微微偏过身,“我昨就和他见过面了。”

    这冉底是被多少修行者当做洪水猛兽,一个个都如临大敌地想让她避开他。嬴抱月看着不远处靠近的拓跋寻心道。

    姬嘉树一愣,手停在半空中,随后放下。

    “公主殿下,又见面了。”

    轮椅声辘辘响,这时拓跋寻的轮椅在王竹升地推动下,行至嬴抱月等饶大树下。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人含笑道。

    “见过……”姬嘉树看向嬴抱月,“昨和孟姐出去的时候?”

    毕竟嬴抱月过去的三就出去过这么一次。

    嬴抱月闻言点头,姬嘉树神情有些惊讶,那就是她在与孟施等人在一起的时候遇见了他?

    “春华也是三年不见了,”拓跋寻看向姬嘉树笑道,“你这反应怎么和孟施似的。”

    姬嘉树闻言神情更加疑惑,但不等他开口,面对拓跋寻的寒暄,嬴抱月笑了笑问道。

    “的确是又见面了,不过拓跋公子今日来这是做什么?”

    贺兰承等北寒阁弟子已经参战,但拓跋寻作为上一轮的亚魁,自然是不能再参加这一届的了。

    事实上直到现在他都没丝毫参加的可能和动向。

    “来看看热闹,”拓跋寻笑了笑道,他面向众人身后那做挂满棋谱的城楼,侧耳听了听其他修行者在下面讨论的棋路,“公主殿下上午真是技惊四座。”

    “哪里,”嬴抱月笑了笑道,“棋局还长着。”

    拓跋寻闻言搭在轮椅上的手指微动,这个女子这么不是谦词,意味着她认为她能继续赢下去。

    “这可真是让人期待,”拓跋寻笑了笑道。

    然而就在这时面对他的笑容姬嘉树的目光却冷了下来,手握上了腰边的剑柄。

    “你到底是来做什么?”姬嘉树看着轮椅上的男人冷冷道,“如果你要是轻举妄动,我会……”

    “你就将我大卸八块么?”拓跋寻笑了笑,伸出手微微朝向姬嘉树腰边的剑,下一刻他的手指像是被灼烧到一般僵了僵。

    “真是许久没听见你的剑的雷鸣了,”他静静地收回手,但嘴角浮现出一丝玩味的笑意,“孟施就罢了,你们一个两个是怎么了?”

    孟施也好姬嘉树也好,在他的印象中对常人都没什么兴趣。如今遇见他都如临大敌,而其中的缘由,都是为了一个女子。

    “你现在所作之事不符合你的风格啊。”拓跋寻笑了笑道,“春华君不是只会为了公义拔剑么?”

    “难道想为了未婚妻公报私仇,排除异己?”

    众人闻言脸色都变了。

    这话带有明显的挑拨,但姬嘉树的神情却没有变化,“她所作之事从不违公义。”

    拓跋寻白绫下的眼睛微动,下一刻感受着姬嘉树身上越升越高的真元,他无奈地摊手道。

    “如果我真想做什么也是没办法的,你也知道我身不由己。”

    “有事你不要问我,”拓跋寻笑了笑道,“真想避免发生什么,你去求冰清才能解决问题。”

    姬嘉树瞳孔一缩。

    “你要是过去冰清一定很高兴,不过你要是为了别的女子而去,她会有什么反应我可就不知道了。”拓跋寻耸了耸肩道。

    “南楚的春华君,”拓跋寻微笑看着姬嘉树,“你要……”

    “哪里来这么多事。”然而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女声打断了他的话,拓跋寻一怔。

    “什么求不求?”嬴抱月认真道,“考生之间的对战,考官参与可是犯规的。”

    “参与……”拓跋寻失笑,“怎么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人如此看重规……”

    少年口中规则的则尚未出,却忽然顿住。

    “拓跋公子,知道什么事是无可奈何的,不代表你就要接受。”嬴抱月吃完一个炊饼,站起身看向他静静道。

    “能看透所有和接受所有是两回事,你也是有选择权的。”

    拓跋寻闻言一怔。

    “你还是在一边看着比较好,”这时嬴抱月笑了笑抬起头,“北魏那边好像有人在找你。”

    “拓跋师兄!”

    就在这边气氛陷入僵持之时,一个少年浑厚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众人看去,是挥手向这边而来的莫华。

    听到那个平常跟在孟施身边其貌不扬的少年的声音,不知为何拓跋寻再次微微一怔。

    “那么在下就告辞了,”下一刻他笑了笑,对身后的王竹升道,“阿升,我们走吧。”

    ……

    ……

    拓跋寻的轮椅离开了,吃完午饭,休息时间也已经所剩无几。

    “刚刚晋级的六十四人,准备上山!”

    远处响起考官的高喊声,嬴抱月从姬安歌的膝头上抬起头来。

    “你还好么?”姬安歌注视着她眼睛问道。

    “嗯,之前的消耗已经恢复了。”只憩了一刻钟的嬴抱月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看向身边的其他少年。

    “上山吧。”

    身为考官的姬嘉树已经提前离开上山去准备,而赵光和许义山均进入了接下来的六十四人战中,归辰和陈子楚虽然已经淘汰但也会和归离和姬安歌姬清远等人一起上山观战。

    众人走向登山的石阶,而就在这时看着不远处迎面走来的另外两名少年,归辰神情微变。

    只因这两人也是前秦人。

    正是嬴珣和霍湛。

    “你们也晋级了。”霍湛神情复杂地看着许义山身后的女子。

    “嗯,”嬴抱月笑了笑道,看向另一边的嬴珣,“堂哥,我们得棋盘上见了。”

    嬴珣的神情也有一瞬的复杂,随后点点头。

    在个人战中,每个人都是对手。

    修行者登山的速度较快,不到半个时辰,六十四名棋手已经全部到达了山腰。这里有一座极大的石砌而成的平台。

    “这里就是登云台。”

    环视着大大的石台,事先调查过赵光怔怔开口。

    接下来棋局还有五轮,这样建在山上的高台还有四座。

    六十四进三十二,三十二进十六的棋局将在这座石台上进校

    更高一层的对战即将开始。

    赵光环视着散落在高台上的六十四名修行者。

    此时能剩下的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这六十四名修行者几乎都是他能叫出名号的成名已久的修行者。

    当然,有一人除外。

    赵光看向身边静静张望着的少女。

    除了嬴抱月外,剩下的已经几乎快全都是等阶六的修行者。

    “抽签开始!”

    接下来对局的对手也均有抽签选出,因为嬴抱月之前的对局排第一,从她开始先抽。

    和之前的规则略有不同的是,从这一轮开始会按照之前对局的排名让修行者走上前来,随后由考官当场从剩下的人中抽出那个饶对手。

    “前秦嬴抱月,上前来!”

    听到这个声音,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都瞬间停止了,所有人都好奇这个女子接下来会遇上什么对手。

    然而在听到接下来被抽出的那个名字之时,所有人却都惊呆了。

    “前秦嬴抱月对……”

    考官展开抽出的纸条大声念道道。

    “前秦继子,嬴珣!”

第三百九十五章 公子

    “嬴……”

    听到考官报出那个名字,原本安静下来的修行者和周围民众们瞬间炸成了一片。

    连高台上一直老神在在假寐的梦阳先生都睁开眼,看了一眼台下。

    所有人都被这戏剧性的开场打了个措手不及。

    “没想到居然是前秦王室内战啊……”

    “这前秦公主这场是输定了吧。”

    “别说输定了,她根本不能嬴也不敢赢吧?这要是赢了前秦王室的脸往哪搁……”

    “毕竟嬴大公子可是能继承王位的人……”

    站在登云台外的围观群众议论纷纷。

    “这大概是修行界史上最离奇的一场对战。”高台上姜元元看着这一幕,不禁向姬嘉树感叹道。

    他和嬴珣都是一国王子,多少能理解嬴珣的处境,不过连他也没见过如此神奇的对决。

    谁也没见过。

    王室子弟之间的对战其实并不少见,在一个王拥有诸多公子的情况下,每个公子之间会一直明争暗斗。

    在家宴庆典和游猎上,众公子们在父王和民众的眼皮子底下针锋相对,各种比棋比剑十分常见。

    但公主和公子之间的对决还是第一次。

    这可是非常新鲜了。

    两者之间地位的巨大落差,也将给这一战带来极大的争议。

    姜元元看着底下议论纷纷的民众们目光微深。

    “这要是前秦的大公子输给了长公主,这场面可就精彩了!”

    “胡说八道!公主怎么可能是公子的对手!接受的栽培都不一样……”

    “本来那女人也不可能是前秦继子的对手!”

    此言论一出周围修行者和民众都纷纷附和。

    诸侯之子称公子。

    在诸侯王纷纷独立称王的现在,这个称呼也用来泛指豪门士族的年轻男子,是对官僚贵族之子一种尊称,国君之子既而也被称之为王子。

    嬴珣流落南楚,现任的前秦王又是他的平辈,他既不算王子也不算世家子,可出于对他身份的尊重,前秦人都称其为大公子。

    但不管是以前的公子还是现在的世家子,所谓的琴棋书画和公子六艺,这些原本都是用来培养公子的东西。

    身为男丁的嬴珣备受期待,但没人会期待身为公主的嬴抱月。

    会一些本事自然是锦上添花,但王室可不会去寻名家精心教导公主,公主一般都是女官教导,能认得字懂礼仪就行了。名家大师那都是给公子的,所有的力量都会放培养公子身上。

    毕竟公子有王位的继承权,公主可没有。

    而在这种情况下,前秦目前王位第二顺位继承人的嬴珣,自然不可能输给区区一个公主。

    无论是道理上,还是在礼仪尊卑上。

    话是这么说。

    但如果今日棋战举行之前众人说这话还有底气,但上午棋战上嬴抱月的表现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一时间让一切变得微妙起来。

    周围有不少人一副看热闹的神情。

    “大公子……”此时听着周围的流言,站在嬴珣身边的霍湛瞳孔微缩,猛然看向身边眸光沉静看不出喜怒的少年。

    嬴珣静静注视着台上的考官,神情平静,但袖子下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情绪。

    第一轮的抽签引起如此大的骚动,但考官的抽签还在进行下去。

    登云台上留下的修行者都十分有名,很快其他考生对手的出现夺走众人的注意力,霍湛的对手也在接下来被叫到。

    “走了。”嬴珣没说什么淡淡道,登上登云台上走到属于他的棋盘边坐下。而在他对面,嬴抱月已经坐好了。

    不远处还在等着考官叫名字的赵光远远看着这一幕目光无奈。

    刚刚嬴珣名字被喊道的时候,嬴抱月身边的人也被惊到,他还想和她说两句,一转头却发现身边已经没人了。

    被第一个叫到自己时嬴抱月就走向了第一张棋盘,像是完全不担心她的对手会是谁,中间嬴珣被叫到她的脚步也没停。

    “没想到我们还真的第一盘就遇上了,”嬴珣深吸了一口气摆正了姿势,看向对面的嬴抱月淡淡道,“这抽签真没人动手脚么?”

    之前在山道上他们遇见之时,嬴抱月曾说了句等下棋盘上见。

    但这只是一句寒暄,谁能想到居然一语成谶。

    这六十四人中就他们两个姓嬴的人,结果他们上来就遇上了。此等巧合不免让嬴珣联想到了祭舞战时他代表前秦抽到了的那些顺序明显不对劲的签。

    “可能有也可能没有,”嬴抱月笑了笑道,她如今只是等阶七,可没法那么准确地判断出有没有人在签箱中动手脚。

    嬴珣闻言一怔,凝视着面前神情平静的少女皱起眉头,“你怎么……”

    他顿了顿道,“你怎么像是根本不在意会抽到谁?”

    以他们之间的关系和身份,这抽签对她而言可以算是下下签,但他棋盘对面的女子却像是根本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像是根本不在乎她的对手是谁。

    “毕竟我要拿第一啊,”嬴抱月笑了笑道,“那跟谁比不都一样。”

    每个人都是她终将要打败的对手,早遇见晚遇见又有什么分别。

    况且能和嬴珣对弈对她而言也是难得的体验。当然这句话她不会和嬴珣说。

    “要拿第一我们迟早会碰上,就算我遇不上你,也会遇上打败你的比你强的人,”嬴抱月笑了笑道,“对我而言没什么分别。”

    嬴珣闻言一愣。他定定看了对面的少女一眼,忽然有些明白了之前霍湛醉酒后无意中向他吐露的抱怨。有时候这个女子真的很擅长让人无话可说。

    如果真有人挖空心思只为了让他和她对上,此时听了她这番话不知道会不会想要吐血。

    什么顾忌他王位继承人的身份不敢赢什么的,害怕赢了被他穿小鞋什么的。

    那些人以为的这个女子会有的矛盾顾忌纠结,她根本完全没有。

    估计想都没有想过。

    不过这也挺有问题,你倒是至少想一下……

    嬴珣心道。

    一丝忐忑和动摇皆无,这人到底把他当成什么来着呢……

    嬴珣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有些复杂。

    此时考官所有签都也已经抽完了,三十二张巨大的棋盘边已经全部坐满。

    “兵棋战第四盘,开始!”

    伴随着考官所在高台上敲响的钟声,棋盘边的修行者们纷纷抓棋子猜先开始。

    虽然是第四盘棋,却是第一盘公开在民众眼前的露天之棋。初阶大典向来注重观赏,一边考官所在的高台上更是竖起了三十二个竖直的大棋盘,实时贴出每个修行者的每一步棋方便民众品议。

    三十二张棋盘同时开始,看的所有人目不暇接。

    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率先看向了那个编号为一号的大棋盘,那正是属于嬴珣和嬴抱月的棋盘。

    “和你下棋还是第一次。”

    猜先的结果是嬴珣执黑先行,嬴珣静静将第一枚棋子下于棋盘之上,这时他忽然开口。

    “我原先都不知道你原来会下棋。”

    “是吗?”嬴抱月抬头看向他笑了笑,下出一子,“毕竟我们以前在阿房宫的时候不熟。”

    “你知道么,”嬴珣淡淡道,“我当年在阿房宫里,下棋从未输给过什么人。”

    当然他说这个不是为了吹捧他自己棋力超群。

    毕竟他从三岁下棋开始,就没人输给过他。哪怕他刚懂规则一通乱下,宫人也好大臣也好远房堂兄也好,那些年纪是他几倍的大人,居然都没赢过他。

    他小时候以为是他天赋非凡,长大后才明白。

    他不是不会输,而是别人面对他的时候不能赢。

    因为他是大秦的皇长子嫡子。

    没人敢得罪他,当然没人敢赢。

    “但只有一个人,我下棋从没赢过她。”

    嬴抱月闻言摸棋子的手一顿,微微抬头看向棋盘对面的少年,为表自然只能开口问道,“那个人是?”

    “是我的母亲,”嬴珣笑了笑道,“更具体来说……”

    “是差点成为我继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