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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一百九十一章 龙兴专款
詹玉平打出了一梭子子弹。
他迅速换了一个弹匣。
白俏的脸上，全是鲜血。
他闷哼一声，但随即便扣动了扳机。
“四季歌”的旋律，又在他的嘴里响起。
他一直走在最前面。
他一直都不让孟绍原和吴静怡超过自己。
四周，是爆竹一般响起的枪声。
几个小队，都在那里奋死突击。
不是奋勇突击，是奋死突击！
忽然，码头那里传来了长长的汽笛鸣叫。
走了，邮轮走了！
戴先生也走了！
“撤，撤！”
孟绍原大吼着。
“撤，撤！”
吴静怡大叫着。
“詹姑娘，走了！”
孟绍原一说完，詹玉平转过了身子，笑了笑：
“不成了啊。”
他的嘴里，满嘴都是血。
他的身上，满身都是血。
他晃了晃，缓缓倒地。
孟绍原冲了上去。
他这辈子都无法忘记这一天。
只有二十四岁的詹玉平，死死的抓着自己的手，他在哭，真的在哭。这个在枪林弹雨里闲庭信步的詹姑娘一边流泪一边说：
“长官，救我，我不想死，不想……”
这一刻，孟绍原发现自己是如此的无能……
……
李士群和载荣，两三天接触下来，早已成了“朋友”。
这载荣，手脚真正的大，用起钱来毫无节制。
礼查饭店上上下下，从经理到服务员，都被他打赏过。
礼查饭店的日本经理，一意讨好载荣，甚至还专门找了一个会做宫廷菜的厨师来服务载荣。
载荣也真正是行家。
那些菜，他品一下，便立刻指出哪里不对，哪里应该改进。
那厨师听得也是心悦诚服，私底下说，这是遇到大行家了。
李士群请载荣吃了一顿饭，也算是比较奢华的了。
席间，也没有过多挖载荣的底，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有些事情，一定急切不得。
几天下来，载荣和李士群变得无话不谈。
李士群的目的达到了。
他知道，该收网了……
……
“李先生安全撤离。”
“报告伤亡。”
“我方阵亡十四人，伤八人，被俘四人。毙敌……”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我不在乎打死多少敌人。”
阵亡数字超过了负伤数字。
孟绍原的嘴角一丝惨笑。
戴先生安全了，可是自己的弟兄啊。
别来了。
重庆的那些要员们，你们真的别再来上海了。
流的，全都是弟兄们的鲜血啊！
……
“士群。”
载荣对李士群的称呼都变了：“你我一见如故，有些话我也不得不对你说了。”
李士群精神大振，他等待的时刻终于到了！
“醇亲王是我的堂兄。”载荣缓缓说道：“光绪三十四年，他任军机大臣，同年，皇上和老佛爷殡天，这些事大家都知道，我也无需赘言。今天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们不知道的。
当时，我大清虽然内外交困，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拔根汗毛下来，也够几大家子人吃穿一辈子不愁了。当年乱党横行，颇具气势。老佛爷在光绪三十四年年初，为预防万一，特别设立了一个‘大清龙兴专款’……”
“大清龙兴专款？”李士群一怔。
“没错。”载荣的声音也情不自禁的放低了：“这是老佛爷亲自定的……士群，后来乱党占据武昌，前线索要军饷，区区二百万两银子，朝廷也都拿不出来，就是因为朝廷里的钱都在这笔专款里了。”
这点，李士群倒还真的信了。
武昌起义，清廷是真的一点钱都拿不出了，最后还是逼着那些王爷贝勒们“主动”捐款，才勉强凑够了二百万两银子。
可蹊跷的是，为了表示皇家镇压乱党决心，隆裕太后动用内帑捐款，一下就出了一百万两。
这就说明，皇家还是有钱的，而且很有钱。
载荣继续说道：“老佛爷的意思，是由醇亲王负责执掌朝政，由我秘密看守这笔巨款。如果将来局势真的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那么，朝廷则退到关外当年我爱新觉罗龙兴之地，这笔巨款就是未来复国希望！
后来皇上和老佛爷殡天，我乘着京城混乱之机，悄悄带着这笔巨款离开京城，一路到了美利坚国，对外，则是我喝酒喝多，失足落水死了……其实，我是肩负着老佛爷的厚爱和大清复国的重任啊！
老佛爷和美国人有过秘密约定，所以，我把这些钱存到了老佛爷指定的美利坚国的银行里，又转道南洋，在那定居，一直到了现在才能归国……”
李士群的好奇心被完全调起来了：“贝勒爷，这笔款子到底有多少？啊，这是私密，贝勒爷不愿说士群自然也不能勉强。”
“无妨。”载荣面色凝重：“白银一亿八千万两！”
“这么多？”李士群倒吸一口冷气。
“黄金、珠宝、古董全部算在其中。”载荣风轻云淡：“还没有计算这些年的利息……哼哼，这点钱算什么？和当年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庚子赔款，四亿五千万两，朝廷都没有放在眼里。为何要分39年偿还？那是因为老佛爷深谋远虑，每年赔付的时候，总会秘密的截留下来一部分……日积月累，这点钱……”
李士群将信将疑：“那为何这些年贝勒爷始终隐姓埋名？”
“士群，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载荣一声叹息：“大清亡了，真的亡了，你见过几个朝廷亡了后再能复国的？无非痴人说梦而已。换个角度，你想一下，如果你负责掌管这么一笔巨大财富，而知道内情的人又都死了，你会不会对这笔巨款动心？”
李士群心里多了几分相信。
这可是真正的说的大实话了。
一亿八千万两白银啊，那是什么概念？
还有这些年的利息？
李士群实在是算不过来了。
他忽然问道：“贝勒爷，这是天大的秘密，你为何要对士群说？难道不怕士群泄露出去？”
“怕，当然怕。”载荣接口说道：“但我需要找个可靠的人，你李士群在上海滩那是顶顶有权势的，正是我需要的这个人。而且……”
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李士群一笑：“贝勒爷，既然你信任我，有什么话单说无妨，只要是士群能够做到的，绝对不敢推脱！”
“好，士群豪爽人也！”载荣也豁了出去：“不瞒你说，现在想要动用这笔资金，我遇到了天大的难题！”
第一千一百九十二章 白银法案
“要动用这笔资金，我现在面对两个难题。”
载荣叹了口气：“第一个，要动用龙兴专款，非得有我本人的印章，和一枚‘四夷章’。”
“四夷章？”
“那是金石大师陈介祺为道光皇帝篆刻的一枚印章，上面四个字是‘四夷宾服’四个字，故而得名为四夷章。”
载荣大概解释了一下：“老佛爷圣明，为防意外，这些早就和美国人约定好了。到了宣统年间，袁贼逼迫圣上退位后，这枚印章就神秘失踪了。”
这个李士群也能理解。
宣统退位，紫禁城里一片混乱。
那些太监们，纷纷从宫中偷出珍宝。
结果让北平琉璃厂的各个商号大赚特赚。
一枚印章丢失，也在情理之中。
“我到处打听过，终于得到了这枚四夷章的下落。”载荣继续说道：“当时北平琉璃厂宝意斋曾经收过一方印章，似乎就是四夷章。
宝意斋的东家识人不明，把女儿嫁给了一个叫辛逸晨的人，宝意斋倒了后，辛逸晨跑到了上海，开了一家心意斋，这方印章极有可能在他的手里，这也是我来上海的原因。”
怪不得载荣会来上海。
李士群终于明白了：“那辛逸晨现在还在上海？”
“在。”载荣很肯定地说道：“但是他去年神秘的失踪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我怀疑他还在上海。士群，这大上海大上海，要找个人我可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你没有办法，我有。”李士群微微一笑：“只要辛逸晨还在上海，我一定把他给揪出来。”
“若此拜托了。”载荣大喜过望：“事成后，我绝少不了你的好处。”
李士群只当没有听到：“还有一个难办的事呢？”
“其实，也不算什么难题了。”载荣神色变得轻松起来：“那美利坚人最是狡诈不过，这笔款子，存在了****银行。我找摩根银行总裁商讨过，这美国人说，原则上，这笔存款乃是大清政府的财产，现在大清没了，存款所属复杂，私人无权提取……”
李士群顿时大失所望。
可载荣又接着说道：“我当然是据理力争，甚至要闹上国际法庭，当中种种艰辛我也就不细说了，总之，到了后来，对方答应我可以提取这笔款子，但要付百分之十的损失费。”
“这又是个什么道理？”
载荣冷笑一声：“美国人制定的‘白银收购法案’，使得银价高涨。按理说，银价既然高涨，摩根银行还该补偿我们，可他们不但不补偿，反而还搬出了白银收购法案，说美国政府严禁白银大量出口，所以，这笔损失自然落到了我的头上。”
李士群微微点头。
这话他倒也信，美国人做生意那是最精明的，绝对不肯亏本。
1934年，美国制定白银收购法案，该法案旨在抬高国际白银价格，美国由此成为当时世界上最主要的白银买主。
作为中国主要货币的银元，因之大量流出。自1934年4月至1935年11月，中国的白银储备，从约6.02亿万元，骤降至2.88亿万元。
1934年9月22日，中国驻美公使施肇基，奉命照会美国国务院，表示：“近来……白银巨量流出，令人震惊。……故愿得一言保证，即美国政府不取可使中国白银再有流出之行动，并与中国合作……阻止银价高涨。”
但罗斯福婉拒了中方的请求。
国府为求生存，启动法币改革，但最终仍不得不向美国表示屈服。
美国的白银政策，是国府金融危机深度爆发的直接原因。
尽管如此，国府仍希望能够在法币改革上得到美国的支持。但美方开出的合作条件则是：中国外汇储备存于美国银行，改革由美国顾问指导，新货币必须与美元挂钩，而非英镑。
载荣说到这里，喝了口茶：“百分之十，那就是一千八百万两白银，折合成美元，大约为一千六百万。”
李士群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是绝对的天文数字了。
载荣却似乎胸有成竹：“这一千六百万美元，让我一个人拿出来，我是断无这种财力的。即便我倾家荡产，当中仍有千万美元缺口。不过我想了一个办法出来。
这一亿八千万白银，便是我几辈子挥霍也都挥霍不净，我又拿不出美国人要的损失费，既然如此，何不众人拾柴火焰高？
我在海外，发行股份，每股一万美元，你购买多少，等到龙兴专款解冻之后，便会十倍偿还。
这次我回到国内，除了寻找辛逸晨外，还准备在国内募集资金。士群，你但只要帮我找到四夷章，我便送你十股股份！”
李士群怦然心动。
十股就是十万美元，龙兴专款一旦解冻，那回报就是一百万美元啊！
他是个精细的人，略一沉吟：“贝勒爷，钱放在银行，总有凭证的吧？”
“稍等。”
载荣起身，也不用陆管家，自己走进卧室。
过了一会，他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盒子。
小心翼翼打开盒子，拿出里面一本证书，递给了李士群。
李士群谨慎打开证书，虽然时间长了，略略泛黄，但却印刷精美。
那上面用英语、汉语写着“大清龙兴专款，合计白银一亿八千万两”等等字样。
“长见识了，长见识了。”
李士群将凭证还给载荣：“这笔款子一拿出来，那便是富可敌国，士群恭祝贝勒爷能够成功。”
“当心，士群。”
载荣收好凭证：“只要我能够开启这笔专款，那是一定不会亏待你的。哎，大清复国无望了，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士群啊，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我人生地疏，还请你千万卫护我的周全那。”
“贝勒爷尽管放心，有士群在，绝不会让贝勒爷受惊的。”
李士群看了一下时间：“今日和贝勒爷一席话，让士群收益良多。不敢打扰贝勒爷休息，再者，我还要帮贝勒爷去找那个辛逸晨的下落，这就告辞。”
“陆管家。”
“在。”
“帮我送送士群先生，还有，和士群先生一起来的人，一概赏了。”
“是。”
“士群。”
载荣又叮嘱了一下：“此事，就今日屋子里的你我知晓啊。”
“士群自然晓得。”
第一千一百九十三章 银行劫匪
“孟绍原先生，这位是我的继任者菲利克斯·格里芬先生。”
上海花旗银行总经理托马斯热情的介绍着：“格里芬先生，而这位，就是本行最为重要的客人孟绍原先生！”
“孟绍原先生，很高兴认识你，希望我的到来，能够继续保持您和花旗银行良好的合作关系。”
“我也很期待，格里芬先生。”
上海花旗银行做了一个调整。
鉴于托马斯总经理在任期间的优异表现，董事会决定将他调回美国，担任更加重要的职务，并且有传言托马斯将会进入到花旗银行董事会中。
而他的继任者，就是这位菲利克斯·格里芬先生！
孟绍原和花旗银行有着良好的合作关系，他也是这家银行的大客户，为了顺利的完成交接，托马斯特别安排了孟绍原和格里芬的这次见面。
其实，这无非就是一些公事上的往来，说一些客套话而已。
孟绍原还是比较重视和花旗银行以及汇丰银行关系的。
毕竟，自己的绝大部分财产，都在这两家银行里呢。
而且，托马斯调回美国，对自己也是有极大帮助的。
现在，彭碧兰人应该已经身处美国纽约了吧？
“菲利克斯，我得说，孟绍原先生在上海是很有权势的人物。”托马斯坦诚地说道：“你也知道，中日间正在发生着一场可怕的战争，我们当然跟随政府保持中立，然而从银行的角度考虑，我强烈建议你继续支持孟绍原先生。”
格里芬完全明白这些话的意思。
中日之间的战争，和花旗银行无关。
但美国银行业和日本银行业的竞争简直比真实的战场还要激烈。
像孟绍原这样的重要客户，无疑是需要竭力拉拢的。
正在那里聊着，李之锋忽然敲门进来。
“什么事？”
李之锋走到孟绍原身边，低语了几句。
“知道了，你先出去吧，没有我的命令不要惊动他们。”
孟绍原点了点头，随即说道：“看起来，有人知道了格里芬先生即将上任，专门送来了礼物啊。”
“怎么了，孟先生？”
“你们的安保出现了问题。”孟绍原笑了笑：“有三个人进了银行，但似乎不是来存款取钱，而是带着别的目的而来，可惜你们聘用的印度保安却并没有发现。”
格里芬一惊，赶紧拿起电话。
“不要着急，菲利克斯。”托马斯却微笑着说道：“你知道现在坐在这里的人是谁吗？他是上海王，他带来的人，足够控制一切局势。只要他还在花旗银行，这里就是全上海最安全的地方！”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孟绍原笑着站了起来：“走，格里芬先生，让我送你一份真正的礼物吧。”
孟绍原一点都不在乎。
李之锋和他的卫士既然已经发现了问题，那么就一定做了妥善部署了。
干脆，帮着花旗银行解决掉这个小麻烦。
毕竟格里芬还没有真正见识过自己的能量……
……
孟绍原和托马斯、格里芬走到一楼营业大厅，还没有来得及观察情况，变故突然就发生了。
一个独眼龙，和一个身材很胖的大汉，忽然拔出枪来，厉声吼道：“不许动！”
今天，营业厅里的人不多。
可这么一来，瞬间引发了骚乱。
两个印度保安大惊。
正想有所动作，骤然，一个枪口对准了他们，然后一个很好听的声音说道：
“动一动，打死你们！”
一个看着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女孩子，长得很漂亮，尤其是那双杏核眼，特别迷人，让男人看了一眼，便很难把目光移开。
穿着时髦的洋装，留着短发，个子很高，可身材纤细，比例完美，孟绍原觉得她不去当模特儿实在是可惜了。
看了一眼，李之锋几个乔装成顾客的卫士，早就控制好了各个位置，随时可以动手，一举拿下他们。
“你们，过来！”
女孩子下了印度保安的枪，一指孟绍原三个人：
“坐在这里，乱动一下，打死你们！”
语气凶狠，可孟绍原一点都不觉得，反而觉得这些话从一个女孩子嘴里说出来还蛮可爱的。
“我，我有话说。”
孟绍原“怯生生”地说道。
“快说！”女孩子的枪口对准了孟绍原。
孟绍原指了指大门：“是不是该把大门锁了，再挂上块盘点、暂停营业的牌子？”
女孩子恍然大悟：“夏叔，带个人去把大门锁了。”
托马斯哭笑不得。
这算是在帮着劫匪？
可他心里倒也一点都不担心。
有上海王在，区区几个劫匪？
雏。
孟绍原笑嘻嘻的。
这几个人绝对是雏啊。
“我们不是来劫财的，我们是来找人的！”
万万没有想到，那女孩子居然如此说道。
孟绍原都是一怔。
找人？
带着三把枪到银行来找人？
开玩笑？
“全部都出来，柜台里的那些人也都出来，老实点，我不想杀人。”
在三个劫匪的催促下，营业厅里所有人都被集中到了一起。
“姑娘，你……你来找谁？”
身为花旗银行总经理助理的许济生，表现的还是非常沉着冷静的。
“民国十年，有谁在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做过？”女孩子冷声问道。
所有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孟绍原也在那饶有兴趣的观察着每个人的表情。
没人主动承认。
“说！”
独眼龙杀气腾腾：“再不说，我可真的开枪杀人了。”
“美凤，你，你不是在那做过？”一个工作人员被吓到了：“人家找的是你，别连累大家了啊。”
“你，出来！”
女孩子一指那个叫美凤的。
美凤看着有四十来岁了，年轻时相貌不错，至今风韵犹存。
走出来的时候，身子不住颤抖。
女孩子冷冷的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石美凤。”
“民国十年，你在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做过？”
“是，可我不认得你啊。”
也是，那是19年前的时候，这姑娘那时候还在襁褓中吧？
“有个叫贺文平的人，你还记不记得？”
“贺文平？”石美凤怔了一下，随即摇了摇头：“不记得了。”
“那我提醒一下你。”女孩子握枪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在你们那里开了户，被你们竭力动员买交易所的股票，结果全部亏光了，跳了楼，现在你记起来没有？”
“我，我真的不记得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四章 我来帮你
1921年，上海已经拥有交易所70余家。
交易所开设的速度让人瞠目结舌。
整个上海都为股票所痴迷。
才过去没几年的“橡胶股灾”，早就被人抛在了脑后。
这其中，就有一家上海证券物品交易所。
这家交易所不但交易别人的股票，还把自己上市了，而且就在自家交易自家股票。
那一年，有个叫贺文平的商人，被交易所的一个经纪说动，在证券交易所开设了一个户头，不但把全部身家压上，还在这个经纪的唆使下，以房产做抵押问银行贷了一大笔的款。
那一年，上海陷入股票疯狂之中。
到处都是炒股的，到处都是股票经纪。
这其中就有一个股票经纪，后来成为了中国的最高领袖。
正在他们做着发财美梦的时候，9月，银钱业务从资金安全考虑，开始紧缩银根，收回贷款。
投资者措不及防，破产者十之**。
连锁反应开始了，历史再次在上海重演。
破产者中就包括了贺文平。
他和无数的跳楼者一样，也从楼顶一跃而下。
而唆使他做股票的那个经纪人，却全力配合银行，清算了贺文平的家产，把贺文平的妻子孩子赶了出去，无家可归。
这就是贺文平的故事。
而这个女孩子，是贺文平的女儿。
“我是他的女儿。”女孩子的脸上写满了愤怒：“我母亲身子有病，当天，把我交给了我的姨母，夜里的时候她自己就跳了黄浦江，我懂事以后才知道的这件事，可惜，姨母也不知道那个股票经纪到底是谁。只知道他后来就进了花旗银行，石美凤，告诉我那个人是不是你！”
“我真的不记得了。”
石美凤扭头不知道朝哪看了一眼：“我是在证券物品交易所做过，我也帮很多人开过户，那么多人，又过去了那么多年，我不会记得这一个人的。”
女孩子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独眼龙“夏叔”说道：“别听她的，她既然在那做过，又来了花旗银行，一定就是她！杀了她，帮你爸爸报仇！”
“等等，等等！”
一个年轻的男人忽然叫了起来。
“你想要做什么！”女孩子的枪口立刻对准了他。
“我有话说，别开枪。”孟绍原站了起来，来到了石美凤的面前，看了看她：“她在说谎。”
“我没有。”石美凤大声叫了叫道。
“你是说谎了。”孟绍原丝毫不为所动：“你在说不记得这个人的时候，脸部动了一下，那里和瞳孔的括约肌相连，这个表情出卖了你，因为这是一个明显的说谎反应。”
“你是谁？”女孩子忍不住问道。
“我是来存钱的客人，我是来帮你的。”
女孩子也不管孟绍原的真实身份，厉声说道：“石美凤，你还有什么可以狡辩的。”
“别急，我说她说谎，但不一定她就是唆使你父亲的那个人。”孟绍原赶紧说道。
女孩子有些迷糊了。
孟绍原指了指石美凤：“她是在说谎，但她表现出来的表情，是难过，而不是愧疚。难过和愧疚的表现，很容易混淆。还有一点，她没有任何的罪恶感。
一个无药可救的人，才会有这样的表现。可她不是，她被同事指认的时候，我发现她依然是表现的很难过，但却没有责备自己同事的表情，这种，不是那种冷血的人。”
女孩子和所有人一样都是越听越糊涂：“你到底在说什么啊？”
“我在慢慢解开谜底。”孟绍原平静地说道：“她认识你的父亲，可她为什么要说谎？她完全可以否认和你的父亲之死有任何关系，但她却没有这样做。只有一个原因，她在保护一个人。
因为她知道，只要她承认了认识你父亲，你就会穷追不舍，也许这个人就会暴露的。石美凤，我说的对吗？你是在保护谁吗？”
石美凤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懂，你比任何人都懂。我刚才注意到，这个……女劫匪，当说到贺文平这个名字，他的表现非常的紧张，身子还条件反射的朝后缩了缩。这就是人的鸵鸟心理，仿佛身子缩后一点别人就注意不到自己。而且，当女劫匪说出她的悲惨往事后，你的目光朝那边看了一下，看的就是这个人！”
他的手猛然一指：“就是他，对不对！”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一个中年男人的身上。
“他是我们的贷款科科长邹坤顺，在这做了很多年了。”许济生随即说道：“资格比我还老，我从金城银行跳槽来花旗的时候他就在了。”
“也比我早。”托马斯嘀咕了一声。
“你，出来！”女孩子厉声说道。
“不关我事，不关我事！”邹坤顺慌里慌张的站了起来：“我没做过股票，我没做过过票，更没当过什么经纪人，真的。”
“又是说谎的典型表现。”孟绍原笑了笑：“石美凤看你的时候，你刻意回避了她的目光。‘我没做过股票’这句话你接连说了两次，第二次比第一次有明显的急促感，而‘真的’是为了加强对方的信任感。再说了，你一个银行里的人，说没做过股票，谁信啊？”
说完，他看向了那个女孩子：“你这么问他，他肯定不会说实话啊，要是换我，就先打穿他的膝盖，要是还不说，就打穿他的另一只膝盖！”
“我来！”
夏叔一步上前，枪口对准了邹坤顺的膝盖。
“我说，我说！”
邹坤顺惨呼起来：“别开枪，别开枪。我，我是认识你父亲贺文平，也是我让他一起炒股的。可当时上海谁不炒股啊？做股票，当然有输有赢，那时候我也一样损失惨重。我怎么知道贺文平会跳楼啊！”
女孩子重新举起了枪，枪口的方向，对着的就是邹坤顺：“我知道，做生意也好，炒股票也罢，赔了，就是赔了，怨不得谁。可你为什么要一再唆使爸爸把房子都押上了？为什么一出事，你就帮着银行把妈妈和我赶出去？我想为爸爸妈妈报仇，等了很多年了，今天终于让我等到了！”
“他有罪，可是，罪不该死。”孟绍原缓缓说道：“你今天只要一开枪，就会成为犯人。”
“我不管，我只要他死，为爸爸妈妈报仇！”
孟绍原叹了口气：“有我在，你以为自己有开枪的机会吗？”
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没安好心
“有我在，你以为自己有开枪的机会吗？”
当孟绍原说完了这句话，场面骤然便发生了变化。
那些原本老老实实坐着、蹲着的“顾客”，忽然就拔出了枪。
独眼龙夏叔和胖大汉还没有来得及有什么动作，便已经被缴械压倒在了地上。
两个枪口，又同时对准了这个女孩子。
“放下枪吧。”
孟绍原凝视着她：“为了你自己，也为了保护你的人。”
女孩子咬了咬牙，迟疑了一下，终究还是扔掉了手里的枪。
“让他们起来。”
孟绍原指了指夏叔和胖大汉。
“我会找你报仇的。”女孩子恶狠狠地说道。
孟绍原笑了：“这话，我一个月要听几十遍，上海滩想要我脑袋的多了，多你一个不多。不过，我不是要制服你，我是在救你。”
女孩子的表情一点都不相信。
孟绍原却很认真地说道：“你要杀了他，很快会引来巡捕，我想你至少被判个十几二十年，情况好会被判处绞刑。知道为什么绞刑反而是件好事吗？”
女孩子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
“因为你坐牢，会被那些看守看上，你会遭遇到很多噩梦。”孟绍原叹了口气：“本来这事和我一点关系没有，可是让你是个女孩子，而且是个漂亮的女孩子？”
女孩子的脸忽然红了。
“谢谢，谢谢。”
邹坤顺劫后余生，满头汗水，却连声道谢。
“啪”！
一个巴掌重重的落到了他的脸上。
邹坤顺捂着脸，错愕的看着孟绍原。
“从法律上讲，你罪不至死。”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可我就不信这个邪，坏人，真的没有报应？”
“还有你。”他看向了石美凤：“你和邹坤顺在交易所的时候就认识，而且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你是他的情人？嗯，一定是这样的，你很爱他，所以在不顾一切的保护着他。可是，你自己仔细的想想，像这样的男人，值得你爱他吗？”
石美凤忽然捂着脸失声痛哭。
从证券交易所开始，她爱了邹坤顺十九年了，她明知道邹坤顺有家庭，可还是义无反顾的爱着他。
她没有结过婚，甚至不惜性命的维护他。
可是，孟绍原的几句话，却让她醒悟过来，这十九年来自己到底得到了什么？
孟绍原也没有再搭理她，而是对那个女孩子说道：“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也没有证据，法律已经奈何不了邹坤顺了。”
邹坤顺彻底的放心了。
顶多遭受羞辱，顶多再换一家银行而已。
女孩子的眼里写满了不甘、愤怒。
“法律奈何不了他，可是我可以。”
“你？”
“我！”孟绍原笑了笑：“我会让他生不如死，会让他妻离子散，会让他蒙受和你父亲一样的痛苦。”
“你凭什么？”女孩子一点都不相信。
孟绍原凑近了她。
女孩子一慌张，身子往后一躲。
可是，李之锋的枪口又对准了她：
“别动！”
有个有眼力界的部下，幸运。
孟绍原凑到了女孩子的耳朵边，甚至哈出的热气她都能够感受得到，可是当她听到这个年轻人说出的一句话，整个人僵住了：
“因为我是孟绍原！”
孟绍原！
上海王，孟绍原！巴山爱
“真的？”
女孩子怔怔的问道。
“真的！”
孟绍原点了点头。
上海滩，只要孟绍原点头，就没有做不成的事！
“现在，把他交给我，你放心了吗？”
女孩子没有回答，只是对孟绍原深深的鞠了一躬。
年轻啊，太年轻了。
卫士团的“齐老头”齐老明心里一声叹息。
小姑娘，你真是太天真了。
那是谁，是孟绍原，孟少爷啊。
他帮你，你以为没有代价的？
“好好享受每一分钟，从现在开始。”孟绍原看向了邹坤顺：“你的噩梦，已经开始了。”
当他一说完，许济生赶紧说道：“花旗银行是家有声誉的公司，绝不容许出现道德方面的问题，邹坤顺先生，我正式通知你，你被开除了。”
“是不是还要经过一些调查和正常的手续？”格里芬觉得这么做似乎不太合规矩。
“菲利克斯，我们来中国是做生意赚钱，而不是竖立敌人的。”托马斯郑重其事地说道：“孟想做的事，只要对银行没有伤害，不要去阻扰他。这是你上任后一定要记住的。”
格里芬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那么，他会怎么样？”
托马斯当然知道这个“他”说的是邹坤顺：“他，完了。”
他，完了。
就这么简单。
他的噩梦，也从现在开始了！
“你，跟我走吧。”孟绍原此时说道：“还有你的两个手下，持枪冲进银行，劫持人质，你们已经触犯租界法律了，整个公共租界只有我可以保护你们。”
“谢谢。”
从知道对方是孟绍原的那一刻起，女孩子就知道自己的仇一定可以报了。
孟绍原，就是自己的恩人。
恩人让自己怎么做，自己就怎么做。
无条件！
“走了。”孟绍原朝托马斯和格里芬挥了挥手。
“朋友，我们出去聊聊。”卫士团的“吕疯子”吕成田笑嘻嘻的搂住了邹坤顺。
“老齐，这，好像不太好吧。”李之锋悄悄地说道：“看长官的样子，是要把那小姑娘带回去，好像坏规矩了吧？”
“我说队长，你当咱们还在部队里？”
齐老明的声音更低：“他孟长官想做的事，有什么不敢做的？规矩？规矩在他的眼睛，里就是个屁！”
“也是啊。”
李之锋忽然一声叹息：“你说长官怎么就不帮我考虑讨个媳妇呢？”
“你做梦想吃屁呢。有好姑娘，你当长官他会放过？”
……
“你叫什么名字？”
一上轿车，孟绍原便问道。
“我叫贺雨，下雨的雨。”
女孩子低声说道：“那个少了一个眼睛的，叫夏威，还有个，叫荣顺利，他们以前都是我姨夫的好朋友，是看着我从小长大的。”
这两个，关我屁事。
我对他们又没兴趣。
孟绍原一本正经地说道：“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也知道我要带你到哪去，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军统的人了。记住一句话，一入此门，终身军统！”
“是，我牢牢记得了。”
夏雨大声的回答道。 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警务课长
“证实了，证实了。”
卞通州手里拿着两份电报，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慌什么。”
李士群接过了电报，只看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狂喜。
两份电报上都只有只有四个字：
“情况属实”！
但这四个字，却价值千金！
不，价值一亿八千万两白银！
李士群并没有完全相信载荣的话，从他那里出来后，立刻派人往美国发电报，想方设法要弄清楚究竟有没有一亿八千万白银存在****银行，美国银行是不是真的有这个规矩，提款的时候要付百分之十的损失费。
他不想让日本人参合到这件事情里来，想要瞒着日本人悄悄的把这事给办了。所以，只能通过电报局来和美国方面联系。
而同时，又和南洋方面求证，是不是真的有个叫载荣的人常年待在南洋。
现在，“情况属实”这四个字已经能够证明一切。
载荣的身份是真的，龙兴专款也是真的！
李士群谨慎小心，做的滴水不漏。
那么，剩下的事就好操作了。
“李主任。”
卞通州兴冲冲地说道：“既然都是真的，载荣又在咱们的手掌心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蠢材。”
李士群骂了他一声：“要拿出这笔款子来，需要一千六百万美元，你有这钱？载荣已经在南洋筹到了一大笔款子了，具体多少钱，放在哪家银行，我们一无所知。”
“那干脆抓了他，我就不信他不开口！”
“他是礼查饭店的贵客，失踪了，日本人立刻就会知道，一旦开始追查，我们只怕要落到鸡飞蛋打。”
李士群考虑的还是非常周全的：“还有，这款子怎么取出，有什么讲究规矩，我们一概都不知道，所以一定要对载荣客气。”
说到这里，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叫钝刀子杀人吗？”
卞通州恍然大悟：“李主任，您这是准备一点一点的把载荣的钱挖出来。可这得先协助他把龙兴专款取出来了。”
“不但要取出来，而且要和载荣捆绑在一起。”李士群沉吟着：“这笔钱，对于我们意义重大，全部到手，困难太大，可十股，一百万美元？”
李士群笑了笑：“这点钱，比起龙兴专款，太少了。我准备再入至少一百股。”
卞通州倒吸一口冷气。
一股一万美元，一百股就是一百万。
虽说回报十倍，那是千万美元巨款，可这么大一笔钱到哪去弄啊？
“李主任，一百万美元啊。”
卞通州小心的提醒了一下：“咱们可筹不出这笔钱。”
“是啊，咱们筹不出。”李士群沉吟着：“76号成立，日本人答应每个月提供经费，后来出了高松组的事，咱们的钱被扣住了，我央请晴气阁下多方设法，这笔款子算是拨下来了，总共是三十多万日元，折合下来，有十万美元了。而且各处用钱缺口现在极大。”
“李主任，弟兄们可都欠着饷呢。”
“让他们再等等，等搞定了这件事，不但补足他们的饷，而且一律双倍。”李士群已经下定了决心：“至于用钱缺口，再忍忍。”
即便这样，距离李士群的一百万美元投资缺口还是很大。
“丁默邨和唐惠民那里！”李士群早有盘算：“丁默邨当邮电处处长的时候，很是捞了一笔钱。后来土肥原贤二拉拢他，一次性的给了他差不多十多万美元，他出卖国党情报，前前后后又赚了七八万美元，咱们这位丁主任，有钱的很啊。
唐惠民呢，本身家底就厚，光在上海就有四处房产。他为人又最是贪小便宜，以利诱之，必可成功。还有一个人，高冠吾。他和我的关系很好，现在又是南京特别市市长，虽说南京真正的主人是日本人，但他在当徐州警备司令的时候，捞钱的本事就大得很！”
卞通州心里大是佩服。
李主任早就想好这笔钱应该怎么来了！
“我看这么一凑，七七八八的也就差不多了。”李士群胸有成竹：“如果还是差一点，问民间借贷一笔，一定能够凑够一百万美元！”
“李主任，我是真的服了您了。”
卞通州掏心窝子地说道：“方方面面您都考虑到了，这事我看能行。”
“这样。”李士群想了一会：“我下午就去趟南京，和高冠吾碰下头，看看他那里究竟能够拿出多少。每一股，我给他五倍的回报，咱们一股净赚五万美元。高冠吾呢，也一定会爽快的同意的。你立刻行动起来，务必要找到辛逸晨和四夷章的下落！”
“明白！”
现在，钱的问题已经解决了，四夷章反而成了重中之重！
……
“载荣先生，你好，我是大日本帝国驻上海宪兵队警卫课课长矢野任平。”
“矢野先生，请坐。来人，上茶。”载荣一脸殷勤：“矢野先生今日忽然拜访，是有何要务吗？”
“啊，是的。”
矢野任平微笑着：“一个大清的贝勒爷光临上海，而且住在礼查饭店，我如果不来拜访一下，那真的是太失礼了。”
说完，他看了看载荣：“不过，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大清的贝勒爷，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忽然来上海呢？很对不起，我不是怀疑你的身份，而是身为警务课长，这是我的职责。”
“我能理解。”
载荣从容地说道：“即便矢野先生不来找我，我也准备让人请矢野先生来了。”
“哦，为什么？”
“我是大日本帝国驻徐州司令官浅间芥川将军的人。”
“哦，是吗？”
这一点，矢野任平倒是完全没有想到。
“你可以和浅间将军核实一下。”载荣淡淡说道：“否则，我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会住到礼查饭店？这里可是日本人控制的范围啊。浅间将军告诉我，矢野先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朋友，到了上海，一定要得到你的帮助。”
“是的，我和浅间将军很早就认识了。”矢野任平越来越好奇了：“那么，浅间将军派你来上海做什么呢？”
“做生意。”
“什么生意要来上海做？”
“海洛·因，不知道矢野先生听说过没有，这是一种新型的毒品，利润极其惊人！”
第一千一百九十七章 大亨气节
“汪精卫决定在8月于76号秘密召开伪六届一中全会！”
“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孟绍原啃了一口苹果：“我在上海，如果让他们把这次狗屁会议顺顺利利召开了，我的面子往哪放？这上海到底是谁说了算啊？”
吴静怡也不理他：
“新的一批铁血锄奸名单已经出来，这其中包括张啸林、傅筱庵、顾馨一、陶孝洁、陆连奎、刘呐鸥、穆时英等四十七人，其中巨奸12人，普通汉奸35人。”
“全部除掉。”
孟绍原想都没想便说道：“锄奸务尽！”
这就是军统1939年“乙卯锄奸计划”的全部。
本来，这份名单上还应该有几个名字：
比如陈箓、比如季云卿。
可是，这些人已经在孟绍原的指挥下被提前铲除。
“张啸林！”
孟绍原看了一眼名单上位列前排的这个名字：“当年上海滩三大亨，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上海沦陷前夕，委座邀请他们前往香港，避免沦为汉奸。杜月笙去了，黄金荣虽然没有去，但隐退之后，还是保持了民族气节的。”
黄金荣这个人，是个大流氓头子没错，但在民族大节上他的骨头没软。
上海沦陷前夕，他舍不得上海的家产，不愿随杜月笙去香港避难。对杜月笙说：
“我都70岁了，在法国人手下纵横几十年，洋鬼子也不敢把我怎么样，日本人来了我也不怕。”
杜月笙说：“听说日本人要找你出面，当维持会会长。”
黄金荣很激动，站起来大声说道：
“国父是我朋友，委员长是我徒弟，我不能做对不起他们的事。我去过杭州的岳王庙，看到奸臣秦桧在地上跪着，我可能学不像岳飞，但老子绝不当秦桧！你放心，我绝不会做对不起祖宗的事！”
上海沦陷之后，日本人占领了上海。果然想到了黄金荣，希望上海滩上有威望的人能出面坐镇，稳得局面。
日军后防司令佐藤大佐，有意请他出山，担任上海市市长。
佐藤到黄府探望黄金荣，发现黄金荣脸色蜡黄，身上裹着厚棉被，还让护士搀着，看似病得很重。
佐藤寒暄了一圈，说明来意，邀请黄金荣出任市长。
黄金荣诚惶诚恐地说道：“承蒙皇军看得起黄某，可我不识字，做不好这个官。再说我病成这样，怕是没几天活头了，您还是另找高明吧。”
佐藤知道黄金荣推辞，无奈走了。
黄金荣把被子一扔，笑着说道：“这副氯丙嗪的西药还真管用！一针下去，让我演戏如此逼真。让老子当汉奸？也亏佐藤高看了！”
黄金荣不想当这个市长，但是底下人希望他当，不时的来劝。
黄金荣怒了，骂道：“我要是当汉奸，委员长脸上没光，他还要抗日，咱们不能拖他后腿。咱们虽然上不了台面，但也是炎黄子孙，让人戳脊梁骨的事，我干不出来！”
后来，佐藤又多次请黄金荣去面谈，软硬兼施，威逼利诱。
黄金荣是什么人，大风大浪中走过的人，他回答了一句足以载入史册，豪气干云的话：
“我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我知道岳飞！”
日本人拿他没办法，又不敢动他，只好放弃了。
从此黄金荣闭门谢客，不问世事。
“我一向看不起这些流氓头子，但说实话，我现在还是挺佩服黄金荣和杜月笙的。”孟绍原叹息一声：
“至少，他们都是真正的中国人！”
“黄金荣做的还不止这些。”吴静怡接口说道：“上海市民纷纷躲进法租界避难，人数暴涨到百余万，一时间衣食住行医都成了大问题。
黄金荣不可能躲清净了，出面联系了一些爱国巨商，一同捐款捐物，成立上海难民救济委员会。把他自己的大世界临时建成租界内最大的难民收容所，收容避难的民众。
大量难民涌入，生意没法做了。他把名下所有娱乐场所全部空出来，改成收容所。嘱咐手下，说‘都是中国人，你兄弟姐妹有难，你能见死不救？赶紧买粮食，不能饿死一个。每个园子要开一个诊所，不能断药。’
所以，我之前也派了一些人在暗中保护他。”
孟绍原微微点头：“黄金荣的格局虽不如杜月笙开阔，但民族大义面前，一点也不糊涂，表现的很有骨气，保持住了一个中国人的良心和民族气节。”
他在那里沉吟一下：“我要见一下他。”
“我立刻安排。”
“不，是我去见他。”孟绍原随即说道：“你帮我安排一下，不要惊动到其他人。上海的有些事情，他还真的能帮上忙。”
他又啃了一大口的苹果：“他妈的，当年都是上海滩的大亨，怎么就张啸林这个孙子当了汉奸？这个人，是委座亲自点名要杀的。”
“戴局长也下达了必杀令。”吴静怡有些无奈：“可张啸林非常狡猾，他乘坐的轿车车身都有钢板，就连玻璃都是打不破的防弹玻璃，我们两次刺杀，全部失败。”
“狗东西，真有钱。”
钢板轿车不稀奇，当初张作霖就有一辆。
可防弹玻璃就是稀罕品了。
“去找一个叫林怀部的。”孟绍原不紧不慢地说道：“这个人，早年是个巡捕，因违规被开除，后结识了杜月笙的大管家万墨林。
万墨林将林怀部介绍给了张啸林的司机阿四，由阿四引荐，林怀部担任了张啸林的保镖。这个人还是有几分爱国心的。”
吴静怡一直都很奇怪。
平时也没看到孟少爷仔细卷宗，可为什么张啸林身边一个保镖的名字和经历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只有一种解释，孟少爷还有一套自己的秘密情报系统，而这个系统连自己都不知晓。
“派赵云去做这件事。”孟绍原盘算了一下：“先想办法接触到林怀部，和他交朋友，慢慢的把他引导过来。特批赵云一笔资金，不花光了不许回来。”
这可算是一份顶顶舒服的工作了。
“明白了。”吴静怡把卷宗放到了孟绍原的面前：“我这就去给赵云下令。”
“黄金荣那里的事抓紧办，动作一定要快，我得琢磨琢磨这件事怎么办漂亮了！”
第一千一百九十八章 丰汇毛纺
人总有一个恶习，好了伤疤忘了疼。
1921年上海股票市场“信交风潮”，让炒作之风达到了顶峰。
当时，不要说一般市民，就连张静江、委员长、陈果夫等革命党也全身心投入其中。
最终，在这次的风潮过后，上海资本市场仅证券、金业等6家交易所得以存活，昔日盛极一时的证券行业就此跌入低谷，公债市场则悄然崛起。
上海证券市场的低迷一直持续到1939年，公债市场因抗战爆发而一落千丈，而与之几乎同步的是，股票市场却在上海租界悄然复苏。
并且，即将步入繁荣阶段。
另一个畸形而疯狂的股市正在形成。
上海的证券交易所本来只做公债票，但开战后公债无人过问，跌得不像样。
于是，有四五十家大厂商股票上市，股票数额较大的是永安纱厂、新光内衣、美亚织绸三家，很多炒股的人都以这三家为标的。
当然，孤岛时期的上海证券市场得以突然复兴与租界的特殊性有关，因为当时日军慑于英美列强的压力而未能进入租界，孤岛虽孤，但安全相对还是有保障的。
在此时期，租界里的各大银行、交易所仍旧照常营业，而随着战争的扩大，沦陷区资本和后来的南洋、香港资本也相继进入；
加之中日套汇战、法币通胀加剧等因素，租界成为逃避日寇掠夺的最佳“避难所”，同时也为囤货保值等投机活动提供了极好的条件。
从各地流入上海租界的游资增加到50亿元以上，在此汹涌资金推动下，长期被冷落的股票市场迎来了咸鱼翻身的天赐良机！
丰汇毛纺厂。
这是一家很小的毛纺厂，一共只有二十四个工人，董事长兼总经理叫任平德，本本分分的一个商人。
像这样的毛纺厂，开战前每年扣除掉杂七杂八的税收，各类开支之后，发不了财，但至少能让全家过上小康日子。
这就算是不错的了。
可是开战后，各类原材料价格急涨，又面临着严重的市场竞争，日子瞬间便变得难过起来。
任平德几次动了卖掉工厂的脑筋，可一直没有找到接手的人。
一早上，工人代表便找到了任平德，他已经欠了工人们两个月的薪水了，工人们也是人，一样也要吃饭，养家糊口。
任平德陪着笑脸，好说歹说才打发走了工人代表。
可之后的日子怎么过啊？
“董事长，有客求见。”
“哦，快请，快请。”
任平德急忙说道。
现在，客户在他眼里就是宝贝一般的存在。
进来的，是一对年轻男女，女的个头很高，看着比男人高了有小半个头的样子。
一进来，双方交换了名片。
那名片上的头像是“香港勒克股份有限公司总经理祝燕凡”。
“祝总经理，你好你好。”
任平德热情洋溢，倒了茶：“不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为你效劳的？”
祝燕凡虽然年轻，但一开口却丝毫不讲情面：“任董事长，贵厂怕是无法经营下去了吧？”
虽然说的是事实，可哪有人这么直截了当说话的？
任平德一脸尴尬：“不知道祝总经理是从哪里得到的这个消息？鄙厂虽小，但运转正常，虽然和那些大厂无法相比，但业务量和回款还是可以有保证的。”
祝燕凡笑了笑：“何必硬撑呢？开不下去就是开不下去了。”
任平德面色略变：“祝总经理如果是来消遣人的，我很忙，实在没有工夫应酬，抱歉抱歉。”
“不是来消遣你，是来和你商量收购丰汇毛纺厂的。”
“什么？”
一句话让任平德一怔：“你要收购我的毛纺厂？”
“没错。”祝燕凡点了点头说道：“你这厂价值不大，机器设备都被淘汰了，顶多也就能够值个国币两三万，我出国币四万问你购买！”
进入1939年，法币较战前而言虽然不断贬值，但整个系统信用还在，并未崩盘。
尤其是国民政府即将推出的“巩固金融办法纲要”，就是为了克制通胀冲动，节制货币发。
而且在纲要推行后，初期的确起到了良好的效果。
那么好的一个机会放在眼前，任平德哪有不答应的？但他到底是个生意人，能够多抬价一块钱也是好的。
说话的时候客气了许多：“祝总经理，我的毛纺厂虽然小了一点，但是工人成熟，具有一定的市场竞争力，您的开价是不是少了点？”
“三万九。”
祝燕凡眼皮都不眨地说道。
“不是，祝总经理，这价格实在有些低了……”
“三万八。”
“你这怎么谈生意啊？”
“三万七。”
“等等，等等。”
任平德真的急了：“说好的四万啊。”
祝燕凡笑了笑：“下午，有人会来和你办理转让手续，这厂里的一草一木，一个螺丝，一块布，从现在开始都是属于我的，你不能带走任何一样东西。”
“哎，哎。”
任平德知道自己遇到对手了：“祝总经理，我也不瞒您，我欠了厂里工人两个月薪水了，这些钱……”
“按理说，你欠工人的薪水，和我一点关系没有。”
祝燕凡缓缓说道：“不过我今天心情好，你去告诉工人们，工厂即将转手，新的管理层，将会承担所有工人被拖欠薪水，而且厂子一完成转让立刻就发。你现在就去通知。我的助理陪你一起去。”
“是，是。”
任平德心里直呼厉害。
这么一说，工人们哪有不拥护新管理层的？等于是祝燕凡不用再派人，就让厂子里的工人们把自己给监视了。
自己想拿什么走都不可能的了。
问题是，这厂子又小，机器又老旧，也没什么价值，更没什么可以带走的啊？
“等等。”祝燕凡叫住了自己那个高个子的美女助理：“你再和工人们说，他们每天还是正常上班，工作只有一个，清理机器，打扫卫生，清点存活，薪水我不但照发，而且一律涨薪二成。”
“是。”
高个子美女面无表情的回答道。
任平德更加的迷糊了。
这是要做什么啊？
这不是让工人们每天等着拿钱就可以了？
这些有钱人的心思自己真的琢磨不透！
第一千一百九十九章 两个骗局
丰汇的手续虽然还没有完全完成，但“祝燕凡”孟绍原已经成为了这里的主人。
丰汇毛纺？
汇丰银行？
上海人的聪明啊。
碰瓷一家大型公司，让人误以为和大公司有什么关联。
贺雨走了进来。
那么高的个子，不打篮球实在是可惜了。
每次，孟绍原看到贺雨心里总会冒出这样的想法。
“绍原哥，都安排好了。”
虽然说，孟绍原肆无忌惮的把贺雨编入了军统，但要成为正式在册特工，也没那么简单，而且孟绍原也不会让一个没有接受过任何训练的人成为正式特工的。
否则，那就是儿戏了。
贺雨现在算是军统上海区外围成员。
叫长官或者孟区长吧，不合适。
孟老板？
太生分。
“绍原哥”这个称呼，他孟少爷还是比较喜欢的。
老话说的好啊，哥哥妹妹一通叫，干柴……
不行，不行，自己好色的这个毛病无论如何要改改了。
这是病。
“绍原哥，工会代表梁根山想见你。”
“成啊，让他进来吧。”
梁根山就是之前负责和任平德谈判的工人。
四十来岁，身体很健硕。
一进来，就朝孟绍原鞠了一躬：
“祝老板好。”
“说吧，什么事。”孟绍原直截了当问道。
“我们知道厂子里换主人了。”梁根山略略有些拘谨：“而且，欠我们的薪水也要补发了，工友们都感激的很，委托我来谢谢祝老板。”
孟绍原笑了笑：“说正题。”
“是。”梁根山急忙说道：“贺小姐刚才告诉我们，我们的工作就是负责清理机器，打扫卫生，整理库存，而且薪水还比之前多二成……我们……”
他在那里吞吞吐吐的。
孟绍原帮他说了下去：“你们觉得心里没底是不是？”
梁根山急忙点了点头。
“我们是香港勒克公司，是有美国人和英国人资本支撑的大公司。”孟绍原的话里很带着几分自豪：“既然你是工人代表，那我也无妨告诉你实话，我们不仅要收购丰汇毛纺，而且还要持续增资，在一年内，把它打造成上海毛纺业的龙头企业。”
梁根山都怔在了那里。
上海的龙头企业？
这样的事情工人们之前想都不敢想啊。
孟绍原那样子，真正的是挥斥方遒，指点江山：“董事会的成员，不日就将抵达上海，视察本厂，所以一定要把精神面貌做好，这是你们近一阶段唯一的工作。”
“是，是。”
梁根山忽然觉得有了奔头：“那我先回去做事了。”
“嗯。”孟绍原淡淡说道：“还有一件事，以后不要叫贺小姐了，要叫贺经理，她就是你们这里的经理了。”
“好，好，贺经理，以后有什么事您尽管吩咐。”
贺雨都没有想到是这种结果。
等到梁根山一离开，贺雨急忙说道：“绍原哥，我从来没做过，也不会当什么经理啊。”
“你会，很简单。”孟绍原笑着说道：“你要做的，就是每天来上班，然后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巡视一下厂房。其余的时间，你喝喝茶也好，看看书也好。”
贺雨根本弄不明白绍原哥为什么要让自己这么做，可是听到“看看书”，她的脸红了：“我……我只会写自己的名字……”
哦？
孟绍原倒有一些意外。
贺雨20岁，难道这20年，她就一心想要复仇了？
孟绍原也没多问：“不认字，慢慢学，有空我就教你。”
“真的？”
“真的！”
孟绍原郑重的承诺下来。
“谢谢绍原哥。”贺雨笑靥如花，可她随即又问道：“咱们真的有美国人和英国人的投资？”
“有个屁。”
孟绍原一说出来，就觉得当着一个漂漂亮亮女孩子的面这么说未免有些不妥：“你想，这些工人们下班回到家后，会做一些什么？”
贺雨茫然的摇了摇头。
“他们的媳妇，会帮他们做晚饭，天热了，他们会把小桌子小凳子放到屋子外面，一边喝酒吃饭，一边和邻居吹牛。”
孟绍原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向往这种生活了：“吹什么呢？国家大事，咱们的政府什么时候把东洋人赶跑了。可真正的国家大事他们知道的也不多，都是道听途说的。
吹着吹着，自然而然就说到了各自厂子里发生的事。比如这个梁根山，他会对自己的邻居说，你们知道不，我们厂子被收购了，是美国人和英国人收购的……”
他说的活灵活现，就好像自己就在现场一般。
“我要让更多的人知道，丰汇毛纺厂被巨头收购了。”孟绍原缓缓说道：“我自己去告诉别人，效果不好，最好的，最快速的传播方式，就是通过这些工人们的嘴。”
“你……你是不是要设计一个……骗局？”
贺雨怯生生的说出了“骗局”两个字。
孟绍原倒是一怔。
贺雨虽然不识字，但反应那么快，脑子那么灵活？
这倒是没有想到的。
“你不是想知道你父亲为什么会上当吗？”孟绍原冷笑一声：“公共租界从出现以后，就是一个人吃人的地方。杀人、抢劫、骗子，无处不在。
公共租界每年的骗局，大大小小的不计其数。有些外地来沪的，脚刚刚踩上这片土地，顷刻间就被骗得精光，没人管，没人问。
常年生活在上海的，一样被骗。跳楼的、上吊的，比比皆是。抽干了黄浦江的水，你去数数，江底有多少是被骗得一文不名跳河的？”
贺雨立刻想到了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眼眶都红了。
“我也是个骗子，而且是上海滩最大的骗子！”
孟绍原丝毫都不隐瞒：“可我这个骗子，专骗坏人，日本人、汉奸，我逮到一个就坑一个。有钱，能够做很多事。没钱，很多原先轻而易举的事你却办不到了。
我会杀人，可是被我杀死的坏人，什么痛苦都没有了。所以我会设法先坑光他们的一切，慢慢的让他们受尽痛苦而死。”
贺雨情不自禁的打了一个寒颤。
“你看着，这个骗局开始了。”孟绍原淡淡笑着：“不是一个，我在同时操控两个骗局，上海滩的两个坏人，很快会付出代价的！”
两个骗局，孟绍原同时展开！
第一千二百章 昔日大亨
“老爷，客人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曾经叱咤上海滩，无人不害怕的黄金荣黄老板，居然也开始紧张起来了。
到底还是来了。
怎么办？
今天来的客人和日本人完全不同。
他决不能拿日本人的那套糊弄对方。
甚至，他还不得不见。
这个客人，可是委员长的人啊。
当年的上海滩三巨头烟消云散。
一个去了上海，一个避祸法租界，还有一个成了汉奸。
上海的天早就变了。
而现在的上海，又有了一个巨头。
甚至比之前的三大亨更加的不可一世。
他就是今天来的客人！
在上海滩一手遮天的：
上海王，孟绍原！
黄金荣整理了一下衣服：“告诉孩子们今天晚上把招子放亮一点。有人问起，就说是月笙派人从香港回来和我见面了。”
“好的。老爷。”
黄金荣整理了一下衣服：
“走，咱们见见客人去！”
……
孟绍原到底还是见到了上海滩曾经的风云人物黄金荣！
老了，真的老了。
谁能想到面前的这个人，曾经在上海滩跺跺脚，都要震三震？
岁月啊。
“黄老板。”
“孟老板。”
两个人互相拱了拱手，孟绍原介绍了一下和自己一起来的吴静怡。
上了茶，黄金荣对管家说道：“出去把门带上，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准进来。”
等到管家小心的把门带上，黄金荣这才开口说道：“孟老板乃上海滩名人，今日光临寒舍，不胜荣幸。”
孟绍原客气地说道：“在黄老板面前，绍原只是一个晚辈，还请黄老板多多指教。”
“孟老板谦逊了。”黄金荣接口道：“孟老板来上海也有两年了，见过月笙，你我却是头一次见面，说句不好听的，彼此没有任何交集。
我也晓得，那个时候上海滩是月笙的天下，我老了，不行了，所以孟老板自然也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黄老板言重了。”孟绍原淡然说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我见杜老板，有我当时的想法。今天来见黄老板，自然有现在的想法。”
黄金荣忽然面色一变：“日本人欲得你的脑袋而后快，你今天来，还提前和我说明，你就不怕我把你卖给日本人吗？”
孟绍原没说话。
接话的是吴静怡：“黄老板，今天从黄府，一共出去了六批十五个人，最早出去的是你的厨子，他叫黄双成，五十八岁，你的亲戚，跟了你很多年了……他今天的路线是……”
她说的清清楚楚，一丝一毫不差。什么人几点出去的，几个人，走的什么路线，接触过什么人。
黄金荣面色略变：“你们在监视我？”
“只是今天。”吴静怡坦然说道：“我的工作，就是必须确保孟老板安然无恙。”
黄金荣沉默了会，然后一声叹息：“现在我终于知道，那么多人想杀你，可你依旧毫发不损，你有一个好帮手啊。”
“我怕死，怕的要命，即便事前安保工作做的再好，我还是害怕。但再害怕，黄老板这里我还是来了。”孟绍原问了句：
“黄老板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黄老板是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
只这一句话，就让黄金荣身子一颤。
因为你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中国人！
足矣！
“你虽然留在上海，可是气节犹在，傲骨犹在。”
孟绍原缓缓说道：“你知道岳飞，知道民族大义，知道不给委座丢人，光是这一份骨气，就比那个汪精卫强了百倍千倍不止。所以我今天来了，中国人来中国人的地方，有什么好怕的？”
“孟老板，听到这几句话，黄某人知足了！”
孟绍原代表的是国民政府，他的肯定，也就是国民政府对黄金荣的肯定。
“说吧，孟老板，今天你来这，不光是为和我说这些话的吧？”
“我有一件事情，邀请黄老板帮忙。”
“但说无妨，只要我黄金荣做得到。”
孟绍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
黄金荣听的非常仔细。
等到孟绍原说完，他先是有些错愕，接着神色变得黯淡起来：
“真的准备对他动手了？”
孟绍原点了点头。
黄金荣叹息一声：“当年上海滩所谓的三大亨，我黄某人算一个，月笙一个，还有一个就是张啸林。张啸林人很聪明，而且有杀气，遇到事情总是冲在第一个。只是没有想到啊，他居然充当了日本人的走狗，可惜了，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他想当狗就让他当。”
孟绍原冷冷说道：“我们得到的可靠消息，是张啸林准备接受日本人的任命，出任伪浙江省政府伪高官。这是委座亲自下的必杀令！”
一听是委员长亲自下达的命令，黄金荣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挽回。
之前，军统已经组织了两次刺杀，但都被张啸林侥幸躲过。
现在，军统局上海区区长孟绍原亲自出马，张啸林恐怕是有死无生了。
黄金荣只是还有一点不太明白：“孟老板，恕我直言，我想既然准备对张啸林动手，贵部只怕早已安排妥当，为什么还要我协助你们费那么大的手脚呢？”
“钱！”
“钱？”
“钱！”孟绍原重重的重复了一遍这个字：“张啸林当上海滩三大亨的时候，聚敛了大量财富，他不像黄老板和杜老板这样急公好义，乐善好施，因此在我看来，现在他比你黄老板可有钱的多啊。你黄老板为了赈济灾民，花费巨大。”
黄金荣心里大是舒服。
自己做的这点好事，对方到底还是记得的。
孟绍原又在那继续说道：“他要是死了，他的家产怎么办？落到日本人的手里，还是落到汪精卫之流的口袋里？我有一些不太甘心，这点，能做不少好事。人我，我要杀，钱，我也一样要。事成了，黄老板也有一份。”
“不，不，这些钱，还是拿去抗战用吧。”黄金荣急忙说道。
“这件事，请黄老板不要和我争执。”孟绍原摆了摆手：“我也不是光给你黄老板一个人的，你大可以拿这些钱，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
黄金荣此时也不再迟疑：“既然你孟老板话说到了这份上，黄某人尽到自己的一切努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