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踪谍影全文阅读 第22分节
第二百十一 疯狂审讯
民国二十六年二月十五日,国民d五届三中全会召开。
而这也是国民政府内外政策转变的开始。
彼时,力行社也承担起了保卫南京,确保大会顺利召开的重任。
当日下午1时,正在执行执勤任务的孟绍原被紧急召见。
“报告。”
“进来。”戴笠的面色严肃:“那个杜逊土被抓了,而且也全部交代了,他很早就被日本人拉下了水,当然,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他的交代里有一个紧急情况,在上海,他和日本人进行交易的时候,曾经于日特机关看到了一个人,对方虽然不认识他,但杜逊土却曾经见过此人,他是宪兵队政工科科长毕佩立。”
日特机关居然打入宪兵队了?
而且还是政治科的科长?
“我和萧山令打了电话,现在毕佩立已经被扣押。”戴笠沉着脸说道:“根据周边情报,在过年前,毕佩立曾经接待过几个客人,我们怀疑是不是和这次大会有关系。不过,毕佩立本身就是力行社的人,而且长期做政工工作,反审讯的能力很强。”
孟绍原明白了。
力行社的特务,在军队里到处都是,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他们在进入军队前,经历过严格的审讯和反审讯的训练,因此要让这些人开口绝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知道了,戴先生,我去审他吧。”孟绍原立刻说道。
“我的意思就是这样。”戴笠点了点头:“不过,毕佩立的父亲是军政部的元老,审讯的时候绝对不能对他用刑,要不然恐怕反而对我们不利。”
孟绍原还是没有任何迟疑:“我明白,戴先生。”
……
萧山令又见到了让他头疼不已的孟绍原。
不过,这一次,他的神情极其严肃:“人扣起来了,这是你们力行社的人,我早说了,军队就是军队,安插什么特务。”
“交给我吧。”孟绍原今天是带着祝燕妮一起来的。
审问毕佩立这样的人,必须先给他营造一种安全的感觉,让他逐渐的放松警惕,而女人非常适合这份工作。
……
毕佩立,三十七岁。
坐在专门开辟出来的审讯室里,一点都看不出毕佩立有任何的紧张。
是由祝燕妮先开口审问的:“姓名。”
“毕佩立。”
“年龄?”
“三十七岁。”
“家里还有什么人?”
“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例行公事一般的问话问完,轮到孟绍原来发问了:“毕佩立,论资历,你是我的前辈,你应该知道今天你为什么坐在这里吧?”
“不知道。”毕佩立坦然说道:“不过我认识你,你叫孟绍原,是咱们力行社最年轻的科级干部。而且,你在力行社也是以审问出名的,能够调动你出来,一定是有什么大事了吧?”
说的非常坦率真诚。
“嗯,是有大事。”孟绍原掏出了烟:“抽烟不?”
“啊,我有。”
“成,那你想抽就抽。”孟绍原给自己点上了烟:“毕佩立,有人看到你曾经进出过日特机关。”
“一派胡言。”毕佩立也点上了一根烟,缓缓吸了几口:“孟科长,我们这些做政工工作的人,其实在部队里是很招人嫌的,大家都知道我们是特务。而在平时的工作中,我们得罪的人也不少,所以遭人嫉恨也是免不了的,应该是有人在陷害我吧。”
说的不疾不徐,娓娓道来。
毕佩立又是一声叹息:“孟科长,你审我,我一点都不怪你,这是你的职责所在。我们换个位置,我也一样会这么做的。所以不管你有什么要问的,只要我知道,一定会全部说出来的。”
祝燕妮很怀疑是不是冤枉这个人了?
毕佩立从眼里就透露着一股真诚。
“是啊,做特务的,遭人嫉恨,被人冤枉,也是常事。”孟绍原看起来大有同感:“你是前辈,我呢,就是走走过场,咱们都是力行社的,自己人不帮自己人,那算怎么一回事?”
毕佩立笑了一下。
“毕佩立,平时工作完了,你都有一些什么个人爱好?”
“哪有什么爱好啊,真要说有,顶多也就是去跳跳舞。不过,我跳舞的时候从来不留自己真名。”
孟绍原点了点头:“可我之前看你的档案,你前两年跳舞,和一个有妇之夫勾搭成奸,还被别人给找上门了啊。”
毕佩立沉默了下:“是啊,那也是我一时糊涂,但后来再也没有过了。”
“你说你从来不留自己真名,可别人男人怎么知道你是力行社的特务?”
“我错了,那天我喝多了,失言了。”
“那你以后还有没有酒后失言过。”
“没有了,真的没有了,我已经深刻检讨了自己的错误。”
“那个女人叫……顾青?”
“是的。”
“哦。”孟绍原也沉默了。
似乎,他也拿这个人没什么办法了。
当手中的烟快抽尽的时候,孟绍原小心的按灭了烟蒂,忽然说道:
“毕佩立,你到底有没有和日特机关联系过?”
“没有!”
“不,你已经变节了。”
“我真的没有。”
“过年前你和几个人秘密接触过,他们现在离开南京了?”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还在南京?”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是的,他们现在还在南京……城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城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没错,这些人现在在城北……他们一共有几个人?多于五个人?”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知道了,不会超过五个人……四个?三个?一共三个日本任务!他们的任务是来破坏大会的?”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他们是来破坏大会的。绑架……杀人……爆炸……好了,你已经告诉我了,他们准备在南京进行爆炸!他们是不是日本特务?你又告诉我了,他们就是日本特务!他们藏身地点在哪里?茶馆?戏园子?旅馆?是旅馆!大旅馆,小旅馆?小旅馆,他们住在小旅馆!”
祝燕妮在一边完全听傻了。
到底怎么回事啊?
就看到孟科长在那一迭声的追问,可是毕佩立从始至终回答的只有一句话: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就这么一句话啊。
孟科长又是从哪得到这些消息的。
孟绍原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三个日本特务已经潜入南京,准备进行爆炸,破坏大会。目前他们藏身在南京城北的小旅馆里,立刻全面搜索三人同住的小旅馆!”
“孟绍原!”
毕佩立竟然嘶声叫出,他的面色惨白无比:“我什么都没有说,我什么都没有说!你是怎么知道的,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祝燕妮再度呆住了。
孟绍原,竟然凭着看起来自言自语的问答,知道了全部的真相?
天啊。
此时的祝燕妮和毕佩立想的完全是一样的,孟绍原究竟是怎么知道的啊?
“我知道,因为你全部向我坦白了。”
孟绍原的回答,更加让毕佩立疯狂了:“我没有,我什么都没有说!”
“你说了,你什么都说了。”在离开审讯室的时候,孟绍原居然笑了一下:“你只是以为自己没有说,但你其实早就交代了。”
……
“孟科长,你到底是怎么问出来的啊?”
在回去的轿车上,祝燕妮看着都快要崩溃了。
“人的表情,会告诉你很多东西,一些即便你自己不愿意说出来的东西。”孟绍原一边开车一边说道:
“一进去,我让你审问他,就是想在一边观察,毕佩立说真话时候的表情。他回答真话的时候,眼睛会不时的眨动一下。我们过去总认为只有说谎的时候才如此,其实这是错的。
当我问他是不是被日特机关策反了,他的眼睛反而不眨了,只是肩膀微微动了一下,他这是在说谎。
我刻意问了他关于情妇,并且别人男人打上门的事情,这是他的痛处,一旦戳到了他的痛处,他不但不眨眼,相反还会有一个不自觉的瞪眼的动作。
再接下来的事情就容易了。我开始采用排除法,在南京,不在南京。城南还是城北,几个人,做什么,住在哪里。只要我说对了,说到他的痛处了,他的眼睛都会瞪一下。
审讯的时候,用刑是必须的,然而一旦不能用刑,你就需要设好一个圈套,然后把他引进圈套,再加上仔细的观察,事情就会变得非常简单。”
简单?
孟绍原居然说这事简单。
祝燕妮简直要疯了。
哪怕自己知道了孟绍原是怎么审问出的,可是让自己来一次,依旧问不出任何东西来。
这个男人会把所有人都逼疯的。
“孟少爷。”祝燕妮真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你到底是人还是魔鬼?在你面前难道一句谎话都不能说吗?不,也许别人不用开口,你就知道他在那里想什么了。谁要当了你的媳妇那才叫一个惨啊。”
“没有谎言,夫妻间会很快乐的。”
这是孟绍原的回答。
“不一样。”祝燕妮第一次提出了反驳:“有的时候,夫妻间会有一些谎言,但这种谎言最好不要去拆穿它,因为这种谎言反而会让你快乐的。”
孟绍原实在不明白谎言有什么让人快乐的。
(好吧,蜘蛛的个人经历暂时放一放吧,说点好玩的事情。
蜘蛛身边有个曾经坐过大牢的朋友,写这本书之前,蜘蛛专门和他聊过,因为后面会出现这方面的情节,尽管民国时期和现在的监狱不一样了,但总是有些参考价值的。
进了牢房,新人要睡“金鱼缸”,就是睡在马桶边上,那个时候还是马桶。然后要“童子打坐”,,就是大夏天的,披条棉被,盘着双足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为什么不叫做“童子拜观音”?因为坐牢的人大多数都迷信,信菩萨,不敢得罪。
监狱里,重刑犯不说,普通的监狱里,有两门活最受欢迎,一个是电焊工,能够学门手艺,出来好找工作。好像在南京第二机械厂就是?这是对外称呼,那里就有电焊工。然后一个就是食堂里的了。有权,而且被人都拍你的马屁。不过吃的饭菜,肯定和电影电视里的不一样,没那么丰富了。
我那朋友,因为表现良好,就在食堂里做,他有一门“绝技”,偷酒,烧菜的黄酒。据说关重刑犯的监狱里没有烧菜的黄酒,这个没有考证过。他拿个小的塑料袋,灌一点,怎么带出去?你们猜。
呵呵,是的,绑在下面那话儿上……
所以就靠这个,他在里面没吃到多大的苦,出来后,改邪归正,开了一家小饭店,不过厨师不是他,虽然他在监狱的食堂做过,但那手艺,还不如我呢。
这就不是吹牛了,蜘蛛烧得一手好菜,无锡网络作协的很多人经常都来蜘蛛家里蹭饭吃。
真的啊,你们别不相信,甚至蜘蛛的几个读者来无锡,蜘蛛都亲自下厨招待过他们的。
蜘蛛之前说过,我好交朋友,不敢说朋友遍天下吧,至少大半个中国有我朋友。我甚至因为和读者晚上群里聊天,他们要请我喝酒,我次日直接飞到了成都,就为了和他们喝酒吹牛。当然,那次,成都方面四个代表,北京连夜火车来了一个,喝酒统统被我灌趴下。然后,成都人啊,吃辣又吃不过我,你们给四川人民丢脸了啊。o( ̄ ̄)o
明天给大家说个从我这个坐过大牢的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同监房的一个犯人的故事,特别笨特别好玩的一个犯人。)
第二百十二章 你的靠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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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十二章 你的靠山
“疯狂的孟绍原”。狂沙文学网
现在,孟少爷又多了一个外号了。
纸是包不住火的,尽管特务最好不要有名气,最好默默无闻,可孟绍原审问毕佩立的事还是在最短的时间里泄露了出去。
而且当然有夸大的成分在里面。
最离谱的版本是,力行社那位孟特工能够控制你的思想,让你乖乖的交代出一切来。
“不要在他面前说谎”!
这居然已经变成了一句口号了。
这不好。
孟绍原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的出现。
特工啊,有名了反而是个大累赘啊。
可有什么办法呢?
在南京城北的一家小旅馆里,力行社的特务们,成功的抓获了三名特,缴获手枪两枝,以及大威力的炸弹四枚。
首次独当一面,单独带队抓捕的赵昌乐,一回来就对人津津乐道,说他们冲进去的时候,三名特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经过突击审讯,三名特承认了奉命潜入南京,寻找机会,在五届三中全会召开地点附近,进行大型爆破,一是破坏会议,二是造成舆论,连南京都发生了如此剧烈爆炸,国民政府拿什么来保卫国家?
他们甚至连摄影器材都带好了,一旦爆炸成功,立刻拍摄,把现场第一手资料发到各大报社。
而毕佩立就是负责接应他们,提供武器炸药以及告知最佳爆炸地点的。
只是,他们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展开行动就全部落网。
孟绍原被戴笠叫到办公室的时候,以为又要和往常一样表扬自己,但没有想到的是,戴笠看到他就说道:
“我刚刚接到了来自上海方面的报,特机关找到了我们在上海的负责人,要求用‘老虎’来换三名特。”
“老虎是谁?”孟绍原问了声。
“民国二十二年的老特工了,去年三月失去联系,我们一度认为他牺牲了。”戴笠缓缓说道:“一直到了现在才知道,他落到了本人的手里。”
孟绍原迟疑了一下:“戴先生,绍原有几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吧,在我面前有什么可以吞吞吐吐的。”
“是。”孟绍原组织了一下思路:“特机关愿意用老虎来换三个特工,说明他们中有一个人,肯定对特机关有重大价值。而老虎落到特机关手里,快要一年了,估计什么都交代清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戴笠点了点头:“绍原,你很聪明,办事能力也很强,可是在当领导方面,还是需要有加强的地方。
老虎肯定把知道的全部交代了,但他是怎么暴露的,怎么被本人抓住的?当中是不是有叛徒出卖了他?这些我们都必须要弄清楚。
还有,他是老资格的特工,现在有机会被释放,但我们却不愿意营救他,这会让其他特工心里产生波澜,一旦被捕,他们会想不会有人来救他们,进而死心塌地和本人合作的。”
孟绍原懂了。
所以老虎必须要换。
“我已经答应本人了,明天,我们在南京和上海的交界处换人。”戴笠语气凝重:“三名搞破坏的特工换一命资深特工,按理说我们不吃亏,但是如果里面和你说的一样有一个本方面的重要人物呢?”
孟绍原没有任何迟疑:“戴先生,一天之内,我一定把这个人找出来!”
“姓名?”
“赤尾城生。”
“你是本人?”
“是的,我是本人,名古屋人。”
“你是不是一个重要人物?”
“……我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我当然重要,为了帝国……”
“带下去,换个人再上来。”孟绍原不耐烦的打断了他的话。
田七特意来陪审的:“孟科长,就问这么简单的几句话你就不问了?”
孟绍原摇了摇头:“他一直都在说真话,表基本没有变化,即便在说到‘我当然重要’这句话的时候依旧如此,所以他没什么用。”
第二个,依旧如此。
只剩下最后一个特了。
“姓名。”
“新田陇一。”
“你是本人?”
“我是福冈人。”
“你是不是一个重要人物?”
“……重要人物?为什么要这么问?我希望你能够问得详细一些。”
“就是你!”孟绍原如释重负:“在我问你是不是重要人物的时候,你有一个明显惊慌,并且躲避的表。”
他的嘴唇向内抿了一下。
这是孟绍原在他那个时代,和同事们分析了几千张照片得出来的结论。
孟绍原也不和他废话:“说吧,你的真实份是什么?不要和我说谎,如果你说谎,我可以告诉你是什么结果。你们上海机关要求交换人质,我会说,那个叫新田陇一的人,在抓捕的时候因为反抗,被我们失死了,真的非常遗憾。”
他的喉咙动了一下,那是害怕。
孟绍原打铁趁:“你想想,你的同伴都被释放了,只有你一个人关押在牢房里,每天还要忍受我们无穷无尽的审查,当然,你会咬牙坚持,不吐露秘密,但我们一定不会放弃,会殴打你,折磨你,一直到你开口为止。”
他的上动了动。
他的内心正在发生动摇。
孟绍原知道火候差不多了:“说吧,你到底是什么份,说出来,我们顶多那你多交换几个我们失踪特工,可你却能够得到自由。”
“我是新田陇一。”新田陇一终究还是开口了:“我才来到中国,我的父亲是上海机关的无线电和窃听部主任新田由贵中佐。这次,我们来南京之行任务,制定了一很完善的行动方案已经撤退计划,所以父亲决定让我来,但没有想到那么快就被你们抓到了。”
无线电和窃听部主任?
嗯,他老子派他来镀金的。
可他们做梦也都没有想到居然会被抓了……
“无线电和窃听部主任的儿子?”戴笠听到这个消息,也有几分高兴:“我立刻告诉上海方面,暂停人质交换,开出更高的筹码!”
“戴先生。”孟绍原急忙说道:“我有另外一个想法。”
“说。”
“是,目前,新田陇一的份,除了我们,还有陪审的田七,没人知道。如果公开,交换来的,无非又是一到两个被俘特工,意义不大。稍远的想法是,让新田陇一写下悔过书,交代出自己的特务份,然后还回去,当做我们什么都不知道。”
戴笠皱了一下眉头:“策反?”
“不,他们很难被策反。”孟绍原从容地说道:“既然新田由贵派了他的儿子来执行任务,那么一定非常看重儿子的未来前途,准备好好栽培。
现在新田陇一已经交代出了自己的真实份,并且写下了悔过书,那么一旦泄露出去新田由贵父子的前途就全完了,本人很重视荣誉,绝不会让一个意志不坚定者继续的。
新田陇一被释放了,即便他把事和他老子说了,新田由贵也一定会让儿子守口如瓶,只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为儿子谋取大好前程。”
戴笠沉吟一会:“你的意思是,将来还可以凭借着他的悔过书来利用他?但是,如果你的判断是错误的,新田由贵主动坦白此事,怎么办?”
“这种况有可能会发生,但几率太小了。”孟绍原回答的非常肯定:“一个一门心思想让儿子镀金后升官的父亲,是不会许耽误自己儿子前途的事出现。再退一步说,即便真的如此,新田陇一无非就是一个新特工,他根本不知道多少有价值的报。”
“用一个没有多少价值的特工,为未来埋下一枚棋子。”戴笠缓缓点头:“这笔生意可以做。绍原,那个松本二郎跑了,大约也是你的示意吧?”
孟绍原没有否认:“是的,我让田七这么去做的。他和新田陇一一样,控制在我们手里,就是一个俘虏,可是放了出去,天知道将来会发挥出多么巨大的作用。”
“绍原啊。”戴笠看着自己这个得意的部下:“你的很多想法,非常新奇,也非常的大胆,有的甚至是在那里玩火。成功了,你就是一名最优秀的特工。可是万一失败了,泄露出去,也许有人会说你其实是个汉啊。”
“绍原并不在乎这些。”孟绍原淡淡一笑:“绍原做的事,不是为了自己,问心无愧。计划没有十全十美的,也没有肯定会成功的。但如果这些事没人去做,永远无法证实它到底有没有用。”
戴笠也露出了一丝笑容,平时不苟言笑的他,在看到孟绍原的时候却总是会不自的露出这种表:
“问心无愧,问心无愧。绍原,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就放手去做吧。失败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你的靠山,是你最大的后台,有什么责任我和你一起担!”
“谢谢戴先生。”
孟绍原心里闪过一丝感激:“绍原总要尽心竭力,做好这些事才能够报答戴先生的信任。”
“去吧。”戴笠挥了挥手:“以后你决定的这些事不用什么事都和我汇报了。”
孟绍原大喜。
这等于是又给了自己一份特权啊。
第二百十三章 公款旅游
新田陇一的出现,让力行社完全掌握住了主动。
一个“老虎”已经不够了。
“绍原,你明天就去上海一趟。新田陇一的自白书和悔过书都写了,按照你说的去做,明天把他们三个带到上海去,先交给我们在上海的同志看管,然后在公共租界进行人质交换。”戴笠一大早就把孟绍原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一定要把老虎先带回来。”
“明白。”
这大过年的,大家都在一家人热热闹闹的过新年,只有自己,居然还要南京上海两头跑。
戴笠把详细的接头方式告诉了他,随即说道:“绍原,还有件私事要你去做。”
“戴先生请吩咐。”
“这其实是件私事,而且还不是我的事。”戴笠沉吟了下:“是孔部长的事,他一直都很看重你。绍原啊,你这个人大概是运气特别好,宋部长欠你一份人情,孔部长也是一样。
好吧,言归正传,本来带个特工回来,不用你亲自去,到正好孔部长有些私人的事需要你去下。”
孔祥熙?
他有什么私人事情需要自己帮忙的?
其实说出来也很简单。
当初所谓的上海滩三大亨最风光的时候,一时风光无两,在上海滩上完全可以呼风唤雨,不可一世。
国民政府准备进行货币改革,三大亨之一的杜月笙找到了孔祥熙,希望得到一些内幕消息从中获利。
孔祥熙也给他了。
但是,即便如此,在这次货币改革中,杜月笙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还亏损了几十万,这让杜月笙怎么能够咽的下这口气?
于是,他找到了孔祥熙,要他赔偿这笔钱,孔祥熙当然不肯。
可是在杜月笙的威逼利诱下,孔祥熙还是认了,赔了他几十万。
想想看,孔祥熙,国民政府高官,最高统治者的亲戚,要钱有钱,要权有权的这么一个人,居然在面对杜月笙的时候也都无可奈何,破财消灾。
也正是因为这件事情,让杜月笙在上海滩的地位再也无人可以撼动。
本来这事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志得意满的杜月笙犯了一个大忌,在很多场合,他都公开说出此事,突出自己上海滩的位置,告诉大家谁才是这座城市的老大。
这是真正的大忌!
孔祥熙颜面全无。
从此后也算是把杜月笙记恨上了。
随着国民政府对其打压开始,杜月笙的声势也开始不如从前,当他说出“我们就是一只夜壶,想用就用,不想用就嫌臭了”这句话的时候,也该反思下自己做的那些事。
去年开始,他就低调了许多。
他以为过去的事就过去了,可现在孔祥熙也惦记着这个耻辱呢。
“杜月笙,一个上海滩的大流氓。”戴笠口气忽然变得严厉起来:“过去的确为政府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可是他居功自傲,横行上海,无法无天。他组建的那个恒社,会员发展至五百余人,上海市社会局、新闻界都有人参加,甚至连上海市党部也有人参加!
都说上海有两个市长,一个是国民政府任命的,还有一个就是他杜月笙杜先生。他一个半文盲,居然让别人称呼他为先生?他能够教别人什么?别人能够从他那里学到什么?上海市民又究竟该听哪个市长的话?这简直就是大笑话!”
孟绍原知道,杜月笙又犯了一个大忌。
居然和政府抢起了权。
如果说他和孔祥熙之间还只是私人恩怨,那么这个“恒社”,就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了,这又是杜月笙的败笔之一。
“当然了。”戴笠的口气又稍稍缓和了一些:“这个人做事虽然无法无天,但究竟还是曾经帮我们做过点事,卸磨杀驴这样的事,我们是不会做的,但必须要有人去警告他一下。孔部长呢也是这个意思。”
孟绍原心里一片雪亮。
夜壶虽然臭,可还是要用的。
可夜壶要以为家里离开它就不行了,那也就到了敲打敲打它的时候了。
“戴先生,你的意思我大部分都明白了。”孟绍原沉吟着:“就剩下孔部长的意思了,孔部长那笔钱要不要拿回来?”
“钱就算了。”戴笠缓缓说道:“孔部长的意思呢,是要让杜月笙知道,上海,不是他杜月笙的上海,由不得他的性子乱来。你呢,这次孔部长给了你一个特别的权利,是他的全权私人代表,你在上海的一举一动,都是代表的他。”
这话虽然说得七绕八绕的,可中心思想只有一个:
把孔祥熙当初丢掉的面子找回来!
还有,这次自己不但是代表着孔祥熙,也同样代表着国民政府,去给杜月笙这样的上海滩大流氓头子一个警告。
成啊。
孟绍原从来都没有相信过电影电视里,什么大亨们的侠肝义胆。
像杜月笙这样的人,肯定做过好事,但一件好事背后总隐藏着十件见不得光的肮脏勾当。
然后,他的门生弟子们会拼命的炫耀这件好事,尽到最大可能的塑造出杜月笙之流的正面形象。
不过,如果一定要说杜月笙做过一件好事的话,那孟绍原只认可一件事:
起码他没有当汉奸!
要不然,哪怕他是杜月笙,孟绍原也得想办法除掉他!
“这事听着挺难的,但仔细想想也容易。”戴笠一笑:“杜月笙从去年开始也聪明了许多,知道避避风头了。估计也遇不到什么太大阻碍。绍原啊,自从你调进了咱们二处,一直都在东奔西走,大过年的也没过好,这次只当是补偿你,到上海散散心。”
还真是这样的。
就是去对杜月笙恐吓威胁,对整个上海滩的帮派组织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而已。
不过孟绍原考虑的,是能不能尽量把这事做的完美一些。
“带几个兄弟一起去,执行任务的时候顺带着好好的逛逛上海滩,老虎正在送往上海,有几天时间呢。”
戴笠说着拿出了一张支票:“这不是我的钱,是孔部长让我转交你的,当做你们在上海的开销,如果不够了,尽管开口。”
孟绍原也不客气,拿过支票。
好家伙,一万美元。
孔部长出手还真够阔气的。
“刚刚说到老虎。”戴笠的笑容又消失了:“老虎毕竟被关押了那么长的时间,现在他是一个什么情况,谁也不清楚。你接到他后,做一个初步的审查,然后,审查结果第一时间告诉我。”
“明白。”
那么,老虎的命运很大程度上是控制在自己的手里了。
这些人也不容易,身份暴露之后,面对的肯定是严刑拷打,能够挺过来的人毕竟在少数。而好不容易被营救出来,只怕回来后他们的命运更加悲惨。
甚至只不过是换了一个关押的地方而已。
“成了。”戴笠一挥手:“把手头的工作交接一下,乘最早的火车玩去吧。”
……
公款旅游!
这种好事在力行社可是千年难得一遇的事啊。
田七、项守农、祝燕妮这些老底子肯定是要带上的。
袁忠和已经提前去了上海。
然后,赵昌乐、郭瑞和季双也都带上了。
一万美金呢。
足够几个人花的了。
本来还以为在抗战爆发前,是没机会再去上海的了。
郭瑞和季双两个人要多兴奋有多兴奋,要多期待有多期待。
尤其是季双,那表情简直恨不得现在就已经在上海了:“哎呀,孟科长,这可真是巧了。马连良马老板就在上海,连唱七天,那是真正的万人空巷啊。”
京剧大师马连良?
这可就是这个时代绝对的大明星啊。
梅兰芳、马连良、姜妙香,哪一个开唱不是一票难求的?
“成,一会告诉老袁一下,我们明天就到上海,让他准备一下,再弄几张马老板的票,咱们也乡下人进城开开眼去。”
孟绍原也是兴致勃勃,自己还从来没正经的听过国粹京剧呢。
“孟科长,要带家伙吗?”田七关心的却是这个。
“带。”孟绍原想都不想:“毕竟,这次要带三个日特过去,还要带个我们的人回来。”
祝燕妮眨了一下大眼睛:“到底是什么样的特务,要我们孟少爷亲自出马带他们去上海啊?”
成长了,自己的这些老部下都成长了。
当初刚被自己选中的时候,祝燕妮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译电员,可这才多少的时候啊,已经能够迅速的独立思考并且发现问题了。
孟绍原现在毫无疑问是戴笠手下的第一王牌,不是特别重大的任务,不会轻易调派他出去。
孟绍原也没有正面回答:“也没什么,戴先生体恤我们这段时候辛苦了,让大家好好的放松一下。”
生怕祝燕妮还继续追问下去:“对了,林璇回来没有?”
“回来了。”
“那叫上林璇一起去。”
孟绍原才说出来,田七的眉头已经皱起来了。
林璇?
这小丫头才从武汉回来,带回了不少的当地土特产,还特意给自己带了两瓶酒两条烟,说是谢谢他的。
可田七真的是敬而远之。
他时时刻刻都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
孟绍原却完全没有注意到田七的表情,反而兴致勃勃:“别到时候被小丫头抓住把柄老抱怨咱们几个人。”
(今天说个奇葩,叫他小h吧。
此人身高1米8,长得一表人才,可惜是个银样枪头。他最大的长处就是骗人吹牛。看过蜘蛛写的“我家农场有条龙”的读者,里面有个吹牛大王夏志坚,就是以他为原型的。他说自己曾经是完达山华东区营销总裁,结果后来被人揭穿,其实在完达山无锡一个销售点里做过几天。
他老子老h,也和儿子一样,号称自己是市政府的,其实只是曾经被市政府借去做了几天事。我还有一个朋友,老j,开了一家小酒吧,结果h父子俩,呼朋唤友,喝酒签单,死不付钱,生生的把老j的酒吧喝垮了。老j也是个好人,到今天都没问他们父子俩逼过债。
有一天,h父子俩请我到他家吃饭,顺便要给我介绍几个朋友,说个个都是大老板。酒过三巡,有个家伙,一开口就是自己做的是上百亿的生意,河南有个煤矿,准备投资150亿。说市政府还问他借了45亿。你妈的,吹起来没谱了。最后说了,资金项目上目前有些缺口,让我帮他找几千万投资来。哥,你从什么地方看出,蜘蛛能够拉来几千万的投资?去掉一个万,几千块我都得问媳妇要啊。
这还没完,这家伙死乞白赖的问我要了手机号,第二天下午,一个电话打来,口气很横,因为我妹妹妹夫都在银行里,所以他让我帮他贷款几百万,至少要50万。你丫的,银行我家开的?
第三天,继续一个电话,口气依旧很横,说他在陪一个大领导吃饭,钱忘记带了,让我给他送一千块钱去。我靠,我凭什么啊,我连你名字都不知道?只能默默的把他拉黑。
h父子身边很多这样的人。
我认识了小h十五年,吃的喝的全部都是我的,没钱用了我给他,请人吃宵夜结不出账我晚上12点跑去帮他结账。不为别的,因为他母亲把我当另一个儿子。顺带说一下,他母亲很早就和老h离婚了,一个人拉扯姐弟俩长大,是个很好很好的老人,一件我,总喜欢叫我“小孩”。
最后,我被他给咬了一口,而且是狠狠的一口,从身体疼到心里。这已经是十五年被他害的无数次中的一次了,但那次彻底的伤心了,前年的时候彻底绝交。
现在想想,我也是个傻x。
为什么忽然想到些这些,因为昨天和老j见面喝酒,知道他这两年来,到处借钱,网上贷款,被人四处逼债,潦倒落魄,可是,他身边没有一个朋友了。
听到这里,我的心很……开心。
知道你过的那么不好,我就放心了,人在做天在看。)
第二百十四章 受伤特务
大上海对于孟绍原这一群人来说,一点都不陌生。
到现在,关于“面具人”的传说一直都在上海经久不息。
只是,谁也无法拿出确凿的证据来,证明谁才是真正的“面具人”。
还是老朋友袁以昌来接他们的。
新田陇一这三个日本特务被专人给带走了。
“孟科长,您这可算是咱们力行社里升官升的最快的。”车子里,袁以昌笑着说道:“我这在上海,尽听着您的事情了。我当时就想啊,还好,在上海的时候,我可从来没有对不住您过。”
“老袁,这话说的。”孟绍原笑着说道:“来上海,都是承蒙你的照顾,一直都没有机会请你。下次到南京,我一定尽尽地主之谊。”
“好,好。”袁以昌乐呵呵的,随即把话转到了正题上:“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任务?上面就让我俩接你们,但具体怎么样没有说。”
“是来旅游的。”
孟绍原的话让袁以昌一怔。
旅游?
开玩笑呢?
组团来上海旅游?
而且还让上海站的人接他们?
“真的是来旅游的。”孟绍原也没解释:“不过顺带着办点私事。老袁,你放出风声去,南京方面要员,来上海督办社会人士敲诈勒索政府要员案,注意,主要是让青帮的人知道。”
来对付青帮了?
政府要员?
敲诈勒索。
袁以昌眼珠子转了转,很快就联系到了杜月笙的身上。
恐怕还是敲诈孔祥熙的那件事吧。
“孟科长,咱们也算是老朋友了,您和我透个底,是不是要去找杜月笙的麻烦?”
看到孟绍原点了点头,袁以昌叹息一声:“杜月笙呢,和我也有很多来往,有的时候我们也会让他帮我们办一些事。黄金荣这些年不怎么管事了,张啸林又是一味的耍勇斗狠,所以主持上海青帮的就只有杜月笙一个人。
我猜,应该是孔祥熙那件事吧。杜月笙很得意自己做的这事,总是说孔部长当年如何如何狼狈,这上海究竟还是他们的上海。要换个十几年前,他是断然不会这么说的,可是他太顺了啊,一张报纸就能到银行去换几十万的大洋,已经有些飘飘然了。”
孟绍原冷笑一声:“他飘飘然,和我们没有关系,上面怎么吩咐,我们就怎么做事也就是了,我们这些小特务,哪里管得到许多?”
“杜月笙我也认识。”袁以昌在那想了一下:“干脆,我下午就去拜访一下他,也不会明说,就是有意无意的向他透露一些这方面的消息,让他自己紧张起来。”
“好。”孟绍原巴不得这么做:“还有,最好安排个时间让我见下杜月笙。”
袁以昌心里盘算着:“孟科长,您怕不怕把事情给闹大了?”
“怕?”孟绍原淡淡回答道:“我身后有整个力行社撑腰,有国民政府帮我撑腰,我怕什么啊?”
“不怕,那就行。后天,杜月笙按照惯例,宴请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吃饭,一是过年了,二来也是笼络那些人。我看就在那天和杜月笙见面吧。”
“成啊。”
“对了,既然说起来了,还有个事我告诉你。”袁以昌迟疑了下说道:“你来之前,我们这里出了一点小事,上海站一个行动队的队长曹顺华,在喝花酒的时候,和青帮‘鹤字堂’堂主彭友英起了冲突,当时他们互相都不知道对方身份,结果发生斗殴,曹顺华被他们打成了重伤,现在还在医院里。”
孟绍原一听就怒了:“这帮流氓也太无法无天了。”
“孟科长,你别急,听我说完。”袁以昌赶紧说道:“这个彭友英,拜的老头子就是杜月笙,因为少白头,人称‘白头阿英’。他后来知道打伤的是力行社的队长,知道闯祸了,所以躲了起来,央求杜月笙帮他摆平这事,杜月笙也找到了我们。”
杜月笙还是很会做人的。
他提出的解决方案,是负责曹顺华的医药费,再赔偿给他一大笔钱,而且无论曹顺华能不能够从病床上起来,他全家人的生活都由杜月笙承担了。
本来这种事情在上海滩经常发生,而且力行社和杜月笙之间一直往来频繁,所以力行社也不想和他闹得太僵。
大家都说定了,就按照杜月笙说的这么办。
“手下的弟兄们,其实都有一些怨气,尤其是曹顺华那队里的人,老曹平时待人不错。”袁以昌也不隐瞒什么:“你看这事能不能够利用一下?”
“能,当然能。”孟绍原心里已经有了一些主意:“老袁,你把彭友英的具体情况告诉我。”
袁以昌一口答应了下来。
他其实有些事没有告诉孟绍原,他亲妹妹嫁给了曹顺华,所以自己是他的大舅哥。
他也憋着一肚子的气呢,只是没办法。现在好了,孟绍原来了,他刻意说出了这事,就指望着孟绍原帮自己出一口恶气呢。
住的依旧是国际饭店,还是老朋友葛经理亲自接待的。
林璇几人都是第一次来大上海,一看到如此豪华的宾馆,忍不住一声欢呼。
“大惊小怪的做什么?”田七瞪了他一眼。
林璇吐了吐舌头。
“行了,大家都先回自己房间休息。”
孟绍原笑嘻嘻的:“想出去逛逛的,至少要两个人一起,老的带新的。还有,郭瑞林璇都是新人,口袋里没钱,你们几个老的,他们要买什么帮他们把钱付了。”
“谁老啊,你才老。”祝燕妮嘀咕了声。
女孩子嘛,最怕说到“老”字。
“我老,我老,我是个老东西。”孟绍原熟知永远别和女人争辩的道理,一到房间,立刻打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给袁忠和的,一个是给自己同学陈荣阳的。
他和这两个人的关系,袁以昌并不知道,也算是自己安排在上海的两条暗线吧。
孟绍原和季云卿交过手,不过和杜月笙这样上海滩顶级的大亨正面相对,还从来都没有过这样的经验。
这个人很小的时候就混迹于上海滩,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包括委员长和戴笠在内,所以要轻易吓唬到他还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具体该怎么做,得好好的筹划筹划才行。
第二百十五章 精密安排
袁忠和和陈荣阳是前后脚来的。
孟绍原给他们两个做了一下简单的介绍,很快就进入到了正题。
“白头阿英”彭友英。
杜月笙的门生。
“白头阿英?”
陈荣阳皱了一下眉头:“这个人可是杜月笙的门生,本来按照他的年纪和资历,也没资格拜杜月笙当老头子,可是他老子,当年为杜月笙办过不少的事。
后来在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死了,杜月笙觉得有些对不起这个手下,干脆收了他的儿子彭友英当自己的门生。
这么一来彭友英的地位一下就被拔高,成了青帮老头子辈以下数一数二的人物了。绍原,你要动这个人,可得好好的想清楚啊。”
“别人不敢动,我敢。”孟绍原想都不想:“白头阿英?杜月笙?怎么,都把上海滩当成他们的了?这里是国民政府的上海。”
袁忠和无所谓。
反正孟绍原让怎么做,他就怎么做就是了。
陈荣阳虽然是孟绍原的同学,但他可不太了解这位孟少爷的个性,普天下有什么事是他不敢做的?
别说是一个杜月笙,就是上海滩三大亨加在一起,他孟绍原想要对付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
“成,绍原。”听到对方既然已经这么决然了,陈荣阳也不再多说什么:“要我们怎么做,怎么配合你,尽管说。”
“先给我把彭友英的活动规律弄清楚了。”孟绍原心里早就有了计划:“老袁,你去负责准备资料,什么通匪通日,杀人绑架,随便弄。荣阳,你将来还要在上海混,这事情不宜公开抛头露面,所以明里的事情,都由我们南京来的做了。”
陈荣阳听的非常仔细。
听完,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绍原,别怪我没提前和你说,杜月笙门生弟子遍布上海,到处都有他的人,真要正面硬扛,你可得做好充分的准备啊。”
孟绍原当然知道了。
戴笠和孔祥熙的意思,就是锉一锉杜月笙的锐气,帮孔祥熙把当年在上海滩丢的脸找回来。
可他孟绍原觉得,要么不打,要打就彻底把他给打服了。
将来抗战爆发后,杜月笙还是为抗战做了一些好事的,而且在上海作战,自己免不得要他帮忙。
如果这次不把他给整治服了,将来要他帮忙的时候肯定条件多多,甚至狮子大开口。
孟绍原虽然看不起这些流氓,但青帮在上海的势力却没有办法回避。
“绍原,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按照你说的去做也就是了。”陈荣阳也不再迟疑:“我总之尽全力帮你去做就是。”
当初“双楼社”里,上海这个资源已经被孟绍原充分的开发出来使用了……
……
既然来了上海办事,有一个人肯定是绕不开的:
蔷薇夫人。
在中国人的传统里,只有没过正月半,一律都是在新年里。
既然登门拜访,总不能空着手去吧。
中国人可没这个习惯。
孟绍原出去买了一大堆的礼品,这才去蔷薇夫人的家。
“我算着你一定会来。”
一看到孟绍原,蔷薇夫人蔡雪菲立刻微笑着说道:“过年了,你总得来上海吃顿饭,可我一听说南京在开会,想着你可能没空,总得等大会结束了。因此我让邱管家在家等着你,你来了,如果我不在,一定要想方设法留住你。”
呃。
孟绍原汗颜了。
老实说,如果不是这次任务,自己还真不会来上海。
“我在南京的朋友,把你的事都告诉我了。”蔡雪菲可完全没有去揣测对方在那想些什么:“力行社最年轻的科级干部,没人能在你的面前说谎,当时我就和邱管家说,你看,我的朋友一定不会错的。”
“夫人,过奖了。”孟绍原讪笑了几声:“也是我的运气好而已。夫人前段时候送来的武器,我已经全部收到,非常感谢,这批武器真的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你孟绍原要我办的事,雪菲总是尽心尽力去做就是了。”蔡雪菲淡然一笑。
在那闲聊了一会,孟绍原终于说到:“其实我这次来,还有另外一件事要做。”
“是要我帮忙吧。”蔡雪菲一下就猜了出来:“说吧,只要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总之竭尽全力也就是了。”
“我要对付杜月笙。”
本来以为听到这句话,蔡雪菲肯定会大吃一惊。
可是没想到,蔡雪菲居然只是淡淡“哦”了一声。
“就是那个上海三大亨里的杜月笙啊。”孟绍原特别提醒了一下。
虽然蔷薇夫人在上海人脉极广,可她终究只是一个女人。
要一个女人帮着自己去对付一个大流氓……
“我知道是杜月笙。”蔡雪菲还是一脸的无动于衷:“上海滩三大亨,黄金荣被绑架后,声势大不如从前,现在也渐渐的不管事了。张啸林呢,有头无脑。现在青帮真正的大佬只有一个杜月笙了。
我想,他和你之间恐怕不是私人恩怨,你是奉命前来的吧?你代表的是政府,他只是一个社团的老大而已,以区区一个社团之力,想要和政府对着干,即便是杜月笙这样的人也不得不有所忌惮。所以,我又用得着担心什么呢?”
孟绍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尤其是聪明的女人。
“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孟绍原到这也不再客气:“我也不要杜月笙的命,想要也没这个本事,甚至不要他伤筋动骨……”
他把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如果我猜的不错,杜月笙是个极要面子的人,没有那么容易低头,所以肯定会为难一下我,但他也不敢真的伤了我,无非是让我知道,在上海滩是他说了算。”
“你孟绍原要想对付谁,那个人真正是祖宗不保佑了。”说了这话,蔡雪菲都抿嘴笑了:“好啊,我就按照你说的去做。反正杜月笙再强横,出了什么事也有你孟绍原在那顶着。”
“是国民政府在那替我撑腰。”孟绍原一脸的谦逊:“夫人几次三番的帮了绍原的忙,心里实在有愧,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报夫人。”
蔡雪菲的脸上却闪现过一丝落寞:“也不要你的回报,有空多来上海陪我聊聊天也就是了。”
快了。
很快就会在上海逗留很长很长的时间了。
(因为不可抗力……咦,蜘蛛也会说这么官方的话了?好吧,因为不可抗力,蜘蛛吹牛暂停一段时候,过段时候再恢复吧。
关于最近章节,其实杜月笙到了后来的确有些嚣张,尤其是学起了黄金荣,刀切豆腐两面光,两面都想讨好,偷偷摸摸帮助那啥的,大家都懂的。所以惹得委员长很不满,抗战全面爆发前,杜月笙其实是被重点打击对象,他自己也知道,所以越来越低调了。
不过,杜月笙这个人在抗战里还是做过不少好事的,最起码没有当汉奸。
戴笠和杜月笙的关系很不错,非常不错,可是在戴笠眼里只有一个人的存在,只效忠于一个人,至于胡宗南到底有没有帮过戴笠让他不至于光屁股,这我不能确定,野史吧应该是。)
第二百十六章 嚣张跋扈
每一次的新年,杜月笙举办的酒宴总是一大特色。
上海青帮有头有脸的都会来捧场不说,那些各界名流,甚至是政界人士,也都以接到杜月笙的邀请为荣。
当然,也不人人都是如此。
有些有名望的人,还是以和杜月笙这样的人一桌吃饭为耻的。
在他们的眼里,流氓永远都是流氓,无论他怎么样想洗白自己,想让自己和流氓这个身份不沾边,可这个烙印已经深深的刻在了他们身上。
比如三日出版一期的《晶报》主编余大雄,和杜月笙就是不共戴天。
这《晶报》虽然只是一份小报,但在上海滩的影响力非比寻常。
凡是大报不敢登、不便登、不屑登的,上海《晶报》均可登之,也因此有了“小报大王”的称呼,又被称为“小报元首”。
上海人可以不看大报,但非看《晶报》不可。
最牛的地方在于,《晶报》除长篇外,其余稿件大多不支付稿酬。但偏偏上海的文人就是以自己的文章见诸于《晶报》为荣。
可就是这么一份有如此影响力的报纸,因为有篇文章影射到了杜月笙,报社都被一批流氓砸了。
余大雄是个倔性子,你越是砸我报社,我越是要揭露你的丑陋面,因此他索性集中火力攻击杜月笙。
他的报社被放火烧过,他的汽车被人砸过,甚至就连他本人也都被不明身份的歹徒袭击过,要不是巡警正好路过,就算不会死也非落个残疾不可。
以至于他不得不聘请了两个外国拳师当做自己保镖。
这一年杜月笙举办的新年酒会,又是余大雄第一个在《晶报》上刊登文章,说上海那么多的文明人,竟然去参加一个大流氓头子的酒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云云。
因为这份报纸在上海滩的影响太大,所以不少人都有了一些忌惮,纷纷找了借口不来。
这也让杜月笙大为恼火,恨不得立刻把余大雄装在麻袋里,扔到黄浦江中。
可一来他身边有外国人保护,二来这人社会地位很高,交游广阔,人送外号“脚编辑”,甚至有朋友戏言“搜括朋友著作,狠于官场之刮地皮。”
因此一旦他要遇难,非得在上海滩引起轩然大波不可。
往常总要摆个七八桌才行,可今年总共只要摆了五桌。
“杜先生,有些人来过电话,说有要事来不了了,有些人干脆不接我们的电话。”杜月笙的大弟子,“四大金刚”之首顾嘉棠低声说道:“要不要派人登门请他们来?”
“不必了。”杜月笙淡淡说道:“来的,都是朋友。不来的,随他们去吧。明哲保身的道理说都懂的。12点准时开宴。”
“好的,杜先生。”
杜月笙在弟子的陪同下,一桌桌的抱拳,感谢他们前来参加酒宴,凡是他路过的酒桌,无人不敢站起回礼。
“杜先生。”他的二弟子高鑫宝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道:“力行社的孟绍原来了。”
杜月笙一怔:“那个南京来的孟绍原?”
就在之前,力行社上海站的袁以昌特意来拜访了他,言语之间,隐隐说到了当初杜月笙和孔祥熙的恩怨,并暗示孔祥熙调来个叫孟绍原的,要来找杜月笙的麻烦。
老实说,对和孔祥熙的恩怨,杜月笙还真没有放在心上,孔祥熙在南京做官,一堆国家大事要管,当初的那点小事算得了什么?
而且逢年过节,杜月笙也总是派人给孔祥熙送礼,甚至他在上海的家人,也都一应礼数俱全。
这些礼物孔祥熙和他的家人都收了,也更加的让杜月笙放心了。
只是现在怎么又想到来找自己麻烦了?
杜月笙专门和袁以昌问过这个叫孟绍原的来历,等到弄清楚之后,鼻子里冷哼一声:“原来是戴雨农的亲信啊。”
他差点就把“戴笠那个小瘪三”几个字说出来了。
当年戴笠下河洗个澡,一群顽皮学生把他放在岸边唯一的一身衣裳拿了,要不是那年身为老师的胡宗南及时呵斥了自己的学生,帮他解了围,戴笠只怕非得光着屁股了。
而那时候,他杜月笙早就叱咤上海滩了。
最早的时候,杜月笙和戴笠的关系的确非常不错,两个人甚至还拜了把子,可是当委员长决定抑制上海青帮势力之后,戴笠也明显对杜月笙疏远了许多,这也是让杜月笙心里最最不满的地方。
不过现在戴笠掌管着那么多的特务,杜月笙也忌惮几分,因此心中不屑也不好直接表露在脸上。
听到孟绍原居然登门了,杜月笙略一沉吟:“请!”
“安排在哪里?”
“副席,他来了几个人?”
“两个,一男一女。”
“那让老钱和马老板让出位置。”
主桌上坐的都是上海滩有头有脸的人,能让孟绍原坐到副席,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不一会,就看到一身西装,拄着一根文明棍,带着一顶礼帽的孟绍原,和一个挽着他胳膊,穿着时髦大衣年轻漂亮的女人进来。
这自然就是祝燕妮了。
“孟……老板。”杜月笙迎了上去。
这一来,宾客大是好奇,这两个年轻人是谁啊,怎么还让杜先生亲自迎接?
“杜月笙啊,听说你办酒宴,我就来喝一杯了。”孟绍原一笑说道。
客人们大惊失色。
杜月笙的弟子人人脸露怒容。
这年轻人什么来历?
别人称呼杜月笙,一般都是“杜先生”,再不济的也是“杜老板”,可他居然直呼其名?
可是杜月笙浑不在意:“平时请都请不到孟老板,今天孟老板亲自来了,那是再好不过的。请,副席请,位置已经给你安排好了。”
“副席?”孟绍原笑了:“杜月笙啊,你当我是什么?外地来上海滩的小瘪三?”
杜月笙也不动怒:“孟老板,之前实在不知道你要来,要早一些知道,一定给您安排在主桌,你看,这主桌上都坐满了啊……”
“坐满了,可以有人让啊。”孟绍原带着祝燕妮来到主桌前,看了看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人:“你做什么的?”
“上海市政府市政建设局副局长!”
“那成,你坐着吧。”
当官的,不得罪。
孟绍原的目光落到了一个人的身上,忽然笑着拱了拱手:
“季老板!”
季云卿!
其实他一进来,季云卿就认出了他:
那个上海舞王查理斯·孟!
而自己麾下的十三太保,黑虎陶建宝,死在南京,也是被力行社孟绍原杀的。
此时见到查理斯·孟,季云卿立刻把他和孟绍原联系在了一起。
不过季云卿也是老狐狸了,不动声色:“原来是孟老板,久违了,久违了。”
“你们早就认识了。”杜月笙问了声。
孟绍原根本不搭理他:“季老板的位置那是没人敢抢的,你坐好。”
现在还不到和季云卿翻脸的时候。
自己这次主要是来对付杜月笙的,再增加一个对头不好。
他看了一眼一个中年人:“你呢?你谁啊?”
那人一抱拳:“天横一条线,地插一炷香。兄弟本姓洪,浦东骆驼扬!”
“什么乱七八糟的。”孟绍原最怕听这种江湖切口:“一个流氓,坐在这?起来,坐边上去。”
骆驼杨大怒,正想发怒,忽然看到杜月笙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忍气吞声站起,恶狠狠的瞪了孟绍原一眼,心不甘情不愿的去了副席。
主桌上又主动站起来一个人,笑笑说道:“我是上海工商界慈善总会的会长陆伯鸿。我看起来也没资格坐在这里,我去副席,我去副席。”
哦,就是那个创办第一家有轨电车,为中国工商界做了不少好事,为了保卫南京,为了响应号召,将一艘商船自沉在指定区域,可惜在日寇占领上海后,晚节不保,成了日寇主办的“上海市民协会”执委,上了军统特工除奸计划名单第一个,被刺杀身亡的陆伯鸿?
空了两张位置出来,孟绍原也不客气,带着祝燕妮大咧咧的坐下,还摘下了礼帽,把杜月笙的大弟子顾嘉棠叫到身边,也不说话,手一伸,礼帽递到顾嘉棠的面前。
这是摆明了把顾嘉棠当成服务员使唤了啊。
要不是杜月笙连使眼色,只怕顾嘉棠立刻就会发作了。
看着客人都到齐了,杜月笙清了一下嗓子:“诸位,诸位,今日杜某略备薄宴,感谢诸位赏光……”
“达令,这是上海有名的三黄鸡,赶紧的吃了。”孟绍原夹起一块三黄鸡,放到祝燕妮面前的碟子里。
“哎哟,人家不喜欢吃啦。”祝燕妮嗲嗲地说道。
“沾着酱油特别好吃。”
两个人旁若无人,声音又大,杜月笙看起来涵养不错,等到他们说完,这才继续说道:“在我国民政府英明领导之下,我上海繁荣蒸蒸日上……”
“杜月笙,你这用词不对。”孟绍原忽然大着嗓门打断了他的话:“第一,你代表不了国民政府,你充其量就是个青帮老大。第二,什么叫‘我上海繁荣蒸蒸日上’?这用词很不妥当。啊,也不怪你,你认识不了几个字!”
就算是个瞎子,也都知道这位“孟老板”今天是来故意砸场子的了。
要出大事,杜先生的酒宴,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的敢来捣乱?杜先生一忍再忍,可这人也未免太过分了吧?真要出事。
果然,顾嘉棠和高鑫宝实在是忍无可忍:
“姓孟的,你敢来这里捣乱是瞎了你的狗眼了!”
第二百十七章 旁若无人
一大票的杜月笙门徒冲了进来,人人手里拿着家伙。
气氛骤然变得紧张起来。
孟绍原却丝毫不怕,吃口菜,喝口酒。
“孟老板。”杜月笙的脸色终于阴沉下来:“月笙最喜交友,来的都是贵宾,可你未免过分了吧。”
他是半文盲,因此也最怕别人说自己不识字。所以对读书人一向很客气,比如袁世凯称帝,主要的推手,大名鼎鼎的杨度来上海,就被杜月笙奉为上宾。
眼下孟绍原居然如此揭他的短,他想装涵养好也是实在装不下去了。
剑拔弩张,只要杜月笙一声令下,当场就要出事。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候,孟绍原忽然用筷子敲着碟子:“我本湖南人,唱作湖南歌。湖南少年好身手,时危却奈湖南何……林中痛哭悲遗族,林外杀人闻血腥。留兹万古伤心事,说与湖南子弟听……”
这正是杨度写的“湖南少年歌”,也是孟绍原最喜欢的,第一段大声唱完,孟绍原又抬高声音:
“黎北业在哪里!”
杨度在临终前,杜月笙陪在他的身边,说了无数敬仰惋惜的话,又请杨度推荐一个和他一样的大才,杨度于是便推荐了自己的学生黎北业。
就看到角落的那一桌有人和道:
“天风海潮昏白日,楚歌犹与笳声疾。惟恃同胞赤血鲜,染将十丈龙旗色。凭兹百战英雄气,先救湖南后中国。破釜沉舟期一战,求生死地成孤掷。诸君尽作国民兵,小子当为旗下卒。”
这是“湖南少年歌”的最后一段。
然后,一个留着长须,穿着长衫,儒雅斯文的中年人走到主桌这里:“你们要做什么?大过年的喊打喊杀?”
再看顾嘉棠和高鑫宝等人,对这人甚是忌惮。
“孔山先生的话听到了,还不散去?成何体统。”杜月笙居然也如此说道。
这人微笑看着孟绍原:“在下黎北业,别号孔山。不知道孟老板怎么知道我这号小人物?”
“我想知道谁有什么难的?”孟绍原淡淡一笑:“你孔山先生是杜月笙的军师,这上海滩不知道的人可少那。”
这也怪了。
孟绍原对杜月笙毫不客气,可对杜月笙的一个门客却是如此彬彬有礼。
孟绍原又不傻。
刚才那一出,就是为了锉锉杜月笙的锐气。
自己这么一闹,戴笠和孔祥熙那里很快就会知道。
而且,他还有更深的一层目的在内……
好好的一个新年酒宴,孟绍原一来,鸡飞狗跳,他杜月笙在上海滩说一不二的人,这面子往哪里放?
而且自己表现的越是强硬,甚至是无礼,杜月笙越是摸不清自己的底细,越是不敢轻易做出决定。
很多瞎胡闹的人,其实心里早就有自己的盘算。
至于杜月笙能不能看出自己的真正目的,那就看他和身边的人聪明不聪明了。
至于黎北业,那是自己的护身符。
黎北业身为杨度门生,有名气,没权利。快五十的人了,连个小官都没当过,只能靠着老师推荐,在杜月笙门下当个门客混饭吃。
打一个,拉一个,那是成事的不二法门。
黎北业就是自己要拉的人。
而在一边,季云卿却是自始至终一言不发,就在那里看戏。
他虽然也和孟绍原有过节,但他最在意的,还是上海滩大亨的位置,杜月笙在这张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也该挪挪位置了。
有人来对付他,那是季云卿巴不得的事情。
“好了,大家请喝酒,请喝酒。”杜月笙脸色变得也快,又让人加了一张位置和餐具,也让黎北业在主桌上坐下。
黎北业本来是应该坐副席的,可他心高气傲,见既然坐不了主桌,那就干脆坐到角落那桌去,也好显示自己清高孤傲,无论杜月笙怎么劝都没有用。
这时候这位孟老板来一闹,他居然能够坐上主桌,那是黎北业万万没有想到的。
虽然都坐定也喝上了,但主桌上的气氛尴尬无比。
季云卿隐忍着想询问自己弟子被杀和孟绍原有无关系的冲动,只顾喝酒吃菜。
杜月笙举起酒盅:“孟老板,月笙半辈谨小慎微,想了许久,也实在想不出什么地方得罪了孟老板,若有遗忘,还清孟老板海涵。这杯权当月笙赔罪。”
他知道孟绍原为什么这样,但他故意不说。
而他这么一来,大家都看在眼里,孟绍原这般无礼,他杜月笙还是一再忍让,到时候,万一翻脸,可就没人说是杜先生的不对了。
孟绍原碰都没碰酒杯:“杜月笙,你说你半辈子谨小慎微?你堂堂上海滩大亨,说这话有人信吗?你没得罪过我,可我为什么来这里,你比谁都清楚。你的嘴角为什么连动两下?不是害怕,是愤怒,你现在恐怕想一枪打爆我的头吧?”
杜月笙放下酒杯,右手指关节动了一下,可随即又泰然自若。
装,继续装。
我看你这幅大人有大量的面具什么时候撕下来!
“哎,孟老板,何必呢。”黎北业太清楚杜先生为什么让自己坐在这里了,就是让自己在关键时刻发挥作用:
“无论过去有什么过节,古人云,相逢一笑泯恩仇。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孔山先生。”说来也怪,孟绍原居然对黎北业特别的客气:“有些事,一杯酒,一声笑,也就过去了。可有些事那,过不去。自小刺头深草里,而今渐觉出蓬蒿……”
黎北业立刻接道:“时人不识凌云木,直待凌云始道高。”
“孔山先生大才了。”
孟绍原才说出来,一边的祝燕妮已经很不屑的撇了一下嘴。
这位孟少爷又要开始胡说八道了,接上两句诗就说是什么大才。
可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黎北业一直认为,自从老师去后,这天下的大才那是非自己莫属,只可惜世上多千里马,而少伯乐,乃至于自己一直都是郁郁不得志啊。
“可惜啊。”孟绍原一声叹息:“孔山先生却屈身在此做个门客。”
祝燕妮知道自己出马的时候到了:“达令,教育部不是还有一个空缺?你去和孔部长说一下,我看孔山先生合适。”
黎北业大喜过望。
“孔……孔部长?”那位市政建设局的副局长一惊,随即脸露讨好之色:“啊呀,孟老板,您是孔部长的朋友啊,我敬你,我敬你。明天您有空没有?我做个小东。”
除了杜月笙,别人敬的酒孟绍原那是一律都喝的,喝完,放下酒盅:“客气了,明日繁忙,改日吧。”
所有人此时心中一片雪亮。
孔部长,孔祥熙!
这位“孟老板”是为了当年孔祥熙受辱之事而来的。
闹大了。
杜月笙也是,逢人就说此事,现在好了。
孔祥熙和杜月笙之间的矛盾,谁敢插手?
本来一个个都想帮杜月笙的人,此时也都默然无语。
孟绍原特意让祝燕妮找机会说出“孔部长”三个字,那就是要让别的人不要插手此事。
顺带着也让杜月笙别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了。
“原来孟老板是孔部长的人啊。”到了这个地步,杜月笙也装不下去了:“今年过年前,我还派人给孔部长送去了一些礼品,可惜没有见到本人……”
“一派胡言!”孟绍原勃然变色:“孔部长身为政府官员,身居要职,两袖清风,分毫不取。你是在暗示孔部长收受贿赂?”
杜月笙怔住了。
黎北业赶紧做个和事老:“孟老板,杜先生的意思,这人情来往,总是难以避免的,一点小小礼品,无非就是糕点之类,也算不了什么。”
“孔山先生啊。”孟绍原动情说道:“委员长时常教导我们,国事艰难,国家财政艰难,身为公仆,那是一定要分文不取的。孔部长、宋部长这些政府要员,平日里三餐都是小米白粥,萝卜干下饭,顶顶清廉。别说是糕点了,就算是一根针,那也是断然不会取的。我听到有人如此诬陷,心里是难过啊。”
祝燕妮必须用极大的毅力,才能控制自己不会当场笑喷。
她也奇怪,孟绍原在说这些谎话的时候为什么脸色变都不变一下的?
“是月笙错了,月笙送去的东西,孔部长一概没有收。”杜月笙必须用很大的力气才能控制住自己的脾气:
“那时候,孔部长在上海,月笙年轻气盛,所以和孔部长有些矛盾……”
“我说杜月笙那,你说谎话不脸红?”孟绍原再度打断了对方的话:“孔部长在上海,那才过去多少时候啊,你还年轻气盛?再说了,你这是什么意思?孔部长和你会有什么矛盾?一个是政府要员,一个是青帮大亨,能有什么交集?你不但暗示孔部长收礼,还在暗示孔部长心胸狭隘,派我来报仇的?真正是岂有此理!”
杜月笙忍无可忍,猛然站起:“姓孟的,我对你一忍再忍,你却三番两次咄咄逼人?你当我真的怕了你?别忘了这里是大上海!来人,送客!”
这是公然逐客了。
孟绍原站起:“这里是大上海,是国民政府的大上海,不是你杜月笙可以说了算的地方,你又能奈我何?”
你又能奈我何!
杜月笙脸色发白,他还从来没有受过那么大的气:“姓孟的,你要能完好的离开上海,我杜月笙宴开十八桌,向你赔罪!”
好,孟少爷一直激怒你等的就是这句话!
第二百十八章 战术突袭
彭友英就住在这里。狂沙文学网”
“那么小?”
“他有三个老婆,其实另两个是妇,一个大的住在静安寺那里,这里是老三住的,彭友英虽然是堂主,但要养三家也吃力,因此老三住的也就小了一些。我们跟踪了,他刚刚到老三家里过年。”
不是小了一些,而是和被人共租的。
在上海这样的很多,包租婆把自己的家隔成一间一间的,然后分别租出去。
此时,陈荣阳的中队特务,已经把其它租客一户户的控制了起来,突袭的任务,就交给了田七他们。
这是为了避免力行社上海站的同事未来有麻烦。
“陈队长,剩下的我们来。”田七拔出了手枪:“准备行动。”
一边悄悄的上二楼,田七一边低声说道:“孟科长教我们的战术突袭要点,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叫啥来着?反恐突击?”
“嗯,名字古怪点,还是战术突袭好点。”
这可是孟绍原一手制定的战术。
这些所谓的反恐突击要点的知识,全部来源于电影电视游戏,孟绍原稍稍加了一些改动。
这算是田七他们第一次实战演习吧。
几个人迅速上了二楼,找到了陈荣阳说的那一间房。
袁忠和几个人,分别在房门的左右隐藏,田七站在了正当中。
整个战术是这样的:
田七踹开门,两边隐藏的队员迅速冲进去,在屋子里的罪犯还没反应过来的况下,第一时间控制住。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田七目光示意,所有的队员都对他点了点头。
现在,开始!
田七猛的抬脚,一脚踹开了房门。
但是,他借着惯,整个人就势仰面倒地。
袁忠和几个人毫不迟疑,立刻冲了进去。
可是,林璇脚底拌蒜,被田七的脚一勾,也忽然摔倒,而且无巧不巧,就摔在了田七的大腿上。
“哎呀!”
“别动!”
“啊!”
几个声音同时响起。
“哎呀”是田七叫的。
“别动”是袁忠和他们叫出来的。
“啊”是一个女人的惊叫。
林璇猝不及防被摔惨了,懵了一会才爬了起来。
田七的大腿被压得生疼生疼的,起来的时候还龇牙咧嘴:“林璇,你几斤啊,该少吃点了。”
“田七,你……”
田七一拐一拐的走了进去,就看到里面一张小桌子,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正在那里喝酒吃饭,被突然闯进来的几个人用枪指着,一脸茫然。
“彭友英?”
“‘鹤字堂’彭友英。”彭友英终于反应过来,一抱拳:“兄弟吃的哪条线,是短了盘缠还是和我有仇?”
“不缺钱,也没仇。”田七一边活动着,一边说道:“跟我们走一趟吧。”
“去哪里?”
“去了你就知道了。”
“我拜的老头子是杜先生,让我先给杜先生打个电话。”
“别打了,杜月笙惹急了我们看,一样抓。”
田七拿出证件亮了亮。
力行社的特务?
彭友英立刻反应过来,可这事杜先生不是帮自己摆平了吗,怎么他们还杀上门来了?
不过他也不担心,想来这些特务,还想在自己上捞一笔吧?
万事都有杜先生撑着呢。
安慰了自己妇几句,坦然起走了出去。
“田队长,你怎么回事啊。”林璇被摔的到现在浑都疼:“战术突袭里没这个项目啊。你怎么就摔倒了?”
田七冷笑:“我是故意摔倒的。”
“故意摔倒的?”
“你自己想想,万一里面的目标有枪,而且反应特别快,开枪击的时候,肯定是第一个冲进去的人倒霉啊。所以我就摔倒了。”
林璇听的瞠目结舌,好半天才冒出来了一句话:
“田七,你怎么和孟绍原一样的不要脸啊!”
“这个姓孟的到底是什么来历,竟然如此嚣张?”
“他是眼下戴笠面前的第一红人,力行社最年轻的科长。”杜月笙的脸色不太好看:“袁以昌之前来警告过我,我也没有放在心上。可没想到他的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在这个时候杀上门来。”
“杜先生,杜先生。”
高鑫宝急匆匆的走了进来:“刚刚彭友英的小老婆打电话来,说一伙人冲进了她家,带走了彭友英。”
杜月笙眉头一皱:“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吗?”
“据说亮过证件,是一帮特务做的。”
“特务?”杜月笙沉吟一会:“嘉棠,给袁以昌打个电话问问。”
“是。”
顾嘉棠急忙起。
过了会,他走了回来:“杜先生,袁以昌说不是他们做的,不过,他说可能是南京来的他的同事做的。”
“什么?南京来的?姓孟的?”
“应该是,袁以昌还说,姓孟的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别说是他们了,就连力行社上海的区长、站长他们都可以随时调用。”
“欺人太甚。”高鑫宝怒气冲冲:“杜先生,姓孟的一个外乡人,居然跑到上海来撒野,根本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我现在就带人去做掉他们!”
“糊涂。”开口的,是一直没有说话的黎北业:“做掉他们?他们是力行社的人,代表的是国民政府,你要做掉了几个特务,而且还是戴笠眼前的红人,这会把天捅破的!”
高鑫宝一脸的不屑:“黎先生,你怎么尽帮那个姓孟的说好话?是不是你对那个教育部的空缺动心了?”
“你!”
黎北业气得脸都红了。
“好了,好了。”杜月笙有些不满:“现在人家杀上门来了,咱们还在自己人和自己人吵?黎先生说的没错,做掉力行社的特务,会惹大麻烦的。可是如果听凭他们为所为,我的面子是小,不知道有多少兄弟要吃亏。这样,立刻把贺探长请来。”
“贺探长?”
“没错。”杜月笙冷笑一声:“别忘记,力行社虽然可以一手遮天,但这里是公共租界,是外国人说了算的地方,租界,力行社遮不了天!”
格兰路捕房的探长贺锡全,一向就是杜月笙的座上宾,每年拿的好处不知道有多少,一听说杜先生要见自己,立刻放下了手里的事,第一时间赶到了杜月笙的家里。
等到杜月笙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贺锡全漫不经心:
“就是这点事?在上海滩还有人和杜先生过不去?他姓孟的以为这里是南京?放心吧,三个小时之内,我就把他扔到提篮桥。”
他说的是上海提篮桥监狱,坐落于华德路117号,始建于1901年,启用于1903年5月,后经陆续扩建、改建,终于形成了极大规模。
占地六十余亩,拥有10幢4到6层监楼,近4000间囚室,还有工场、医院、炊场、办公楼等建筑的大监狱,内部除普通监室外,另建有“橡皮监”:防暴监房、“风波亭”:闭室、室内刑场:绞刑房和室外刑场等特种设施。
由于建筑精良,规模宏大,提篮桥监狱号称“远东第一监狱”
“费心了,贺探长。”杜月笙拱了拱手:“他毕竟是力行社的,所以我也不想把他弄死,让他吃点苦头,知道这大上海是讲规矩的就行。”
贺锡全笑了:“放心吧,杜先生,我会给他专门安排一个牢室的。那地方关着刀胡子,这人被判的终监,所以混成了那里的老大。新进去的犯人,要先被揍一顿,然后安排在金鱼缸边……
那金鱼缸,其实就是马桶,你想脑袋靠着马桶睡,那是什么滋味?而且半夜里,还有犯人起夜,睡得迷迷糊糊的,尿尿的时候哪里对的准?新犯人往往被半夜里尿的一头一脸的,可还不能出声,否则,又是一顿打。
平时,没事的时候,新犯人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取悦老犯人,什么唱戏跳文明舞的……”
“这个姓孟的倒可以。”杜月笙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我听季云卿说,姓孟的还拿过什么上海舞王。”
贺锡全鬼鬼祟祟地说道:“还有一桩,如果进去的新犯人长得细皮嫩的,那就麻烦大了。你想啊,像刀胡子这样一辈子都别想出去的犯人,多少年没碰过女人了?遇到和长得和小娘们似的男人进去……”
杜月笙听的浑鸡皮疙瘩都出来了:“不管怎么都行,就是千万不能弄出人命来,我看关他个三天也就老实了,到时候,让他写份悔过书,放了吧。对了,要等他们先放了彭友英才行。嘉棠,东西呢?”
顾嘉棠立刻拿出了几卷大洋。
“杜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
“贺探长。”杜月笙微笑着说道:“我们是老朋友了,可是你手下的兄弟不能让他们白忙了。”
“那我就收下了。”贺锡全拿着大洋起:“杜先生,我替兄弟们谢谢你了。我这就把这事办了。”
他一走,杜月笙便是一声冷哼。
这里是大上海,是他杜月笙的大上海!
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来撒野的。
孟绍原?
“杜先生,我怕出事啊。”黎北业忧心忡忡。
“黎先生,出不了事的。”杜月笙根本就不在乎。
黎北业不由得长长叹息一声。
杜先生这些年太顺了,谁都不在他的眼睛里。
不管怎么说,孟绍原代表的都是政府啊。
第二百十九章 血腥场面
不好了,出事了,孟科长刚才被抓了!”
“哦。”
“喂,孟科长被巡捕房的人抓了!”
“知道了。”
“你、你们一点都不急的?”
林璇自己倒先急了:“燕妮姐,你怎么也不急啊?”
“急什么?”祝燕妮在那细心修着自己的指甲:“他又不是没被抓过,宪兵司令部的禁闭室他都待过,还换来了挺重机枪。放心吧,只有他孟少爷让别人吃亏,你什么时候见他吃过亏?”
林璇真的搞不懂这些孟科长的老部下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看了看:“田七他们呢?”
“正在抓紧审讯彭友英,一个个跟着孟少爷都学坏了,买了一大堆剪刀什么的,现在不定彭友英被折磨成了什么样子。”
祝燕妮欣赏了一下自己的指甲,非常满意:“走,带你逛大上海去。”
林璇实在不懂,孟科长被抓生死未卜,燕妮姐他们怎么还有心思逛街啊?
“杜先生,这位是提篮桥监狱的典狱长吴耀祖。”
“吴典狱长辛苦了。”
“久仰杜先生的大名,今日终于得见,幸甚幸甚。”
“那个新犯人怎么样了?”
“按照吩咐,和刀胡子关在一起,已经关了一个晚上了。”
吴耀祖似乎在那炫耀:“刀胡子的监仓,那是没人敢进去的。杜先生,您是上海皇帝……”
“哎,不能这么说。”杜月笙客气的摆了摆手:“什么上海皇帝,都是一些朋友开玩笑给我取的外号。”
“是,是。”吴耀祖笑着说道:“我就打这么个比方,上海呢,是受国民政府管辖的,可是在上海,那还是您说了算。这提篮桥呢,我是典狱长的确没错,但有些地方我也管不到,比如那些个监仓。
刀胡子这辈子是别想活着离开提篮桥了,所以别人怕咱们,他不怕啊,连狱卒都敢打。有次,他因为打新犯人,一个狱卒去管了一下,结果他把狱卒也揍了。我们拖他出来,也打了他一顿,把他关在风波亭,啊,就是禁闭室里七天,结果放出来后您猜怎么着?
这小子找到机会看,又把那个狱卒一顿痛打啊,他还放话,‘老子从禁闭室出来还打你。’狱卒是彻底的被他给打怕了。那以后,他为非作歹,是再也没有人敢管的了,他就是自己监仓里的皇帝啊,其它监仓的人,看到他也没一个不害怕的。”
杜月笙有些好奇:“既然这样,为什么不干脆找个机会把他做了?一个犯人,死在监狱里谁会管?”
吴耀祖苦笑一声:“杜先生,您是贵人多忘事啊,民国二十一年,一·二八事变刚刚结束,咱们上海的民政局局长杨西阁被杀案?”
“哎呀。”杜月笙一拍脑袋:“我怎么把这事忘了,原来他就是刀铁汉啊!”
这案件其实也很简单,一·二八事变,中国军队奋勇抗战,有个连长是上海人,带全连与日军血战到底,不幸殉国。
事变结束之后,本来民政局是要给家眷一笔抚恤金的,结果局长杨西阁正好看到那个连长的遗孀长得非常漂亮,动了邪心。
于是借口商谈抚恤金事宜,把连长遗孀骗了出来,酒里下药,侮辱了她。
那个连长遗孀不堪受辱,留下遗书,带着一对子女跳河自尽。
事发后,舆论一片哗然,纷纷要求严惩杨西阁。
可是杨西阁上下打点,居然被以“证据不足,遗书造假”为名释放了。
这一来就把一条好汉激怒了。
这个人就是刀胡子。
刀胡子跟踪了杨西阁几天,后来趁着杨西阁和朋友吃饭的时候,用一把尖刀结果了他的性命。
事成后,他没有逃跑,反而让饭馆老板报警,把自己抓了起来。
被抓的时候,他还大声说:“杨西阁辱烈士之妻,我为英烈复仇,死而无憾!这事是我一个人做的,和别人没有牵连,要杀头就杀我的头。”
审讯的时候,问他姓什么叫什么,他一概不说,也许是怕牵连到了家人。
因为他是用刀,又是铁骨铮铮,所以有的小报就加他做“刀铁汉”!
还因为他生了一把大胡子,又被称做“刀胡子”。
刀胡子杀了一个大官,而且坦然承认是自己杀的,证据确凿,本来必死无疑,但此时的上海群情汹涌,纷纷为刀胡子请命。
就连不少的名流也都纷纷上书,要求留刀胡子一命。
最终,在舆论的压力下,刀胡子被判处终身监禁。
吴耀祖摇了摇头:“现在每年逢年过节就有人来看他,不少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带来的吃的喝的,我们直接放在刀胡子的监仓里了,他也算是提篮桥独一份的了。平时你打他不要紧,可要把他弄死了,来看他的人看不到他,被报上这么一登,名流们带着上海市民再来这么一游行一请命的,我这典狱长也别做了。”
杜月笙听到这里恍然大悟。
一个犯人,把这当家了啊?
何止?
刀胡子好喝酒,所以来看他的人,总会带来不少的好酒,本来监狱是绝对不让酒进监仓的,可是刀胡子打泼耍赖,还说下次再有人来看自己,一定要让他们出去登报,说自己在监狱里受到了虐待。
结果,吴耀祖实在无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刀胡子想要什么就给他什么。
“这刀胡子虽然是个泼皮,可对自己在大牢里的权威看得特别重,新人进监仓折磨那是必不可少的。”吴耀祖随即讨好地说道:“贺探长带着人犯来一交代,我可就明白了。”
“典狱长费心了。”杜月笙拱了拱手:“还烦请典狱长带我去看看。”
原本,他的意思是要把孟绍原关上几天才解气,可是后来在黎北业的劝解下,也觉得这么做的确不妥,真的把力行社的给惹急了,往后的麻烦多着呢。
所以等了一个晚上,还是决定亲自来提篮桥一趟,只要孟绍原被治理的服帖了,悔过书都不用写就放他出来。
经过这么一次挫折,孟绍原也只能灰溜溜的离开上海了吧。
“当然,当然。”一听说杜月笙要去看新犯人,吴耀祖立刻笑着说道:“我这就带您去看,不过,场面可能会非常血腥,杜先生不要被吓到了。”
杜月笙自负的一笑:“血腥?我什么样的血腥场面没有看到?”
监仓的门打开了,杜月笙冷冷的盯着里面。
吴耀祖和贺锡全也冷冷的看着里面。
过了一会,杜月笙忽然深深一声叹息:“典狱长,这就是你说的血腥场面?”
一仓十个犯人。
孟绍原躺在床板上,翘着二郎腿,嘴里还在那里哼着歌。
边上,一个大胡子正陪着笑脸和他说话。
另一边,一个犯人端着碗酒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
“渴了。”
“爷,您请。”
孟绍原才说“渴了”,端着酒的犯人立刻把酒碗递上。
他起身喝了一口,又有一个犯人拿着一块糕点上来,讨好地说道:“孟爷,您尝尝,正宗城隍庙的绿豆糕,刀爷以前碰都不让我们碰。”
“放屁!”刀胡子一瞪眼:“你是什么东西,孟爷那是什么身份,你和能孟爷比?”
“嗯,让我尝尝。”
孟绍原拿过了绿豆糕,咬了一口:“好吃,好吃,他妈的,我来上海几次了,怎么就没吃到那么好吃的东西?老刀,下次让他们多带点进来。”
“哎,哎。”刀胡子一迭声地说道:“孟爷喜欢吃,您放心,要多少有多少。”
杜月笙的脸都扭曲了:“典狱长,这就是你说的血腥场面?”
吴耀祖瞠目结舌,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刀胡子,你这在做什么呢?”
“在做什么?他妈的,没看到我们在侍候孟爷?”刀胡子没好气的回了一声:“他妈的,一天两顿我忍了,吃的像猪狗食我忍了,可孟爷来了,早饭都没有?还好我这有吃的。把孟爷饿瘦了一点,姓吴的,我他妈的和你没玩!”
吴耀祖被气得连骂人都骂不出来:“刀胡子,他是新人啊!”
“新人?”刀胡子一瞪眼:“新人你个球蛋,谁他妈的敢碰掉孟爷一根头发,老子和他拼了!”
吴耀祖被气坏了。
贺锡全被气坏了。
杜月笙被气坏了。
他把孟绍原送到监狱,是要让他受苦的,可结果?孟绍原跑这当大爷,享福来了?
这是传说中可怕的提篮桥,可怕的刀胡子?
“杜月笙。”孟绍原笑嘻嘻的盯着他:“你玩的那套把戏,当我不知道?”
随即,他的脸色一沉:“你们当这里是公共租界,我就奈何不了你们?杜月笙,你听着,你要倒霉了。贺锡全,你听着,你要倒霉了。吴耀祖,你听着,你也要倒霉了。”
你们,全部要倒霉了!
这里的确是公共租界,国民政府的法律管不到这里,国民政府的话在这里没有多少发言权。
但是,你们偏偏招惹到了孟少爷!
这家伙,心胸狭隘,绝对的眦睚必报,好好的,非要招惹他做什么?
“都回去等着吧。”孟绍原重新躺了下来,打了一个哈欠:“我昨天晚上没睡好,得睡个回笼觉,你们三个都回去等死吧。”
第二百二十章 缺德科长
几个小时前。
看着刚刚被推进来的新犯人,刀胡子露出狞笑,监仓里的几个犯人立刻把孟绍原围了起来。
孟绍原一点都不害怕,只是平静的说出了三个字:
“郭海波。”
“等等!”没有想到,刀胡子一听到这三个字,立刻喝止住了准备动手的小弟:“你和郭海波是什么关系?”
孟绍原笑了笑:“朋友!进来前,他让我转告你一句话,‘好好活着,别求死’。”
一听这话,刀胡子再无怀疑,一伸手:“先生,请坐。”
刀胡子素来恩怨分明,当年他杀了杨西阁,大律师郭海波钦佩他的侠肝义胆,免费为他打了官司。
再加上上海民众请愿,原本以为必死无疑的刀胡子居然活了下来。
那天在法官宣判后,郭海波就悄悄的对刀胡子说了一句只有他才能听到的话:“好好活着,别求死。”
孟绍原既然能够说出这句话,那一定是郭海波亲口告诉他的。
“孟老板,你怎么知道一定会被关到我的监仓来?”等互相自我介绍完毕,刀胡子有些好奇。
孟绍原还是在那笑:“杜月笙以为自己控制了一切,所有人都怕他,其实,他身边的人为了利益一样会出卖他,背叛他。”
孟绍原接到了一个电话,详细的告诉了他杜月笙和贺锡全密议怎么对付他。
所以他立刻让袁以昌弄来了刀胡子的全部资料,接着,他找到了蔷薇夫人,蔷薇夫人又请来了刀胡子的大恩人郭海波。
过程一点都不复杂。
当贺锡全带着巡捕出现在他面前,以“危害公共租界安全罪”逮捕他的时候,孟绍原坦然“束手就擒”。
甚至不经审判,严重违反程序,直接把他扔到提篮桥监狱里,孟绍原一样没有任何异议。
游戏,这才刚刚开始。
“刀胡子。”孟绍原笑了一下:“我在这里顶多待两三天,出去后,一个月内我就把你弄出去。”
“什么?”
刀胡子听傻了。
自己是被判的终身监禁,进来后就没抱着能够活着出去的打算啊。
“你不知道我的身份,也不知道我的能耐。”孟绍原这次一点都没吹牛:“哪怕这里是公共租界,只要钱到位了,我一样能把你弄出去。还有你们。”
他看了一下监仓里的那些犯人:“好好的侍候着孟爷我,有家眷的,每家给一千块大洋,没家眷的,出去后到指定的地方去领!还有,把狱卒给我叫进来。”
几个狱卒包括他们的头都被刀胡子给叫了进来。
孟绍原也不废话:“好好对你们孟爷,外面有什么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告诉我。我要传递个消息,打个电话,都帮我立刻给办了。孟爷也不亏待你们,当头的,两千大洋,狱卒,一人一千大洋!”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话放到哪里都管用!
孟绍原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就在这里成了大爷!
“孟科长被抓了一个晚上了。”
田七几个人回到宾馆的时候,熬了一个晚上,眼睛泛红,看了一下时间:“按照约定,差不多了,准备动手,袁以昌和陈荣阳那里也要动手了!”
郭瑞怔了一下:“公共租界动手?恐怕那些巡捕……”
“公共租界?”田七一声冷笑:“谁规定一定要在公共租界动手的?他杜月笙的生意,那些门生弟子,可不止只在租界里啊。”
林璇问了一声:“那个彭友英呢?”
“哎。”项守农一声叹息:“十天半个月的怕是下不了床了。”
老克拉门仓库。
“快点,快点。”
高鑫宝一迭声的催促着赶紧的装货:“都别偷懒,赶紧的。”
外面传来了车辆的声音。
还没等高鑫宝反应过来,就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来。
几个持枪的男女冲进了仓库。
正在装货的青帮门徒,立刻操出了斧头砍刀。
“什么人?”高鑫宝沉声问道:“这是杜先生的货!”
“力行社的!”田七冷冷说道:“我知道这是杜月笙的货,货,我们不感兴趣,我们要抓的是你!”
“抓我?”高鑫宝一怔:“凭什么抓我?”
“根据你的同伙彭友英交代,你们和日特机关秘密接触,出卖情报,残害国人,损害国家利益。”
这真是天晓得了。
他高鑫宝不过是个青帮分子,有什么情报可以出卖的啊?
可力行社要对你栽赃陷害,你一点办法都没有!
一个青帮分子立刻手持斧头护在高鑫宝的面前:“你们要……”
“砰”!
枪声响了。
那个青帮的捂着大腿惨呼着倒在地上。
田七冷冰冰地说道:“不配合调查的,一律格杀勿论!”
“好,够狠!”高鑫宝一挥手,阻止了自己的手下:“我和你们回去!”
他太清楚目前的状况了,这里不是公共租界。
一离开租界,这里就成了这帮力行社特务的地盘了……
“全部没收!”陈荣阳的声音很大:“清点一下,当做证据。记者呢,记者怎么还没有来?那么多的鸦片,妄想运进上海,祸害国人,岂有此理,非让记者曝光了不可!”
“陈队长,这是鸦片贩子刘多宝的货啊。”
陈荣阳瞪了一下眼睛:“护送的人里有没有青帮分子?刘多宝是不是杜月笙的人?他杜月笙就脱不了干系。给我把证据坐实了。”
“明白!”
吴耀祖回去的时候有些气急败坏。
今天可在杜月笙面前丢人了。
他回的不是自己家,而是他在外面包养的小老婆的家里。
这种事情,太正常了。
听说有个局长,足足有四个小老婆。
这个小老婆,以前是做妓女的,后来被吴耀祖看中,帮着她赎了身,找了个地方养了下来,没多少时候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这把个吴耀祖高兴坏了。
门是虚掩着的。
吴耀祖推开门进去,就看到家里的佣人冯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冯妈,太太和少爷呢?你站在这里做什么啊?”
冯妈一句话不敢说悄悄的指了指里面。
吴耀祖走进客厅一看,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他一怔:“你是谁?”
“吴典狱长,我叫祝燕妮。”祝燕妮笑起来特别迷人
祝燕妮?
不认识啊?
吴耀祖左右看了看:“我夫人和孩子呢?”
“她们被我们的人请去做客了。”
“什么?”吴耀祖大惊失色:“你们是什么人?”
祝燕妮一挥手,风情万种:“哎哟,吴典狱长,我们还能是什么人,土匪?土匪里有我这么漂亮时髦的吗?我是力行社的,特务。”
吴耀祖隐隐的明白了什么,现在自己的女人孩子都在他们手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你们想做什么?我的老婆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吴典狱长,你这不是明知故问,我们还能做什么?”祝燕妮收回手,欣赏着自己的手:“特务嘛,有的时候难免会做一点和土匪一样的事,什么绑架啦,严刑拷问啦,勒索我们倒还从来没有做过。
你夫人孩子暂时都安全,我们和吴典狱长也没仇,可你也不好,站错队了,不帮我们,偏偏去帮一个流氓头子。我们科长说了,你要是悬崖勒马,什么事都没有,你的老婆孩子安然无恙奉还。可要是不合作呢?我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了。”
吴耀祖呆呆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祝燕妮站了起来:“吴典狱长,你说你好好的去招惹我们科长做什么?你当你在租界,我们拿你就没办法了?力行社的想干掉一个人,就和捏死一只跳蚤那么简单。话又说回来了,我们科长是真的缺德,他和你的恩怨,非绑架你的老婆孩子做什么。”
吴耀祖一屁股坐到了沙发上,嘴唇哆嗦:“你,你们要我怎么做。”
上海公共租界,警务处。
警务处长丹尼尔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你这个混蛋,混蛋!我们早就和力行社的特务有约定,他们不在租界里胡搞,我们也绝不找他们的麻烦,大家太平无事。可是你这个混蛋,居然抓了他们的人,还是一个当官的,和平协议被你给撕毁了!”
贺锡全面色惨白。
怎么这事居然把警务处长也给惊动到了?
“你必须要负全部责任!”丹尼尔拍着桌子:“现在,电话都已经打到我这里了,暂时还只是力行社的向我提出严重抗议,一旦国民政府出面,这就是外交纠纷,你懂吗,外交纠纷!”
“处长先生,我现在立刻就去放人。”
“放人?晚了!”丹尼尔怒气丝毫不消:“这些特务不是你想抓就抓,想放就放的,后续的事情怎么办?他们在租界展开报复怎么办?你这个混蛋,自己滚蛋吧。”
“处长先生……”
“滚蛋!”
丹尼尔猛的站了起来,一指自己的办公室门口:“从我眼前消失,你不再是探长了,你没有资格当这个探长!”
贺锡全完全没有想到,因为抓了一个人,居然让自己探长的位置都丢了。
看到失魂落魄的贺锡全离开,丹尼尔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张支票,仔细的看了看,然后亲吻了一下支票,带着笑意在那自言自语:
“我最最亲爱的孟,我是多么希望你能够经常来上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