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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一章 结拜兄弟
孟绍原心里的想法一样也是如此。
陆义轩和邱兴昌的努力,只是让自己暂时在重庆站稳了脚跟。而要想在未来有进一步的发展,还必须要联络一切可以联络的力量。
“孟长官。”邱德松看了一眼自己的孙子:“我这个孙子啊,喜动,不喜静。他对做生意丝毫没有兴趣,为此甚至不惜悄悄离家,一别再无音讯。说实话,我们都担心的很,好不容易等到他回来了,仔细询问,才知道他原来终于找到了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这话说的非常含蓄了。
那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无非就是做了特务。
邱家数代经商,自然希望世世代代的这么传下去,可谁想到到了邱兴昌这一代,却出了这么一个叛逆的。
原先他们是坚决反对的,可是邱兴昌心意已决,再无回头可能。
再加上后来中国局势急变,邱家终究还是有爱国心的商人,也就默许了邱兴昌的身份。
“孟长官。”邱德松在那接着说道:“这做情报,我们这些普通商人是不懂的,但报效国家,还是明白的。只希望我这个孙子,能够跟着孟长官好好的学习,将来能够有所作为,不辜负国家,不辜负我邱家,也就是了。”
“邱老先生客气了。”孟绍原淡淡地说道:“国家危急存亡之秋,凡我国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兴昌从杭州警官学校毕业之后,直接跟在了我的身边,做事兢兢业业,尤其是回到重庆之后,做事得体,想来将来还是大有发展前途的。”
石孝先这时候又操着浓重的重庆方言说了好一会话。
邱兴昌告诉孟绍原,石孝先在那说,现在国家乱成了一团,重庆也很混乱。他们袍哥都是当地人,保护地方义不容辞,只是没有名分,做起事情来名不正言不顺,还想请孟绍原找机会向上峰请示,给重庆袍哥一个名分,让大家以后可以专心为国家做事。
这是在那要官啊。
给他一个名头也不是什么难事,到时候和戴笠汇报一下,随便在军统里给他安排个闲差也就是了。
问题是,怎么把袍哥控制在手里?
袍哥势力庞大,在四川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将来做什么事都无法绕过他们。可是怎么用他们?
让他们安心的听话,那是不可能的。他们会帮你做事,但绝不可能心甘情愿的听你一个外人使唤。
来的路上听邱兴昌介绍过,成都的冷开泰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石孝先一直都在防着他势力侵入重庆。
这或者是可以利用的一个点。
“孟长官,老朽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邱德松开口说道。
当讲不当讲?怎么都喜欢说这话?我说不当讲,你别说了,你也不会甘心啊?
所以,孟绍原很客气地说道:“邱老先生但说无妨。”
怎么和戏里似的?
邱德松清清嗓子说道:“眼下的局势,我们大家心里都是心知肚明的,可将来会发生什么,谁也说不清楚。但如果大家能够守望相助,拧成一股绳,谅有再大之事,也可安然度过。所以我冒昧想要让孟长官,和犬子,以及石总舵爷效仿桃园,义结金兰。”
结拜啊?
别说,这办法孟绍原之前也考虑过,在这个时代,结拜是把人牵在一起最好的办法了。之前军统七虎结拜,也是这个意思。
孟绍原代表的是政府,邱盛和代表的是重庆商界,石孝先代表的是地方势力。
三个人一旦结拜成“兄弟”,就等于把三方势力凝聚在了一起,非常符合彼此的利益。一旦有事,虽然绝对不可能做到同生共死,但起码进退有度。
像邱盛和和石孝先这个阶层,结拜也不是那么随随便便,是个人就可以的,肯定要看你有没有利用价值。
利益,才是大家最看重的。
孟绍原身为军统特工,虽然手里权利很大,可是初来重庆,绝对是需要人帮忙的。而邱盛和和石孝先是最好的利用对象。
现在,由最德高望重的邱德松主动提了出来,那是再好不过。
孟绍原装模作样略略沉吟:“邱老先生,我是外乡人,此次来渝,多得照应,感激不尽。既然老先生建议,绍原无有不肯答应的道理。”
邱盛和和石孝先一听大喜过望。
这就等于轻轻松松的和政府方面攀上了关系。
要知道,当初刘湘主政四川,各方各面都要照顾,对待邱家这样的望族,刘湘多有安抚。对待石孝先这样的袍哥首领,虽然他更信任冷开泰,但依旧对石孝先客客气气。
现在随着战争爆发,刘湘率军出川抗战,国民政府迁都重庆之后,等于是四川的势力面临一次重新洗牌。
国民政府来了,未来四川会走向何方?这些当地商人、袍哥领袖还能过以前的舒坦日子吗?
如果政府里面有个“自己人”,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要得,要得。”石孝先兴奋地说道:“将来我们兄弟三人一条心,重庆那就是我们说了算的。”
这个人,可用,不可重用。
孟绍原心里立刻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重庆那就是我们说了算的”?简直就是在那胡言乱语,就算再强大的势力,一旦让委员长感受到受了威胁,说让你今天打入十八层地狱就绝对不会等到明天。
“总舵爷言过了。”邱盛和淡淡说道:“我们不想控制重庆,无非就是自保而已。总舵爷是老老实实的重庆名流,我是勤勤恳恳的四川商人,孟长官是清清白白的政府官员。我们三人结拜,也无非就是同心协力,一起为政府效力而已。”
这才是最正确的说法。
孟绍原的嘴里闪过一丝微笑,随即正色说道:“邱老板说的在理,大家一条心为政府效力,早日把倭寇赶出中国去。结拜我没意见,但我终究是政府官员,结拜不可大张旗鼓,形式不必过于看中,大家心里知道彼此是兄弟,也就行了。”
石孝先可不这么看,结拜那可是大事,总得上个香、杀只鸡、喝完血酒什么的。要不然会不会太随意了一些?
邱德松却深知孟绍原的顾虑:“孟长官说的是,非常时期,那些繁文缛节就免了。我看,我呢,就做个中间人,你们三人在此,共饮一杯,放下杯子,以后就是亲兄弟了。”
姜还是老的辣。
孟绍原可不想一本正经的结拜,邱家至少表面上清清白白,是个商人世家。石孝先呢?袍哥首领,自己要真和他换了帖子,郑重其事的结拜,被人从中挑事那可不好了。
再说了,万一将来翻脸在怎么办?
邱盛和也是深知其中奥妙,当时举起酒盅:“我看父亲此议甚好,大家结拜,心里知道彼此是兄弟便是,又何必一定要弄什么仪式?”
看到大家都如此坚持,石孝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当下,三人喝了酒盅里的酒,石孝先是大哥,邱盛和是二哥,孟绍原年纪最小,当了三弟。
这么一来,三人之间的关系便被大大拉近。
“绍原贤侄。”邱德松的称呼也都变了:“如此,我们便成了一家人了,将来贤侄但有吩咐,尽管开口。我邱家的生意就是你的生意,我邱家的子侄就是你的子侄。”
我靠。
你邱家的生意就是我的生意?开玩笑。
还有最后那句,“我邱家的子侄就是你的子侄”,这么一说,自己怎么都不好意思派邱兴昌去执行危险的任务了。
石孝先却是兴致勃勃,让邱兴昌告诉孟绍原,既然是结拜兄弟了,以后重庆袍哥孟绍原一样可以说了算。
在重庆袍哥中,石孝先是总舵爷,又是龙头大爷,而他决定请孟绍原做“坐堂大爷”,共同指挥十万袍哥兄弟,并还要广告各个公口。
“大哥,暂缓。”孟绍原赶紧说道:“这个坐堂大爷,我可以做,但是我的身份特殊,我看,让一些重要头目知道也就行了,不必闹得满城风雨。”
石孝先不是笨蛋,一听也就明白了。
当时便答应下来,又向孟绍原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袍哥组成。
其它帮派的“堂口”,在袍哥组织里被称为“公口”,每个公口分为十排,像石孝先就是重庆的头排大爷。
从一排到十排,总称为“一条龙”。
不过最要紧的是,各地袍哥都不设“四排”和“七排”,据说其中有一段故事。
康熙年间,郑成功派部将陈近南在四川雅州开山立堂时,有四排方良宾背盟叛约,暗向建昌镇告密,镇台马赓庚率兵围捕,陈近南改装逃走。
后来又有胡四、李七背弃盟约,密告官府,出卖弟兄,被本山头派人暗中诛杀。他们这种叛变行为,一直为袍哥所不容,从此便没有人操四排和七排了。
那么复杂?
他们在那讲着,陆义轩心里却是另外想法,要说孟老板就是孟老板,才来重庆,便和两个当地重要人物结拜,从此后,恒隆公司在重庆发展可以更加的肆无忌惮了。
而且,看起来还可以借助他们的势力,把恒隆公司的买卖向四川别的地方逐渐的渗透了。
:。:
第四百八十二章 腊肉警察
枇杷山正街99号。
抗战爆发之后,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曾家岩到上清寺一片,是政治明星和政界要人、重要机关集中的中心地带。
枇杷山正街位于其中。
外面一圈用围墙拦住,里面,安插有多处的明哨暗岗。陌生的面孔一旦在附近转悠,立刻会遭到严格盘查。
这里,也是孟绍原在重庆的联络点。
孟绍原第一次走进了这里。
“全体都有,立正!”
所有的特务都站到了院子里,在邱兴昌的一声命令下,全都胸膛挺得笔直。
“报告长官!”
邱兴昌的声音响亮:“在此工作员工,共计在编职员39人,今日实到28人。考核员工51人,未到。另外还有83名外勤服务人员!”
发展的已经很有规模了。
邱兴昌来到重庆的时候,孤身一人,两手空空,可就凭借着他自己,以及邱家在此的势力,用了最短的时间就发展到了如此规模,颇属不易。
按照孟绍原的构思,自己的集团,上海为总部,重庆则为大后方。原本还在为谁来负责这个大后方,并且持续发展壮大而头疼,现在看起来暂时可以交给邱兴昌了。
暂时的。
这里面有个关键的问题,邱兴昌是本地人,邱家在重庆又很有势力,如果让邱兴昌手里的权利过大,将来很容易出问题。
用人不疑,但必须要考虑到实际情况,以及将来可能面临到的问题。
所有的特务都笔直的站在那里,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到三十岁的年轻人,朝气蓬勃,带着敬畏崇拜的眼神,看着孟绍原这个被邱兴昌多次形容过的传奇人物。
怎么都那么年轻啊?
孟绍原并不是特别的满意。
年轻,充满了锐气,当然好,可是做特务这一行的,意味着年轻容易冲动上头,做事不考虑后果。
尤其是这些人,按照邱兴昌的介绍,之前大多都没有经历过特务这个职业,都只是临时进行了一些培训。
在码头接自己的时候,孟绍原已经发现这个问题了。
那些特务一个个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份似的。
当初,孟绍原组建自己班底,戴笠让他随便挑人的时候,他已经特别进行挑选了。
从穆德凯,到袁忠和,再到祝燕妮,老中青三代都有,然后这就构成了未来孟绍原集团的组成部分。
在上海,他也一样大力提拔年轻人,可前提条件都需要有老资格的特务带一带。
对于潜力特别好的,比如像宋登、甘宁这些人,全都是孟绍原自己亲自带的。
孟绍原来到了一个年轻人面前:“姓名?”
“报告长官,唐章!”
“年纪?”
“报告长官,二十一岁!”
“以前是做什么的?”
“报告长官,以前是重庆保安队二大队一中队的。”
“为什么要做这个?”
“报告长官,邱长官找到了我,我不愿意在保安队浑浑噩噩,所以来到了这。国难当头,保家卫国,匹夫有责,国民政府迁都重庆,我愿誓死保卫政府,誓死保卫重庆!”
“好,好,如果你在街上发现了一个日本特务,怎么办?”
“抓住他!”
“抓不住呢?”
“打死他!”
“怎么分辨谁是特务?”
“这……”
唐章一下怔在了那里。
孟绍原笑了笑。
你没有办法责备他们。
他们就靠着满腔的热血,发誓报效国家。
可做这一行的,光靠满腔热血那可远远不行。
只怕,这里的大多数人都和唐章差不多吧?
都给他们分批集中培训一下。
“小邱,小邱。”
这时候,一个浑浊的声音传来,接着一个五十来岁,头发胡子很久没有修理过,衣服穿得随随便便,纽扣都扣错了,脚上吸溜着一双布鞋的男的走了进来。
“立正!”
邱兴昌面色一沉,大声说道。
老家伙怔了下,赶紧立正,可问题是这家伙就算是立正,看起来也是歪瓜裂枣的。
这谁啊?
“潘大爽,身子立直了!”
邱兴昌的脸色不太好看:“这位就是孟绍原孟长官!”
“哎哟,您就是孟长官?孟长官好!”
潘大爽敬了一个礼,可怎么看怎么别扭。
“行了,今天就到这里。”
孟绍原心里对队伍多少有点数了。
“小邱,小邱。”潘大爽把邱兴昌拉到了一边,低声说道:“再借我点钱,急用,急用。”
“老腊肉!”邱兴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你三天两头的来要钱,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
潘大爽连声哀求。
邱兴昌朝孟绍原那里看了看,忍着气,从口袋里掏出了几张钞票给他:“滚。”
“我滚,我滚。”
潘大爽拿到了钞票,也顾不得被骂,眉开眼笑的走了。
“邱兴昌。”
“到!”
孟绍原朝着门口那看了看:“这人是谁?怎么敢敲诈勒索到军统头上来了?”
“不是敲诈勒索。”邱兴昌苦笑了声:“这个人叫潘大爽,外号‘老腊肉’,重庆话里就是老油条的意思。他今天五十一岁,十六岁的时候就干上了巡警。满四川的警察中,资历怕是没谁比他更老了,可是这家伙不争气,从清末开始,历经尹昌衡、熊克武、刘湘等等人陆续主政四川,他混了那么多年居然还只是个小小的普通警察。”
有点意思。
孟绍原却是从另一个方向来考虑的。
一个人当了三十五年的警察,经历了那么多的时代更迭,依旧还在那张位置上,也不是随便哪个人都能做到的。
不升不降,中庸之道,明哲保身之道。
“这个人呢,粗粗算起来,也算是我邱家的远亲。”
邱兴昌叹了口气:“真要是算起来,居然还能算成是我父亲的表弟,长官派我回来建立重庆联络站,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晓得我们这里薪饷高,居然腆着脸找到我父亲,央求着让他也进来,我父亲一时糊涂,竟然就答应了。
长官,也是我的不对,我想着多一人少一人也没什么,就答应了。谁想到这块老腊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钱一到手没两天就花光了。一没钱,一准找我来借,每次都拿我父亲说事,今天要不是长官在这里,我怕他闹腾,真想让他滚蛋了。”
孟绍原听的非常仔细。等到邱兴昌带着怨气说完,这才说道:“邱兴昌,万一这个老腊肉,真的有点门道呢?要不然我想邱老板也不会那么郑重其事的推荐给你吧?”
“长官,我错了。”
邱兴昌却误会了意思,以为孟绍原是在那里讥讽自己:“我这就让他滚蛋,我军统绝不再养这样的废物。”
“不必,不必。”孟绍原笑了笑:“究竟是不是废物,现在还不好说。这样吧,你去把他给我找回来,我有话问他。”
把这么个废物找回来?邱兴昌怔了怔,可还是立刻照办了。
不是表面上看起来来的那么简单。
孟绍原发现,“老腊肉”潘大爽刚才站立敬礼,虽然松松垮垮,可是左手一直都捏成一个空心拳头的样子,那可以看做是一种防御性的心理活动。
一个真正的“废物”,是绝不可能出现这样动作的,只有特别有经验,随时对周围采取警惕的人,才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而且,还有一点非常重要,如果老腊肉是故意选择在这个时间来问邱兴昌要钱的呢?
自己在这里,邱兴昌担心面子上不好看,所以赶紧给他点钱打发他走?那么这个人就非常的聪明了。
最后,邱盛和为什么要向自己的儿子推荐这个人?
邱家几代人在四川屹立不倒,肯定有自己独到的识人目光。邱盛和会为了一个废物而让自己的儿子为难?
老腊肉历经四川政权不断更迭,谁也没有轰走这个废物,肯定有自己的独到生存之道。
在那想着,邱兴昌已经把老腊肉带回来了。
“长官好,您找我?”
老腊肉依旧是一副老油条的样子。
更加的有意思了。
刚才还吸溜着的布鞋,已经穿好了。
这说明了什么?
邱兴昌找打他,说孟长官要见他,他不知是福是祸,所以提前做了准备,穿好了鞋子,随时准备逃跑。
“邱兴昌。”
“到!”
“拿枪对着他。”孟绍原不紧不慢地说道:“如果他想跑,给我打死他。”
“是!”
邱兴昌一怔,虽然完全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可还是照办了。
“孟长官,我冤枉啊。”
老腊肉居然一张口就干嚎起来:“我什么都没做啊,我冤啊。”
“演,继续演。”孟绍原不动声色:“你哭着吧,你能够哭上一个小时,我就放了你。”
“不是,长官,到底是为什么啊?”
老腊肉的干嚎说收就收:“我还是第一次见到长官,我也没得罪过长官啊。”
是啊,为什么啊?
邱兴昌也是一头的雾水。
孟绍原笑了下:“老腊肉,我新来乍到,想要立功心切,你说,你能不能帮我在重庆抓几个汉奸?如果能够抓到日特最好。”
“哎哟哟,我哪有这个本事啊。”老腊肉两手一摊:“我就是混混日子的,长官,您就别为难我了。”
孟绍原一点都不在意:“给你钱呢?”
“多少钱?”
第四百八十三章 眼观八方
“多少钱?”
一听到“钱”这个字,老腊肉的眼睛顿时亮了。
邱兴昌觉得脸都要丢光了。
这是什么人啊?
这还是自己的亲戚?自己招进军统的人?
为国效力,何来“钱”这个说法?
丢人!
可是,孟绍原却特别认真地说道:“抓到一个汉奸,五块大洋,一个日特,十块大洋。”
这价格不低了。
问题是,老腊肉居然认真的想了一下:“汉奸吧,差不多,但是日特,价格低了。”
“潘大爽!”邱兴昌忍无可忍:“你是什么人?是军统特工,是情报人员,抓日特,本来就是你的职责!”
“别急,别急。”万万没有想到孟绍原居然一点都不生气:“听他说完。老腊肉,你开价。”
“一个日特的价值,您比我心里清楚。”老腊肉非常从容地说道:“抓到一个,就能够牵扯出一批,没准还能破获一个日特机关。尤其是政府迁都重庆,那小日本,就和苍蝇闻到屎味……”
“潘大爽,注意言辞。”孟绍原脸色一沉。
老腊肉赶紧对自己“啪”的一个巴掌:“该死,该死,应该说就好像饿狼闻到了血腥味。这重庆别的不说,现在肯定是日特汉奸云集,一个个的想要刺探情报,刺杀要人,长官若是能够在这个时候抓一批,杀一批,那功劳可就大了啊。”
孟绍原嘴角闪过一丝笑意:“说吧,你想要多少钱?”
“小汉奸不值钱,五块大洋要得。不大不小的汉奸吧,至少得三十块。”老腊肉在那盘算一番:“日特怎么都不能低于一百个大洋。”
“岂有此理。”邱兴昌冷笑一声:“潘大爽,你倒会狮子大开口。一翻就是十倍,你这是想钱想疯了?”
老腊肉只当没有听到:“如果要是抓到头头脑脑的,那颗就不止这个价了。”
“成交!”
孟绍原竟然不暇思索:“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现结,绝不拖欠。”
只是没有想到,老腊肉还讨价还价起来:“长官,我说的可是大洋,您不能给我法币啊。我瞅着这样子,法币还得跌。”
“潘大爽。”邱兴昌觉得丢脸丢到家了:“法币乃是国民政府唯一法定货币,你妄言国家货币,现在抓你都不冤!孟长官,我管教不严,是我……”
“成了,成了。”孟绍原打断了他的话:“全部现大洋,再不行,我给你小黄鱼。”
老腊肉眉开眼笑。
邱兴昌就纳闷了,孟长官这是怎么了?一个老混子,开口闭口的就是钱,孟长官怎么就对他这么宽容?
孟绍原却不紧不慢地说道:“老腊肉,你的要求我可都答应你了,但我初来乍到,你怎么着都要给我一份见面礼吧?”
老腊肉那是人精一般的人物,一听便立刻明白了:“孟长官,您会做买卖,您要是做生意,一准比我们邱家还厉害。”
邱兴昌不屑的撇了撇嘴。
什么“我们邱家”?你不过是邱家的一个远方亲戚罢了。
“这样吧。”老腊肉沉吟一下:“见面礼就见面礼,您给我派一个人,我到街上给您现在抓一个。不过是汉奸还是日特,那我可就说不准了,逮到谁算谁吧。”
邱兴昌瞠目结舌,汉奸日特还有现抓的?
“好!”孟绍原却看起来非常的满意:“邱兴昌,叫上几个人,我亲自带队,对了,那个叫唐章的,带上他。”
“是!”
邱兴昌心里直犯嘀咕。
这算是怎么一回事啊,那么多满腔热血的年轻特工不用,孟长官却偏偏要相信老腊肉这个老混子?
问题是,这是孟长官下达的命令啊。
……
重庆人好饮茶,有自己独特的茶文化。
究其根源,那是因为重庆人豪爽热情、幽默风趣、男女老少都喜爱闲聊,侃起来就没完没了。茶馆是人们聚会聊天的最好去处。
“摆龙门阵”那是重庆人最喜欢做的事了。坐在茶馆,手棒香茗,无拘无束,海阔天空,天南地北,前三皇、后五帝,古往今来,陈猫死老鼠,无一不是摆谈的谈资。
在这里可听到家中听不到的、报纸上没有的逸闻趣事和小道消息。
重庆茶馆与其他城市的茶楼、茶园不同。
北方茶馆的那种高桌长凳,大瓷茶壶茶碗,茶客难以久坐,重庆人认为大壶泡茶既不耐喝,尤为失去饮茶品茗的情趣。
传统的重庆茶馆,竹躺椅前摆小茶几,可躺可坐,久坐不累,喝茶顺手,搁茶方便。一盏“盖碗”,慢慢品茗,想坐多久就坐多久,店主不下逐客令。
老腊肉带孟绍原他们去的就是这样的一家重庆传统茶馆。
外面下着小雨,都到室内去了。他让几个特工,坐在对面监视,自己带着孟绍原、邱兴昌和唐章进了茶馆里面,要了“盖碗”。
邱兴昌不是为什么要带他们来这里,孟绍原也没问。只是说了一声:“老腊肉,拿出点本事,教教这些后生吧。”
“哎哟,长官。”老腊肉低声说道:“我哪有什么本事啊。”
“别谦虚了,我知道你有本事。”孟绍原笑了笑:“一进来就眼珠子乱转,只怕这里的客人都被你看了个遍了吧?说吧,我给钱,就当你教本事的报酬。”
“那成。”一听说有钱,老腊肉顿时来了精神:“左面那个穿长衫的,外地人,口音上就听得出,他是做生意的,而且做得不是烟土就是走私生意。”
“为什么?”邱兴昌顿时好奇起来。
“简单啊。”老腊肉不以为然:“你看啊,他坐的位置,非常偏,角落那里,为什么?方便谈话的时候不被人听到。看到他手里的那只皮箱了没有?从进来开始,他就放在自己的右手靠着墙角的位置,用右腿紧紧压着,不时的还要看上一眼。
他一进来,立刻打开窗户,今天是阴天,有小雨,他进来打开窗户为什么?方便出事的时候可以逃跑,要不然谁吃饱了撑的下雨天开窗户?最最紧要的一点,记得了,看他脚上穿的鞋子,那是特别加厚过的,松软,有弹性,江湖上叫‘一阵风’。”
“说的清楚点。”孟绍原也产生了好奇心。
“江湖上混的,那随时随地都准备逃跑,这种鞋子,穿上了能让你跑得快,而且,鞋底还经过加工,下雨天也不会滑,脚力快的穿上这鞋子,一般人追不上,所以叫‘一阵风’。”
这些知识,都是老腊肉当了那么多年警察得到的经验,平时在培训班里邱兴昌他们可绝对无法学到。
“都好好的学着点。”孟绍原也特别吩咐了一声:“知道老腊肉为什么带我们来茶馆吗?”
“知道。”邱兴昌脑子反应还是比较快的:“重庆人好喝茶,茶馆里龙蛇混杂,做点小动作还是比较隐蔽的。”
“是这道理。”老腊肉的声音放得更低:“长官,您不是要见面礼?我本来想送您一个汉奸,坐二楼西面那个,他叫范因华,表面上是个商人,可实际上暗地里和日本人眉来眼去的,政府没迁都前,这小子常往成都跑,和成都一个日本商社来往非常密切。
这小子我盯他很久了,我估摸着,他想协助成都的那个日本商社在重庆建立联络点,长官要人,我寻思把他交给您,也算是立功了吧。嘿,可谁想到今天咱们命好,范因华这条小鱼咱们不要了,有条大鱼,小邱,唐章,别看,就当成我们在摆龙门阵。”
他说的是谁啊?邱兴昌和唐章也没发现什么“大鱼”啊?
“北面那张桌子,穿西服的。”老腊肉低低说道:“他正对着大门,眼睛一直盯着,在那等谁。从我们进来到现在,他的身子坐的笔直笔直的,正常茶客谁会这么做?盖碗里的茶他一口都没有喝,小邱,看到他面前盖碗边放的是什么?”
孟绍原是背对着那个人的,邱兴昌正对着,端起盖碗喝了一口,眼睛自然而然的朝他看了一眼:
“放了一盒烟,烟上放着一盒洋火,下面压着一张钞票。”
“那是接头暗号。”老腊肉冷笑一声:“你看的还是不仔细,烟盒有两根烟一半露在外面,他始终都没有碰过这盒烟,每次抽烟,都是另外从口袋里重新掏一支烟抽。嘿嘿,他要不是个日特,我把脑袋拧下来,给你们当夜壶用。”
“那也不能那么肯定他是日特?”唐章有些不太服气:“万一是咱们的人呢?”
“小子,你还太嫩。”老腊肉显得特别自负:“茶倌两次要来给他加茶,他都的动作都是一样的,伸出右手表示不要,然后身子自然而然的有一个前倾的动作,脑袋微微一低,那是习惯成自然,平时鞠躬鞠习惯了。咱们的人都当大爷当习惯了……”
一说到这里,发现说漏嘴了,面前的孟长官可不也是军统大爷吗?
孟绍原笑了笑,根本没当回事:“都好好的记得老腊肉说的这些话,先别急着动手,等到和他接头的人进来,再把他们给抓了。”
邱兴昌和唐章心里都是将信将疑,老腊肉说的那么玄乎是真的吗?
万一要是弄错了,那可是要出洋相的! 第四百八十四章 一伙土匪
老腊肉的判断一丝一毫都没有出错。
等到那个接头的人一出现,立刻被一网打尽。
抓捕的时候,老腊肉一头就钻到了桌子底下,生怕爆发枪战,伤害到了自己。
邱兴昌和唐章反应非常快,在那个特务掏出手枪之前,就已经控制住了他。
当中还有一个小小插曲。
那个穿长衫的,还以为对方是来抓自己的,正想拎着箱子跳起来夺路而逃,却没有想到被早有准备的孟绍原飞起茶碗,结结实实的砸到了他的脑袋上。
控制住了他,打开箱子一看,老腊肉的判断再次得到印证:
箱子里面全部都是烟土。
这一次行动可是一箭双雕啊。
回去一审讯,真相大白。
那个特务没有开口,来和他接头的人一到审讯室就尿裤子了。
他叫吴尚安,是重庆一个负责安排迁移到重庆各级政府官员住宿的。官职虽然不大,但是手里的权利很大。
那些南京来的政府官员,为了获得一个好的住宿环境,都会给他不少好处。
而他也正是凭此掌握了大量官员的情报。
结果,他很快被日特机关注意到,成功的将其拉下了水,陆续为日特机关“樱花会”重庆点提供了不少情报,并且引起了日本陆军特务机关的关注。
通过“樱花会”的引荐,吴尚安今天是来和刚刚到达重庆的日特石井达哉中尉见面的。
这个倒霉的石井中尉,这是他到重庆的第二天,结果就被成功抓获。
邱兴昌和唐章服了。
这次是真的服了。
老腊肉的眼光居然那么毒?
“我当了那么多年的警察,重庆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哪条路通往哪里,谁是新来的,一眼就能看出。”老腊肉一点都没吹牛,当着孟绍原的面如此说道:“我本事是没有的,可我这脑子能够记得住事,能够辨得出人,能够分得出谁的心里有鬼。”
“这就是大本事,老腊肉。”孟绍原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两卷大洋:“这里一百块大洋,赏你的。”
老腊肉一怔:“这次是我送你的。”
“没错,送我的,按理说我不用给你钱。”孟绍原淡淡地说道:“但你本事大,有本事的人,我乐意给他钱。你凭本事挣钱,不亏心。你就帮我抓那些日特汉奸,我在重庆,直接来问我拿钱。我不在,你去恒隆公司领赏。”
“那我就不客气了。”老腊肉眉开眼笑,收起了大洋。
“我还有个事求你。”
“您说,啥事您吩咐。”
“带带那些年轻人。”
老腊肉沉默了,没有立刻回答。
孟绍原缓缓说道:“这些年轻人做这行没多久,有热情,有干劲,可惜没有经验,需要你这样的人带他们一段路。”
“孟长官。”老腊肉一脸苦相:“我这也是凭借那么多年的经验啊,我哪里会教人啊。”
“说吧,老腊肉。”孟绍原看了他一眼:“你要什么条件才肯答应,尽管说,我孟绍原全部都帮你办了。”
老腊肉再度沉默了。
过了好大一会,他才试探性的问道:“真的什么事都能办?”
孟绍原回答的毫不迟疑:“只要不是让我出卖国家利益,你私人的事情我都帮你给解决了。”
“有一件事,您要是给我办了,我老腊肉以后这条命都是你的。”老腊肉终于开口说道。
“你说,什么事。”
“出重庆有一百里路的地方,有个叫岩嘴村的地方。”老腊肉的语气有些干涩:“那里住着一百来户人,世世代代都是老实人。附近,有伙土匪,领头的叫梁胜福,外号‘梁耗儿’,祸害地方,为非作歹,岩嘴村的人被他给祸害惨了。孟长官,我求您,我老腊肉求求您,把梁耗儿这个王八蛋铲除了,还给岩嘴村一个太平吧。”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孟绍原问了一声。
“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当然有关系了。”老腊肉惨笑一声:“那是光绪三十一年的事情,我当着巡警,那一次,我们抓到了一个土匪,就是梁胜福。他和我说他其实是革命党,是来重庆做大事的,我要是能够放了他,革命党一定会对我感激不尽的。
那时候,四川很多人都同情革命党,我也不例外。当时我已经升到小队长了,心里想着,革命党是好人,咱们不能杀了他们啊。所以我就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悄悄的把他放了,后来事情败露,要不是邱家帮我使了大把的银子,我脑袋都没了。
邱家的银子使足了,上面来了个梁胜福是自己跑的,我不光命保住了,依旧还能做巡警,只是小队长的职务也就没了。我以为自己做了件大好事,可万万没有想到,梁胜福这个畜生,他不但根本不是什么革命党,而且,根本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坏蛋啊!”
梁胜福重新拉起一帮人,烧杀劫掠,坏事做尽。
后来武昌起义成功,“大汉四川军·政府”成立,梁胜福还一度被招安,委了一个营长的职务。
只是他嫌当官不自由,在尹昌衡被骗到北京囚禁后,梁胜福干脆再度当了土匪。而且变本加厉,祸害地方。
到了刘湘执政四川,对其进行了几次打击,让其损失惨重。本来一鼓作气,该匪可灭,只是后来又发生了两刘争川,让梁胜福缓了过来。
“这以后,梁胜福低调了不少,一直就活动在岩嘴村一带。”老腊肉恨恨地说道:“那以后,岩嘴村简直就活在了噩梦里,被他糟蹋的不成样子了。当初要不是我瞎了眼睛放了他,也就不会有梁耗儿,岩嘴村也就不会变成这样,全都是我的责任啊。
我曾经去找过梁耗儿,也见到了他,求他看在往日的情分上收手,可梁耗儿却对我说,要不是我当年救了他,我就别想活着离开了。我还想和他理论,结果,直接被他轰了出来,而且放下话来,我再敢出现的话,就卸了我的双腿。”
孟绍原一直都在观察着他说话时候的表情。
回忆……愤怒……自责……
带着深深的懊悔,带着对梁耗儿的恨意,而且还有对自己的鄙视。
尤其是对自己的鄙视,那是就算再演练也是装不出来的,一种纯真实的表现。
真的。
老腊肉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老腊肉,我有一点奇怪的地方。”
孟绍原还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既然梁耗儿如此作威作福,岩嘴村的村民们为何不跑?”
“跑?他们又何尝没有想跑过?”老腊肉一声叹息:“可是,梁耗儿这个王八蛋,想出了一个损办法,岩嘴村的男性,一到了十岁,就被他绑到了土匪窝里,一来是等他们长大了,可以加强他的力量,二来,也是为了利用孩子控制村民们。
他还特别交代,实行连坐法,如果有一个村民跑了,那么就会杀死一个无辜的孩子,如果有谁检举揭发其他准备跑路的村民,那么就会得到奖赏,确保他们的孩子没事。这样一来,人人牵挂自己的孩子,都怕别人跑了,岩嘴村被梁耗儿牢牢的控制在了手里。”
这倒是个办法。
虽然非常残酷,但却死死的捏住了这些村民们的命门。
“长官,我只有这么一个请求。”老腊肉咬着牙齿说道:“除掉梁耗儿,赎我的罪,你将来要我的命我都给你。”
哪有那么容易?
距离重庆一百多里,而且梁耗儿长期盘踞于此,轻易怎么可能剿灭?
再说了,真要动手,肯定要调兵遣将,万一动静大了,被人发现,私自调动准军事力量那可不是小事。
更加要命的是,要是让军统特工造成太大伤亡,就算戴笠到时候只怕也保不住自己了。
孟绍原倒是想干掉梁耗儿,还岩嘴村的村民一个太平,但这也不是他能够说了算的啊。
“老腊肉,我知道这件事了。”孟绍原在那皱着眉头说道:“但怎么做,需要好好的筹备一下,不能着急。你先出去吧,等我想到一个万全的办法后再告诉你。”
……
有什么办法呢?
“孟长官。”邱兴昌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你让我派人监视的尤家父子,离开重庆了。”
“什么?离开重庆?”
“嗯,我派去监视的人没有经验,等到发现,他们已经出了重庆了。”
“知道往哪去了?”
“这个方向。”邱兴昌来到地图前,指了一下:“我们一路追踪,到了霍霍山附近,就消失了。我们的人在附近打听了一下,有人见过有对父子模样的人,被一伙土匪绑架了。”
“土匪绑架?”孟绍原一怔,赶紧盯着地图仔细看了好大一会:“邱兴昌,霍霍山距离岩嘴村多远?”
“大概三四十里地。”
“那里有多少股土匪?”
“好像就一股吧?”邱兴昌在那想了一下:“领头的叫梁胜福,外号梁耗儿,是伙惯匪,被剿过,但没剿干净,现在也没空搭理他们。”
“岂有此理!土匪怎么如此猖獗!”孟绍原一拍桌子,怒发冲冠:“堂堂重庆,堂堂陪都,焉容土匪肆虐?我要出兵剿匪!”
啊?邱兴昌被吓了一跳。
剿匪?剿匪这又和军统有什么关系啊?
第四百八十五章 走私大业
反了!反了!
你个小小蟊贼,打家劫舍,祸害地方,为非作歹,十恶不赦,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你们居然敢绑架尤家父子?
人家千辛万苦才从南京到了重庆。
梁耗儿,你简直是给四川人民丢脸!
孟少爷怒不可遏!
还有,尤家父子为什么要离开重庆?
难道觉得身上带着那副“出师颂”在重庆不安全?
出师颂啊!
孟少爷一身正气,两袖清风,当然不会为了一幅画怎么着,主要是看这个梁耗儿不顺眼。主要是为了想帮地方除此大害。
一边拍邱兴昌出去继续探听消息,一边在那想着应该怎么办。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孟绍原接起,没好气的说了一声:“孟绍原,说。”
“孟主任,戴处长要立刻见到你。德安里150号。”
戴笠?
他也到重庆了?
“明白。”孟绍原不敢怠慢,放下电话,赶紧出门。
急匆匆来到德安里150号,那是一幢红色外墙的三层楼房。
戴笠的卫队长高平超已经在那等着了,一看到孟绍原立刻说道:“戴处长在二楼,赶紧去吧。”
来到二楼,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戴笠熟悉声音:“进来。”
孟绍原轻手轻脚走了进去,关上门:“孟绍原奉命前来报道。”
“嗯,我才从长沙过来。”戴笠放下了手里的卷宗:“一来,我就听说你已经到重庆了,很快。怎么样,这次准备在重庆逗留多少时间?”
“不会很长的。”孟绍原回答道:“整顿一下这里的联络点,然后就会赶回上海。”
“我也是这个意思。”戴笠点了点头:“政府迁都重庆,大量日特也随即混入,但是和上海、南京相比,这里的工作相对安全许多。上海、南京才更加需要人手。”
说到这里,沉默了一下:“南京,丢了。”
孟绍原没有说话,这是他早就知道会发生的事情。
可随即,戴笠又说道:“萧山令萧司令,殉国了。”
孟绍原的身子晃动了一下。
萧司令,你这个大骗子!
你答应过我,会活下去的。
骗子!骗子!
你说话不算数!
狗屁的千古艰难惟一死,活下去,才是最难最难的。
难道,历史真的无法改变?连一丁点的改变都无法做到?
很远很远的地方,一只蝴蝶,在青浦之战的时候便悄悄扇动了一下翅膀。
但是,一场暴风雨,却需要一个节点。
只是,这个节点什么时候才会出现?
没人知道。
戴笠发现,孟绍原的眼眶红了,他轻轻叹息了声:“绍原,节哀吧,我知道你和萧司令关系不错,但他为党国尽忠,为民族尽忠,死得其所。”
“我知道,戴先生。”孟绍原振作了一下精神:“绍原会化悲痛为力量,尽快回到上海,重新全面展开工作。”
“多杀些日本人,为萧司令报仇吧。”戴笠站了起来,看了一下时间:“走,我请你吃饭去。”
啊?
戴笠把自己叫来,就是为了请自己吃饭的?
戴笠的声音多少放低了一些:“陈华来重庆了,你上次在上海救了她,她很感激,这次来重庆,算是她谢谢你吧。”
孟绍原一脸苦相:“要不算了吧,我还是回去随便吃点得了。”
“不是,孟绍原,我请你吃饭,你还……”戴笠忽然反应过来什么,有些尴尬:“放心吧,这次菜你来点,随便点。”
上次在上海,孟绍原可是领教过戴笠请客了,荤腥几乎看不到啊。那一顿饭吃了回去,到了家里,还非得再弄一碗泡饭垫垫肚子才行。
……
孟绍原觉得自己又上当了。
一家小的不行的饭店,看着破破烂烂的,那桌子凳子都直摇晃。
再看看陈华,穿得雍容华贵,你让人家在这个地方吃饭,似乎不太合适吧?
陈华看了一眼孟绍原,也是一脸的无奈。
怎么办?
你上司就是这个一个抠门的人。
“点菜,点菜。”戴笠却看起来一点都不在乎:“绍原,你来点,别客气,随意点。”
“您这大方了,把这的菜都点一遍能有什么啊?”孟绍原嘀咕着:“来个回锅肉吧,这的特色。”
戴笠的右眼眨了一下。
“有没有新鲜的鱼?来一条……对了,对了,锅巴鱿鱼有吗?”
戴笠脸颊的肉急速跳动了几下。
“红烧肉……没有?那有什么肉?给我们来一份。”
“够了,够了。”
戴笠忍无可忍,阻止了还想继续点菜的孟绍原:“政府刚刚迁都,国家财政困难,我们在这大吃大喝的,成何体统?简单点,简单点。”
孟绍原张大了嘴:“戴先生,就在这饭店里,您还想怎么简单啊?您这吃顿饭能和国家财政挂上边,我也是真的服您了。”
“成了,绍原。”陈华抿嘴一笑:“你们老板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再点下去,回去后他非给你小鞋穿不可。”
戴笠要多尴尬有多尴尬:“还是要以节约为荣,以铺张浪费为耻,委员长的新生活运动三令五申过的。”
“成,成。”孟绍原哭笑不得:“老板,一个回锅肉片,再来三个素菜,一个清汤,一瓶酒,就这么着吧。”
戴笠这才觉得满意。
最好是回锅肉片都不要,那么油腻的东西吃了做什么?
上了菜,老板便被便衣带了出去,这里就剩下了戴笠三个人。
喝了口酒,戴笠放下酒碗:“绍原,现在时局紧张,说到财政,我今天主要是想和你说这个的。军统耗费极大,光靠财政拨款,捉襟见肘。利通公司自从成立,赚了不少的钱,但依我看来,步子迈得还要再大一些,生意做得还要再兴盛一些。”
孟绍原这是没好意思说,这利通公司赚的,有一半到了恒隆公司账面上了:“戴先生,说到这事,我也正好要向您汇报一下。如果要让利通公司开足马力赚钱,这就不得不牵扯到和沦陷区方面的来往了,在未来,我们会加大和沦陷区的走私生意。
而这,也就牵扯到了一点,我会不可避免的日本人打交道,比如,我会用大米、大豆、桐油、猪鬃、松香、苎麻、毛竹和木材,跟日本人交换西药、棉布、卷烟、橡胶轮胎、五金、日用品等等之类。可是,这就引出了一个问题了。”
“我明白。”
戴笠不暇思索:“你是怕有人说你是汉奸?”
“是这个意思。”
“没什么好怕的,放手去做。”戴笠淡淡说道:“非常时期做非常事,重庆如今身为大后方,物资极度匮乏,哪里来?等着国际社会援助?痴人说梦。还是只能我们自己想办法。谁要是说三道四,让他当着我的面来说,我戴某人给你撑腰。”
“那就行。”孟绍原精神一振:“有戴先生的这句话,我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了。”
“这一块,是肥肉。”戴笠沉吟着说道:“不光我们顶着,财政部也在那里盯着。过去在南京的时候,我们和财政部的关系不错,但是现在到了重庆就容易出现问题了。”
没错,孟绍原知道,到了重庆之后,因为走私这一块的利润太大,所以戴笠和孔祥熙之间就开始产生了矛盾。
“戴先生。”孟绍原神神秘秘说道:“其实,不如建议委员长,设立一个缉私署,名义上呢,是归财政部管辖,但是由您来担任缉私署署长。”
戴笠想了一下,面露笑容。
孟绍原心里笑了,这本来可是您戴先生自己的主意,只不过提前由我帮你说了出来,将来那可是有六万名雇员的机构啊。
这样,未来军统的走私生意,将由戴笠直接负责,利通公司的责任瞬间便会小了许多。
恒隆公司,反而可以光明正大的开始赚钱了。
那么大的走私市场,孟绍原也不心黑,只要吃到一块蛋糕,那就是滚滚的财源啊。更何况,军统内部,还有谁比自己更加早的系统化走私的?
“对了,戴先生,有件事要向您汇报一下。”孟绍原趁着这个机会说道:“在距离重庆一百来里远的地方,有伙悍匪,领头的叫梁胜福,外号梁耗儿。本来他祸害地方,和我们也没什么关系,但根据可靠情报,他有可能被日本人所利用。”
远在百里之外的梁耗儿,真正的是锅从天上来。他也得认识日本人啊?
这根本就是一件小事,戴笠想都没想:“既然这样,那就剿了。重庆是陪都,陪都之侧,岂能有土匪存在?”
成,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我也是这么想的。”孟绍原顺藤摸瓜:“我想亲自负责这件事,要剿,就要剿的干干净净,也算我在离开重庆前为重庆做的一件好事吧。但我现在人手严重不足。”
“这好办,我帮你借一支部队。”戴笠说到这里,忽然有些疑心:“你那么好心剿匪?绍原,你怕是看中了土匪的家当吧?”
“戴先生,您这可是冤枉我了。”孟绍原赌咒发誓:“梁耗儿的赃物,绍原绝对分文不取,全部清点,上缴国库。”
“这不像你孟绍原的性格啊。”戴笠还是不怎么相信孟绍原:“不过我也懒得理你,一个小小的土匪而已,能有多少家当?尽管放手去做。” 第四百八十六章 少爷剿匪
身为官员,为民众谋福利,保一方太平乃是分内之事。
梁耗儿如此悍匪不除,天理不容。
军统在行动!
孟绍原把手下几乎全派了出去,目的只有一个,尽量掌握到梁耗儿的情况。
老腊肉是最上劲的一个。
他的心里,是真心的感谢孟长官。
他希望能够得到孟长官的帮助,铲除梁耗儿,但没有想到孟长官那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好人,好官!
跟着这样的领导,爽气!
一份接着一份的情报汇总到了孟绍原的办公桌上。
更加重要的是,戴笠的能量再一次得到了验证。
一个排的正规军,被他借调给了孟绍原。
有这么一个排的力量,再经过精心部署,要剿灭梁耗儿这样的土匪,也就变得容易了许多。
孟绍原信心徒增。
那个排的士兵,已经在老腊肉的带领下,连夜离开重庆,悄悄的向岩嘴村方向运动。
而就在针对梁耗儿的剿匪紧锣密鼓进行的时候,在自己家里,孟绍原却摆了一张供桌。
供桌正当中,摆放着一个灵位,上面写的是:
萧山令神位。
孟绍原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他关上房门,来到灵位前,久久的凝视着,然后缓缓跪倒在地,“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响头。
“萧司令,萧大哥,你一路走好。”孟绍原面前放着六个酒盅,里面都倒上了酒,他端起一盅,洒在地上,然后自己喝了一盅:
“你骗我,我不怪你。你是大英雄,大豪杰。首都没了,你为国家之耻而死,你顶天立地,我孟绍原服你!”
他把第二杯酒洒在地上,自己喝下一盅:
“死了好多人,萧大哥,这个灵位,不是拜祭你一个人的,是为千千万死难的同胞设立的。我孟绍原无能,我能做的只有这些。有了这多人陪你,你不会寂寞的。你和大家保佑我,保佑我好好的活下去,我不是怕死,我是要活着帮你们报仇!”
第三杯酒洒在地上,孟绍原喝下最后一盅:
“萧大哥,我这个人好色、贪财、喜欢骗人,还小心眼,可我起码有一点和你一样,是个堂堂正正的中国人。你放心,我知道历史会走向哪里,我知道我未来该怎么做。你放心吧,你的仇,我给你报!所有中国人的仇,我帮你们报!”
说完,他放下酒盅,又给萧山令的灵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头。
他慢慢的站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给人下跪,他知道,也是最后一次。
从此后,他的腰杆永远都会是笔直笔直的!
……
“倩怡姐,绍原哥怎么了?”苏瑶小心地说道:“他今天一回来好像就是一脸不开心的样子,现在又把自己关起来了。”
“我不知道。”尚倩怡缓缓的摇了摇头:“我也是第一次看到他这样。可是男人的事情,我们不要多问。”
她不会多问一句的。
但她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是绝对可以信任的。
……
“孟长官,快到岩嘴村了。”邱兴昌拿着地图:“老腊肉和冯排长的排已经到了,并且在周围埋伏,我派人和老腊肉联系去了。”
为了这次剿匪,孟绍原把在重庆的家底都给拿出来。
邱兴昌就和老腊肉一样,心里对长官那叫一个佩服啊。
你瞧瞧人家长官,才到重庆,一听说梁耗儿祸害百姓,居然直接出兵剿匪,这样的好长官到哪里去找啊?
“老腊肉来了。”
“孟长官,孟长官。”老腊肉急匆匆的来到了面前,喘了几口气:“冯排长的排都埋伏好了,岩嘴村被我们控制了起来。还抓到了一个梁耗儿放在岩嘴村的内应,根据他的交代,梁耗儿今天傍晚时候会来。我已经让那个内线,在半路上设置了安全的暗号了。”
“好!”
孟绍原大喜过望:“这次务必要全歼梁耗儿,记得,那个梁耗儿要活的,不要死的。切记切记。”
虽然不知道孟长官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想来是有什么神机妙算吧?
……
一进了村子,岩嘴村的村民们全部都被集中到了一起,一个个满脸惊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这梁耗儿够祸害的了,这些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尤其是领头的那个年轻人,看着大家都对他很恭敬的样子,可看他一脸的趾高气昂,不可一世的样子,保准不是个好人。
要是孟长官知道村民们是这么看待他的,不知道会不会被气死。
“村民们。”
在这样的情况下,孟绍原觉得不发表一下演讲,都对不起自己:“我们,是国民政府派来的剿匪部队……”
国民政府派来的剿匪部队?
村民们听的一个个有些发懵,政府怎么忽然又想起要来剿匪了?刘湘那会剿过一次,但没剿干净,反而让梁耗儿变本加厉起来了。
孟绍原在那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在那炫耀自己为了这次剿匪,那是如何如何的费尽心思,如何如何的不能大获成功誓不收兵云云。
本以为村民们会因为自己的演讲感动,没想到,一个村民怯生生的问了一声:“长官,不要钱吧?”
“什么?钱?”
“是啊,剿匪,不要我们老百姓分摊剿匪费用吗?”
我靠,还有这个说法?
孟绍原连连摇头:“不要,不要,一块钱都不要。”
“那女人呢?不要钱,你是要女人?”
孟绍原鼻子真的要被气歪了。
怎么这么看待自己啊。自己的一身正气义难道没人看得出来?
老腊肉急忙说道:“乡亲们,乡亲们,这位长官和别人不一样,他听说了梁耗儿的为非作歹,是真心来帮大家剿匪的。”
真心剿匪?
未必啊,村民们一个个将信将疑。
去年,也有一支军队说要来剿匪,结果让村民们凑了一笔钱,在村子里吃喝了两天,把村子里千辛万苦存下来的那点粮食都吃光了,还糟蹋了一个姑娘。
匪是没有剿成,反正他们祸害岩嘴村的程度一点都不必梁耗儿差。
这次?
怕是说的好听,到时候又会原形毕露了吧。
“叔叔,你真的会打死梁耗儿?”
一个小女孩怯生生的问道。
“胡说,什么梁耗儿,是梁大王。”
她的母亲吓坏了。
梁耗儿是可以乱叫的?等这帮所谓剿匪的走了,梁耗儿杀回来,要是知道有人敢这么称呼自己,那全家都要遭殃了。
孟绍原朝小女孩招了招手:“来。”
小女孩摆脱了母亲,来到了孟绍原的面前:“叔叔,梁耗儿特别凶,你能打得过他吗?”
“打得过,当然打得过。”孟绍原拉着小女孩的手了:“你叫什么名字,几岁了?”
“我叫小盐巴,8岁了。”
小盐巴?
应该是小名吧?
“小盐巴,你恨梁耗儿吗?”
“恨,当然恨!”一说到这,小盐巴的眼眶就红了:“去年,我哥哥被他们抓了,哥哥想跑,结果被他们打死了。我想我哥哥……”
“长官,长官!”
小盐巴的母亲猛的冲了过来,在孟绍原面前“噗通”一声跪下:“我们当家的被梁耗儿杀了,我儿子也被梁耗儿杀了。我没本事,不能帮自己男人报仇,不能帮自己儿子报仇。我求求你,求求你杀了梁耗儿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我陪你睡觉,我才二十九岁。”
她早已经泣不成声。
她能够献出的,只有自己的身体了。
老腊肉、邱兴昌、唐章这些人的眼睛也都红红的,只有亲身感受到,才会知道岩嘴村的村民过的有多凄惨。
“起来吧。”孟绍原搀扶起了那个女人:“我不要你的身子,我什么都不要。我是真心来杀梁耗儿的,我向你们保证,梁耗儿一天不死,我就一天不离开岩嘴村。”
说完,他帮小盐巴擦去了泪水:“小盐巴,你帮叔叔做一件事好不好?”
“嗯,叔叔让我做什么我都做。”
……
梁耗儿下山了。
过一段时候,他总会下山一次,岩嘴村的那些贱种,应该又存点东西下来了。
“大王,四老猫的暗号找到了,一切正常。”
“好!”梁耗儿骑在马上,把自己的副手叫到身边:“对了,村子里不是有个小寡妇,才三十不到?长得还成,这次一起给我带回寨子里去。”
“放心吧,大王,这事交给我去办。”
梁耗儿露出一脸淫笑,手里马鞭一挥:“加快速度,给老子上!”
……
队伍停了下来。
前面有座小桥,每次梁耗儿的队伍都会从这里经过。
这次有了一些小小的不同。
桥上,站着一个小女孩。
梁耗儿认得这个小女孩,她叫小盐巴,她母亲就是自己看中的那个小寡妇。
那是个美人坯子,再过几年,也可以抢到山寨里去了。
“小盐巴,滚开!”
没想到,小盐巴不但没有滚开,反而从怀里掏出了一把小刀:“梁耗儿,你是坏蛋!”
“什么?他叫我什么?”梁耗儿怀疑自己听错了。
“梁耗儿,你杀人放火,死有余辜!”
小盐巴把那个叔叔教自己说的话一字不差的说了出来:“今天我就要杀死你,为岩嘴村的所有人报仇!”
“反了,反了!”梁耗儿勃然大怒:“给我把她抓来,我要弄死她!”
七八个土匪冲了上去。
可是,小盐巴却高高举起了手里的小刀!
第四百八十七章 名画下落
小盐巴举起了手里那一把小小的刀!
在穷凶极恶的匪徒面前,她的这一举动显得是如此的可笑。
七八个匪徒朝她扑来,几秒钟的时间,就可以把她撕成碎片。
可是,小盐巴一点都没有惊慌。
她就这么站在那里。
手里的那把小刀,依旧高高举着。
这个动作,在梁耗儿的眼里,无疑就是挑衅!
“杀了她!”
梁耗儿嘶声力竭的大吼。
“突突突”!
就在这个时候,机枪声忽然响起。
刚刚冲上桥的几个匪徒,顷刻间身体便被打成了马蜂窝一般。
剩下四个侥幸没死的,反应倒是神速,调头就跑。
“不好,中计了!”
梁耗儿大惊失色:“快跑!”
跑?
能够往哪里跑?
孟绍原为了此刻,精心准备,要是被你跑了,他孟少爷的脸往哪放?
四周,枪声转瞬间密集响起。
无数穿着军装的、穿着中山装的,从四面蜂拥而出。
轻机枪、冲锋枪、驳壳枪……
各式各样的火力同时开火。
“缴枪不杀,优待俘虏!”
军人和军统特工,嘴里大声叫着孟绍原教给他们的口号。
“大王,包围了,我们被包围了啊。”
梁耗儿的手下哭丧着脸。
“顶住,顶住!”梁耗儿大嚎着。
顶住?怎么顶?
一群乌合之众,怎么和正规军作战?
更何况还有一批凶神恶煞一般的军统特工在一边协同作战?
“缴枪不杀,优待俘虏”,这样的口号其实在某些时候比子弹手榴弹更加有威慑力。
你要把别人往死路上逼,人家只能背水一战。
可你要给对方留出一条活路,取得的效果往往是最佳的。
土匪本来就没有决死一战的决心,更何况,这当中有很多之前就是岩嘴村的孩子,被梁耗儿硬绑架来的。
都到这个时候了,谁还肯为梁耗儿效死啊?
有土匪开始扔掉了手里的武器,举起双臂抱着脑袋跪倒在了地上。
有人开始,就有人效仿。
越来越多的土匪都跪倒在了地上。
就在这个时候,新的喊声传来:
“抓住梁耗儿,赏大洋一百!”
正准备夺路逃跑的梁耗儿面色一变。
他挥动着手枪刚想叫什么,“扑”的一声,身后被一枪托用力砸住。
“咚”!
梁耗儿重重的从马上摔了下来。
他的副手生怕他还要反抗,冲上前去,对着梁耗儿又是一连几枪托。
看到梁耗儿再无反抗之力,他这才松了一口气。
赶紧把枪一扔,学着弟兄们的样子,双臂抱头跪倒在地:
“我投降,我投降!”
梁耗儿大概做梦也都想不到他会有这样的结局吧。
周围,无数的士兵和军统特工围了上来。
小盐巴亲眼目睹了这一切。
梁耗儿完蛋了。
杀死自己爸爸,杀死自己哥哥的梁耗儿完蛋了。
小盐巴笑了。
带着眼泪笑了……
……
孟绍原意气风发。
“孟长官,大恩人!”
“孟长官,了不起!”
这样的呼声在岩嘴村的村民们嘴里此起彼伏。
甚至,还有人喊起了更加过分的口号:
“孟长官,万岁!”
哎,“万岁”可不能乱叫啊。
可是岩嘴村的村民哪里会管这些?
他们只知道了不起的孟长官,兑现了自己的诺言,真的击溃了横行在这里那么多年的梁耗儿!
大恩人啊!
以后一定要供起他的长生牌位,而且要让后代子子孙孙都供奉着他!
老腊肉冲了过来,他的眼睛红红的,一看到孟绍原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抓到了,抓到了,孟长官,那个畜生抓到了啊!”
“好!”
孟绍原大喜过望:“带我去!”
……
这是孟绍原第一次看到梁耗儿。
脑袋都被打破了。
被五花大绑,跪倒在地上,无精打采。
要不是周围的士兵拼命拦着,只怕愤怒的村民早就冲上来打死他了。
“许诸!”
“到!”
孟绍原一指地上的梁耗儿:“先给我打上十分钟。”
“是!”许诸一把拎起了梁耗儿。
孟绍原赶紧交代一声:“别给我打死了啊!”
“是!”
梁耗儿简直傻了,这人到底是谁啊?怎么见面一句话不说,开口就是打啊?
这简直比土匪还土匪啊!
“孟长官。”老腊肉擦着红红的眼睛:“谢谢你,谢谢你。我老腊肉以后这条命就是你的。”
“应该的,应该的。”孟绍原假惺惺地说道:“为民除害,乃是我们这些当官的重要职责。为官一任,造福一方。”
孟长官这话用的对方不对吧?他也不是地方父母官啊?
可激动中的老腊肉哪里还会去管这些。
孟绍原把邱兴昌叫到了身边,朝边上看了看,低声说道:“回去后,你写一份报告汇报上去,知道怎么写吗?”
“如实禀报?”邱兴昌愣愣的说了一声。
“这么写。”孟绍原只能赤膊上阵,亲自教起了这个小子:“我军统特工,接到密报,悍匪梁胜福与日寇私通……我军统特工与冯排通力合作,进攻梁匪,梁匪凶悍成性,武器精良,拼死抵抗,使我进攻不顺,然后军统特工与冯排忠勇士兵,心念地方百姓,死战不退……”
什么啊?
邱兴昌听的瞠目结舌,梁耗儿哪有什么拼死抵抗,哪有什么精良的武器啊?
孟绍原可不去管这些:“是役,我击毙梁胜福以下悍匪二十八人,俘虏……俘虏具体统计下……缴获轻机枪一挺……不,两挺……自制土炮两门……我牺牲特工一名,伤五人……”
邱兴昌是彻底的呆了。
土匪倒是有一挺轻机枪,但也不知道能不能够打得响,反正从始至终没开过一枪。
土炮?
哪有土炮?
还有伤亡?
有个特工跑得急了,把脚给崴了,这算伤亡?
“小邱啊。”孟绍原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咱们初来乍到,非得立个大大的功劳,不然怎么站稳脚跟啊?机枪嘛,咱们自己贡献出一挺来。这个土炮,一会你带几个兄弟,弄两截木头,当中掏空,外面涂上一层油漆……”
邱兴昌终于明白,孟长官这是要虚报战功了。
可孟绍原说的如此郑重其事,再加上邱兴昌又对孟绍原极其崇拜,因为不管这位孟长官说什么,他都觉得一定是有道理的:
“孟长官,我们这里好办,可是冯排长那里?”
“所以嘛,要你把他们的功劳也报上去。”孟绍原神神叨叨地说道:“一会你找冯排长商量下,看他能不能报几个伤兵出来,这个伤兵抚助是少不了的了,他冯排长也是大功一件啊。”
邱兴昌可是真的服了。
孟长官那是算无遗策啊。
……
孟绍原再次见到梁耗儿的时候,这个曾经的悍匪已经被打的奄奄一息。
“说吧。”孟绍原在他身边蹲了下来,朝附近看了看,确定没人之后才问道:“你有没有绑架两个从重庆出来的父子?”
“有,有。”
梁耗儿是真的被打怕了:“长官,你,你饶我一命,我,我什么都告诉你。”
“放心吧,长官我言出必行,只要你老老实实的交代了,长官我是一定不会碰你一根毫毛的,而且还当场释放了你。”孟绍原安慰着。
梁耗儿这才放心:“我在重庆有探子,在旅店里,偷听到那对父子身上带着宝贝,而且要到成都去投靠什么亲戚。我知道了,就派人在霍霍山那里绑架了他们。”
“搜出什么来没有?快说?”孟绍原赶紧追问。
“有什么啊,除了一点钱,就是一副画了。”
孟绍原的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画呢?”
只要这幅画被梁耗儿毁了,只怕这家伙想死都难。
“就在我山寨里,就在我山寨里。”
孟绍原一颗心放了下来。
还好,出师颂还在。然后,他才问了另外一个自己比较关心的问题:“那对父子?你把他们怎么样了?”
“杀了,被我杀了。”
孟绍原不知道自己该笑还是该伤心。
可怜的尤家父子啊,你们好好的待在重庆不好,为什么非要去成都?看看,这下好了吧,被人杀了吧?
要不然,如果你们还活着,孟少爷脸皮再厚,总也要救你们出来,那画嘛,自然也是要还给你们的。
可怜啊,孟少爷回去了,一定帮你们立座坟墓也算是尽到自己的心意了。
孟绍原仔细问清楚了藏画的地方,料他也不敢说谎,站起身来:“我说话算话,说不杀你就不杀你。许诸!”
“到!”
一直在不远处候命的许诸急忙跑了过来。
“把他带下去吧。”孟绍原叹息一声:“交给那些村民们处置?”
啊?
落到那些村民手里还有活路?
梁耗儿一下急了,破口大骂:“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你这个卑鄙无耻之徒!”
“放你娘的臭狗屁!”孟绍原跳起来也是回骂:“老子说不杀你就不杀你,少爷我什么时候碰过你一根指头了。混账王八蛋!”
气哼哼的好大一会,这才慢慢的踱步出去,把甘宁、马岱和宋登叫了过来:“你们三个,一会还有许诸,一起和我去梁耗儿的山寨去一趟。”
“是!孟主任,要不要多带一些人?万一有残匪呢?”
“有残匪也是乌合之众,身为军人难道连这个都害怕?”
孟绍原很是不满的嘀咕了一声。
第四百八十八章 再生恩公
梁耗儿的老巢并不难找。
留在那里的,只有几个亲信,和他的所谓“压寨夫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不可一世,横行这里数十年的梁耗儿居然被抓了。
在外面放了机枪,喊了几声口号,那几个亲信便不再敢抵抗,一个个放下武器,举着手乖乖的走了出来。
孟绍原居然都没派人押解,就是让这几个土匪,自行到岩嘴村报道去,到了那里,自然有人给他们登记,要是确认没有什么大恶的话,就地释放。
他根本就不担心这些土匪跑了。
梁耗儿倒台了,几只小耗子还能掀起什么大风浪来?
一进山寨,随处可见的都是竹屋,靠近东面的地方,有几幢看着还算气派的木屋,应该就是梁耗儿住的地方了。
甘宁和许诸进去,没一会,五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和四个孩子就被带了出来。
全都是二十到四十岁的女人,都是梁耗儿的“压寨夫人”。
孟绍原叫了一个女人询问了下,据说梁耗儿的大老婆二老婆都死了,他一共有七个孩子,死了两个,还有一个在成都,得三十多岁了,专门负责在成都帮梁耗儿投资买房买地做生意。
看不出来,梁耗儿还挺有生意头脑的。
而且,据说梁耗儿一半的财产都放在了成都。
这女人是梁耗儿最喜欢的,所以知道的非常清楚。
“甘宁。”孟绍原把甘宁叫了过来,低声说道:“这里的事情结束,你带人去成都。”
“明白。”
孟主任这是要抄梁耗儿在成都的家了。
“梁耗儿平时劫掠来的赃物都放在哪里了?”孟绍原表情严肃问道。
“我知道,我知道。”那女人一心要戴罪立功,急忙带着孟绍原进了屋子,又绕到了里屋,指着床说道:“这是梁耗儿睡的,掀开床,下面有块板,再下面就是一个地窖了。”
孟绍原急忙把许诸叫了进来,两个人按照说的,挪开床,掀开木板,一个地窖果然露了出来。
找来一盏油灯,孟绍原下了地窖。
里面放着六口箱子,迎面而来的,其中一口箱子上面放着一个黑色的画筒。
孟绍原心“噗通噗通”乱跳。
众里寻她千百度,她就在少爷面前笑。
梁耗儿这个混账。
如果这就是那个宝贝,哪有这么随手乱放的?
孟绍原拿起画筒,爬了出来:“许诸,把马岱和宋登叫进来,里面有几口箱子,都给我抬了出来。”
自己急匆匆的找了一间屋子,此时已是夜里,这该死的地方连个电灯都没有,孟绍原把油灯蜡烛全找了出来点着。
然后,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画筒盖子,从里面小心的抽出了一副卷轴。
摊开。
写的好一手草书!
“出师颂史孝山”。
是她,是她,就是她!
“茫茫上天,……为汉……人神……”
真正的草书啊,草得十个字里面孟少爷连一半都不认得。
宝贝啊!
好书法!
具体好在哪里?
孟少爷不知道。
反正上面一枚一枚的印章,就代表了这幅“出师颂”是珍品,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是宝贝就行了。
孟绍原欣赏了一会,也欣赏不出个所以然来,又小心翼翼的重新放回了画筒里。
心满意足。
尤家父子啊,你二人惨被梁耗儿杀害,兄弟我只能帮你们复仇,斩杀了梁耗儿。
至于这幅出师颂……哎,孟少爷就辛苦点,帮你们保存了吧。
……
出去的时候,六口箱子已经被拿了出来。
里面全都是梁耗儿这么多年为匪搜刮来的赃物。
什么黄金白银珠宝器皿,什么样的都有。
这些当土匪的,怎么都喜欢这样做?
前有太湖薛三枪,后有重庆梁耗儿。
千辛万苦抢来的,不舍得用不舍得给人赏,藏起来就怕人知道。
然后被剿了,赃物被找到了,这不等于告诉对方:
“大爷,您别操心了,赃物都在这里,我连箱子都帮您给准备好了。”
里面有几封大洋,一封五十块,孟绍原把那五个女人叫来,让她们各拿一封,然后带着孩子远远的离开,再也不用回来了。
其余的,在山寨里找了一辆马车,把箱子全部堆放到了上面。
临走的时候,孟绍原放了一把火,把个山寨烧的是干干净净。
梁耗儿大半生的心血,顿时葬送在了火海之中。
……
等回到岩嘴村的时候,天都亮了。
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就放在村口。
“这谁啊?”孟绍原问了声。
“梁耗儿啊。”
啊?
这是生被村民给打死的啊。
“这具尸体带上,回去请功……”孟绍原眼珠子乱转:“还有几具被打死的土匪尸体呢?那具,他的名字叫……叫……山本太郎……那具叫……佐藤……大竹……对,给他们换上衣服,记得了,都是被我们打死的日本特务啊……”
孟绍原瞎话那是张口就来。
这几个被打死的倒霉土匪,一辈子连日本人都没见过,可是摇身一变,却成了日本特务了。
“冯排长呢?把冯排长请来。”
“孟主任,什么事?”冯排长急匆匆的赶了过来。
孟绍原把他拉到一边:“冯排长这次和弟兄们辛苦了。我呢,在梁匪的老巢里,缴获了六口箱子,里面都是梁匪历年来的赃物。冯排长拿一口箱子回去。”
“孟主任,那怎么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弟兄们出来剿匪,总不能空手而归。这些箱子上缴了,也不知道将来会落到谁的手里,你们出来当兵打仗,总得给家里人留口吃的吧。”
冯排长只觉得和这位孟主任做事,那是顶顶开心的事情。
轻轻松松就剿灭了悍匪,立了一个功劳,而且还能赚上一笔,将来他孟主任但凡有事,只要是在自己的能力范围之内,那自己是一定义不容辞的。
当下也不再客气,叫了两个部下,抬了一口箱子回去。
顿时,全排士兵那对孟主任一个个都是赞不绝口。
粗粗计算一下,一口箱子里的赃物,卖了只怕不下几万大洋,每个人都能够分到不少,也算是发了一笔横财。
孟绍原又留下了两口箱子给岩嘴村的村民。
这些年,他们被梁耗儿祸害惨了,眼下梁匪已除,正要重新开始生活。有了这两口箱子,村民们的未来一年乃至数年生活也算是有了保障了。
孟青天啊!
岩嘴村的村民一个个感恩戴德,早把孟绍原看成了再生父母。
“邱兴昌,老腊肉。”
“到。”
“还有三口箱子。”
孟绍原指了一下:“弟兄们这次都辛苦了,两口箱子我上缴,剩下一口箱子,回到重庆后大家都分了。”
“孟长官,你呢?”
“不要算我。”孟绍原淡淡说道:“本长官清廉如水,一身正气,剿匪本是我分内之事,这些钱我是分文不会取的。”
说的何等大义凛然。
那副“出师颂”,价值早就远远的超过了这六口箱子……
“不能,这决不能。”纵是老腊肉经验丰富,眼光毒辣,可是,孟绍原表现的如此正气,他被感动的眼泪都快要下来了:
“小邱,你也在,我们正好合计一下。我看,就上缴一口箱子,我粗粗估算一下,每箱总得值四五万大洋的样子,用来应付上司也说得过去了。
还有一口箱子,咱们给送到孟长官的府上去如何?长官,您千万不能再推脱了,要不然兄弟们谁拿着钱心里都不安啊。”
“是啊,是啊,孟长官。”邱兴昌连声说道:“你对我们的好,我们全都记得,这是您应得的,拿着于您的清誉丝毫无损。”
孟绍原叹息一声:“你们这是要陷我于不清不白的境地啊……罢了,既然是兄弟们的一片心意,我拼着名誉受损,与兄弟们有福同享吧。”
自有民国以来,论到脸皮之厚,孟绍原认第二,没人敢当第一。
他在上海南京的那些老部下,一个个早就对这位上级的秉性心知肚明,孟少爷说的话那是半句都不相信。
可这次来到重庆,邱兴昌这些人哪里知道深浅?就连老腊肉这样的人物都被他给蒙骗了。
……
离开岩嘴村的时候,村民们连夜赶制了一面旗帜,那上面写着八个大字:
除暴安良,再生恩公!
村民们看到孟绍原带着队伍和俘虏出来,齐刷刷的跪倒在地,一起大呼:
“孟青天!”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孟绍原脸皮如此之厚,也都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叔叔,谢谢你。”
小盐巴从地上爬起,来到了孟绍原的面前:“叔叔,等我长大了一定报答你。”
“好好的。”孟绍原摸了摸他的脑袋:“以后有事记得来重庆找叔叔,叔叔叫孟绍原。”
……
所谓出风得意马蹄急。
一路回到重庆,那是风光无限。
可惜,就是剿灭了一个小小土匪,也没见谁来欢迎自己。
“抓住他,抓住他!”
忽然,一片嘈杂声响起。
就看到一个乞丐一路狂奔,后面,几个大汉穷追不舍。
追上了,把乞丐踹翻在地,一顿拳打脚踢,领头的大汉嘴里还不断大骂:
“窦爷的东西你都敢抢,你活腻歪了。”
“去看看,怎么回事。”
孟绍原随口对邱兴昌说道。 第四百八十九章 一步登天
“住手,住手。”
邱兴昌带着人走了过去,分开那些大汉:“都住手,怎么回事?”
“谁敢管我的事?”
一个光头胖子,一摇一晃的走了过来。
“哎哟,是窦六爷。”
老腊肉谁不认得?一眼就认出这人是袍哥里的“巡风六爷”窦老本。
“老腊肉啊。”窦老本斜着眼睛看了老腊肉一眼,一指地上的乞丐:“这小子外地来的,我这在外面支开桌子准备吃饭,这小子倒好,乘我不注意,偷了我一块饼子就跑了。你说在这重庆,我窦老本的东西都敢偷,还有王法没有?你来的正好,把他给关到局子里去吧。”
老腊肉笑嘻嘻的:“兄弟我已经不当警察了。”
“不当警察了?”窦老本浑不在意:“那最好,这样的人打死一个少一个。兄弟们,动手。”
“六爷。”老腊肉不慌不忙说道:“我们孟长官可在,今天我们剿匪得胜而归,孟长官心情好,闹出人命来大家都不开心,给这叫花子一条生路吧。”
“哪个孟长官?”
老腊肉放低声音:“军统,孟绍原。”
窦老本面色一变,他倒不是害怕军统,而是“孟绍原”这个名字。
孟绍原和石孝先结拜,当上重庆袍哥的“坐堂大爷”,只有几个重要头目知道。
窦老本是巡风六爷,自然清楚。
赶紧问道:“孟大爷在哪?”
被老腊肉带着引见,窦老本一抱拳:“自古忠义不可忘,旧袍乃我大哥赐。丞相新袍虽锦绣,不敢忘我大哥义。在下巡风老六,见过大爷!”
对于这些切口,孟绍原那是真真正正的一句都不懂的:“辛苦了,窦六爷,这个乞丐放他一条生路,改日我再请你喝酒。”
“大爷有令,不敢不从。惊扰大爷,再行请罪。”窦老本又是一抱拳:“告辞!”
窦老本带着人离开了。
孟绍原也是心情不错,让老腊肉拿几个钱给这乞丐。
老腊肉掏出几块钱,扔到了乞丐的面前:“外省来的?偷谁的不好,非要偷袍哥的,以后眼睛放亮一些。”
正想转身离开,却听到那个奇怪忽然说道:“你们是军统的?”
“做什么,小子?别找麻烦。”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那个乞丐急急地说道:“我也是军统的。”
“什么?”
老腊肉懵了:“你?开什么玩笑。”
军统的,再差能混成乞丐?
“真的,我真的是,他们没人信我。”乞丐的声音都抬高了:“你们胸前别的徽章,我以前也有。求求你,带我见你们的长官。”
老腊肉来了兴趣:“你真军统的?”
“我发誓。”乞丐喘息着:“我是来重庆逃难的,我们长官一个好朋友的妻子在重庆,但我不知道她在哪。”
“你们长官好朋友?谁啊?”
“说了恐怕你也不认识,他现在人在上海,妻子在重庆,他叫孟绍原。”
“谁?孟绍原?”
“是,孟绍原,您认识?”
“你等着。”
老腊肉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了,回到孟绍原身边,低低说了几声。
好朋友?
自己老婆?
自己什么时候有老婆了啊?
孟绍原一头雾水:“邱兴昌,你带着人先回去。老腊肉,附近找个茶馆,要个雅间,带那个人来见我。”
……
那个乞丐被带到了雅间里。
孟绍原横看竖看,发现这个人年纪不大,问题是自己从来没有见过这张面孔啊。
他皱了一下眉头:“我就是孟绍原,说吧,谁让你来的?”
“你,你是孟绍原?你真的是孟绍原?”
乞丐看起来却好像还不太相信似的。
“放肆。”老腊肉面色一沉:“孟长官的名字也是你叫的?”
乞丐“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孟长官,我可算找到您了。我是马站长的手下啊。”
“谁?马站长?”
“天津站,马归途,马站长!”
“马归途!”
孟绍原这都多少时候没有听到这个名字了:“站起来。老腊肉,给他倒碗水。”
乞丐一口气把一碗茶喝光,抹了一下眼睛:“孟长官,我叫朱喜忠,他们都叫我小忠,我总算是找到你了。”
“别急,坐下来,慢慢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忠坐了下来,把马归途如何暴露,如何把自己女人托付给自己的前后经过说了一遍:“我们千辛万苦从天津出来,花高价买了到武汉的船票,再辗转到了长沙,我们已经身无分文,嫂子把能当的全当了,等进入四川的时候,我们实在凑不到钱了啊。嫂子还大着肚子啊。
我们逃出天津的时候,证明自己身份的全部都销毁了,就担心落到日本人的手里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我进天津站的时间又比较晚,除了天津的弟兄,一个都不认识,我也不知道该找谁帮忙,我一咬牙,干脆一路要饭,要到了重庆。
好不容易进重庆了,我到处打听咱们军统重庆站的联络点在哪,可我这样子,连大门都进不去就让人给轰出来了。我饿几顿没事,可嫂子要吃啊,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吃啊。我没办法,只能偷了一块饼,谁想到……”
“兄弟,别说了,别说了。”
孟绍原站了起来。
尹佩雅大着肚子,一个年轻的小伙子,照顾一个孕妇,千里迢迢护送着从天津到了重庆,甚至都当了乞丐,还没有忘记自己的职责。
他这一路上受了多少的委屈啊!
“小忠,你当得起一个‘忠’字。”孟绍原沉稳的问道:“尹佩雅现在在哪?”
“我们找了一间破屋子,孟长官,我带你去。”
“等等。”孟绍原把老腊肉叫了过来:“你现在乘车到我家去,把尚倩怡给我接来。”
……
一幢摇摇欲坠的破屋子,一旦下雨,只怕屋子里到处都漏。
可要不了多少时候,这样的的破屋子,对于目前寸土寸金的重庆来说,也很快就有人要了。
小忠一把推开了们,兴奋的叫道:“嫂子,嫂子,你看啊,谁来了。”
尚倩怡踏进屋子的时候,脚都是软软的。
阳光,从屋顶的破缝里射进。
一个大着肚子,穿着肮脏污秽衣服,蓬头垢面,满脸泥污的女人正睡在稻草上。
听到声音,她挣扎着坐了起来。
尚倩怡呆住了。
这……这是自己的好姐妹,花国外交部长尹佩雅?
“倩怡……”
孕妇颤抖着声音叫了一声。
是她,是她!
就算容貌大变,声音就是她的。
尚倩怡猛的冲了过去,蹲下身子,一把抱住了尹佩雅,放声大哭:“佩雅,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啊,你怎么弄成这样了啊。”
“我怕路上被坏人非礼,刻意这样的,又脏又臭,就没人注意我了。倩怡,我身上脏的要命……”
“我不管,我不管。你到重庆来为什么不来找我啊。”尚倩怡哭的和泪人似的。
终于找到了亲人,所有的委屈顷刻间得到了释放,之前还在竭力控制自己的尹佩雅,也终于失声痛哭:“我想找,可是我们跑的匆忙,你给我的信我没有带,我不知道你住在哪,我一路要饭要到了这里,我就想找你,可是真的找不到啊。”
两个人抱头痛哭,好一会,才慢慢的缓过来。
“来,我扶你起来。”尚倩怡红着眼睛搀扶起了尹佩雅,带着他来到了孟绍原的面前。
“孟长官,我们又见面了。”尹佩雅眼里满是泪水:“您是我的恩人,我想给您鞠躬的,可是我的肚子……”
“不用,不用。”孟绍原心里也不好过:“虽然历经波折,总算到了,来了重庆,你就安心吧,万事都有我在。”
尹佩雅擦去了泪水:“孟长官,我想求您三件事。”
“你说。”
“第一件,我肚子里是老马的孩子,我想把孩子好好的生下来,抚养他长大。”
“没问题,这事好办,以后你就和倩怡住在一起。”
“谢谢。”
尹佩雅平复了一下情绪:“第二件,老马落到了日本人的手里,生死不知,我想请您帮我打听打听,要是他……”
“要是老马还活着,我想办法救他出来。”孟绍原的回答毫不迟疑:“要是老马死了,我让日本人给他陪葬!”
尹佩雅再次说了一声“谢谢”:“最后一件事,这一路上,多亏了小忠,没有他,我根本到不了重庆,也见不到你们了,他从现在开始就是我的亲弟弟。孟长官,我想求您给我弟弟一个前途。”
“小忠。”
“到,孟长官。”
孟绍原朝他看了看:“我说过,你当得起一个‘忠’字,你知道什么是一步登天吗?”
“一步登天?”
小忠迷茫的摇了摇头。
孟绍原笑了笑:“一步登天的意思,就是你原来一无所有,现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你可以选择留在重庆,我给你一个官做。我也可以带你去上海,咱们在上海呼风唤雨,花花世界,你看中了什么,就拿什么!”
小忠被吓到了。
这就是一步登天?
这个孟长官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小忠,你还傻站着做什么?”
尹佩雅倒有一些急了。
小忠这才反应过来:“孟长官,我想要跟你去上海,我要多杀几个日本人,帮马站长报仇!”
“好!”孟绍原一拍他的肩膀:“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孟绍原的亲信了!”
第四百九十章 生死情报
田七抽了根烟。
他以前不抽烟,可是现在抽了。
只有烟味,才能抑制着一阵阵的反胃。
让他反胃的原因很多,血腥味、死亡的气息,以及对自己的厌恶。
他对自己厌恶到了极点。
有的时候,他甚至想把枪口塞到嘴里,直接干掉自己。
可他不能死,他的任务,才刚刚开始而已。
他的路,还很漫长很漫长。
而且,他虽然厌恶自己,但却发现自己做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
起码,他挽救了一整支中国军队!
……
两天前。
“田桑,南京支那军队已被完全击溃,大量溃军正在溃逃。我特工队的任务,负责搜索残敌,尽可能的发现他们的踪迹!”
樱井公浦的脸上写满了兴奋:“幕府山一带,我军以一个联队,就俘虏了上万名支那军人,根据俘虏口供,在其东面,还有数千人的支那军人在寻找机会突围,而且是支那人精锐的74军残部!”
“那还等什么呢?”田七微笑着:“我对南京非常熟悉,我给你们带路。樱井君,立功的时候到了!”
“是的,立功的时候终于到了!”
……
“听着,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国军弟兄们找到突围道路。”
军统南京留守特工总指挥齐全鲁面色严峻:“哪怕我们全部都阵亡了,也一定要找到啊!”
六千国军弟兄,急需这些特工找到一条生的道路啊!
耽误一分钟,就多一分钟的危险。
就在之前,幕府上的上万弟兄,全部都被日军缴械了。
这六千弟兄,是74军的残部,现在由51师副参谋长樊家恩统一指挥。
齐全鲁带着一个中队突出了南京城,和樊家恩完成汇合,而他得到的任务,只有一个:
无论如何要在日本的包围圈里,找到一个缺口!
“林璇,你跟着我,和我保持30米的距离!”
齐全鲁是老特工了,经验非常丰富:“万一和日军遭遇,你千万不能露头,明白吗?一定要把发现日军的情报及时报告出去。”
林璇用力点了点头。
……
“小声,有人接近。”
田七挥了挥手,特务队的几个人立刻趴了下来。
不得不说,这些日本特务们,非常的有经验,作战素质也非常的高。
田七拔出了一把刀。
樱井公浦饶有兴趣。
平时聊天的时候,田七总是说自己的刀法非常厉害,也许这次他能够亲眼看看了。
一个人影悄悄的朝着这里接近。
田七骤然扑出,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接着另一只手里的刀,飞快的在他的喉咙处一割。
手法干净利落。
那个人几乎是瞬间断气的。
……
林璇死死的捂住嘴,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出声。
齐总指挥被杀死了!
而她,则清楚的看到了杀死齐全鲁的凶手:
田七!
那个她无比熟悉的人!
那个曾经救过她的命,在南京养伤期间,她一直都在想念着的七哥!
孟科长告诉她七哥叛变,她不信。
可现在,她亲眼看到七哥杀死了齐总指挥!
……
“田桑,手法非常利落。”亲眼目睹了田七是如何杀人的樱井公浦大是赞赏。
杀的干净利落。
“你知道这个人是谁吗,樱井君?”田七问了一声。
“不知道。”
“他是戴笠的得力助手,主要负责培训潜伏特务的齐全鲁!”
“什么?”
樱井公浦一惊,随即大喜。
怎么也都没有想到,本来是来搜索支那军队的,却一上来就立了那么大的一个功劳。
田七把齐全鲁身上的东西一样一样搜了出来。
钞票、武器、地图……
田七拿出一根烟,本来想抽的,可是忽然恨恨地说道:“樱井君,这个混蛋,和我有仇!他曾经抢了我的女人!我如果知道是他,绝对不会让他那么容易死的!”
“田桑,不必愤怒……”
田七却猛的又抽出匕首,发了狂似的拼命的捅着齐全鲁的尸体。
樱井公浦和特务们面面相觑。
田桑对这个军统特工的怨恨实在是太深太深了。
“我好了,我没事了。”
满身是血的田七,忽然微笑着收好了匕首:“我们可以继续去寻找支那军队了。”
变态啊。
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变态。
他杀死了曾经的自己人,而且是用如此残酷的办法,真的心理有问题。
这是樱井公浦目睹了这一切唯一的想法。
……
“齐总指挥,死了。”
当终于看到了汇合上来的特工,林璇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
“怎么回事?”副指挥倪谓真大惊失色。
“我们遇到了日本人,齐总指挥被杀了。”林璇擦去了眼泪:“可我看清楚了杀死齐总指挥的人,他是,田七!”
田七!
从这一刻开始,曾经的七哥死了,现在在林璇心里,只有一个恶魔田七!
“他不光用刀杀死了齐总指挥,还一刀接着一刀的刺着齐总指挥的尸体。”林璇双手紧紧握成拳头:“就那么一刀一刀的刺下。”
倪谓真一怔。
他也认得田七,曾经是孟绍原的得力部下,可是,齐全鲁和他没有仇啊?按照林璇说的,只有深仇大恨才会那么做。
倪谓真不动声色:“齐总指挥的尸体呢?”
“就在前面。”
……
倪谓真和他的手下,看到了齐全鲁的尸体。
惨不忍睹。
全身都是血洞,即便在死后,齐总指挥的尸体也遭到了惨无人道的虐待。
“畜生,畜生!”
中队长霍坤和的身子不断颤抖:“田七,畜生!必杀田七,必杀田七!”
必杀田七!
每个特工都被眼前的这一幕深深的刺激到了。
必杀——田七!
倪谓真仔细搜查着齐全鲁的尸体,东西都被日本人搜走了。
当他搜到一个口袋,手忽然停了下来。
他摸到了一样东西……
……
后来的特工会发现异常吗?
自己这么虐待齐全鲁的尸体,就是故意要给他们留下线索。
他们能找到自己留下的情报吗?
日军前进的太快了,以至于他们的防线出现了很大的问题。
他找到了日本人的破绽所在:
西面,只有一个日军中队的力量!增援部队还没有及时跟上!
那,是74军,唯一能够突围的路线!
他清楚,按照军统规定,齐全鲁身后一个还跟着一名特工。
田七知道自己在冒险,很有可能暴露。
但他不在乎。
几千国军兄弟啊,能用自己一条命来换,值得了。
他厌恶自己正在做的,如果暴露了,也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齐总指挥,兄弟对不起你。
兄弟欠你的,下辈子再还你!
……
“参谋长,重要情报!”
正在焦急等到的樊家恩,看到倪谓真急匆匆的闯了进来,还没等他开口,倪谓真已经拉着他到了隔壁的房间里。
倪谓真关上了门,放低声音:“我潜伏特工,发来重要情报,是夹在一个烟卷里的。你看!”
一张小小的纸条放到了樊家恩的手里。
“西进,日军一个中队,转南。”
樊家恩急忙来到地图前:“西面只有日军一个中队?情报来源可靠?”
“我不知道,但现在也许是我们唯一能够突围的道路了。如果真的能够突出去,按照情报上说的我们再转向南面,经灵山、东流、汤山,尔后可以到达句容,就暂时安全了。”
“好,不管情报来源是否可靠,这是我们唯一的生路了!”樊家恩把情报还给了倪谓真。
倪谓真直接把情报放到嘴里,吞了下去:“参谋长,我给你们带路。”
“其余特工呢?”
“他们将继续留在南京,他们还有任务没有完成!”
……
日军记录记载:
“令人吃惊的是,凌晨,一支大约六千人的中国军队向西强行突围,丢弃了大量辎重后冲过我军的防线。阻挡其前进的一个中队顽强战斗,不幸全灭。
经过调查,这是中国军最为能战的74军所部。追击的部队错误地向西寻找,却因为该部突围后即转向南方而失去踪迹。”
突围的中国74军所部,以突然到来的猛烈攻击,全歼日军第11中队,顺利突围!
六千弟兄,突出日军包围!
但付出的代价也是巨大的。
樊家恩在率部猛攻日军阵地时,疾声高呼:“弟兄们,跟我来,勿要做衰仔呀!”
这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句话。
樊家恩,阵亡!
军统留守特工副总指挥倪谓真,在带领74军突出重围后,重伤。
为不拖累突围部队后退,他用一颗子弹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倪谓真,阵亡!
他害怕自己落到日本人的手里,他害怕自己会吐露心里刚刚知道的那个秘密:
田七,不是叛徒!
他,是顶天立地的中国人!
……
田七扔掉了烟蒂,又给自己点上了一枝。
突出去了,六千弟兄突出去了。
用一个人的生命,挽救了整整六千弟兄啊!
值吗?
在大多数人看来,值了!
可是田七知道,自己的手上,又多了一笔血债。
那是军统的高级指挥官啊!
他就这么死在了自己的手里。
六千弟兄会感谢自己的,可是,齐全鲁的冤魂会向自己索命吗?
……
站在两座坟墓前,霍坤和带着弟兄们深深的鞠了三个躬。
那,是齐全鲁和倪谓真的墓。
“必杀田七!”
霍坤和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必杀田七!”
林璇低声说道。
七哥死了,从现在开始,只有汉奸田七!
她也不会再流泪,她的心中只有仇恨!
必杀田七!
(注:“弟兄们,跟我来,勿要做衰仔呀!”,为159师代师长罗策群临终遗言。
这一章写的好难,前后改了大概有七八次,按照大纲进度,几天前这一章就应该发了,就因为不断的改,不断的修改情节。六千粤军突围的情节选自前几年发现的“南京突围后情况报告书”,大体的过程应该是真实的。
这一章删掉了宝华山隆昌寺僧人叶华下山救治伤兵情节,因为觉得和主线意义不大。当初想写,是因为看到很多书,老说日本人尊重寺庙和僧人,不会轻易杀他们,其实是放屁。
关于爆发的事,这个……我发誓这个月一定爆发一下!要不然……要不然,孟少爷没P眼,虽然他本身就无耻的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