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长姐凶且媚全文阅读 第5分节

第肆壹章 得佳讯误判迷情

    柳孟梅手持水墨玉骨扇儿,扇一下萧鸢的眼睫:“在看哪个野男人?”随行三四纨绔子弟嘻嘻笑的招摇。

    萧鸢收回视线瞪他,李妈插话道:“柳少爷来吃红菱,又面又甜,不取你银子。”她自有私心因而讨好、此处不表。

    柳孟梅瞟见旁有个铜皮炉子,顿着铫子,煮着红菱,咕嘟咕嘟水汽弥漫,遂撇起嘴角:“我可不剥这个,戳的手指疼。”

    李妈忙殷勤陪笑:“柳少爷细皮嫩肉,手足珍贵,由我替你剥干净。”

    柳孟梅朝天翻个白眼,另个子弟指着她薄蔑叱责:“柳少爷身边常绿衣捧砚、红袖添香,何时需要从老妪手中取食吃,不美不雅无意趣。”

    旁有几看热闹地捂嘴偷笑,李妈听得又羞又臊,红起脸抑气忍耐。

    柳孟梅朝萧鸢道:“你来剥给我吃,自有好消息相告!”

    萧鸢满脸不信,其他几个起哄:“萧娘子你就从一回,定不失望!”这话听起暧昧,已引得旁处目光频频。

    “你若骗我,就死定了。”萧鸢从桶里挑五六只生红菱,水嫩嫩的,指甲从凹处掐,皮就开裂缝儿,再撕剥开顺势一挤,整条洁白菱肉便出,递到柳孟梅的嘴边。

    那柳孟梅挺矫矜,不接,只低头就着萧鸢的手吃,差点把她葱管似的一根手指也含了。

    “你到底说不说呀?”萧鸢把红菱壳往他身上飞洒,抿起嘴儿不耐烦。

    柳孟梅拿扇柄拨掉衣襟沾的片壳,让她附耳过来,低声道:“萧滽院试高中案首,得廪生。”

    “你怎晓得?”萧鸢狐疑,前世里阿弟不过得增生之名。

    “公家发粮的名单在我老爹的手里,第一个就是你阿弟。”柳孟梅沉眼睨她:“竟不信我,何时骗过你。”

    萧鸢顿时喜笑颜开,随手挑了片莲青色绣刘海砍樵肚兜、和一条雨天灰销金汗巾子送他。

    柳孟梅接了塞进袖笼,心满意足摇起扇子,带着狐朋狗友呼喝而去。

    再说沈岐山领着副将顾佐也在二郎庙闲逛,他们多在兵器鞍头铺前逗留,顾佐看中一把青龙刀、握在掌中试练,沈岐山瞧见不远有卖鸟禽的,唧唧啾啾啼个不止,他也是鬼使神差,转瞬手里便提了一笼,里有一只黄嘴白眉的画眉鸟。

    他忽听几个富贵少年郎轻佻在笑,一女子嗓音甚是熟悉,他闻而不露声色望去,果然是萧鸢,纤白指尖剥着红菱肉喂给锦衣少年,不是萧滽、是柳孟梅。

    柳孟梅连她的手指都吃进嘴里,彼此凑耳相接,不晓嘀咕甚麽,那毒妇瞬间笑得花娇柳媚。

    光天化日下,众目睽睽间,竟不避男女大嫌,言谈亲密,举止浮浪,看来所言非虚,他(她)二人果真有些首尾。

    顾佐跟随沈岐山来到个摊子前,竟是卖女子贴身衣物的,他年轻副将未娶妻,乍看脸皮直发热,再瞟那卖物的美貌妇人,一眼便认出来:“这不是富贵茶馆的萧掌柜?”

    萧鸢正同李妈说笑,听得有人唤萧掌柜,遂抬头看,心一紧,沈岐山竟面无表情的站在她面前,浑身气势冷冽得不容人亲近。

第肆贰章 萧鸢还情反生情

    惹不起总躲的起。

    萧鸢转而朝顾佐殷勤笑问:“顾副将可要替夫人买些甚麽?这用的皆是上好的绫绸,花样也是我亲手针针绣的,有凤穿牡丹、喜鹊登梅,鸳鸯戏水......”

    顾佐面色暗红,清咳一嗓子打断她:“我不过年纪十八,至今未曾婚配,实用不上这些。”

    “十八?”萧鸢觑眼打量着笑:“顾副将生的老成.....”又拿起个石青江崖海水纹的荷包:“这个系在腰间也别致。”

    “武将不戴细软之物。”

    “汗巾子总需要!”萧鸢不气馁。

    “武将袖拢白绫汗巾,无需这般花花洒洒。”顾佐见她热情着实难招架,遂看向沈岐山:“沈大人不妨给赵姨娘买个两三件.......”

    话未毕,正对上沈岐山犀利的目光,唬得迅即闭嘴不敢再多言。

    萧鸢懒看他铁板面孔,语气儿敷衍:“沈大人自挑罢!”

    沈岐山明眸微睐,以为他不买所以才轻慢麽?这毒妇看走了眼。

    把鸟笼搁足边,拿了一撂肚兜慢慢挑拣,把中意的另摆一边。

    萧鸢招呼其他客,悄拿眼儿斜睃,沈三爷的癖好果真一点没变,还是只欢喜大红肚兜,最好再绣幅春画儿。

    白肤红兜,乌发如瀑于他最是月意风情。

    罢了罢了,虽逼她催讨银子的嘴脸忒可恶,却也出手相援过几回,她不愿欠他的情。

    辄身去蒌子里翻,还有五六片是卖给怡春院吴秀宝的,随便抽了一片塞进沈岐山怀里,咬着唇轻轻说:“这可不随便卖的,现送您!权当还你三次人情债!”

    沈岐山展开红肚兜默默窥少顷,额上青筋不自觉跳动。

    突然有些头痛.......野汉推车.......

    一错不错地看她明媚容颜,眨巴眼儿秋波暗送,笑容轻浮,前世里那狠心无情的女子,和面前水性杨花的小孀妇,实难合成一个人儿。

    他把挑出的另三片肚兜混着这个折叠笼进袖里,萧鸢笑道:“一两银子。”狮子大张口。

    “欠银里扣。”沈岐山很冷漠,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转眼就露了馅,还有甚麽是这毒妇不敢做的。

    辄身欲走,忽有个稚童挡住去路,垂首低瞧,竟是蓉姐儿。

    蓉姐儿仰起小脸,眼睛闪闪发亮,朝他张开小手:“抱抱!”

    ........哼!沈岐山双臂环抱,懒得和姓萧的扯上关系。

    蓉姐儿索性抱住他的大腿,嗓音满是企盼:“这画眉是老爷送给我的麽?”

    沈岐山余光瞄向萧鸢,正口沫横飞在推销绣品,没往这边留意,他板起脸抿紧唇不言语。

    顾佐代他道:“这是沈大人买回送给姨娘的。”

    蓉姐儿满脸失望松开手,盯着那只鸟儿的目光渐渐黯淡。

    四寸黄眉上窜下跳,忽然啾啾唱起曲来。

    “谁说我要送给赵姨娘的?”沈岐山忍无可忍,这副将是有才能,不讨喜处就是爱自说自话。

    他迈腿就走,蓉姐儿呆了呆,连忙喊:“老爷你的画眉忘记啦?”

    沈岐山没回头,背影很快消失在人群里。

    顾佐呵呵笑了:“送你的!”旋而大步紧随而去。

第肆叁章 姐弟怒闹杀猪贩

    萧鸢从柳孟梅嘴里听闻滽哥儿院试高中案首后,已无买卖心思,至晌午时,赤日当空,蝉鸣菩提,庙里供给众人食用二郎粥,何谓二郎粥,用花生红枣桂圆云豆等干果混碎米熬煮而成,萧鸢让李妈帮看摊子,去排队舀了大碗粥回来,又拿出自带的瓠子馅烫面饼,先喂蓉姐儿。

    蓉姐儿自顾逗画眉鸟玩耍,满脸的得偿所愿,萧鸢草草吃过,其间如何贩卖绣品此处不表,待申时左右已是一空,遂收拾篓子牵着蓉姐儿与李妈告辞。

    李妈还有一桶红菱没卖掉。

    路过杀猪巷,屠户赵刚站肉案前,上摆生猪半片,他正持刀阔切批骨细抹,忙得不亦乐乎,晚间做燠爆熟食的小贩,簇围着择选鲜肉称斤断两。

    萧鸢便懒再绕路,一大一小连着鸟笼的影子,被阳光拉得细长。

    一泼猪血直朝她扑来,萧鸢迅疾往后退五六步,堪堪避开,蓉姐儿唬了一跳,再看青石板道一片腥红黏稠,“哇”得大哭起来。

    赵刚满脸的幸灾乐祸。

    萧鸢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孰可忍孰不可忍,她安抚过蓉姐儿,径自走到肉案前,沉眉肃脸紧盯他,冷笑一声:“赵屠户,你一而再,再而三将我个妇道人家欺辱,可是因我不肯卖身嫁你麽?”

    赵刚原当她还会如往日抑忍离去,却不料竟冲将而来蹬蹬直问到他脸上,余光瞟扫围观人群指指点点,恼羞成怒喝骂:“收受我的银子又去跳河,你个贱人令我颜面扫地,沦为富春镇笑柄,你还胆敢来问!”把手持的油腻杀猪大刀往板上砸,吧!一声响。

    萧鸢抻腰挺背浑然不惧,朗声道:“冤有头债有主,柿子竟捡软的捏算甚麽好汉!我且问你,你当年上门求娶可问过我一句话儿?你的银子可亲自交于我手中?趁我丧母又新丧夫、最悲恸欲绝之际,不安好心与公婆合谋买卖我身儿,强要生米煮成熟饭,我岂能不跳河求死?你倒好啊,无理还摆出三分赢,但凡遇见便使各种阴损招相害,你个杀猪多了被猪油蒙心的,你怎能这麽恶!”她抓起一只猪心朝赵刚的脸上扔:“猪的心都是红的,你的心却黑烂了。”

    “赵屠户你确是欺人太甚。”一个年轻人出声指责。

    “你可是与萧娘子有首尾,要替她出头说话?”有人戏谑的问,更有甚者哧哧地笑起来。

    这世道对抛头露面讨生活的妇人,总是充满各种恶意。

    赵刚莫名有了底气,扒下头顶的猪心欲要还扔她,忽觉一股阴森森的风从侧面飞弛而来,又瞟见众人脸色大变,急忙将身一矮,某物硬梆梆的擦耳而过,削下一撮糙发。

    钉上撑棚大梁。

    飞来的又是一把杀猪大刀。

    赵刚赤膛面庞有些发白,差点耳朵不保,朝行凶之人望去,竟是萧滽背着蓉姐儿从阳光里走来,在萧鸢身边站定。

    “看我不砍死你。”赵刚暴跳如雷大喝,一把拔起案上杀猪刀。

    “你敢麽?杀猪的!”萧滽洒洒笑起来:“我如今有功名在身,你想对我怎样?你胆敢再说一遍,自有衙差捕你领受杖责之苦。”

    李阳大声吆喝:“萧爷高中院试案首得廪生哩,报录的在富贵茶馆正等着呢。”

    “杀猪的日后有你好过!”万安骂骂咧咧。

    众人先惊诧,反应过来齐围住萧鸢她三人恭贺道喜,蓉姐儿一直把脸埋在哥哥的肩膀上,这会也抬起头,看见阿姐在笑,她便也泪汪汪地笑了。

    赵刚拿刀的右手隐隐作痛起来。

    这正是:

    平生不做亏心事,夜半不怕鬼门敲。

第肆肆章 滽哥儿院试案首

    下状元桥是条狮子街,因靠河沿拴着一排以打鱼为生的船家,街两边开了好些小吃店。

    用铁钩挂着卤鸡板鸭熏鹅,皮上渗得黄油顺着脚掌滴落在柜台面的空盘里,还有十数盘里是满当的,切好的五香牛肉、煮鸡公,红烧的鲜鱼、海参,酱醋凉拌的海蜇海菜,锅里闷着香喷喷米饭,蒸笼温着白面馒头和各式蒸糕。

    萧鸢想着报录的还在茶馆里等,懒得造饭,选了几样熟食,买了馒头和糕,又在街口西瓜行挑了只圆硕墨绿皮的大西瓜,再买些茴香豆、炒花生米、卤豆干、高邮咸鸭蛋之类佐酒的,三人提拎着兴冲冲往家赶。

    富贵茶馆已是一番热闹景象,来了一些平日不来往或眼熟却叫不上名的亲戚坐了满堂,正陪登录的吃茶闲谈。

    见得她三人回齐围簇过来贺喜,蓉姐儿玩了整日犯困,自去楼上睡觉,萧滽面色寡淡只顾于登录的交接文书,萧鸢先切了西瓜端上来,又去厨灶把买的熟菜装盘,再开坛烫酒忙得团转,倒把这些亲戚凉薄在一边,一时皆有些不自在。

    这正是:人情淡薄,世态炎凉,只喜添锦上之花,谁肯送雪中之炭。

    萧鸢整好酒菜,请报录吃毕再送离开,亲戚们也饮过茶陆续走了,这才关门拨亮灯烛,急要过文书凑近看了数遍,院试案首无疑,方看着萧滽喃喃叹道:“你怎会是案首呢?你的学问未曾好到如此!”

    “长姐长他人志气,灭自己人威风。”萧滽嘬尖了嘴逗笼里的画眉:“你就耐心等着我登科中状元!”

    萧鸢噗哧笑出声,把文书仔细收好,取了两个干净的银杯,把筛热的舍得酒斟满,一杯自己,一杯给萧滽各自吃了,两人连吃三大杯,脸颊泛起红晕才罢休。

    萧鸢也不用筷箸,拿手拈起片牛肉放嘴里,随意儿问:“你甩杀猪刀的架势倒像练过的。”

    萧滽笑嘻嘻地:“长姐不知,我去杭州考学时,与个武生宿住同房,闲来无事看他卖弄武艺,便偷学两手防身,未曾想今日会大有用处。”

    萧鸢笑了笑:“你去杭州倒学了不少本领,令我刮目相看!”话里意味模糊。

    萧滽依旧面不改色,岔开话问:“再隔一两月我即要赴京赶考,长姐有何打算?”

    萧鸢听这话有些怔愣:“我能有何打算,自然是替你积攒盘缠打点行装这些。”

    萧滽摇头:“长姐应知晓自己眼前处境,欠沈大人八十两银待还,遭受赵刚等无耻之徒欺辱,能助你解围者寥寥,我此番走后实难安心。”

    顿了顿,观她默然不作声,索性开门见山:“我倒有个提议,不妨将富贵茶馆转卖他人,还掉沈大人欠银后,长姐小妹随我一道赴京。我终将登科入仕在朝堂大展鸿图,是再不会回富春镇的。”

    萧鸢听得脑中一片恍惚,沉吟会儿才道:“卖茶馆不算小事,容我再多想想。”遂起身拿了钱袋出门,要去买状元糕分给邻里街坊。

    再说沈岐山买了一堆肚兜,与顾佐同回宅邸,恰在二门遇见赵姨娘的丫头小婵,顾佐离老远就笑着招呼:“沈大人买了好物要你转交!”

    小婵慌忙过来取,沈岐山睁瞪顾佐一眼,再见丫头已眼巴巴地看着他,只得将肚兜从袖笼里了出,让她给赵姨娘。

    赵姨娘收后喜不自胜,精挑一片打算晚间穿了,誓要与沈岐山成事,这事能不能成,各位看倌静待下章里说。

第肆伍章 欲温情却生蹊跷

    沈岐山因前日绮梦里,与萧娘子酣畅淋漓一场,醒来暗自愤懑,掂量再三,恐是这几年忙于战事不近女色之故。

    他年富力强,血气方刚,且相貌英武,要得个美人儿红绡暖帐易如反掌。

    前世里和萧鸢一夜春风几度谓为常态,他这方面恰如他武将身份,很是威猛彪悍。

    如今搬师回朝,身心皆闲散,想女人抒欲乃阴阳正伦,但绝不该梦里还堕落于那毒妇身上。

    他与顾佐吃了酒出来,见圆月悬于柳梢,清辉洒的前廊亮如银海,便如被指引般迳往赵姨娘房走。

    丫头婆子见是他至,都慌乱起来,回报的回报,打帘的打帘,待他近到门前,赵姨娘已迎来,闻着他身上有酒气,笑问:“可是吃过酒了?和谁吃的?”

    沈岐山微蹙眉,却还是简短道:“和顾佐吃了几盏。”入内寻椅坐下,桌上摆着五六碟小菜不曾动筷,先问:“你还不曾吃麽?”

    赵姨娘摇头:“以为爷要过来,所以等着.....”拿捏着几许委屈,原是撒娇求怜的妇人心思,却不知沈岐山并不喜这样。

    前世里萧鸢清冷寡淡,从不会说这些,反倒激起他几许愧意......娘的,怎又挂念她身上.....

    沈岐山开口沉声道:“这百果酒我嫌太甜香,弄坛三白酒来,我再陪你吃些。”

    赵姨娘连忙吩咐小婵去拿酒,自己则到沈岐山身侧坐着,端摆碗碟,斟酌给他布菜。

    不一会儿三白酒取来,她执壶斟酒递给他:“这些日还是头趟陪老爷吃酒呢,定要满饮了这盏。”

    沈岐山爽快地接过仰颈吃尽。

    赵姨娘接着说:“不让老爷白饮,我陪你这盏。”自斟酒吃下,又给沈岐山倒满端起:“再恭喜老爷终得平乱归京,还请再饮。”

    沈岐山无二话就着她的手饮了,赵姨娘照陪再吃盏,又给彼此斟满,眼波荡漾地看他,说道:“老爷还有一喜呢!待得回京后,皇上要替您赐婚。”

    沈岐山慢慢吃酒,神色显得平淡:“可知哪家的小姐?”

    赵姨娘道:“听闻是赵府家的小姐,吏部尚书赵大人的妹妹,闺名莺莺,姿容秀丽,以端庄贤淑名动京城。”

    沈岐山“嗯”了一声并不多话。

    赵姨娘难辨他是欢喜还是恼怒,也不敢问,再把盏里酒与他的相碰饮过。

    三五盏酒下肚,她已是颊腮酥红,热浪袭身,窗外夜色发黑,正是良辰美景时,便悄解绦子松脱外衫,露出内里簇新的大红肚兜,逗语轻喃:“老爷送的一叠肚兜,我特拣了这片。”她故意抻腰挺了挺:“不晓是否合老爷的心意?”

    沈岐山目光深邃地盯看,那春画儿配色鲜艳,栩栩如生,确实绣的精致......他发觉自己还有闲心欣赏绣艺,而不是如猛虎下山、把眼前人生吞活剥了。

    “好看!”他憋了半晌,只道出这两字。

    赵姨娘愣了愣,抬起手抚着发鬓做风情模样,抿嘴笑道:“老爷不妨细看这幅画儿,里面这位爷倒有些像您......”

    话音还未落,胳膊便被沈岐山伸过来的大掌握住,再一拉拽,她猝不及防惊呼着,跌坐在他的腿上,欲要顺势抬起双臂,揽住他的颈子时,却被沈岐山拨开箍住,动弹不得。

    他双目炯炯地仔细端详那幅画儿,终于晓得哪里相像了,活见鬼了......臀股处和他一模一样的地方,均有颗红痣。

    倏得松开赵姨娘,他猛然站起,疾步朝门外而去。

第肆陆章 冤家狭路正相逢

    萧鸢去李饼记买了好些状元糕,一串串拎着分送街坊邻居。

    待手里空落后,远望夕阳沉入河底,天色将黑未黑,一个乡里人挑着两蒌水蜜桃在卖,嘴皮很利索:“一汪水的大蜜桃!玛瑙红的蜜桃来噎哎......块儿大瓤就多,错认的蜜蜂儿来搭窝,闻香的粉蝶儿来采蕊,鲜翠枝头碧绿叶儿现摘的来哎,一个大,一个甜,一文钱来!”

    萧鸢见好些人围着买,她也凑将上去,精挑细选五个,一手攥着衫摆兜紧,一手拿个边走边吃。

    不紧不慢要上状元桥,远望见对面沈岐山威势凛凛而来,怪不好惹的样子,她想想惹不起躲得起,桥也不上了,绕到桥下沿河岸走。

    哪想那厮真真阴魂不散,她还没前行几步,就被他堵住了去路,肩宽背厚,身型魁伟若山。

    河面搭着烟篷的渔船随着水波摇晃,有妇人在火舱煮饭,冒出缕缕青烟被风吹上了岸,迷蒙了沈岐山的脸庞。

    四下里皆是渔家,他能把她怎样呢,她反正声名狼藉不带怕的,他位高权重却要顾及自己颜面。

    萧鸢轻笑:“原来是沈大人啊!天黑黑你怎还不归家?再这里挡我的去路又是为甚?”

    “大道朝天,各走一边,萧娘子自作多情了。”沈岐山淡淡地:“你个妇人怎夜晚还在外游荡?”

    萧鸢松口气,喜滋滋说:“我那阿弟院试得案首,才给街坊四邻送毕状元糕,这就要回去!”

    沈岐山语气沉稳:“他倒出息了!不过听者荣焉,你也该给我块状元糕才是!”

    “皆已分完,不曾有余。”萧鸢笑道:“我还有些水蜜桃,十分香甜,倒可分你两个!”

    说着把吃剩的那半桃放嘴前,银牙咬一口。

    “好!”沈岐山甚笑了笑:“你应知我最爱吃这水蜜桃子!”

    “我哪里能知呢?与大人又不熟。”管他挖陷井是何目的,她都不上当,七八步上前:“您自己挑两个,要留两个给阿弟和蓉姐儿!”

    半晌不见他动作,萧鸢诧异地抬起眉眼,离得近了,没青烟缭绕阻碍,看清他的真面目,颧骨浮起暗红,浑身散着酒气,神情很平静,可那双眸瞳却烈焰焚燃的要把人吞噬。

    萧鸢背脊猛得窜过一道颤栗,这样的目光如狼似虎,欲念深重!

    “您想干甚麽.......”话还未说完,只觉一只大手伸来迅速勒紧她的腰,再略用劲托起,便被轻松扛到他硬实的肩膀上。

    萧鸢眼睁睁看着又甜又大的水蜜桃,滴溜溜滚跌一地。

    她朝河岸条条停泊的渔船大喊:“救命!劫色啊!”似乎有谁探身看了看,又俯腰缩回火舱里,没人黑灯瞎火爱管闲事。

    沈岐山朝她臀上大力一拍,一面朝桥洞下走,一面冷笑道:“你倒挺了解我的,竟晓得我要劫色了?”

    萧鸢倒吸口凉气,她觉得那里被打的火辣辣疼。

    沈岐山可是一员虎将啊,男人都受不住他一掌,更况如她这样的娇弱妇人。

    前世里至后,纵他恨不得要撕了她,却也没动过她一个手指,现可好,无仇无怨的,他倒挺能痛下狠手。

    “呜.......痛,打肿了!你个粗人,可懂得半点怜香惜玉......”萧鸢呜咽着骂,粉拳一捶一捶。

    脚也不停歇,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踢向他的腰腹。

    这正是:冤家宜解不宜结,各自回头看后头。

第肆柒章 山倒鸢飞各心思

    萧鸢不晓踢到哪儿,听沈岐山闷哼一声,鞋底便踩到地。

    她使劲推他肩膀一把,扭身要跑,哪想他动作更迅捷鸷猛,健壮胳臂箍住杨柳腰肢再一推,便抵进桥柱深沉的暗影里。

    萧鸢觉得腰要断了,背脊触着凸凹不平的柱面、蹭地生疼,不及怒叱愤骂,他便像座山似的倒下来。

    她虽声名狼藉也不是随便能期负的。

    “无耻!”抬手便给他一爪子!欲要再抓时,被攥住手指圈上他的脖颈;屈起膝盖就踢,却被他结实大腿固住,一身铁打武艺可不吃素。

    萧鸢浑身动弹不得,只觉要窒息,索性狠命一咬,彼此嘴里洇了血腥味儿。

    “.......阿鸢!”忽听他连喘带息一声唤,嗓音粗嘎,似火烧,灼人心。

    萧鸢怔住,不待捕捉已从耳边掠去,唇齿分离,他直起背脊,指骨挟抬起她的下巴尖,不容挣扎。

    晚烟消散,月色升上来,打照桥洞雪亮,映得妇人面庞如半透明青玉,唇瓣嫣红的似要滴血般,还在深浅娇息,凌乱的妩媚。

    “我问你,肚兜绣画里的男人是谁?”沈岐山肃声质问:“那处生红痣的可不多见。”

    “是我早逝的夫君。”萧鸢抑住心跳,抿了抿嘴:“我想念他,不自觉就绣上了。”

    她不慌不乱,语气很平静,隐隐透着些许哀伤。

    沈岐山一错不错紧盯她,心底窜过一抹懊恼,酒后果然易失智,他以为...以为她.....

    这世间能重生者有他已是大罕,怎还能肖想其它!

    慢慢收回手,他语意嘲讽:“你们倒恩爱!”

    “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萧鸢抬手整理发鬓:“我不念他还念谁呢!”

    好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啊!这话从她嘴里说出来怎麽这样可恶。

    他俩前世情份岂止百日.......沈岐山噙起一抹笑容,目光愈发阴沉,心肠瞬间冷硬若磐石,可恨的毒妇,这一世他独不会让她好活。

    萧鸢却在暗忖不能白被他亲去,想了稍顷,拿帕子蘸蘸眼角:“我一个失夫孀妇,活着本就凄苦,如今又遭沈大人欺负,清白尽毁,还怎有脸苟活于世!”

    “清白尽毁?”沈岐山不禁笑了,她既然知晓马运来臀股有痣已非黄花,更况和柳孟梅等富家少爷鸡鸡狗狗、污七八糟事儿还嫌传闻少麽。

    无根不长草,无风不起浪,他原是不信这话的,才生生着了她的道。

    沈岐山侧身让道,澜澜河面,哗哗水声,爱活不活。

    萧鸢不高兴道:“我有一双弟妹要养,这条命轻贱不得。纵与谁有首尾,图得也是你情我愿,而沈大人今日之行,我可千万般个不愿,看来只有报官一途呢!”

    “你要去报官?”沈岐山满脸无谓:“要走就趁现在,否则嘴唇的肥肿消了,无凭无据你拿我无奈何!”

    萧鸢怒得很:“穷不与富斗,民不与官斗,我个可怜妇人,哪敢与沈大人较真呢,只是错就是错了,您总要让些好处的。”

    沈岐山看她片刻,忽而似笑非笑道:“十两银子如何?”

第肆捌章 滽哥儿明察秋毫

    萧鸢想想算罢:“勉为其难!从欠银里扣。”

    她把颊边散落的柔软碎发捊至耳后,一面笑道:“沈大人还不早些回去?赵姨娘等的焦急!”

    一面迈起步儿与他擦身而过,眼见走出桥洞,月光清泻上半个肩膀,忽觉腰肢怎又被他的胳臂勾住。

    “你还要做甚?”萧鸢咬紧银牙,怒目惊睁地回首俏瞪。

    沈岐山唇角弯抹笑弧,神情显得浮浪不羁:“既然收受十两银子,方才短促并未尽兴,得容我亲个够本才是。”

    也不顾她挣扎,复又强抱进桥洞的暗影里。

    一支王孙画船停在河央赏玩月色,灯火朦胧,笙歌喧闹,到底把萧鸢含糊不清的嗔叱掩过。

    且说萧滽左等右等不见长姐归家,夜色渐深,暗忖她出门前吃过几盏水酒,恐醉着被人欺负,终是放心不下,安顿好蓉姐儿,即出门去寻。

    才至街口便见长姐摇摇摆摆而来,他忙迎上,斜眼睃她云鬓蓬松,两片薄嘴唇湿润润的,娇红欲滴,满脸的风情月意,再往她身后看去,一个魁伟的身影闪过不见。

    他直言不讳:“长姐是刚和野男人在桥洞下滚过回来麽?”

    “你看见了?”萧鸢惊诧,说后才发觉自己应了甚麽,脸颊瞬间熏红。

    “没看见!”萧滽老实回话:“是你背胛蹭了一片青白灰,我在桥洞里溺过尿,晓得那颜色,往后你勿要去那里,不干不净的!”

    萧鸢额头滴下薄汗,诓言道:“阿弟想错,分完糕后,我买了几只水蜜桃,路过桥洞摔跌一跤才成这样,你看......”

    她把衣摆兜的水蜜桃给他瞧,只余三个,破破烂烂,还有个不晓滚哪里去了。

    萧滽不置可否的拿过两个,在路边一汪泉水里搓洗,再咬一口:“甜是甜,就是摔的桃瓤稀软变了味道。”

    萧鸢心不在焉地嗯着,心底却在后悔那十两银子,她好像亏大了。

    沈岐山简直把她的嘴当成水蜜桃,里里外外给啃个彻底。

    这人身边不是傍着个赵姨娘麽!

    萧滽喊了两声阿姐不见她应,恰见一处豆棚下搁椅两张未有人在,他便闲闲坐下,萧鸢也跟着坐。

    几株高柳似有上百只蝉鸣,数点流萤轻飞,肥胖粉蛾照着油灯乱扑,不知谁家黄狗在轻吠,有猫儿在瓦顶叫春。

    萧滽忽然笑道:“沈大人就这样让长姐挂心吗?”

    萧鸢唬了一跳,神色微变:“阿弟胡说甚麽呢。”

    萧滽依旧浅笑:“我晓得长姐是为欠他银子烦恼!那可想好了没?一起进京的事!”

    萧鸢莫名松口气,沉默会儿说:“明日我们上山进庙一趟,探探爹爹的意思再做打算罢。”掂挂起蓉姐儿,起身朝外走。

    萧滽把桃核埋进土里,再跟上随在其后,因没裹脚,走路比吴秀宝稳快,她偏又晓得摆弄风情,软懒懒曲起细腰,扭摆似风拂柳条。

    怎麽都看不腻,萧滽遗憾的叹口气,又道:“扬州那边得了消息,韦以弘去求见知府吴大人,惨遭驱撵,羞臊难当不敢回富春镇,只是四处游荡过得落魄。”

    萧鸢平静的连头都没回。

    这正是:

    铁怕落炉,人怕落套。

    一步走错,满盘皆空。

第肆玖章 状元桥遇他无情

    翌日用过早饭,姐弟三人要往兰若寺去。

    萧鸢把瓜果菜蔬使劲往蒌底按,还不满足,顶上再压两袋米,萧滽背起趔趄着脚步直打漂,他不是个能受罪的主,稍沉吟,去香烛纸马铺子借来辆独轮车,推着就很省力。

    蓉姐儿晓得要见爹爹,高兴的跟甚麽似的,一定要穿那件新缝的绀绿洒白梅衫裙子,还要长姐给她梳双丫髻,再跑去门外折朵鲜开栀子花,让哥哥帮忙簪于鬓上。

    萧鸢看得莫名酸楚,向李妈交待几句,牵起蓉姐儿的手和萧滽一道出门。

    黎明的天色是虾背青,太阳未出,车轱辘碾着被薄雾打湿的青石板径,状元桥口蹲着个乡里人,在叫卖老莲蓬和鲜菱角,箩筐里插着两株碧茎粉荷,盈盈饱绽散香。

    蓉姐儿要剥莲蓬吃,萧鸢掏钱时,瞥到昨晚遍寻不着的那颗水蜜桃,滚在岸边石阶间,下意识斜眼睃萧滽,他正盯着那桃儿看哩。

    恰此时听得桥上踢哒踢哒打马声,她随声而望,五六将士由远及近驰骋下桥,其间着青衫的将军正是沈岐山,他伸手拍抚马鬃低喝一声,那通身枯叶黄的大马便慢将下来。

    副将顾佐也瞧见萧鸢,笑嘻嘻地嚷:“萧娘子这是要往哪去?”

    萧鸢直起身回话:“去兰若寺一趟。”

    顾佐看向萧滽拱手:“听闻萧生院试喜得案首,恭贺恭贺!”萧滽作揖还礼。

    蓉姐儿跑到沈岐山马前,歪头看他,忽然张开双手:“抱抱!”

    沈岐山怔了怔。

    “蓉姐儿回来。”萧鸢急忙撩起裙摆跑去,眼见快近至,却被抢先的萧滽一臂拦在后。

    他上前抱起妹妹,只抬眸冷淡地朝沈岐山颌首,再辄身回走,经过萧鸢时沉嗓说:“走罢!”

    萧鸢“嗯”了一声,迟疑犹顿的瞟向沈岐山,哪想那人看都不曾看她一眼,健实双腿夹紧马腹,一勒缰绳径自跑马下桥离去。

    “萧娘子先行一步喽!”顾佐笑着告辞,一阵风般瞬间已远。

    萧鸢凉凉站着,忽觉好没意思,女人就是这样,被个男人在桥洞下那般亲了,不自觉就滋生起些许牵绊。

    而你瞧他,一点不在乎、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或许昨晚他回去后,还和赵姨娘来了一场鸳鸯双卧红罗帐。

    萧鸢抽出绞在玉镯上的手帕擦擦唇瓣,重挑了枝老莲蓬,又走到岸边石阶间,一抬足尖踢向那水蜜桃,听得“噗通”轻响,泛起圈圈涟漪来。

    萧滽笑了笑,把蓉姐儿放上独轮车,温和道:“以后除了我,不许随便找男人抱抱,尤其是那个沈岐山,看眼神就很不正经。”

    蓉姐儿不信:“他给我芋头吃,还送我画眉鸟,他好着呢!”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萧滽颇正色:“可别上他的当。”

    “哥哥最有学问,说甚麽都是对的。”萧鸢插话进来:“蓉姐儿要听话。”

    萧滽晃晃脑袋:“长姐你也应如是!”

    萧鸢看了看他没言语。

    一只玉色蝴蝶蹁跹着从眼前飞过,蓉姐儿的目光便被吸引去,把这事瞬间抛却脑后了。

第伍拾章 兰若寺因缘明月

    且说她姐弟一路说笑,眼见近了兰若寺山门,忽见个着茶褐常服、披青绦玉色袈裟的禅僧站在那,手执锡杖,肩背褡裢,似在等人。

    走跟前观他眉清目朗,平和沉稳,见之忘俗。

    他朝桂喜三人合掌问讯:“你们可也是往兰若寺?”

    萧滽接话:“正是去寻悟净和尚!”

    “是爹爹!”蓉姐儿纠正,萧鸢剥颗莲子喂进她嘴里。

    那禅僧微笑:“你们怕是白跑一趟,悟净已然云游四方去。”

    萧滽怔了怔问:“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同我们一样还未进山门,怎知悟净和尚就不在呢?”

    蓉姐儿嘴里含糊嘟囔一句,禅僧颌首,朝她一指:“佛法无边,正如这位小施主,虽言语不明我却知晓她要说甚麽!”

    萧滽哑然失笑:“你倒有趣,我也是知晓的。”

    禅僧便道:“想来这是我与你们注定的缘份,顺其自然不可逆,我从京城天福寺而来,法号明月。”语毕不再多话,只率前而走。

    山中无甲子,早尽不知晚。

    这兰若寺建在兰箭山半腰,才至寺门,夕阳衔山,天已显暮色。

    明月法师叩动兽环却无人应,他轻推门嘎吱开了,迈槛入不见长老僧众,进第一重天王殿,正中坐天冠弥勒,身畔加持四大天王:一个拿伞,一个握剑,一个戏蛇,一个抱弹琵琶,虽褪了漆色,却仍威风凛凛。

    又穿过大雄宝殿、三圣殿至后堂,均无半个人影。

    萧鸢去灶房查过一遍,朝萧滽道:“不像是无人住,缸里填满清水,茅柴成捆也是新劈,四处洒扫十分干净,唯有粒米不剩,或许爹爹下山化缘去,我们不妨等等。”

    萧滽便去房里寻本金刚经来看,蓉姐儿困倦倚在他怀里睡着。

    萧鸢把带来一篓子米面果蔬等都倒出来,在灶前添柴生火炖茶,再把带来的核桃仁、红皮大枣,花生和些菱角、莲子凑成茶盘,一并给明月禅师端去。

    那明月禅师淡然谢过,只是坐在床上敲木鱼,口中诵经。

    萧鸢开始量米煮饭,油盐清炒了些面筋豆腐干芦蒿等素菜,煮了碗金针笋子汤,邀了那禅师一起吃了。

    蓉姐儿不晓怎地仅吃了几口,复又瞌睡起来。

    待用过饭,萧鸢把饭菜放锅里用小火焖着,等爹爹归来能有口热食吃。

    夜色越发浓重,不晓何时竟淅淅沥沥落起雨来,萧鸢打些热水来,与萧滽草草洗漱,便窝进被里拥着蓉姐儿,烛火照亮牅户,外头树影枝梢婆娑映乱窗纸间,摇晃摆荡瞧着倒觉凄凉可怖。

    萧滽打着呵欠睡下,不一会儿鼻息深浅相闻,萧鸢翻来覆去,草席子沙沙作响,忽觉有个人影从窗牅前一晃,伴着轻微咳嗽声,极像爹爹的嗓音。

    她连忙披衣而出,见那黑影在前不紧不慢地走,忽闪身进了间房不见了。

    房里亮着光,传出敲打木鱼和诵经声,是明月禅师在念解念咒普渡众生。

    爹爹去他房里做甚麽?萧鸢耳贴牅户未听有旁的异声,便舔湿指尖戳破窗纸,凑眼朝里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