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宦全文阅读 第38分节

371 二主

    是了,裴神机使还在里头呢!

    冯嘉焦急的望向眼前那片残垣断壁,高声喊着,“小裴,小裴?你没事吧?你应大哥一声儿啊。”

    小密探和老文从薄毯上跳下来,“裴神机使,裴神机使!”

    徐令达露出一丝笑容,阴阳怪气的说道:“裴神机使怕是凶多吉少喽。”这也算是报了一脚之仇!

    “我们裴神机使上有王母娘娘照应,下有黑爷白爷帮衬……”小密探住了脚步斜眼睨着徐令达,“她才不会有事!”

    老文梗着脖子点头附和,“就是!我们裴神机使本事大的很。国公爷还是想想过年前如何将这院子修缮一新吧。”

    腊月正月都不宜动土。要想修缮得等到开春。徐令达闷闷的吐口浊气。裴三这是斩妖除魔还是拆房子?

    转念又想,也罢也罢。裴三死都死了就不跟她计较那么多了。大不了翻过年给整个府邸重新修一修。

    徐令达唇角微弯,吩咐小厮们,“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拿家伙事把裴神机使的尸首挖出来。”

    众小厮齐齐应是,转身去办。

    小密探气得跳脚。这老杂毛一心盼着裴神机使死。哼!他们裴神机使偏不死!

    可……裴神机使活着的话也该出来了吧。

    小密探和老文对视一眼,低声道:“老文叔,要不把云道长请过来瞧瞧?有他在就算商在玩花样咱们也不怕。”

    “也好,找个机灵的跑趟东华门。最好再从东厂调几个人。”老文垫着脚向那堆瓦砾望去,“裴神机使一定不会有事。”说着,眼眶一酸流下眼泪,“她还没及笄,还没长大个儿呢。”

    小密探拍拍老文肩头,“老文叔别哭,没得让那个老杂毛看了笑话。”

    “嗯嗯,我不哭。”老吸吸鼻子,“你去安排吧。我得看着他们点儿。万一裴神机使真被压在石头下边,他们粗手粗脚的伤了她怎么办。”

    小密探点点头跑去跟冯嘉交头接耳,冯嘉面色凝重眼风瞟向徐令达再瞟向那堆瓦砾。他很害怕裴锦瑶真的遭遇不测。

    裴神机使和商在生死不明,出来替陛下跑腿的冯嘉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待到回宫他要如何向陛下交代?冯嘉心中惶惶,面上不显。

    不大会儿功夫,来了许多国公府的下人。有的拿锹有的拿镐井然有序的开始在废墟中寻找裴神机使。

    徐令达高声嚷着,“找到裴神机使我有重赏。你们仔细着点,千万别把裴神机使的尸身碰坏了。”

    老文站在高处回击,“你们还是当心自己个儿吧。裴神机使高深,说不定就把你们给误伤了。不过……都不要怕。大不了就是少只胳臂断条腿。”

    “死鸭子嘴硬。”徐令达愤愤白了眼老文,“我倒要看看裴三能不能从石头堆儿里爬出来。”

    不经不觉日头偏西,还是没有找到裴神机使。老文的心一寸寸沉下去。他亲眼看着国公府的下人搬石挖土。被压碎的博古架都挖出来了,愣是不见裴神机使的影子。难不成她真的死了?

    不会,不会。死了也能找到尸体。可到了现在仍旧不见裴神机使和商在的影儿。

    她究竟去哪了呀!真急死人了。

    回去报信的小黄门非常机灵,不仅云海月,燕凰玉和沈阁老也一起到了。

    冯嘉见了燕凰玉便上前将事情经过讲述一遍。当然没少了徐令达说的那些怪话。

    燕凰玉面沉似水,沈阁老拈须浅笑,“燕督主不必担心,裴神机使聪慧伶俐不会有性命之忧。”

    裴三是很聪明,但她终归还是个小姑娘。鄂国公老奸巨猾,商在又是大巫。他二人若是里应外合把裴三杀了……

    他有好多话还没来得及跟她说……燕凰玉没来由的心尖钝痛。

    云海月趁他们说话的当儿绕着废墟走了两圈。陪着他的老文紧张兮兮的问道:“云道长,我们裴神机使没事吧?”

    在这种情况下,别人说的话他不信,但云道长的话他是相信的。毕竟云道长算是裴神机使同行,又有多年斩妖除魔的经验。还是能看出点门道的。

    云海月摇摇头,“你把心放肚子里。裴神机使好着呢。”

    “是啊?”老文喜上眉梢。他就知道云道长是个有本事的。“那我们裴神机使在哪儿呢?是不是地底下埋的火药把房子炸了?一定是商在做的好事。他不甘心喝下毒酒索性来个一拍两散。这个挨千刀的!要是落在我手里,定叫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海月含笑道:“不是火药。是鬼物。”

    “鬼物?”老文纳罕,“鬼物怎么能把好好的房子夷为平地?方才我们瞧的真真儿的,突然一声响,事先毫无征兆。”

    云海月指着地上一滩灰尘覆盖的污迹,“你来看,这就是鬼物。”

    老文吞了吞口水,“云道长,虽说小的没见过大场面,但您也不能糊弄小的。这么一小滩怎么能是鬼物呢?”

    “原本是一大滩。”云海月比比划划把小密探也给吸引过来,“云道长,你们说什么呢?小的能听吗?”

    “当然可以。”云海月又指了指地上的污迹,“我刚跟老文说那是鬼物。”

    “啥?那么一小滩?云道长,小的们好歹也是在神机司当差的。您可别糊弄小的们。”小密探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云海月笑出了声。

    神机司这俩东厂探子真挺有趣。

    “原本是一大滩。后来这鬼物砰的一声爆了。所以才变成现在这样。”云海月踩着瓦砾缓缓前行,“裴神机使定是在追什么人。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间屋子里不止一个出口。”

    “暗道!”小密探和老文异口同声的说道。

    “正是。”云海月回头望望徐令达。徐令达也正好看过来,两人目光相触的刹那,云海玉移开视线,压低声音,“到底是鄂国公府的地盘,不管咱们做什么都有人看着有人管着。索性装作不知道好了。我想裴神机使很快就会回来。有她主持大局,老徐不敢为难咱们。”

    “还有我们燕督主。”小密探忠心护二主,哪个也不想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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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2 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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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俭唯唯应是,忐忑的上了马车,将走未走之际还不忘撩起帘子嘱咐,“小茶,我、我全指望你了!”

    好看的人就算犯蠢也是赏心悦目的。燕凰玉吐口浊气,微微点了点头。

    送走刘俭,燕凰玉上了车。

    白英坐在他对面,神情凝重的说道:“六爷,裴家三兄妹先赏的冰灯,之后裴瑥裴瑫去猜灯谜……”

    “裴三姑娘呢?”燕凰玉皱着眉,沉声发问。

    白英有些惭愧的垂下头,闷声道:“原本盯的死死的,也不知怎么回事,那班仆妇呼地散开了。眨眼功夫,就不见裴三姑娘了。”

    燕凰玉面沉似水。

    白英还在说:“街上的小姑娘大多罩着水红的斗篷,裴三姑娘身量矮,又瘦,委实不大显眼……“扁扁嘴,终是认了错,”小的这就回去领二十板子!”

    “十板!”燕凰玉不免气闷,又问:“裴三现在何处?”

    “鹤鸣楼!”

    “好!“燕凰玉眸中精光一闪,”去鹤鸣楼会会她!”

    ……

    裴锦瑶坐在鹤鸣楼的雅间里吃茶。等不多时裴瑥裴瑫相携而来。见她全须全尾,没磕没碰,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这是我跟二哥给你赢得花灯。”裴瑫献宝似得捧上两盏灯,“我和二哥猜完灯谜去冰灯那处找你,没见着人影儿,就直接过来了。”

    裴瑥四下打量,没看见翠巧,皱着眉问:“翠巧哪去了?”

    裴锦瑶弯起眉眼,“我想吃酥油卷儿,搽穰卷儿,打发他们去买了。难得出来一趟,不尝个遍哪行呢?”

    裴瑥面色稍霁,“就快放焰火了。咱们就在这儿边吃边看。”

    “三姐,你不知道,昌明书院的席棚前头全是东厂和锦衣卫的人,围的水泄不通呢。”裴瑫仰起脸,神秘兮兮的低声说道:“昌明书院的席棚前发现了一盏写着谶语的灯笼。东厂抓了不少人回去问话。”

    裴锦瑶故作惊讶,“是嘛?这回写的什么?”

    裴瑥将谶语说了一遍。

    裴锦瑶心下稍安。看来把灯笼挂到昌明书院那处是对的,这么快就传的人尽皆知了。

    “只是不知四句里暗指的是何人何事。”裴瑥隐约觉得此次的谶语不是那么简单。

    裴瑫小脸凝肃,故作深沉,“何平泉能够全身而退实属万幸。但不知这次会不会闹的不可收场。”说罢,长长太息一声。

    裴锦瑶忍不住拍拍他的头,“范先生明明是个跳脱的性子,怎么把你教的跟个老古板似得。”

    裴瑫不生气,摇头晃脑的说:“非也,非也。先生真性情,吾,内敛也。”

    就连裴瑥都绷不住了,哈哈大笑。

    正说笑,有人叩门。

    裴锦瑶抚掌道:“酥油卷儿来了!”话音刚落,翠巧推开门,苦着脸喊:“姑娘!”

    “裴贤弟!”燕凰玉从翠巧身后转出来,花九紧随其后。

    裴家三兄妹神色各异。

    裴锦瑶惊诧,裴瑫惊诧中又有些鄙夷,裴瑥惊诧鄙夷中带点厌烦。只一息功夫裴瑥就反应过来,横跨一步把裴锦瑶护在身后。

    燕凰玉恍若未见,缂丝小扇摇的欢畅,“方才在门口看见裴府的马车,我多嘴问了一句。你们在这处看焰火么?咦,这时节就有烹河豚了?”眼珠子黏在烹河豚上险些拔不下来,“今儿的雅间当真不好定,我和小酒走了好几家散座儿都满了。”

    鬼才信!

    东厂燕六还能没有吃饭的地儿?

    裴瑥在心底冷哼,面上不显,“燕六爷,舍妹在此多有不便。不如改日再聚。”裴瑥拒绝的不卑不亢。花九想恼都不好意思。读书人不好应付。花九朝燕凰玉递个眼色,意思是人家当咱们是外人,咱们何必热脸贴人家冷那啥。大不了绑人!还怕了他不成?!

    方才进门时燕凰玉略略扫了一眼,只看见细瓷一样白净的皮肤和红红的嘴唇,没等他看清楚,裴瑥就把裴锦瑶挡的严严实实。

    “论理,我还得称呼裴贤弟一声表弟……”燕凰玉笑容明媚。

    “在下不敢当。”裴瑥浅笑道:“要不这间我们让给燕六爷,您二位慢用。”说是让,却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

    燕凰玉小扇儿摇的飞快,深深望了眼裴瑥,沉声道:“我们去从众居。不打扰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出了门口。

    “燕六爷慢走!”裴瑥裴瑫躬身拱手,十分周到。

    人一走,翠巧赶紧把手上拎的大包小包放下,惴惴不安的说:“奴婢在楼下遇见的燕六爷……奴婢不想惹事,小跑上来想给姑娘报信,谁知刚叩门,他就站在奴婢身后。”

    裴瑥听她说完,温声道:“不怪你。他们有心算咱们无心。这次算计不着还有下次。”

    “可咱们有什么让他算计?”裴瑫拧着眉头,很是不解。

    裴瑥看向裴锦瑶,十分担忧的说道:“瑶瑶样貌出众。想必他动了歪心。”

    一句话,吓的裴瑫掩着嘴,好半天才缓过神,“他、他不是那个吗?”

    那个,指的是阉人。他不好意思当着裴锦瑶的面说出口。万一裴锦瑶问他阉人是什么人。他解释不明白。

    “明督主后院里可热闹着呢。”裴瑥抿了抿嘴唇,“不怕。燕六不敢明抢就是了,再说咱们裴家也断不会做出送女儿给阉人的腌臜事来。”

    裴瑫红润的小脸儿突的白了,“二哥,那天大姐带燕六硬闯清芳院兴许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裴瑥恨恨的咬牙,“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以后你看见大姐和五妹躲远点。”

    裴瑫重重点头。

    裴瑥的目光瞟向裴锦瑶,见她没心没肺的吃了小半碟烹河豚,摇着头长叹口气。

    裴锦瑶可不认为燕凰玉对自己起了色心。怕就怕她挂灯笼的时候被东厂密探瞧了去。不过,从燕凰玉的反应来看,东厂也没切实的证据,否则,燕凰玉不会轻易放过她。

    吕琅不肯与她联手,要是东厂再盯上她……可真就是个大麻烦。

    裴锦瑶边吃边思量对策。窗外嘭啪一声,璀璨的烟花炸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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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3 讹钱

    裴神机使说的这叫什么话?!”徐令达怒而拂袖,“商在住在我府不假,但他不是犯人,老文也没那么多闲工夫看着他。再则,他是大巫。有本事有能耐,悄没声的在屋里挖个暗道对他而言不是什么难事。”

    裴锦瑶两手背在身后,摇头轻笑,“国公爷终于相信商在是大巫了呀?先前怎么说您都不听,可把我急坏了呢。”

    徐令达冷着脸哼了哼,十分不悦的白了裴锦瑶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当着沈惟庸和冯嘉的面,他不能多说话。一旦被揪住错处就麻烦了。

    小密探趁这空当给裴锦瑶披上斗篷,顺便塞个手炉给她。想了想,打开一包炒豆托在掌上,裴锦瑶只要伸手就有豆儿吃。

    冯嘉暗暗点头。阿发是个好的。就凭他这眼力见儿在宫里当差也是绰绰有余。

    徐令达心里堵得慌。裴三拿他这处当什么地方了,斗篷手炉炒豆一样不落。再说会儿话没准就该支个炉子烤肉吃酒了。

    裴锦瑶捏了几颗炒豆咯嘣咯嘣嚼着对沈阁老和冯嘉说道:“沈阁老吃豆儿,冯大哥吃豆儿。”目光在燕凰玉脸上停顿片刻,咧嘴笑了,“燕督主吃豆儿。”

    沈阁老砸吧砸吧嘴。他满口老牙就不跟着凑热闹了吧。冯嘉牙口也不大行,“燕督主陪着裴神机使吃几个。吃零嘴儿聚堆才香呢。”

    小密探赶紧双手托着炒豆送到燕凰玉跟前,“督主吃豆儿。”

    燕凰玉抓了几个放在嘴里,“不错,挺香的。”

    “光是听声儿就知道好吃。”冯嘉笑着说道。

    沈阁老手捻胡须,“裴神机使切记不能贪多。”他没好意思说豆子吃多了出虚恭。按着裴神机使跳脱的性子,说不定又要重提屎盆子。

    够了啊!一个两个当他鄂国公是摆设?徐令达闷闷吐口浊气。

    裴锦瑶刚咽下嘴里的豆儿,老文递来一盏蜜水。

    水是温的正好入口。裴锦瑶接过来咕咚咕咚灌下去,“真解渴。方才可把我累着了。”

    诶?怎么回事?难道商在跟裴三交手了?徐令达心下一沉。

    “既然国公爷说您不知道商在做的那些坏事,那我就信了。”裴锦瑶抄起小密探掌上的炒豆,整包捏在手里,“麻烦国公爷把今天斩妖除魔的账结一下,结完我们就回了。”

    啥?裴神机使斩妖除魔还收钱吗?

    立在人群最后的云海月惊讶的张大嘴巴。站在前边的不是阁老就是督主,最不济的也是皇帝陛下近侍。他原想着等出去再跟裴神机使细说。万没料到裴神机使竟然张口跟鄂国公要钱。

    这唱的是哪出啊?!

    徐令达单手扶着腰间玉带,扭脸瞥向那一堆残垣断壁。他没跟裴三要修房子的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裴三还敢跟他要钱?

    呵呵!更可气的是她还打着斩妖除魔的幌子。他从没听说裴神机使捉妖收报酬。怎么到了他这儿就不一样了。

    “裴神机使领着朝廷俸禄,为何还要跟我收账?”徐令达唇角坠了坠,“我要去问一问陛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冯嘉掏出白帕子胡乱擦了把脸。倘若老徐真进宫告黑状,有他帮忙周全,裴神机使绝不会有事。但是这话该怎么说得好好琢磨琢磨。

    沈惟庸颦了颦眉。裴三向来出手大方,而且她也不缺钱。这么做或许就是恶心恶心老徐。甭管能不能要的出来,老徐心里肯定窝火。

    窝火又死不了人,就让小裴闹腾去吧。这事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陛下可能还得夸小裴会办事。

    燕凰玉反正觉得裴锦瑶不管做什么都有她的道理。更何况眼前这位害是他的仇人。虽然徐令达是奉命行事,但他做事太狠太绝,半分余地都不留。燕凰玉压下心头恨意,目光瞟向裴锦瑶。

    小姑娘俏生生的脸上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她肯定是要从徐令达手里坑笔银子出来的。

    这个小财迷。燕凰玉唇角微弯浅浅笑了。

    “国公爷尽管去问好了。就是您问到天王老子那儿,也是我占着理。”裴锦瑶抬起下巴与徐令达对视,“国公爷,我给你算一算这笔账……”

    “裴神机使……”徐令达截住她的话头,“商在所作所为我全不知情。你不能把他犯下的过错算到我身上。再一个,斩妖除魔是你职责所在。如若你不能护佑京城百姓,那还当什么神机使?老夫是国公爷,但也是众多百姓中的一个。你不能因为老夫小有薄产就让我出本不该我出的银子。”

    老杂毛是在说她讹钱?

    裴锦瑶眉梢轻挑。她就是讹钱,怎么了?

    “我之前跟您说过,我画的符是藏着大玄机的。这道符我还从没用在任何邪祟或是鬼物身上。就连妖星都没这份儿荣幸。但是……您的幕僚商在简直幸运的不得了。他不光是大巫,还是妄图谋害我性命的大巫……”裴锦瑶皱着眉头,“既然国公爷不知道商在是大巫,想来也不知道要对付商在这样的大巫最是耗费心血。耗费心血哦,会折寿哦。”

    “可怜见儿的!”冯嘉啧啧两声,“不长个子倒也罢了,还被商在弄得折寿。裴神机使太不容易了。”

    裴锦瑶向冯嘉点点头,“不管折寿还是夭折我一个人担着就是。主要是那道暗藏大玄机的符今生只能用一次。以后再遇到商在这样的大巫就得另想办法。我是领着朝廷俸禄。但我的符没俸禄。可怜它刚刚出世尚未见识过人间繁华就如昙花一现,过眼云烟。唉,光是想想,我就心痛。国公爷,你不是也心痛来着,我想你一定明白我有多么难受。人死如灯灭,符死如花败。国公爷,我是为了您府上安危才祭出这道暗藏大玄机的符咒。如果不然,暗藏大玄机的小符符也就不会死。您说我是不是应该跟您算这笔账?”

    徐令达紧抿双唇默了片刻才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无稽之谈!”

    裴锦瑶哈哈笑了,“我还是那句话,信则有不信则无稽。国公爷想要赖账也没事。我小裴大人有大量,不怪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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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4 大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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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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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5 委屈

    仪风帝抬起眼帘,“哦?鬼物也能被鹤顶红治住?”

    “当然不会。”裴锦瑶缓缓摇头,“事先臣给了冯寺人一道符,冯寺人将那道符化了掺在酒里。鬼物喝了之后就中毒了。”

    原来如此。仪风帝略略颔首,用眼神示意裴锦瑶继续往下说。

    “鬼物和人中毒的反应不大一样。人喝了毒酒会七窍流血。然则,鬼物没有窍门,不会吐血即是不往外泄而往内渗。”裴锦瑶挥舞着胳臂比比划划,“所以鬼物就会越变越大。”冯嘉恍然,“原来是这样。奴婢亲眼看着那鬼物变成个球儿。”

    仪风帝嗯了声,“变成球儿之后就……死了?”

    那要是这样的话,裴三斩妖除魔也太简单了。遇上鬼物直接灌鹤顶红加符纸灰就好了。

    冯嘉连连摆手,心有余悸的说道:“没死,没死。炸了!把房子都炸塌了。”

    “国公府夷为平地了?”仪风帝心里莫名舒畅,“伤着人没有?”

    “不是整座国公府。就是商在住的那个院儿炸坏了。”冯嘉瞟一眼仪风帝神色,“不过,修缮的话也很麻烦。没有个把月怕是弄不好。”

    “眼瞅着就过年了,不宜动土。”沈惟庸垂首啜口茶,慢条斯理的说道:“鄂国公怕是过不好这个年。”

    “裴神机使误打误撞给鄂国公添了个小麻烦。”燕凰玉唇角微弯,“陛下您是没瞧见,老徐面色铁青扶着腰的样子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裴锦瑶一听这话赶紧接上,“陛下,国公爷的腰是臣踢的。用了好大的劲儿呢。”

    仪风帝手指着裴锦瑶对沈惟庸笑道:“瞧瞧,你们瞧瞧。裴神机使还是个练家子呢。”眼风瞟向冯嘉,“快把裴神机使扶起来。地上凉,病了可怎么好。”

    “可不就是。”冯嘉伸手扶住裴锦瑶胳臂的同时朝她眨眨眼,裴锦瑶会意“哎呦”叫了一声,倒吸几口凉气。

    冯嘉忙缩回手,惊惊慌慌的问她,“您怎么了这是?”

    “受了点小伤。”裴锦瑶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跟商在交手的时候伤的。”

    “裴神机使快坐。”

    仪风帝连声吩咐下去,请太医,找祛疤的药膏,又命人挑了几支雪莲给裴神机使拿回去炖汤。

    小黄门被他支使的团团转。冯嘉给裴锦瑶端来温水和点心。

    裴锦瑶从来不装假,给了就吃,不大会儿就吃了个半饱,去请太医的小黄门回来报说:“刘世子又来请了两位太医给荣安县主会诊。池太医和孙太医还在国公府……”

    所以没太医给裴三治伤了吗?仪风帝脸色有些难看。太医给徐二看诊是他的意思。反正人都要死了,做做样子又有何妨。但是,刘桐似乎对徐二情根深种。得知她生病的消息立马赶去国公府,还为她套人情请太医。

    果然是情关难过。

    裴锦瑶端着水笑了,“臣就是受了点皮肉伤。等回去用您赏赐的雪莲炖鸡汤吃吃就好了。县主正是要紧的时候。她怕是过不了今晚呢。”

    闻言,仪风帝眉头渐渐舒展,“真是天妒红颜呐。荣安县主乃是巾帼英雄。又即将成为我刘家妇。可惜还没进门就……”

    燕凰玉呵呵笑了,“陛下应该感到庆幸。”

    仪风帝挑了挑眉,“庆幸?小茶你这话从何说起呀?”

    燕凰玉轻声说道:“荣安县主是专吸人运势的晦气星。若是您一不小心被她吸走哪怕一星半点龙气,岂不是天下大乱?”

    裴锦瑶端水的手颤了颤。燕六好样的!就该给老徐多套几双小鞋,哼!看他还能狂的起来!

    仪风帝唇角微坠,长长吐了口浊气,默然不语。霎时间,殿中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

    沈惟庸眼角都不抬一下,喝水吃点心。

    燕凰玉用茶盏遮掩住唇畔浮露出的若有似无的笑意。裴三在仪风帝心里埋下的那颗厌恶徐家的种子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用不了多久,仪风帝就会对徐家动手。

    仪风帝则是在认真思量徐二死后应该如何对付鄂国公。要不……让裴三给老徐下一道迷惑心志的符?

    不行,不行。裴三是个有主见的,又整天把斩妖除魔挂在嘴边。做没做到暂且不提,但由此可见裴三是个刚直的性子。转念又想,也不尽然。徐二不就是折在裴三手里吗?

    裴三看起来瘦瘦小小容易欺负,实际上是个记仇的。徐二要不是几次三番得罪她,也不会落得如此下场。还有商在……对啊,商在怎么样了?

    “陛下,臣还没说完呢。”裴锦瑶脆亮的声音将仪风帝的思绪拽了回来。裴三不说他还想问呢。

    “你说。”仪风帝沉声道。

    裴锦瑶撂下茶盏比划着,“方才说到冒充商在的鬼物中了毒之后把房子都给炸了……”

    冯嘉点头如捣蒜,“是是,可把奴婢给吓着了。您当时躲在哪儿了呢?”

    “我在暗道里。”裴锦瑶抻直腰杆儿,“话说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臣进到密室发现商在顺着暗道逃走。臣来不及通知冯寺人就追了上去。这台暗道修的很是规整,能容得下两个人并排而行。根本不是老徐说的那样。”

    又是老徐。仪风帝压下心头怒火,追问道:“嗯?他怎么说?”

    “他说暗道是商在挖的。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裴锦瑶不屑的撇撇嘴,“老徐把所有事都推在商在一人身上。暗道是商在挖的,鬼物是商在养的。老徐毫不知情,是个被商在蒙蔽的好老头儿。陛下,您给评评理。老徐跟商在好的都快穿一条裤子了,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商在做了些什么?”

    冯嘉捂着胸口长舒口气。谢天谢地。裴神机使没在陛下面前提屎盆子。

    仪风帝垂下眼帘,“徐令达说他不知情?”

    “可不就是。”冯嘉苦着脸,“奴婢听得真真儿的。国公爷就差赌咒发誓了。”

    裴锦瑶冷哼,“他的话不能信。十句有十一句都是假的。他还对冯寺人发号施令。也就是冯寺人好性儿,要是换了旁个,说不定就上手挠他了。”

    冯嘉急的又摆手又挤眼睛,“裴神机使快别说了!奴婢受点委屈不算个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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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6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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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7 东风

    燕督也会去寿堂村看打醮吧。你在哪儿落脚?我让小耗子给你送年糕过去。”

    “会去。”燕凰玉露出哀伤的神情,“我想初四出城去祭拜母亲。”

    “那……燕督主岂不是要在城外歇宿?”裴锦瑶暗自盘算。这样一来最好不过。小耗子可以趁天黑混到燕六身边。就寝前肯定要更衣的嘛……小耗子猫在墙角偷偷望上那么一两眼就能成事。

    恐怕燕六做梦都不会想到她安排小耗子偷看。裴锦瑶抿着嘴笑。但是……小耗子在东厂地盘偷看,一个不小心被发现……她养的妖精偷看燕六,一旦传扬出去……会不会说燕六跟妖精断袖啊?

    裴锦瑶敛去笑容,苦恼的摇摇头。很有可能。燕六长得那么好看,妖精对他动了凡心也不出奇。小耗子可以不要脸,燕六不行。他是东厂督主,跟妖精断袖好说不好听。

    诶?有了!裴锦瑶灵机一动,“燕督主准备宿在何处?我家在寿堂村有庄子。可以给您行个方便。”韦氏擅经营,说不定就在寿堂村置田置产。没有也不要紧,离过年还有半个来月,赶明儿去买也来得及。大不了多花点钱。

    “这……怕是不合适吧。”燕凰玉垂下眼帘,“若是被人知晓怕是会传闲话。”

    裴锦瑶满不在乎的摆摆手,“谣言止于智者。我身为神机司唯一神机使,妖魔鬼怪都不怕,还会怕区区几句闲话?”

    他信得过裴三。要是住在裴家田庄能省去很多麻烦。燕凰玉思量片刻,“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裴锦瑶乐的见牙不见眼,“燕督主客气了。”

    太好了!现在万事俱备只欠庄子了。回到裴府,裴锦瑶先去给裴老夫人问安,祖孙俩说了会儿话。裴锦瑶马不停蹄去找韦氏。

    仪风帝赏赐的雪莲,裴锦瑶孝敬给裴老夫人一朵,韦氏这朵她抱在怀里,“娘,我今儿个进宫得了好东西。”献宝似的将盛放雪莲的锦盒双手捧到韦氏面前,“给娘炖鸡汤。”

    韦氏一手接过锦盒一手抚上裴锦瑶面庞,心疼的说道:“我的儿又受伤了。”

    “娘别担心,皮肉伤而已。”裴锦瑶窝进韦氏怀里,“我在祖母那儿换过药了。”

    韦氏拖着她坐在床上,“唉,娘哪能不担心。”随手抛下锦盒,怨怪道:“咱们家又不是吃不起雪莲,娘才不稀罕。娘只盼着你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裴锦瑶嗯了声,“娘,我以后出去办差会多加小心的。”

    韦氏长叹道:“官场险恶,江湖更险恶。偏偏你身为神机使一只脚在官场,另一只脚在江湖。你年纪小,涉世未深,容易着了人家的道儿。”

    “娘,我不是好欺负的。”裴锦瑶弯起眼睛,“沈阁老和燕督主对我也多有照拂。冯寺人还帮我在陛下面前说好话呢。”

    韦氏愁眉难舒,“傻孩子,他们不过是见你现在受陛下器重才伸手帮一把,哪里是真心为你好。”

    “不说其他人,燕督主是个好的。您看阿发和老文怎样对我就能看出燕督主的为人。”裴锦瑶不想韦氏误会燕六,更不想韦氏说燕六不好。

    “阿发和老文的确不错。可是,他俩是他俩,燕督主是燕督主。”韦氏捧起裴锦瑶的小脸,“他终归是东厂督主,凡事你要多留个心眼。”

    裴锦瑶想了想,爽快应承,“娘,我省得。燕督主不能得罪,人前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韦氏舒口气,“总算你不糊涂。”

    “爹和娘都精明,我当然不会太差。”裴锦瑶笑容甜美,娇声问道:“娘,咱们家在寿堂村有庄子吗?”

    “寿堂村……应该有吧。当年我嫁给你爹的时候,你外祖在城郊买了几座庄子给我当嫁妆。之后几乎每年我都会置产。想着留给你和你兄弟。”韦氏拧眉思量片刻,“买的太多有点记不清了。除了你外祖给的庄子,其余都是管事打理。明天问问他才知道。”

    裴锦瑶失望的哦了声,“还要等到明天呀。”

    “你向来做惯甩手掌柜,怎么关心起家里的庄子了?”该不会是女儿终于开窍了,知道攒嫁妆了吧?是的话可就太好了。韦氏暗喜。

    “我初四要去寿堂村打醮。想在那儿歇一宿。住在自家庄子方便安排人伺候。”裴锦瑶唉声叹气,“住别人家终归不自在。”

    韦氏一拍脑门。近来光顾着给即将来京城的兄长收拾互院子,添置东西,把打醮这么大的事忘到脑后去了。

    “瑶瑶别急。”韦氏安抚道:“娘一定在过年之前安排妥当。包管你去寿堂村住在自家庄子。”

    裴锦瑶依偎着韦氏,软软的说:“娘,要是没有……我想买一个。您吩咐管事帮着掌掌眼就好了。我有银子。”

    韦氏捋顺着裴锦瑶的脊背,“你的银子留着以后压箱。庄子娘送给你。”

    裴锦瑶在韦氏颈窝蹭了蹭,“娘,我现在是神机使,应该自己置产。要是样样都靠家里,说出去人家会笑话我。”

    韦氏嘁了声,“我疼我自己的女儿,他们管不着!”

    ……

    夜幕深沉,裴锦瑶躺在床上,半张脸捂在被子里偷笑。

    庄子有着落了,小耗子也安排好了。万事俱备,只欠燕六!韦氏出钱买庄子,那她就去撷金阁给韦氏再打一套头面。留着上元节戴。也给裴老夫人打一套。要不然老太太会吃醋。

    当个八面玲珑的小裴不容易呢。

    裴锦瑶翻个身,笑出了声儿。

    翠巧听见了,赶忙爬起来,隔着门唤她,“姑娘,你要喝水吗?”

    裴锦瑶扬声回道:“不喝。你快睡吧。”

    翠巧蹑手蹑脚躺回去。不时望一眼屋门。也不知道姑娘为什么这么高兴。兴许是因为陛下赏的雪莲?

    正琢磨呢,忽听外面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很快,到在门外,低声道:“翠巧,翠巧。姑娘睡下了吗?”

    是守二门的婆子。

    翠巧披着衣裳起来,将门打开一条缝,“什么事不能等明天再说?姑娘睡了。”

    “是阿发领班命奴婢跑一趟给姑娘送信。”婆子攥紧手里的银锭子,满脸堆笑,“徐二姑娘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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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8 喜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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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仪风帝独坐春烟阁,自斟自饮。

    冯嘉脚步匆匆,到在他身边回禀道:“陛下,刘世子以千耘山人的名义买下昌明书院的花灯,上绘海晏河清,江山万里。”

    仪风帝没有赏灯的兴致,微微点了点头,“他有心了。明儿你挑一柄玉如意赏下去吧。”

    冯嘉应是,陪在仪风帝身侧。

    三杯酒落肚,仪风帝胸中涌起一股怨气,抬手指着凤懿宫方向,说道:“阿妍入宫五年,她气了五年。真是不可理喻!”

    冯嘉忙挥退侍卫以及宫人,让他们避开三丈之外。

    春烟阁里只剩下主仆二人。

    冯嘉这才小声劝道:“陛下,皇后娘娘生下十公主后,身体一直虚弱。五年前,又伤了肝经,自是不能像从前那般为陛下分忧。还请陛下多多体谅。”

    仪风帝愤愤冷哼,“她不是病,是善妒。到现在都不肯让我封阿妍为妃!”

    清官难断家务事。更何况是皇帝陛下的家务事。好在这几年冯嘉劝和惯了,好听的话张口就来,“陛下宠爱妍美人,那是她天大的福分。可在后宫里,陛下的宠爱是柄双刃剑。皇后娘娘亦是为妍美人着想。”

    仪风帝眉头稍稍舒展。

    冯嘉又道:“奴婢去请妍美人来给陛下弹琴助兴?”

    “太晚了。阿妍应该歇下了,别去闹她。“仪风帝语气骤然和缓,“明儿让她来陪我用午膳。”

    冯嘉唯唯应是,执起酒壶又给他斟上满满一杯。

    ……

    凤懿宫里一灯如豆。

    韩皇后披散长发坐在铜镜前,枯瘦的手指轻轻揉捻一支龙凤白玉步摇,“他去夕颜宫了?”

    “没有“郑喜顺立在韩皇后身后,捏着象牙梳为她梳通长发。这把头发,从如墨漆黑到现在白发参差,他不知梳过多少次。”在春烟阁饮酒。”又道:“冯嘉伺候着。”

    “他怨我怨到现在。”

    “娘娘这又是何必。夕颜宫那位什么都不知道,您索性也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这日子还得往下过,太较真了苦的是您自己。”郑喜顺温声劝着,静谧的夜里,听着格外暖人。

    奈何韩皇后的心早就冷成一坨冰,刀剑都刺不透。

    “我只盼着妩儿快快长大。”

    “不仅十公主,还有七殿下呢。”郑喜顺唯恐韩皇后意志不坚,“七殿下还得您扶持着,您可不能泄了气。”

    “儿女都是债。罢了,罢了。”叮一声丢下步摇,韩皇后深吸口气,道:“都在争,都想赢。我总不能落在她们后头。”

    郑喜顺眉梢一挑,笑了,“就是这个理儿。七殿下是嫡子。单是血脉就没人能越的过他去。”

    韩皇后失笑,“要不是韩家的人不能摆在明面上,仹儿也不至于束手束脚。”

    仪风帝的生母是一名小小才人。生下他之后晋为美人。苦熬六七年,才晋为婕妤。因缪太子十二岁就被册封,先帝对其他儿子不冷也不热。甚至在选皇子妃时,刻意避开功勋卓著或是百年世家。但求贤惠恭谨。

    百多年前的汝南韩氏也算是当地望族。可是近五六十年,韩氏一族日渐凋零衰败。究其原因,就是子孙不成器,后继无人。然而,这只是表象。韩家之所以凋敝,是为了藏拙。

    先帝却没能看透,给仪风帝挑了韩氏女为正妃。他千算万算都没算到,仪风帝会将缪太子踩在脚下,最后坐在那张龙椅之上。先帝更没想到的是,韩家倾尽全力帮仪风帝夺位。

    仪风帝的帝位得来不易,且多是韩氏的功劳。初登大宝时,仪风帝对韩氏极为敬重,后宫之事都交由她处置。直到妍美人的出现打破了两人维持多年的平和。

    韩皇后哭过闹过,却都不能阻止仪风帝将妍美人带进宫里。

    自那以后,夫妻离心。韩皇后唯一想做的就是将自己的儿子推上那个位子,以保韩氏富贵平安。

    对韩氏而言,这并不是一句空话,毕竟有仪风帝在前,她也算是轻车熟路。

    “平邑长公主说不定会回京。娘娘,您说她能不能帮得上忙?”郑喜顺问道。

    未出阁时,平邑长公主与韩皇后倒是非常要好。若她真能回京,两人还能像从前那般?毕竟身份不同,心境不同。

    韩皇后轻咬下唇,良久才道:“且看她对阿妍是什么态度。”

    郑喜顺点点头,“从前长公主眼里不揉沙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奴婢觉着长公主肯定不会视而不见。”

    “先不管她。岑禄那边如何了?”

    说起岑禄,郑喜顺满脸带笑,“陛下让岑禄建西厂。有岑禄牵制,明督主再不是一家独大。”

    “的确是好。可……吕国师回来了。”韩皇后犹记得先帝在时对吕琅的信重,“陛下会不会对吕琅也如先帝那般?若是,真不太妙。吕琅这人,对先帝忠心的很,想必他宁可把水搅浑,也不会便宜了仹儿。”

    郑喜顺笃定道:“从打刘太太进了青城观,陛下就恨上吕琅了。再加上他闭关八年,连个面儿都不朝,陛下怕是恨毒了他。之所以召见,还不是为了长公主?近些年,陛下行事越发像先帝。不卜卦心里没底。若论卜卦,吕琅灵着呢。想来,就是拿他当算命先生用,翻不起什么风浪。”

    “你说的没错。但也得盯紧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韩皇后眸中顾虑渐消,“那个小道姑的来历查清了吗?”

    “没有。那小道姑就跟泥牛入海似得,一点踪影也无。”

    “多派些人手。一定要赶在明匡前边找到她和她背后的高人。”韩皇后唇角微坠,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韩家要人有人,要银子大把。那小道姑要什么就给什么,千万别舍不得。”

    “奴婢省得。东厂也在找,奴婢已经着人盯紧那边了。”

    韩皇后颌首道:“西厂这步棋他走错了,倒是给了我们可乘之机。”

    “七殿下有福气。”郑喜顺抿着嘴笑。

    韩皇后刚要说话,胡美莲推开殿门,趋步走了进来,神情有些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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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9 目明

    裴锦瑶背着手走到门口,隐约听见燕凰玉说“编排”什么的。

    燕六想编排谁?她能帮得上忙。

    思忖的当儿,小探子伸手推开门,“裴神机使您请。”

    裴锦瑶迈步进去,眼风一扫,瞅见白英满脸的跃跃欲试。这种表情她太熟悉了。阿发和老文得了差事也是这样的。

    东厂的人都蛮进取的。燕六教导有方。

    裴锦瑶看凰玉更顺眼了。

    “裴神机使快请坐。”燕凰玉从架子上拿来个小瓷瓮,“光禄寺做的冬瓜糖,你尝尝好不好吃。”

    裴锦瑶唇角弯弯,“费工夫的吃食味儿都不差。”

    燕凰玉给她斟上香茶,“裴神机使是为了老徐而来的吧。我刚才跟白英商量好了,先让徐二那几个庶妹和刘世子背黑锅,之后是商在……”他从头到尾仔仔细细讲了一遍,裴锦瑶叼着冬瓜糖听傻了。

    她怎么就没想到把商在跟徐树的姨娘扯一块呢。还有庶妹垂涎世子姐夫,进而加害嫡姐。

    很有看头啊。

    换她是坊间百姓一定会相当好奇接下来如何发展。

    东厂要是出话本子就没白露书局什么事儿了。

    “裴神机使以为如何?”燕凰玉笑着问道。

    “好!太好了!”裴锦瑶不住点头,“这次徐家不可能再翻身了。”

    燕凰玉端茶抿了一口,含笑道:“但愿如此。”

    裴锦瑶吃完三五条冬瓜糖,意犹未尽的舔着嘴唇笑了笑说:“老徐是您的仇人,他们家这事儿我出了不少力。燕督主不能随便给几根冬瓜糖打发我。”

    “我命人去寻漂亮石头了。差不多过完年送到京城。”燕凰玉露出温柔的笑容,“裴神机使莫心急,至多再等月余。”

    裴锦瑶并没有如他料想那般喜出望外,而是板起脸孔,十分不悦的说道:“我又没说要石头。”

    诶?裴三不喜欢漂亮石头了吗?

    “那……裴神机使想要什么尽管说。”燕凰玉瞄一眼裴锦瑶腰间挂着的小荷包。圆圆鼓鼓,一看就知道里头装着冯寺人送的夜明珠。

    那么大的夜明可遇不可求。燕凰玉吐口浊气。裴三看得上眼的东西都不便宜。

    “我还没想好,先欠着就是了。”裴锦瑶垂下眼帘,“燕督主别忘了还有三次小黑鸟打探消息的机会。眼瞅着快过年了,您要是不用就浪费了。”

    燕凰玉微微颔首。

    不是他不想用而是用不到。小黑鸟不懂随机应变,终归不敌东厂探子机灵。有优点也有弊端。

    不过……裴三几次出言提醒,要是驳了她的面子不太好。万一被裴三误会他嫌弃她……

    燕凰玉如释重负的松开眉头,“我正在为打探不到徐府的消息头疼,裴神机使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她就知道燕六没她不行。裴锦瑶袖着手,故作高深的说道:“燕督主不要慌张,有我神机司唯一神机使的小黑鸟,包管您耳聪目明。”

    “那就全指望裴神机使的小黑鸟了。”

    “好说,好说。”裴锦瑶从袖袋里摸出折好的符纸吹了几只小黑鸟放出去,转身对妍凰玉说:“咱们吃着冬瓜糖等。”

    ……

    鄂国公府的下人们忙了整整一宿。搭灵堂,赶制寿衣,拆下红灯笼换上白灯笼。到在下晌总算布置的像模像样。

    前来吊唁的人中很多都收到了风声。甭管外面传的如何热闹,但陛下对鄂国公府的态度实在不好琢磨。

    徐静怡好歹是县主是女将军,生前深得敬妃娘娘喜爱。而且她还是康王世子未过门的妻子。算得上是半个刘家人。可是,宫里就像不知道这回事似的。甚至不屑装装样子走个过场。

    如此这般,十分耐人寻味。

    徐令达窝在书房自斟自饮。商在追随他几十年,几乎每天都会一起品茗聊天。冷不丁见不到,感觉空落落的。

    “国公爷!”管事在外面低声回禀,“有份奠仪想请您过目。”

    “拿进来。”徐令达打起精神。昨天裴三走后他派人去废宅周围悄悄打探。商在在废宅外墙上留下暗记,他另有容身之处。会在适当的时候联系徐令达。

    然而,徐令达最想知道的是,商在是否能够按照原先谋划的那样在过年时给他续命。

    他不贪心,只要再续三十年寿数就足够了。

    管事推门进来,双手呈上一封不祝仪袋,“您瞧这字,像不像……”

    商在?!徐令达目光在不祝仪袋商粗粗掠过,笃定道:“是他!”

    管事唯唯应是。他在国公府伺候了大半辈子,不会认错商在的笔迹。

    徐令达迫不及待的取出里面的字条,将其展开,只看一眼就笑出了声。商在匿藏于城中,等到给他续命之后离京。

    商在跟他想到一块儿了。

    不管怎样,续命才是大事。徐令达舒口气,吩咐管事,“你去灵堂支应就好,旁的事不用你理。”

    “小的省得。”管事躬身退了出去。

    徐令达将那张字条看了又看。眼下东厂和神机司盯得紧,商在不能露面。他收到消息,初四寿堂村打醮,燕六和裴三都去。到时候就趁这空当续命。

    ……

    裴锦瑶眉头紧蹙,单手支着下巴,“那封奠仪一定是商在送到国公府的。可惜小黑鸟不识字!”

    燕凰玉安慰道:“城门都有东厂的人盯梢。商在插翅难逃。”

    裴锦瑶缓缓摇头,“听老徐的意思,好像商在并不急着出城。奇怪了,这个时候他应该能走多远走多远才对。”

    燕凰玉玩笑道:“就算要走也得敲老徐一笔才行啊。错过这次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的也对。”裴锦瑶屈起手指在桌面轻弹,喃喃道:“总觉得不大对劲儿。”

    “商在跟随老徐几十年,知道他很多事。我现在反而害怕老徐杀人灭口。”

    裴锦瑶捏了条冬瓜糖嚼起来,“商在没那么容易死。他是大巫,老徐想杀他不是那么容易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闲天,白英满脸喜色的回来复命,“督主,成了!现在都在传徐二庶妹跟刘桐私定终身,商在痴恋徐树姨娘,暗中襄助庶女谋害嫡女。”

    裴锦瑶叼着冬瓜糖又听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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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0 看戏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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