妆宦全文阅读 第42分节
411 酣战
与此同时，商在手中多了个黝黑锃亮的骷髅头，空洞的眼窝散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磷光。
裴锦瑶冷冷轻笑，“老坏货拿出看家本事了。云道长，咱们可不能输给他。”
云海月赶忙掏出伏魔袋，“您放心，输不了。”说话功夫，眼前一花，就见裴锦瑶手上也抓着个骷髅头。
“这是小耗子的。”裴锦瑶得意洋洋晃了晃骷髅头，“它的就是我的。”
小耗子还有这玩意儿？果然妖精不可貌相。云海月望着自己手里的伏魔袋叹口气。裴神机使连妖精的东西都抢，也是出息了。
商在双目充血。那骷髅头是他多年前送给一只小妖精的。商在恍然，原来“裴神机使养的妖精”就是“那只妖精”。
裴锦瑶扬起眉梢，“商在，今儿个我用你的‘骷髅’打你的‘骷髅’，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定睛细看，商在的骷髅似乎比她的大一圈，样子也更吓人。裴锦瑶吞了吞口水，即便打不过也得在嘴上讨个便宜，“明年今日就是你的死祭！”
商在看向裴锦瑶的视线如同两道冰柱，“多说无益，接招吧。”手腕抖动，黝黑骷髅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完美弧线直奔裴锦瑶面门而去。
裴锦瑶不慌不忙抛出自己手中的骷髅。
两个嘴巴大张的骷髅头在半空相遇，不知是谁先咬住谁，牙齿与骨头碰触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裴锦瑶高声赞道：“好牙口！”
云海月掏符纸的手一滞。裴神机使太没正行儿了。眼瞅着那个骨头架子一样的鬼物从众多纸人中突围而出，马上就到眼前，她还有心情看热闹。
真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云海月一手伏魔袋，一手符纸，双眼紧盯着朝他们快速奔来的鬼物。那是三只鬼物中最为敏捷的一个。看似枯瘦无力实则比其余两个更难应付。
“骨头架子归我。”云海月目不斜视，沉声说道。
“商在和其余那俩交给我。”话未说完，裴锦瑶已经在数步开外。
裴神机使干嘛急着冲上去，纸人儿还能顶上一阵呢。云海月忍不住喊道：“留意脚下，别摔了。”
他不喊还好，一喊就让裴锦瑶分神。脚下刚好踩上腐烂的血肉，裴锦瑶“哎呦哎呦”尖叫着向前滑了一大步堪堪稳住身形。
差点摔了。云海月暗自喟叹着与鬼物缠斗。
裴锦瑶眉头深锁，小脸皱巴巴的抱怨，“都说我是个干净人儿了，你这坏货故意恶心我呢？！”扬手收回骷髅，对准商在的鼻子抛了出去。
张着大嘴的骷髅迎面而来，商在来不及反驳裴锦瑶，右手掐诀，道声：“去！”
两只骷髅好似驯服的狼狗，同时调转方向，一前一后攻向裴锦瑶。
商在讥嘲一笑，“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你也不想想，这枚骷髅是我一手炮制岂会听命与你？”
裴锦瑶收敛心神，取出两张符纸分别向两只骷髅飞去。商在不屑浅笑，右手掐诀操控着骷髅躲开符纸。
“裴三，你就这点能耐？”就在商在奚落裴锦瑶的时候，符纸停在半空须臾追在骷髅后头，大有不贴上不罢休的势头。
“都说今天的我不是以前的我了。”裴锦瑶倨傲的昂起下巴，“神机司唯一神机使可不是吃干饭的！”
与骨头架子缠斗正酣的云海月忙里偷闲睨了裴锦瑶一眼。这个时候就不要自吹自擂了。赶紧把这堆那堆解决了再说也不迟。眼风横扫，就见另外两只鬼物将纸人锤扁的锤扁，打散的打散。
不好！他跟裴神机使已经是疲于应对了，再添两只鬼物岂不是更加棘手？虽然裴神机使拍胸脯保证商在和另外两只鬼物由她解决。但是……裴神机使能行吗？
那俩骷髅头合起来相当一只鬼物。换句话说，裴神机使一个对四个。
云海月忽然明白上次裴神机使为何会让商在走脱。想必她实在是力有不逮。而且，只受了点小小不然的皮肉伤，已经相当不易。
不得不说，商在是个十分强悍的对手。
云海月恨不能一口生吞商在，裴锦瑶却是胸有成竹。上回她输就输在低估商在和他的鬼物。
此番，她特特准备了钳制鬼物的符咒。至于没了鬼物的商在，就好像没牙老虎，不足为惧。
思量间，黝黑骷髅离裴锦瑶面门只有寸许，可是符纸还差三寸才能贴到骷髅上。
商在狞笑道：“裴三，明年今日是你的祭日！”
裴锦瑶向后退了半步，两指捏出一张符纸瞅准时机贴在骷髅脑门，再捏一张符纸贴在随后而至的骷髅眼眶。
两只贴了符纸的骷髅宛如瞬间失了水分的鲜花干枯委顿。黝黑骷髅眼中那抹诡异的光芒消散，叮一声落在地上摔成几瓣。另一只骷髅下坠时被裴锦瑶单手接住，她用食指戳在骷髅脑门上，“你跟姓商的坏货一样坏，我是不能留你了。”说罢，将其用力掼在墙上，骨渣四溅，其中几片崩在刘逍脸上。他没感觉到疼，却能感觉到温热粘稠的鲜血自面颊滑向耳际。
裴神机使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吧。刘逍唉唉叹息。兴许裴神机使不是来救他的，只是单纯来找商在算账的。
随后赶到的符纸稳稳落入裴锦瑶掌心。裴锦瑶对商在莞尔笑道：“单凭你那个半吊子骷髅头就想要我的命？我看你是老糊涂了。”
商在见自己练制多年的骷髅化成碎片，心中一阵绞痛。
裴锦瑶沾沾自喜之际，另外两只鬼物带着令人作呕的臭味和凛冽杀气到在裴锦瑶切近。裴锦瑶蹦蹦跳跳躲开，嘴里不停嚷着，“脏死了，脏死了！我是干净人儿，离我远点！”
将“骨头架子”收入伏魔袋里的云海月哑然失笑。不知她又要出什么怪招。目光向下一扫，看到散落在地上的骨头碎渣。云海月心情复杂。不得不说，裴神机使的确进境飞速。或许用不了多久，她就会成为大夏第一术士。
这个小孩子不是一般小孩子啊！
云海月慨叹的当儿，裴锦瑶接连甩出几张符纸，不断念着：“定！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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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2 退无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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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3 吃豆
裴三差点死于鬼物之手，都要把他吓死了。要不是他及时射出一箭，怕且裴三真就没命了。燕凰玉垂下眼帘，淡淡道声，“风大，吹的。”转身看向商在，“三雍坊已经被我东厂团团围住。你欧纵使有三头六臂也插翅难飞。我劝你束手就擒罢了。”
商在垂下手臂，徐令达双膝瘫软扑倒在地。
云海月用缚魔锁将商在捆的结结实实，“裴神机使，我带他回西厂严加看管。”
裴锦瑶点点头，“你先回。待会儿我叫人给你送些好酒好菜暖暖身子。”眼风一瞟，看向相继赶来的东厂探子，“今儿个大伙都辛苦了。晚上的酒席，我请！”
道谢声此起彼伏。裴锦瑶掐着腰，朗声道：“不谢，不谢。都是自家人，大伙儿别客气。”
小密探和老文刚刚下了薄毯，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自家人，大伙儿别客气。”
两人不由自主对视一眼。这才多大会功夫，裴神机使就跟督主是一家人了。
刘逍被人解开绳索，长长舒了口气。
裴锦瑶走到他面前，含笑递给他一个小瓷瓶，“刘四爷，这是强身宁神的丸药。一天一粒，管保您健健康康，笑口常开。”
刘逍愣住。裴神机使竟然对他这般和善。他还以为裴神机使看不见他呢。
见他迟迟不接，裴锦瑶面露不悦，“您不想要？”
“想，想！”刘逍双手接过瓷瓶，“多谢裴神机使。”
“虽说不是自家人，但您也不必太过客气。”裴锦瑶给小密探使个眼色，“快扶刘四爷起来。”
小密探和老文赶紧跑过来，一人架起刘逍一条胳臂，“马车都预备好了，在外头候着呢。”
裴锦瑶颇为赞赏的看了眼小密探，“走吧，我们送刘四爷回去。”说着，朝燕凰玉略略颔首，“燕督主，我先行一步。仙歌楼那边我会命人打点，弟兄们忙完直接过去吃酒就好。”
燕凰玉唇角抿成一字，点了点头。
刘逍那么大的人又不是缺胳膊少腿，还用得着裴三亲自把他送回家？
这都什么破事！……
小密探备的车又大又宽敞。
与裴锦瑶对面而坐的刘逍略显拘谨。他活了二十来年从没像现在这般狼狈。衣衫跟揉皱的抹布没什么两样，脏污不堪，散发出阵阵臭味。
小密探给他俩各斟一盏温热的香茶，再打开一包炒豆摆在裴锦瑶手边，又在炒豆边放上一块折叠整齐的白帕子。
裴锦瑶端起茶盏啜了一口，朝刘逍莞尔笑道：“刘四爷受惊了。”
刘逍挤出一丝笑容，“多亏裴神机使及时赶到。否则，吾命休矣。”
“刘四爷不必放在心上。我只不过把您从鬼门关救了回来。区区小事何足挂齿？”裴锦瑶敛去唇畔笑意，目光变得深邃，“说不定您明天就忘了。”
“不不，不会！”刘逍诚心诚意的说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裴神机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这辈子都会记得。”
裴锦瑶呵呵笑了，“不光是我，燕督主也出了不少力。他这会儿还在三雍坊收拾残局呢。”
刘逍垂下眼帘，沉声道：“燕督主的恩情，我也会铭记在心。”燕凰玉能对义父义兄弟痛下杀手，可见他是个心肠歹毒的。但这一次燕凰玉的确出了不少力。若不是他射出那两箭，商在也不会轻易伏法。
刘逍不想欠他这么大的人情都不行。更令刘逍郁闷的是，他不知该怎么还这份人情。燕凰玉是东厂督主，而他仅仅是个没实权的宗亲。
他拿得出手的金银珠宝，燕凰玉都未必看得上眼。
“您能记得就好。可千万别学那等恩将仇报的恶心事儿。”裴锦瑶将炒豆推到刘逍手边，“来，吃豆儿。”
言下之意：吃了我的豆儿，就跟拉钩上吊一样，必须说到做到。刘逍望着手边的炒豆，忽然冒出这个念头。
他没理解错吧？刘逍抬眼看向裴锦瑶。裴锦瑶挑动眉梢，眼中似有别样深意。
没错！裴神机使就是这个意思。刘逍捏了一大把炒豆放进嘴里，“好豆儿，好豆儿！”一不小心呛着，咳嗽起来。
裴锦瑶满意的笑了，“您是聪明人。”
刘逍咳的鼻涕眼泪直流，小密探将自己的帕子递给他，“您擦擦。”被裴神机使逼着吃豆，也怪可怜的。
刘逍感动极了，接过帕子抹把脸。小密探双手握着茶盏送到他嘴边，“您喝点水顺顺。”
太有眼色了！刘逍低下头就着小密探的手喝了两口，咽下嘴里的豆子，总算缓上一口大气。
裴锦瑶袖着手，淡淡说道：“豆儿您吃了，说过的话就得算数。”
“算数。”刘逍点着头说道。面前这个尚未及笄的小姑娘一肚子鬼心眼。但又不是招人烦的那种坏心眼。
“刘四爷一言九鼎，我信你。”
裴神机使二话不说送上一顶高帽，可刘逍戴的并不开心。他总觉得裴神机使那双澄澈的大眼睛里有着他看不懂的用意。“刘四爷再吃豆儿。”裴锦瑶又把炒豆往前推了推。
吃了他们就是朋友了？刘逍犹疑着看向裴锦瑶。
是了！裴神机使似乎在向他微微点头，就是这个意思。刘逍又抓一把炒豆放进嘴里慢慢嚼。小密探默默给他续上茶水。
刘四爷吃豆费水。
咽下炒豆，刘逍露出笑容。京城不知多少显贵想跟裴神机使攀交情。他吃口炒豆就能如愿，怎么看都不亏。
再不济还赚了半包豆子呢。
裴锦瑶慢条斯理抿了口水，缓缓说道：“刘四爷，说说你家那个精怪吧。”
刘逍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吃完炒豆，裴神机使真就拿他当朋友了。上回他去神机司没等提这茬就被撵出来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刘逍坐直身子，两手搭在膝头，“旧年有个打扫水阁的丫鬟投进荷塘里自尽了。她死之前，有家丁看见她在荷塘附近徘徊，嘴里不知叨念什么，反正蹊跷的很。更蹊跷的是，捞了三天都没捞到那个丫鬟的尸首……”
所以说，又能见鬼了对不对？小密探暗自雀跃。跟着裴神机使出门就是长见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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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4 不止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415 泛酸
小密探瞟了眼裴锦瑶。不知裴神机使在想些什么，似笑非笑的样子有点怪怪的。
刘远见裴锦瑶放下牙著，勉强打起精神，堆起笑脸说道：“饭菜合您口味吗？”
裴锦瑶点点头，“不错。”
裴神机使满意就好。刘远略略松口气，话锋一转，“商在身为鄂国公幕僚，为何捉走四弟？他究竟有何企图？”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裴锦瑶抻直腰杆，端起高人的架势，“告诉您也无妨。商在是大巫，他到处物色生成八字合用的人给鄂国公续命。选来选去，选中刘四爷。倘若我与燕督主晚到一会儿，刘四爷就回不来了。”
“生辰八字……”刘远懊悔不迭，“都是我不好！”
“您不必自责。刘四爷命中注定有此一难。能够平安度过，便是否极泰来，枯木逢春，有的是后福可享。”裴锦瑶神情肃然，语气亦十分郑重。
刘远心情舒畅，“承您贵言。”两手端起酒盏，“我敬您一杯。”裴锦瑶拿酒盏跟他碰了碰，沾沾嘴唇便放下，“您先别急着高兴。”
不知为何，刘远听到这句话，心猛地一沉。
不是“否极泰来”“枯木逢春”了吗？怎么还不能高兴高兴？
“方才在车上，刘四爷都跟我说了。您家里不太平。”裴锦瑶说话功夫，婢女端来热气腾腾的小饺子。
“裴神机使快尝尝，刚出锅的饺子。”刘远从婢女手里接过盘子，放到裴锦瑶面前，“黄瓜虾仁馅儿。”
“这时节黄瓜金贵的很呢。”韦氏备下好些吃食过年。家里也有黄瓜，就是还没腾出地方吃黄瓜馅饺子。裴锦瑶拿起牙著夹了一个放进嘴里。各家的馅儿味道都不一样，刘府的厨子手艺不赖，饺子皮有麦香，内馅儿又鲜又爽口。裴锦瑶含混不清的赞声“好吃”一连五六个饺子进了肚子。
这可真是猝不及防。原本打算陪燕六再吃一顿，没想到刘远放出杀招。裴锦瑶一边吃一边在心里对燕六说抱歉。
饺子先动的手，她无力招架。
这回吃了个十成饱，裴锦瑶放下牙著，接过小密探递来的热茶抿了一口，“先后三个丫鬟投荷塘，却又找不到尸首……刘四爷都快愁秃了。”
提起这事，刘远深深叹息。不仅刘逍愁秃了头，他的头发也没剩多少了。
“既然裴神机使都知道了。那么，还请您多多费心，帮我们把那东西除了。”刘远小心翼翼斟酌着说辞，“我知道您斩妖除魔不是为了名利。但我不会让您白白耗费心力。”
安道姑做法事收了一百两。裴神机使比安道姑强了不是一星半点。起码得两千两银子。不过，裴家不缺钱。光给银子裴神机使未必瞧得上。幸好祖上传下来不少价值连城的古玩，挑一件送给裴神机使好了。
裴锦瑶板起脸孔，正色道：“身为神机司唯一神机使，当以斩妖除魔，护佑百姓为己任。不为回报，也不为酬劳。”
裴神机使谦让，他不能当真。刘远连连点头，“是，是，裴神机使大义。”
“待我挑个吉日，再到贵府拜会荷塘里的精怪。”裴锦瑶站起身，对刘远拱拱手，“天色不早，在下告辞。”
刘远挽留几句，亲自将裴锦瑶送出门外。
……
裴锦瑶到在仙歌楼，俞掌柜脚步轻快迎上前，“姑娘，您来啦！燕督在楼上雅间儿吃酒。小的带您上去。”他在前边引路，裴锦瑶单手负在身后，不快不慢的跟着。
楼上楼下坐着的都是东厂探子，他们见裴锦瑶进来，纷纷起身抱拳拱手，此起彼伏唤着“裴神机使”。
他们家三姑娘的面子可真大。俞掌柜笑的见牙不见眼。推开雅间门，躬身对燕凰玉道：“燕督主，裴神机使到了。”
燕凰玉眼睛骤然一亮，很快暗淡下去。
她不光送刘四回家，还用饭了。仙歌楼又不是没吃的，干嘛吃刘府的饭？难道是因为刘逍俊美，秀色可餐？
燕凰玉心里泛酸。刘逍出事的时候他比谁都急，好不容易救出刘逍，他又觉得浑身不得劲儿。尤其看到裴三送给刘逍丸药的时候，他都要难受死了。
他睡的也不好，裴三怎么不送他宁神的药？不止他没有，阿发老文小密探也都没有！凭什么就刘逍有？
裴锦瑶大咧咧在他身边坐下，“燕督主不必招呼我。”看看桌上的饭菜几乎没动，不由得皱起眉头，“做的不好吃？”眼风瞟向俞掌柜，“今儿谁掌勺？”
“是老吕。跟您去寿堂村的那个。”俞掌柜鼻尖冒汗。老吕是他们仙歌楼手艺最好的厨子。他做的菜要是不好吃，那京城的馆子就没有能吃的了。
燕凰玉笑了笑，“不是不好吃。实在是那个鬼物太令人作呕，我没什么胃口。”
裴锦瑶了然，“那就别吃肉了，换几个清淡的菜。”抬手指指小密探，“给阿发另开一桌。他到现在还饿着肚子呢。”
俞掌柜应是，对小密探道：“阿发领班，您随我来。”
他要是走了，雅间里就只剩裴神机使和督主了。白英也不知被安排在哪一桌。反正他上来的时候没看见他。兴许在隔壁雅间。
小密探望着裴锦瑶，朗声道：“小的不饿。”
“怎么会不饿。这都什么时辰了。你叫上老文，想吃什么让俞掌柜吩咐厨子做。别不好意思点菜，鲍参翅肚管够。”裴锦瑶不耐烦的挥挥手，“快去快去，我这儿不用你伺候。”
话都说到这份上，他再死赖着不走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小密探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出了雅间。
裴锦瑶拿起酒壶给自己斟上酒，浅浅抿了一口，对燕凰玉说道：“刘府有妖精。”
燕凰玉心思电转，“所以，你是为了那个妖精才送刘逍回府的？”
裴锦瑶一愣。燕六怎么扯到送刘逍回府上去了。她只是想告诉燕六刘府有妖精而已。“算是吧。反正刘府不大对劲儿。”
“是吗？”燕六给裴锦瑶夹了只烧鹅腿，“来仙歌楼之前，我进宫去向陛下复命。陛下听说商在想用刘逍给鄂国公续命，先是愤怒，继而沉默。我看他是动了心了。”
“意料中事。”裴锦瑶丝毫不觉惊讶，“商在不能留。”思量片刻，“做成被巫术反噬的样子，吓唬吓唬陛下。”
416 看相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417 白说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418 铩羽
仪风帝思量片刻，“就让冯嘉帮忙准备吧。”
敬妃喜笑颜开，侧身依偎在仪风帝肩头，娇声道：“您能体谅妾的苦心，妾也就知足了。至于冯寺人还是留下伺候您更为稳妥。”
仪风帝唔了声，没有说话。
敬妃又道：“只不过是做场法事，要冯寺人打点，实在是大材小用。陛下，您说呢？”
“你想怎样就怎样吧。”仪风帝揉揉额角，略显疲惫的对冯嘉说道：“正月十二那天，多派一队红甲将军过去戍守。”
冯嘉躬身应承，“奴婢记下了。”
敬妃见仪风帝不大爽利，褪下手上的护甲，“陛下，妾给您捏一捏松泛松泛？”
仪风帝睇了她一眼，缓缓颔首，“也好。”
敬妃十分欢喜。妍美人死后，仪风帝极少踏足后宫。偶尔一次两次也是坐坐就走，并不留宿。她这几天用安道姑做引子，时常跟仪风帝见面。这已经足够令其他妃嫔艳羡了。
她是太子生母，又在陛下这儿得脸。敬妃既得意又有一点点失落。帝后不睦的结局，难保不会落在她身上。遥想当年，韩皇后付出多少心血，才换得仪风帝而今尊贵。可……到头来韩皇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与韩皇后本就势不两立。对韩皇后心软便是对自己残忍。敬妃紧抿唇角。她现在要以韩皇后为前车之鉴，决不能重蹈其覆辙。
敬妃微凉的手指刚刚放到仪风帝肩头，外面有小黄门来报，“沈阁老，燕督主，林府尹，裴神机使求见。”
敬妃心尖儿打了个突。大过年的这几个人不好好饮酒酬酢，跑到宫里做什么？肯定有大事发生。她忙挤出一丝温婉的笑容，柔声说道：“陛下，妾先回去了。您若还想吃汤圆就使人说一声。”
仪风帝点点头。昨儿抓了商在，今天就问出头绪了？
其实他最想知道的是，裴三是否也能给他续命。若是可以……仪风帝信心满满的坐直身子。说不定他会成为大夏史上最有建树的皇帝。
一念及此，仪风帝对续命的渴望如星火燎原之势蔓延心间。
以沈阁老为首的四个人进到崇贤殿，行过礼后一一在锦杌上坐下。冯嘉给裴锦瑶端来蜜水点心，其余三人则是上的香茶。
裴锦瑶没事人似的弯起眉眼，笑嘻嘻的说道：“臣看陛下红光满面，想必宫里过年一定十分热闹。”
林谦在心里呵呵干笑。陛下很快就黑脸了。
仪风帝顿时心情大好，“裴神机使精神头也很足啊。”
沈阁老接道：“裴神机使一向如此。”不止精神头足，心眼也多。他活到这把岁数没见过跟裴神机使一样的小孩儿。
“陛下和沈阁老夸赞的太对了。臣是神机司唯一神机使，护佑百姓的重任理所当然落在臣一人肩上。要是精神头不济，会出乱子的。”裴锦瑶抿了口水，继续说道：“不说远的就说商在掳走刘逍刘四爷，居然牵连出惊世大案！陛下，您说吓人不吓人。”
林谦瞪圆眼睛。裴神机使说经常去茶馆听说书吧？引子有了，伏笔也留了，胃口也吊起来了。不对，说书先生不敌裴神机使。
“惊天大案？”仪风帝蹙起眉头，“死了多少人？”到底商在给徐令达续了多少年？老徐不会是想当千年王八吧？
裴锦瑶抬眼看向沈阁老。开头她说了，剩下的就看他们三个的了。总不能她自己喋喋不休说个没完。
“商在豢养鬼物，以人脑饲之。这么多年死在他手上的人，可说是不计其数。”沈阁老话音未落，仪风帝怒而拍桌，“好个商在！竟然如此丧心病狂！刮了，把他推出去……”
诶？商在死了，续命的事儿问谁去。仪风帝胸膛起伏，“真是岂有此理！”
“陛下休要气恼。”裴锦瑶敛去笑容，“商在杀人全是为了老徐。”
是为了给徐令达续命……仪风帝在心里默默补充，神情微微凝滞，继而斥道：“他二人死不足惜！”
“不不，不止他俩。徐令达意图谋逆。”裴锦瑶又给沈阁老递个眼神。
沈阁老看向燕凰玉。接下来就该东厂出马了。
“陛下，臣请您颁下手谕，查封徐府。”燕凰玉面色冷凝，“以及康王府。”
“康王爷牵涉其中？”仪风帝扬起眉梢。裴锦瑶敏锐的捕捉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喜色。看来仪风帝早就想除掉康王。如无意外，这次徐令达和康王会死的很惨。
老徐曾诛杀燕凰玉族人，现如今，徐家也落得如斯下场。
当真是造化弄人。
大仇得报，燕六很开心吧。裴锦瑶唇角微扬。她出了不少力呢，也不知燕六如何报答她。
冯嘉忙抓起墨条研墨。仪风帝想了想，道：“是凡与此事有关人等统统抓起来细细审问。至于同党，绝不姑息。”
燕凰玉目光炯炯，“陛下英明。”
裴锦瑶却轻轻叹了口气。林谦大为不解，“谋逆叛臣很快就会伏法。裴神机使为何叹气？”
沈阁老手捻胡须，“裴神机使是在担心康王爷起兵造反。”
闻听此言，仪风帝面色微变。
“康王爷身在封地，他若是得了刘世子被抓的信儿，难保不会狗急跳墙。战事一起，免不得调兵遣将。谁能担当起平叛的重任呢。”沈阁老微眯双眼，“对了，邵皋还未启程离京，不如就让他……”
“邵皋？”裴锦瑶惊呼，“沈阁老此人不能用！”
“为何不能用？”沈惟庸颦了颦眉。有些事裴神机使可以管，像是审问商在或者除去陈继麟。这些是她职责所在。换别人也不行。
但是，调兵遣将与她又有什么相干？裴神机使未免把手伸得太长了些。
裴锦瑶见沈阁老不悦，定定心神，温声道：“前些时候，我见过邵夫人。看她面相……”
裴三怎么不说了？他还等着呢。仪风帝忍不住追问，“如何？”
“臣不敢隐瞒陛下，邵夫人仅剩年余富贵可享。此后余生颠沛流离，凄苦无助。正所谓妻凭夫贵。邵夫人的运势与邵皋息息相关。”裴锦瑶扬起脸与仪风帝对视，“陛下，臣敢打包票，您若派邵皋平叛必定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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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9 尚早
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写完替换，
“我那几个侄儿都是读书的料子。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专心学问。更何况银子跟岑家的将来相比委实不值一提。只要他们能出人头地，光耀门楣，我死也无憾。”提及子侄，岑禄的目光温和许多，“你乔装改扮成庄户汉。别让东厂的狗近了身。”
这几年都是荣华替岑禄跑腿，早就熟门熟路。荣华见他不听劝，只得点点头应了声是。
……
做了回“恶奴”的翠巧浑身是劲，上到车上给裴锦瑶捏腿捶背，狗腿的要命。“姑娘，这次咱们可算是把尹家得罪狠了。”不但不害怕，还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这事还没完呢。”裴锦瑶四仰八叉倚在大引枕上，忖量片刻，道：“待会儿回去先跟祖母和阿娘说一声。尹京挨了打，尹家肯定得来闹。”
翠巧讶异，“他们还有脸闹？”
“怎么没有？大姐不是还想让何博士教我作诗么。我看她就是居心不良。”
半夏半秋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车子拐进巷口，有人在外头吆喝，“炸肉叻，喷喷香的炸肉……”
翠巧撩起车帘，惊喜不已，“姑娘，是那个在福堂村卖炸肉的小哥。”
是么？！裴锦瑶向外瞄了一眼，意兴阑珊的颌首道：“可惜今儿没心情吃。”
小密探眼睁睁的看着裴府的马车从他面前驶过，失望的叹口气。这么好吃的炸肉都能视而不见，心都碎八瓣儿了！余光往旁边一瞟，诶？那人怎么鬼鬼祟祟的？定睛细瞧，咦？像是康王世子的长随石竹！他跟着裴三姑娘的马车做什么？小密探若有所思的挠挠下巴。
石竹跟着马车进了巷子，冷不丁瞅见路边的炸肉摊子，想了想坐下来，高声嚷道：“来份炸肉。”
没人答话。
“来份炸肉！”石竹挑眉看向炸肉的小贩，长得倒是挺机灵，可惜是个耳背的。
小密探这才回神，忙堆起笑脸，“好叻！爷您稍等。”说着话，熟练的勾旺炉火，“您也是住这附近的吧？瞧您有些眼生，不过不打紧，一回生二回熟嘛。”
石竹抿着嘴笑，眼角余光瞄见那辆马车在朱漆大门前停下，门上匾额写着裴府。
裴府，应该是京兆府少尹裴庭文府上吧。他娶的是明匡的表妹尹氏。
尹京是尹氏的侄儿。
那个小姑娘应该不是裴少尹的女儿，否则也不会对尹京大打出手。莫不是裴少尹的侄女？他们家人口虽然简单，关系倒挺复杂。石竹有点拿捏不准。思量间，粉团子一样的“小公子”从车上下来。
“嘿！好俊俏的小公子。”石竹眼风瞟向小密探，“也不知是谁家儿郎，当真好样貌！”
原来他不认识裴三姑娘。既然不认识，那干嘛跟着人家？小密探顺着石竹的视线看去，也跟着赞一句，“实在是漂亮！那是裴少尹府上的公子吧。”
说罢，小密探往锅里放炸肉，“富贵人家的孩子精气神儿就两样。”
石竹闷闷的嗯了声。
这炸肉的小子真傻假傻？他整天在这呆着，看人家出来进去的还能不知哪个是哪个？
“小的我刚到这处摆摊。您要是吃着还成，一定多来呀。”小密探两眼弯成月牙，没心没肺的笑开了花。
一句话解了石竹的疑惑，他点点头，“那是自然。”
……
“岑立的案子牵扯出旧案……”任东阳眉头拧成川字，“可就算是另有内情，岑立已经死了。再说都是弘光末年的事了，还能重审不成？”
“当然不能。”沈惟庸剪下半片金桔叶捻成条在桌上写了个“缪”字，“岑立跟这位的关系太深。要是真翻了案，只怕会让人不大痛快。”
会让今上不大痛快吧。任东阳腹诽。
“这时候把霍乃菁的案子重新提出来，许是那边的意思。”沈惟庸扬起下巴，拿花剪指了指东华门方向。
岑禄是岑立的庶子。
岑立死后，岑家一团乱，岑禄不知怎的被除了族。他没有安身立命的本事，被逼无奈之下净身入宫做奴婢。岑禄也是天生吃这碗饭的，几年光景，就混到了仪风帝眼皮子底下侍候笔墨。又过几年，仪风帝居然命他挑大梁建西厂。
“明督主不想眼睁睁看着岑禄做大，就抛出这事让陛下觉得岑禄与那位的关系不一般？”任东阳从小屉子里取出一瓮糖水青梅舀出几颗放在碗里，“陛下若是疑心岑禄又怎么会把西厂交给他？”
门外响起脚步声。
沈惟庸不语，继续修剪枝杈。
史子明腆着肚子颠颠儿进来，“哟，糖水青梅呀！”
任东阳笑着点点头，递给他一支小银叉。
“那四句谶语非得生搬硬套的往岑立身上扯，也不知是谁要给岑立伸冤。”史子明叉一枚青梅送入口中，餍足的眯了眯眼，“沈阁老，您说呢？”
背对着他们的沈惟庸淡淡的唔了声，“且看吧。”
伸冤还是补刀都不一定呢。
……
翌日，裴锦瑶早早的来给裴老夫人请安。昨儿她把尹京意欲不轨的事一说，可把韦氏等人气的不轻。裴庭武当晚就去找裴庭文，两人直说到夜深。
因尹氏怀有身孕，裴老夫人让魏嬷嬷前去敲打一番，让她陪着裴锦珠一起抄经。
裴锦瑶一来，裴老夫人就把她拢在身畔，又命连翘拿来一堆点心哄着她吃，“昨儿吓坏了吧？”
裴锦瑶非常诚实的摇摇头，“不怕。要怕也是尹京怕。”
裴老夫人和韦氏相视而笑。
“那定惊茶也没喝？”裴老夫人又问。
“喝了。晚上起夜了。”
裴老夫人哈哈大笑，搂着她不撒手。
说笑的当儿，魏嬷嬷来报，“老夫人，尹二奶奶带着尹家少爷来给您问安了。”
这个时辰上门问安还是问罪？！
裴老夫人面沉似水，“叫他们进来。”转而对裴锦瑶使个眼色，让她避到屏风后头。
等不多时，尹二奶奶雷氏和尹京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过礼后，尹二奶奶端着茶盏，掐着嗓儿说道：“老夫人，你们三姑娘的火气也太大了。京儿好声好气跟她说句话，她就让那贱婢卸了京儿的胳臂。这事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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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0 蔓延
商在点头如捣蒜，“草民句句属实。”话音刚落，脸上又吃裴锦瑶一脚。蒙在眼睛上染血的白布渗出粘稠的血迹。商在吃痛，低下头“哎呦哎呦”的哼唧。
“裴神机使……”仪风帝板着脸出言喝止，“你不要打他，让他把话说完。”
沈阁老乜了眼仪风帝。心道：皇帝陛下无疑想要续命。要是真让他续上百八十年……还不得乱套了？
“陛下。”沈阁老用手点指商在，“此人奸狡油滑，诡计多端。您不能信他。万一徐令达派他来对您暗下毒手……”
余下的话不用说也足以令仪风帝头脑瞬间清醒。
沈惟庸继续说道：“更何况裴神机使一再提醒续命会被反噬。不管商在说什么都是废话，倒不如把他退出去斩了，以免他妖言惑众，蛊惑人心。”
商在顾不得脸疼眼睛疼，连连向仪风帝叩头，“陛下，陛下，草民句句属实绝无虚言。裴神机使不懂秘术才会有所误解。”
“你还敢说那是秘术？”裴锦瑶抬起腿，亮出脚下的厚底小皮靴，“看我不踢你个满脸花！”
当着皇帝的面滥用私刑，若是仪风帝真生气追究起来，裴神机使没有好果子吃。云海月忙赶忙拦阻，“裴神机使，您消消气。”倾身附在裴锦瑶耳边，声音压的极低，“您收敛些吧。倘若陛下治罪可不是闹着玩的。”
裴锦瑶气哼哼的抱起肩膀，“我不想让他蒙蔽陛下！你听听他说的那叫什么话，什么秘术，什么我不懂。身为神机司唯一神机使，我什么不懂？”
她连春宫图都看过，懂得可多呢！商在瞎了他的狗眼才会说她不懂。
诶？他真的瞎了一只眼。裴锦瑶恨恨的跺跺脚，“真是的讨厌鬼！”
商在瑟缩着身子，往旁边稍稍挪动半步，“裴神机使，草民的秘术您的确不懂。草民没有说谎，也没有蒙蔽陛下。”
裴锦瑶把脸扭向旁边，小声嘀咕，“巧言令色！”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仪风帝说道：“陛下，臣掐指一算，商在遭受反噬的时辰就快到了。”
裴神机使是在咯吱窝底下“掐指一算”的吗？云海月暗暗摇头。说谎话也得有个谱儿。要是商在没受到反噬，那不就是罪犯欺君？
沈惟庸跟云海月想到一块去了。他清清喉咙，“裴神机使坐下喝口水润一润。”说着，朝裴锦瑶挤挤眼。
趁陛下没有细问赶紧把这茬遮掩过去。要不然不好收场。
裴锦瑶信心满满，“多谢沈阁老，我刚才喝饱了。”
这孩子还拧巴上了。沈阁老长叹口气。她跟谁较劲呢。陛下真动了了续命的心思也不怕，把商在静悄悄的处置了不就结了？裴神机使还是年纪太小，阅历太浅。
商在忍着疼，对仪风帝躬身道：“陛下，草民绝不会受到反噬。”
仪风帝唔了声，眼风瞟向裴锦瑶，“裴神机使，不是我不信你。然则……你对续命一事属实……”
话未说完，仪风帝眼角余光瞄到商在那只受伤的眼睛汩汩冒出鲜血。血线从他脸上蔓延至前襟。
“他……他……流血了！”仪风帝手指颤颤，嘴唇抖索，“快！快！把人抬出去！”
冯嘉慌里慌张应了声是，顾不得叫人和云海月一个抬头一个抬脚把商在抬出殿外。粘稠的血迹滴滴答答落在金砖上，宛如一朵朵开在忘川河畔的曼珠沙华。
裴锦瑶倨傲的昂起下巴，对沈惟庸说道：“沈阁老，我说商在会受反噬，就一定说话算话！”
沈阁老颦了颦眉。这跟说话算话有什么关系？
仪风帝脸色煞白盯着地上点点血迹大口大口喘着粗气。裴三没有说谎。真的会受到反噬！撩起眼皮，再看向裴锦瑶的目光中多了些许依赖与信重。
“陛下，用阳寿续阳寿有损阴德。商在孤独一生，无儿无女。这本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倘若他能回头是岸……”裴锦瑶双手背在身后，摇头轻叹，“可惜商在执迷不悟。不过，万幸陛下没有受他蛊惑。否则……”
仪风帝一颗心噗通噗通狂跳。好险！只差一点铸成大错。看来用商在的巫术续命这条路行不通。转念又想，世上有别的延年益寿的方法或是灵丹妙药……
沈阁老也后怕极了。方才他不多不少也动了心思。看来以后还是多多跟黑爷白爷套交情。可……跟黑爷白爷套交情没有裴神机使不行。
沈阁老捻着胡须，裴神机使是个懂行的，回去找找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好东西送给她。
金砖上的血迹很快被宫人擦净，仪风帝还是觉得呼吸间有着淡淡的血腥。
冯嘉安置好商在特特换了身衣裳回来复命。
“商在怕是不成了。”冯嘉一想起商在满身满脸的血就一阵阵反胃，“云道长看着他呢。”
早点听裴三的就没这么多事了。仪风帝捏捏眉心，吐口浊气。对了，裴三还说不能用邵皋来着。把他放到辽东更不妥当。
“邵皋还是留在京城吧。”仪风帝默了默，“调去辽东的人选你跟郭阁老再斟酌斟酌。”
沈阁老瞟了瞟裴锦瑶，点头应是。
方才他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不悦，可是现在他觉得裴神机使绝不是无的放矢。
她的话肯定要听。
……
血人一样的商在被一卷草席包裹着太抬出宫门。云海月抹了把脸，心有余悸的说道：“商在为何早不反噬晚不反噬，偏偏进宫的时候反噬了呢？”
裴锦瑶挺直腰杆，转回头向后边瞄了一眼。两个小黄门抬着商在的尸身吭哧吭哧走的很快，几乎紧随她与云海月身后。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裴锦瑶朗声说道：“偏巧就赶上这个时辰，也是没办法的事。”
云海月点着头，闷闷的嘀咕，“还真是巧。”
裴锦瑶拍拍云海月肩头，故作老成的说道：“云道长北向那些有的没的。您还是想想如何处置商在的尸身吧。”
这不是裴神机使的活么？云海月犹疑着问道：“那……您呢？”
“我去鄂国公府转转。”裴锦瑶抿着嘴偷笑，“我还没见识过抄家封门。这就长长见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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