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也曾笑我全文阅读 第3分节

021.开始与结束

她正因为疼痛轻微颤抖的身体有片刻停歇,过了一会儿,她说:“怎么会不想,我常常梦见他来找我。梦里他儿女双全,妻贤子孝,过得比我好。他问我,为什么这么多年我始终还是一个人。醒来后,他就不见了。”她停顿片刻,迟缓说了一句:“他过得似乎比我好。”

    她这两句话大含深意,我不是听不出来,只是似笑非笑说:“哦?怎么这么多年他都不曾来过我梦中找我?他出现在你梦中,你所看到他过得好的画面其实都是你自己想象出来的假相,和心虚的自我安慰罢了。如果我是我爸,我一定不会来找你。”

    我最后一句话,含了莫大讽刺,她闭上眼睛,似乎不想再聊这个话题,说了一句:“他不来找我也好。”

    我将那只苹果递到她面前,她依旧闭上眼睛,没有理我。

    我将苹果放在床头柜上:“好了,你也闹了这么久,我们母女两人今天把话摊开来说,你想和郑江结婚,就别再来用这种方式来逼我笑着祝福你们。这天下没那么多好事。亲妈和自己男人苟合,你还让我拍手鼓掌笑着送亲,你把我想得太过宽松,即便你是我妈,我也做不到。你在要求我这些时,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妈,做人不能太自私。我对于你们这段婚事保持不闻不问,已经算是给我们母女两最大面子。以后也别再问我,同不同意你和郑江结婚的蠢话。如果你那么在乎我想法,我还是同样一句话,有他没我。”

    我甩下这句话,便从她病床前站起来,提着包离开了这间病房。

    我将门带关,郑江站在门外看向我,欲言又止,想问我什么,似乎又顾忌什么不好说。我明白他想问的是什么,对他说:“进去吧,我就不在这照顾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

    我说完这句话,从郑江身边别过,他问我:“你同意我和你妈.....”

    “不,我并没同意,只是以后不管你们要结婚还是离婚,都和我没关系。”

    我走了好远,郑江隔了好远的距离对我说了一句:“精微,谢谢你。”

    我们之间从郑江一句,精微,我喜欢你开始。结尾却是以,精微,谢谢你作为结束。

    这句话算是我们三年感情里的最后一句话,对于他来说是解脱,对于我来说是释怀。

    在这两个感情世界里如胶似漆后,剩下的是互相撕扯互不罢休。

    到最后,才是疲惫与释然。感情好像千篇一律处在这样的过度中。

    之后那几天都是郑江在照顾我妈,我都没有去探视过。我将所有东西全部屏蔽在外,开始将所有一切投入工作。

    江玲将我安排在行政秘书办工作,和沈世林并没有多少工作上的接触。从我回公司上班的第二天,沈世林便没出现在公司内,听人说是去出差了。

    而我在工作上也曾遇见过乔娜一次,她当时来我们行政办来打印一份下发的文件。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我,眼神微闪了一下。随即将手中文件交给一位工作人员,脸上带着微笑朝我走来,声音内满是重逢的喜悦,朝我说:“前段时间我就听说你重新回公司来上班,当了江玲的助手,今天特意来看看你,真是要恭喜你了。”

    她说的情真意切,我自然笑的欢喜。两人丝毫没有任何芥蒂一般,在那寒暄着。

    这时,门外有人传话,说是江玲让我将一份百货零食产品种内调查表送去沈世林办公室。

    我惊讶的问了一句:“沈总回来了吗?”

    那人说:“回来了,今天早上下的飞机。”

    我说了一句知道了,便在办公桌上寻找那一份做好的文件,和乔娜说句失陪。正要走时,乔娜追了上来说:“我正好有些事情要和沈总说一下,我和你一起去。”

    我和乔娜一起到达沈世林办公室外时,江玲没在。我在门外左右看了一下,最终还是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句进来。

    我看了一眼同我一起的乔娜问:“一起进去?”

    乔娜笑着说:“行,正好我赶时间。和沈总报告完事情还要去赶一个晚会。”

    我将门拉开,乔娜最先走进去,这是我们共事时,她的习惯。

    我们进去后,沈世林正坐在办公桌前,低头浏览文件。

    他似乎刚下飞机,西装正随意扔在办公椅后面,骨节分明的手指正揉着眉间。

    我看了她一眼,抱着文件轻声说:“沈总,这是江秘书让我送过来的文件。”

    他没有看我,目光依旧停留在合同上。朝我伸出手,示意我递给他。

    我将怀中的文件立即递到他收手中,他重叠在文件上,指尖揭起一页纸张,他反复翻了几页。

    我站在他办公桌前,想了许久,轻声说:“沈总,谢谢您那天的花篮,还有您为我母亲安排的医生。”

    沈世林从文件中抬起头看向我,他说:“你母亲怎么样。”

    我笑着说:“多亏您的帮助,她现在已经慢慢康复了。”

    我以为他还会说什么话,谁知沈世林:“嗯。”了一声,便没在看我,重新将视线移到文件上。

    我站在那,为了防止自己尴尬,有自知之明说:“既然文件送到了,那我也就不打扰了。”

    我转身从办公室退出去时,站在一旁一直等我报告完的乔娜充满异样的看向我,我朝她微微笑了一声,便从里面退了出去。

022.关系匪浅

我站在办公室门外,透过一处透明窗花玻璃看进去,乔娜正和沈世林报告什么,两人脸色均是严肃,就连先前一直低头工作的沈世林,都放下手中的一切,安静的看着乔娜说着什么。

    如果是不懂情况的人,站在门外看到现在这幅画面,一定会浮想联翩。身材高挑的女秘书,和安静专注的上司报告事情,窗外投射进来的阳光,洒在房间每个角落。这是时下一段绝佳的办公室恋情,电视剧内长镜头的专宠。

    可惜沈世林眼底那隐隐约约的阴冷破坏了这样绝佳的画面。

    隔着一扇门,看向里面也不是特别清楚,乔娜背对我,我看不见她表情。为了防止被别人撞见我偷看,我悄悄转身想要离开时,先前替江铃通知我送文件的一位职员,再次抱着文件来。当我转身之际和她撞个正着。

    她吓了一跳,我更加,甚至有种偷窃被抓的慌张与害怕感。

    还好那职员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文件捂着胸口,一幅心有余悸说:“纪助理,你突然转过身把我吓到了。”

    为了掩饰慌乱,我朝她吐了吐舌头,说:“我刚从沈总办公室出来,关门不敢动静太大。”

    我说完后,低头看了一眼她怀中所抱的一些文件,问道:“怎么了?还有文件需要送吗?”

    那同事回答说:“是啊,是前几天江秘书派我整理长风区域前一个季度的销售量报表,我本来想将这些文件交给江秘书,让她给我上报给沈总,可恰巧她今天不在。”

    她踮起脚尖往那透明的小窗户口望去,皱眉说:“里面好像有人在报告事情,是不是还要很久啊?”

    我说:“你赶时间?”

    她说:“我还有一些报表没做,等下组长开会就要用了。”

    我笑着说:“正好我时间还很空闲,如果你真来不及的话,我也可以为你拿进去给沈总。”

    那同事听到我这样说,眉间扬起一抹惊喜,没有半分犹豫,和我讲解了一些文件名,塞到我怀中,说了句:“麻烦你了,谢谢!”说完,便快速转身赶去忙工作。

    她走后,我拿着这些文件翻了翻。抬头看了一眼办公室内,乔娜依旧在和沈世林报告事情。我抱着那些文件在门上敲了两下,里面静悄悄的,许久才传来沈世林的一句进来。

    我抱着文件走进去,将门推出一丝缝隙时,正好看到坐在椅子上的沈世林,手中正拿着一枚通透明亮的玉坠把玩着。他望着乔娜,语气平静说:“乔秘书,你这是再和我商量周庆处决的事情?”

    乔娜仍旧背对着我,我看不见她表情,面对沈世林那看似平静的话。她回答的比平时要谨慎与小心,她说“不敢,沈总,只是周庆这个人虽然有才,可太贪。我希望您能够考虑董事长的决定,毕竟我也只是按照上司吩咐办事。”

    沈世林哼笑了两声,眉间含了笑意,他说:“乔秘书,我欣赏你办事的水准。”他话语停了停,嘴角笑意加深说:“也相信你有能力知道,怎样处理好这件事情。”

    沈世林说完,将手中的玉坠往桌上一扔,桌上发出一声沉闷,他脸上虽然没表现什么,可那枚扔在桌上的玉坠显示了他的不悦。

    我从缝隙中清晰看到乔娜同那玉佩的撞击声惊了一下。

    连我都感觉到沈世林的不悦,善于察言观色的乔娜更加不用说。她没再多说什么,和沈世林说了一句:“我明白了,那……沈总,如果没事,我先走了。”

    乔娜从办公室退出后,她看到站在门外的我,用我们两人的音量说:“你还要进去?”

    我说:“是啊,都是一些销售表。”

    乔娜忽然更改了话题,颇有深意说:“你和沈总关系似乎很好。”

    我抱着文件,耸耸肩说:“并没有,你想多了。”

    乔娜刚从办公室内出来,脸色不是很好。她莫名其妙朝我冷笑一声,高傲转身从我面前离去。

    我站在她身后,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视线最终长久停在她垂在两侧,有些轻微颤抖的双手。

    我抱着那些销售报表递到沈世林面前后,我们两人没有对过任何一句话。只是在我送完文件要离开时,他指了指他手边一叠高的文件让我分类。

    我按照他的话,将同一家公司的所有文件全部分类好。快要分完时,我感觉右眼睛一阵酸涩和疼痛,眼前的文件有些模糊和摇晃。

    我手在文件上摸了摸,发现什么也没有,正要拿手去揉眼睛时。

    正在工作的沈世林,忽然开口说:“怎么了。”

    我特别小声,音量甚至都小到不确定他是否听得见说:“我隐形眼镜掉了。”

023.热情

我视力不是很好,如果不带隐形眼镜,眼前的事物大多有些模糊,可从来没有酸涩疼痛过。我感觉眼眶里的眼泪不由自主流下来,刚想用手去揉擦。

    身边的沈世林出手阻止说:“不能用手。”

    我顿了顿,他从座位上站起来,在办公桌上看了一眼,不知道拿了什么东西。因为眼睛疼痛的原因我并没有看得特别清楚。

    只感觉他靠近了我,当他手碰触我脸那一刻。我整个人吓了一跳,下意识反应想要往后退。他像是早已经知道我下一步动作,及时控制住我身体,沉声说了一句:“别动。”

    我身体一顿,立马就不动弹了。

    我左眼勉强看见他手中拿了一张白色纸质的东西,在我右眼轻揉擦拭着。

    我感觉他离我特别近,我甚至觉得我们两人的呼吸声,相互起伏交织一起,莫名觉得有些心惊与不自然。

    察觉他脸越来越清晰时,为了避免尴尬,我想趁对方还未对上视线之时,正将脸低下。他为我擦拭眼眶的手停下了动作,忽然改为一把捧住我脸,不悦道:“还要我说多少次不能动?”

    我的脸贴着他手掌心,有热度从他皮肤传递而来。我心猛烈跳动着,瞪大眼睛惊讶看着他。

    他也看着我。

    当神经接受到刺激,眼睛的疼痛便自动忽视,现在我才知道我们两人的距离相隔多近。我稍微动一下,便可以碰到他笔直的鼻梁。

    他灼热的气息喷洒在我脸上,我仿佛可以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下意识想说点什么来缓解此时的尴尬。

    安静的办公室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我像是听到枪声的动物,猛然将他手从我脸上打掉,快速后退了好几步。觉得我们之间的距离足够安全后,才慌张看向紧闭的大门。

    门外传来明亮的女声,她问:“世林,我可以进来吗?”

    声音是顾莹灯的。

    沈世林仿若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般,重新坐回办公椅上。懒懒的看了我一眼,他视线接触到我,我不自然低下头。

    他嘴角往上微挑,笑意有些恶趣味,这才不疾不徐说了一句:“进来。”

    顾莹灯走进来时,可能以为办公室只有沈世林一个人。在看到我时,她眼里闪过一丝意外。

    我挽了挽脸颊的头发,对顾莹灯唤了一句:“顾小姐。”

    她眼里的意外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纯真的笑意,她走上来很自来说:“我还记得你,我们见过两次面。上次我和世林生意上的朋友吃饭时,我们也见过的。”

    面对顾莹灯的热情,我反而不知道说什么,没有回答她话,而是朝她笑了笑。

    她又问:“你是苏州人吗?”

    我有些惊讶问:“您怎么知道?”

    她说:“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有你说话时的口音就知道。”

    她对我的夸奖,让我受宠若惊,我谦虚说:“没有,是顾小姐客气了。”

    我们两人正说着话,坐在那一直没说话的沈世林说:“好了,今天难得有空,别把时间花在巴结我员工身上。”

    顾莹灯朝他眨了眨眼,古灵精怪说:“谁叫你身边的人都是美女,连我都嫉妒了。”

    顾莹灯来到沈世林身旁,他坐在那任由她揽着。对于她玩笑似的娇嗔,笑着伸出手在她眉间点了点。

    我觉得在待下去就有些不识趣,没再说话,从办公室内出去了,轻轻将门带关。

    下午十分,江玲从外出办事回来,问我今天的文件是否都找沈总批示了。

    我说:“已经批示下发了。”

    她点了点头,没在说什么,正要离开时。她又折身和我说,顾莹灯下午三点要去影棚拍广告,让我等会叫司机准备车,送她去。

    我说:“沈总夜晚需要用车,其余车都派出去,时间上会不会相撞?”

    江玲正色对我说:“关于这方面怎样去调节,就是你该解决的问题了,我只负责安排你。”

    我说:“我明白。”

    她离开后,一直到一五三点,本来还在为车子不够而发愁的我。下午两点时刻,有一辆商务车正好从外面回来。我安排商务车送顾莹灯回去。

    去接她时,她正好从一辆黑色的车内出来。走两步回头三下,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

    那辆黑色的轿车后车座的窗户是打开的,顾莹灯走了四步后,忽然快速转过身,朝那辆车走去。停在半开车窗的车前,踮起脚尖,将脸伸进车窗内,轻啄了一下车内坐的人。

024.心虚

我在那静静站着,一直等待顾莹灯和车内的人高别完,她才缓缓朝我这边走。

    我将车门拉开,唤了一句顾小姐。

    大约是怕别人将她认出,她脸上架了一副墨镜,穿着也很普通。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某名牌大学的学生。

    她弯身上车时,对我说:“麻烦你了,纪小姐。”

    我说:“不麻烦,这是我的职责。”

    顾莹灯上车后,我跟在她身后坐在她旁边。车缓缓开动。车内隐隐有一丝极淡的绿茶香味,这样的味道我闻到过。

    是沈世林身上的。

    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说话,车内静悄悄的。顾莹灯一直拿手机玩着。车子转弯经过一处梧桐树密布的马路时。她才将手机放回包内,摘掉墨镜朝我微笑说:“精微,你应该很有才吧?”

    我是一个慢热的人,不管是认识新朋友,还是和别人相处,从来都是保持一定距离。顾莹灯那句精微充满了熟稔,好像我们不是才一两面之缘,而是认识好多年的老朋友。她这般的自来熟,让我有些不适应。

    可没办法,她是上司的未婚妻,也就是未来的老板娘,不管多么不不适应,始终要像照顾老板一般,好生照顾她。

    我说:“顾小姐怎么这样问?”

    顾莹灯说:“世林对职员要求很高的,我上次看了你资料。虽然是国内名牌大学毕业,可和上一个耶鲁大学毕业从你这职位离开的人相比,学历上相对弱势。而且你还曾经当过沈伯父手下秘书的助理,在万有任职两次,两次都在董和总边徘徊,如果没有半点真才实干哪里行?”

    我没想到顾莹灯居然会查我资料,她是不是在防备我什么.....

    我定定看着她,发现她脸上仍旧天真一派,并没有任何异样,让我有些迷惑了。

    她见我没说话,歪着头看向我说:“怎么啦?难道是我猜错了嘛?还是说其实你是走后门来的?听说乔娜是你同学?”

    顾莹灯的话我根本不好回答,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说有本事和乔娜还有江玲相比确实差好远,如果说我是走后门.....这句话听似和沈世林无关可听了总让人觉得敏感。我在心里回旋许久,过了许久才说:“都不是,我和乔秘书是校友,她也确确实实在工作上给予过我很多指教,可面试我还是经过层层筛选的,关于能力方面....”我笑出声,为这段话去掉一些严肃和正式,故作轻松说:“我觉得我的能力相比江秘书还有乔秘书,差了很远,不过我会努力的。”

    顾莹灯捂唇,噗嗤笑了出来,她说:“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是面试官,你是不是觉得我看你资料很奇怪?”

    我想说不是,最终还吞了回去,改为点点头说:“有点。”

    顾莹灯说:“世林身边的人的资料我都看过。”她忽然靠近我,挨在我耳边说:“我偷偷告诉你个秘密,其实我看你们的资料,其实是想打通人脉,来巴结你们,好让你们帮我多多透露他的消息。”

    说到这里,她脸上的笑意渐渐浮上一层忧愁,说:“世林对我什么都好,可我总觉得作为她未婚妻很不称职。我的工作也很忙,可他的工作更忙。我连他几点吃饭,和每天工作完后几点回家这样的事情都不知道。所以只能从他身边的人了解了。”

    她可怜巴巴的看向我说:“精微,我这么可怜你会帮我这对不对。”

    顾莹灯的解释让我莫名松了口气,大约是今天白天的事情让我有些心虚。面对她的眼神,我很没底气说了一句:“这.....好吧.....”

    顾莹灯得到我同意后,圈住我手开心大笑了出来。

    我看着她天真无暇的笑脸,脑海内浮现许多关于顾莹灯在娱乐圈的成就。她虽然年纪轻轻,可已经是以偶像和实力兼得的一线女演员。在娱乐圈这样的大染缸内,连一丝花边新闻也没有发生,实属难得。有很多媒体猜测过她身份,可一直以来种种说法都未曾得到证实。

    我将她送到目的地后,她还将电话号码留给了我。让我从今天起,时时刻刻将沈世林的动态一一发给她。

    顾莹灯给我安排这样的事情,我觉得有些怪异又为难,当时因为一时心软和心虚答应了,可之后.....

    我看着窗外划过的的风景,想着只能见招拆招了。

    回到公司后,已经是快到下班时间。因为送顾莹灯回去,耽误了很多工作,只能留在这加班。

    我加了两个小时,抬头时,办公室的人早已经走光。

025.大雨

我加班到半夜时,才将手中的一些工作勉强疏理清楚。到了十二点时,才感觉肚子有些饿。正想提着包下班,窗外忽然下起泼瓢大雨。

    这是今年夏天第一场大雨。

    我在茶水间泡了一杯咖啡,站在窗口望着这场大雨越来越猛烈,整栋楼全部都是雨滴敲打窗户的声音,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

    我将杯内咖啡一口一口全部喝完,直到睡意终于被驱散了一点,正想将办公室内的东西收拾好下班。

    刚转身,桌上那只银灰色手机,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发出刺耳的震动,木桌上映着绿光,很快,一切恢复寂静。

    我走了两步,从办公桌上拿起手机查看,只是一眼,大约五分钟之久,我没有动。当我反应过来时,才觉得脖子阵阵酸痛。

    我深呼吸一口气,好半天,才将视线重新移到屏幕上,那几行字,和一张传统的婚纱照。

    照片下面有一行字:“所有的都好,只是这一切没有你。精微,原谅那个牵你经过教堂的人不是我,虽然遗憾,可我知道,你适合更好的,郑江。”

    我将照片和那几个字,反反复复看了很多遍,明明很久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可这一刻,我才觉得,这一切好像都是真的。

    他们结婚了.....那个曾经抱着我站在最高山顶,大喊我郑江愿意养纪精微一辈子人终于都消失了。

    我忽然感觉自己全身无力,也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哭,从小到大,我不喜欢眼泪,我认为眼泪是最狼狈的发泄方式。

    我蹲在地下许久,直到感觉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知道是谁,可第一件事,还是伸出手去抹掉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才敢转过身望去。

    身后的办公室不知何时半启,门外隐隐站了一个人。

    我并没看清楚,只感觉有人影在晃。第一时间,我脑海内闪过一个念头,那念头刚冒出一点,那扇门便被被人从外面推开。

    当我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时。我吓了一跳,身体下意识往后退。

    他站在门外,脸被阴影覆盖,他声音含笑说:“怎么?我是鬼吗?”

    我有些惊讶的唤了一句:“沈总?!”

    站在光线内的沈世林,才缓缓走了进来。当他的脸在灯光下变得愈来愈清晰时,他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手表,眼睛内笑意未收,他说:“已经过了下班时间,怎么还在这里。”

    我有些措手不及,习惯性想别一下头发。手触及到盘起的发丝,这才想起今天的头发是盘起的。

    我说:“因为还有这工作没有处理,所以加了会班。”

    我们之间隔了几个办公桌,距离还算远,他嗯了一声,看了一眼窗户外说:“有人来接?”

    我说:“没有。”

    他点了点头,说:“走吧。”

    我没听懂,瞪着眼睛看向他,他也看着我,反问:“我的话很难懂吗。”

    我立即摇摇头,说:“沈总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不用麻烦到您。”

026.被困

沈世林说:“公司今天夜晚一点电力维修,你不知道?”

    我皱眉说:“没有人和我说过。”

    沈世林听了,没说话。

    办公室内只剩下雨声,这样的气氛正往后延续时,屋顶的灯光忽然毫无预兆灭掉。就连窗户口外幽幽的路光灯,也悄无声息熄灭。

    房间黑漆漆的,我朝黑暗内说:“门锁是不是也断电了?我们怎么办。”

    沈世林说:“嗯。”

    我没说话,只感觉现在置身于某种时间凝滞的洞穴,这样的感觉不是很好。因为四周是无边无际的黑暗,你根本没办法思考和正常行走。

    我试着往前走了两步,脚下踢到一条凳子,发出一声沉闷的摩擦声。我弯下腰想要稳住身体。

    前方黑暗里忽然冒出一丝幽暗的灯光,是手机屏幕上的灯光。

    沈世林的声音从黑暗里传来,他说:“站在原地别动。”

    我稳住身体,望着那团幽暗的灯光一点一点靠近我。我从幽暗的灯光内看出一个人的轮廓。

    那团光源停在我面前,他说:“握住我手。”

    我没动,因为根本不知道怎么动。今天的所有一切都太过奇怪了。公司电力维修时,不是应该下发通知吗?为什么唯独我没看到?而且沈世林下午不是和当地的官员吃饭了吗?为什么这么晚了,他同样也还在公司,还来了我们行政部。

    我思考了许久,最终还是试着将手伸了出来。当指尖碰触到他温热的皮肤时,我手指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过了半响,才试探式握住他手腕。

    他牵引着我一点一点移动着,来到办公室门口时,电子门果然锁了。沈世林用手机拨了个电话给江铃。他声音很平,对电话内的江铃说:“你来公司一趟。”

    江铃大约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她声音在这样安静的地方,非常清晰听见。她在电话内问沈世林:“沈总,请问有什么事情急需要处理?”

    沈世林说:“今天公司电力维修的通知是谁下发的。”

    江铃的声音迟疑了一会儿,她说:“这个通知并不是我们行政部门管。”她想了一秒,说:“是沈董事长的秘书团负责。我今天有接到通知,沈总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沈世林说:“我现在还在公司,打电话给维修部。”

    江铃的声音寂静了一会儿,随即她快速说:“是,我现在立马打电话给电力维修部。”

    十几分钟过后,灯光恢复。可电子门因为安全系统的升级,一时半会不能打开。江铃带着专业人士快速赶到,看到沈世林身后的我时,她表情闪过一丝意想不到和讶异。

    不过只是一瞬,她便在门外指挥专业人员将门拆开。再次过了二十分钟,门才滴的一声被打开。江铃推门进来,身上衣服有些打湿,大约是匆匆赶来的缘故,对沈世林说:“沈总,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我怕江铃误会什么,立即开口说:“我今天在公司加班,没想到会电力维修。”

    江铃说:“你没看通知吗?”

    我说:“没有看到。”

    江铃狐疑的看了我一眼,那一眼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可意味深长。她从我身边经过,在办公室内环视了一圈,最终视线定在垃圾桶上。她走过去,弯身从里面拿出一张通知。

    “通知下发了,你没看到而已。”

    江铃说这句话时,又对沈世林说:“沈总,刚才我接听到顾小姐经纪人来的电话,说是顾小姐刚才夜晚拍夜戏时,坚持要自己上威压。在降落时,因为腿没有稳住,扭伤了。”

    沈世林听到这个消息,脸上并没有什么焦急的神色。只不过已经转身往外走,说:“伤势怎么样。”

    江铃跟在他身后,说:“她经纪人说,顾小姐现在不肯接受治疗,吵闹着要见您。”

    沈世林看向江铃,语气往下沉,他简短道:“我问的是伤势。”

    江铃愣了一下,赶忙说:“伤势应该不严重,只是扭伤。”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江铃本来跟着离开时。沈世林忽然停了下来,看了一眼窗外还没停的雨,对江铃说了一句什么。因为离他们很远,我并没有听清楚。

    只是江铃留了下来,目光一直停留在沈世林背影上。

    她望了许久,收回视线,朝我走来,站定在我面前,目光在我身上来回穿梭。

    我解释说:“我没想到沈总也会在这里。”

    她说:“你当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是我告诉他的。”

027.失误

我没听懂这句话,充满疑问看向她。

    江铃看出我不解,冷笑了一声,她说:“纪精微,你还真不简单。”她将手中那张通知递到我面前说:“这张通知你是故意扔在垃圾桶的对吗?”

    “不是!我根本不知道这张通知会在垃圾桶内!”我没想到江铃会怎么认为,快速否认。

    江铃却不信,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头头是道:“我们和地方官员吃饭的时候,我提过今天夜晚一点电力维修的事情。沈总当时听了,并没说什么。这场饭局吃完本来是要求去茶楼喝茶的,可沈总到达十一点的时候,就以还有事情为由,拒绝了之后应酬。当时我以为他是真有什么事情去处理。没想到十二点时,等我到达这里,他和你一同困在行政办公室。行政处和沈总的办公室隔了一层楼,如果他不是特意来的,很难说这是一个巧合。”

    我越听,越觉得江铃说得玄乎。我问她:“你什么意思?”

    江铃说:“这其实是你一手导演的戏。你明明知道今天电力维修,一点后大楼所有电子设备都将停用。你却故意在这里加班,故意将自己困在这里,然后利用手段将沈总引来。”她拿着那张纸质的通知,放我脸庞扇动两下,耳边一阵微风和清脆的响声:“你说我推测的是不是。”

    我将她举在我耳边的纸张推开,对她说:“虽然你推理的很有理,可我还是要告诉你,我并没有引来沈总。我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更别说将正在饭局上应酬的他引来。第二,这张通知什么时候发下来的,我都不知道。如果你不信,你明天可以问问这张通知是在办公室内同事没下班之前就被扔进垃圾桶的,还是说她们下班之后才被我扔进垃圾桶的。第三,我没有故意加班,而是今天因为去送顾小姐,耽误了手中一些明天需要用到的工作,所以我才留在这里加班的。”

    江铃明显不信。

    她虽然是我上司,可有些事情我没有做过,我不会承认。也不会因为她是我上司就屈打成招。沈世林为什么会在公司,连我都感觉到奇怪,更别说他为什么还来了行政处。

    江铃将那张通知收好,冷笑了一声,没说话,拿着那张通知离开了。

    第二天一早,来上班时。江铃果然拿了那张电力维修的通知到了行政办,她站在办公室内问这张通知昨天夜晚是谁扔到垃圾桶的。

    办公室内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察觉江铃脸色不是很好,均不敢做声。

    江铃再次问:“你们应该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通知下发后,办公室内所有人都看到了,可唯独纪助理没看到。她加班到深夜,昨天被困在这里,差点没有出去,而这张通知我是在垃圾桶翻到的。”

    没有人回答,江铃看向我,挑了挑柳叶眉,眼神一幅看我还怎么辩解。

    我坐在那不说话。

    江铃将手中那张通知单往我桌上一拍,所有人的视线被这一巴掌引了过来,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离开后,办公室内炸开了锅,全都围了上来,都问我江铃为什么会发这么多脾气。还问我这张通知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笑着看向她们说:“没事,都回去工作吧。”

    她们觉得无趣,纷纷回了办公桌工作。

    下午的时候,我在洗手间内,听见洗手台外的同事小婷焦急说:“怎么办,那张通知单是我昨天不小心扔掉的。因为那天好多文件要归纳,维修的通知正好掉在我桌上。我以为办公室内的人都知道,所以顺手扔到垃圾桶了。我没想到江秘书今天早上会发这么大脾气。肖亮,你说我该怎么办?”

    肖亮也是我们办公室的同事,外面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她们大约在洗手。相较于小婷的焦急,肖亮就镇定多了,她声音闲闲传来:“怕什么,多大点事儿。只要你不承认,谁知道这份通知单是谁扯掉的。行政办每天这么忙,你以为谁都和江铃一样,没事和沈总去应个酬吗?你急什么,走吧。”

    “可差点让纪精微困了一夜,多少有点过意不去。”

    “这不是没困住吗?你下次做事情别那么迷糊几好啦,别想这件事情了,你不说就没谁知道……”

    她们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我从洗手间出来后。站在洗手台的镜子前,慢条斯理洗着手,然后看向镜子内的自己。

    之后这件事情彻底恢复平静,没有人再提过。江铃更加。

    沈世林有两三天没有来过公司,而江铃除了早上来开个会议也很少来公司。

    差不多过了一个星期,办公室内的肖亮妈妈生病了,需要她回老家照顾。她请了几天假,将手中的工作全部交接给我。

    她将一些处理好的文件全部交给了我,还说只要交上去就好了。

    另外剩下一些没处理好的工作,便让我接手处理。

    全部交接好后,第二天肖亮就休假回了老家。

    那天江铃急需要万有和江达水厂合作签约的文件,急匆匆找来问我拿。我从肖亮做好的那些文件中找出那份签约的合同交给了江铃。她看了几眼,便匆匆的出了行政办。

    说是拿去江达签约。

    下午回来的时候,她将那份文件一把摔在我桌上,指着我鼻子说:“这就是你给我的合约?”

    我疑惑看向她,江铃眉头紧皱说:“你自己翻阅看看。”

    我将那份合同一页一页翻开,江铃指着合同上一串数字说:“江达水厂和我们公司签订,按照之前2.27元的价格给我们万有输出五百万吨的水,可今天沈总去和对方签合同时,合同上面少了一个吨字,还有这2.27元的价格前为什么多了个3?32.27元换算成五百万吨的水,你告诉我我们要亏多少钱?”

    我拿着那份文件翻了翻,完全没有预料到错得这么离谱。

    江铃将我手中的合同一按,说:“别翻了,我告诉你,纪精微,公司请你来不是让你吃白饭的,如果今天不是沈总和江达水厂的陈总交好。你今天就算是赔上你整个人和你全部家当,这个价钱你也赔不起!”

    我说:“这份文件并不是我拟的,这些合同是肖亮做好的,我只是帮她交给你。”

    江铃说:“你不用狡辩!这份合同我知道是肖亮做的。她也难逃责任,可你也有份,既然知道是从别人那里交接来的文件,你就应当交给我的之前,检查清楚再交给我。”

028.惩罚

以前在乔娜手下办事时,虽然我们两人感情不怎么亲近,可鉴于我们两人曾经是同学,她多少会顾忌一些面子给我,也从来不当面和我发火,就算我偶尔做错一两件事情,她都是微笑的指出,让我明白下次不要再犯就好了。

    慢慢地,所有一切全部熟悉后,犯的错渐渐就少了。

    可现在江玲当面拍着桌子指鼻骂我,让我无法忍受。虽然明白工作就是这样,有些东西你必须学会忍耐,因为这个世界是现实的。她地位比你高,就决定她有一天可以指着鼻子骂你,而你注定不能回嘴。

    江玲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

    我知道现在不是反驳她的时候,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和充满歉意:“抱歉,下次我会注意的。”

    江玲愣住了,大约是没想到我会服软示弱。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的失误,如果在你即将要合同前,进行一下检查就不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我的示弱反而让江玲的神色软了下来,她似乎也明白自己火气太大。又加上办公室内的人全都看向她,她神色才稍微缓和,她说:“行了,现在和你来说这件事情也是于事无补。但是请你记住,这一次的教训,希望你以后工作的时候,不管是从别人的手中交接过来的工作,还是属于自己的工作。在经过自己手的时候,将可能发生的情况全都检查一下。”

    我低头说:“是。”

    江玲拿着那份文件离开了。

    办公室内的人全都看向我,和我邻桌的小婷满脸愧疚的站起来说:“精微,别难过了,她就是这样的人。稍微做错点事情就雷霆大火,这次本不关你的事情,你别往心里去。”

    我对她微笑说:“没事,确实是我的责任,你工作吧。”

    她脸上的内疚越来越明显,不过最终还是安安静静坐在办公椅上。

    之后那几天我将肖亮交接给我的工作,不管是处理好的,或者是没处理好的,全都检查了一遍。

    尽量做到让江玲没把柄可抓。

    江玲让我将万有和江达水厂的合同重新做过一遍。

    这小小的合同完成后,我检查全都无误,在下午十分,抱着那份合同上了四十楼。刚到达沈世林办公室门口时。因为下午比较清闲,办公室的门是半掩的。

    江玲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她说:“沈总关于江达水厂那份合同,是我的失误。这样的事情不仅是我们团队的错失,更是我工作上的不当。所以我想自请扣除这两个月的薪水,还有给这次失误的主要人员,给与相应的处罚。”

    沈世林说:“你的团队我不管,我只要直接结果。”

    江玲说:“肖亮在工作上是有名的粗枝大叶,这次合同上的失误她为主要原因,而纪精微虽然在乔娜手下办过事。可依照这几天她的工作表现,可圈可点。我们公司向来没有时间浪费在需要磨练的人身上。所以这次我想将两人裁掉,招一些在这行业工作纯熟经验足的人进来。”

    沈世林放下手中的钢笔,抬起头看向江玲,他表情看不出是对这决定赞成或是反对,而是问:“当初你将这份合同拿来的时候,你是否检查了。”

    江玲面色一白,很诚实说:“没有,我以为经过两道关卡,应该不会再有失误。”

    “所以应该不会有失误的结果是,这份最终合同的失误超过预估的。最后一关检查是最关键,你不但没有检查下属交给你的合同,还将合约递交到两方企业面前,让这份合约闹了如此大的笑话。如果你的下属该开除的话,我觉得你也可以准备辞职信。”

    江玲面色煞白看向沈世林,她没有说话。

    沈世林说:“在出现问题时,并不是来归咎责任是谁,而是找出原因。我不希望下次还出现这样低级的错误。”他停了停,淡淡说了一句:“好了,出去吧。”

    江玲咬唇,低下头,说:“是。”

    在她转身出来时,我快速闪到一旁转身入了一间会议室。

    看着江玲离开的背影,过了许久,我才从办公室内闪了出来。我站在门外望了一眼紧闭的门,纠结着该不该送这份文件。

    最后,还是决定不送了。转身要离开时,紧闭的门内传来一句:“把茶几上公司百货年度总结拿进来。”

    我有些不确定,左右看了看。转身后,发现外面厅内的茶几上果然堆放了一些文件。

    我正疑惑他是怎么知道我在外面的,抬头望墙角四处一看。每个角落都有摄像头,正有红光一闪一闪。

    我手心忽然冒出一阵虚汗,又不得不转身将那些文件抱起来,敲门拿进去。

    我站在他面前,整理好心情,问:“沈总,这些文件放哪里?”

    他指了指身后一排书柜,说:“上一排。”

    我点点头,抱着那四五份文件依次放好。

    转身时,偷瞄了一眼沈世林的电脑。发现上面不仅有会议室内的监控录像,连大堂内的监控画面都有。

    我正想若无其事收回视线,从这里离开时。

    正低头翻阅文件的沈世林说:“在门外站了这么久,进来怎么反而不说话。”

029.你的吴侬语很漂亮

我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在门外偷听别人说话,而且还被抓个现行,是件解释不清又满是尴尬的问题。

    不过他并没戳破,那我自然也就死不承认装傻就好。

    “我刚才忽然想起有些事情还没完成好。”

    他视线落在我怀中的文件上,他伸出手示意我拿给他。

    我局促好一会儿,还是将手中的那份重新做好的文件递给了他。他接过,放在桌上随意翻动两下。

    我有些紧张,虽然我清楚那份文件并没有错处。

    他翻了两页,并没有停留多久,将文件合住,说了一句让人出乎意料的话,他说:“我们好像见过。”

    我愣了一下,根本没想到他话题转变这么快。我笑着说:“是吗?沈总是不是记错了,我怎么没有印象?”

    “一年前,你还是青藤装潢公司老板袁腾的秘书,我和他有过一次接触,一起吃过饭。你当时跟在袁腾身边,袁腾好像对你挺满意。”

    沈世林说完这句话,身体便懒懒靠在椅子上,嘴角弯起一副有意思的笑。

    经他这么提醒,我们一年前确实见过面。当时我还是一家排不上号的室内设计公司老板的秘书。原先的老板袁腾曾经找关系和沈世林吃过一顿饭。袁腾只带我去了那场饭局。

    那时沈世林给我的第一印象是,高不可攀。

    我们当时在一家西餐厅内等了沈世林整整四个小时,一直等到夜晚九点,他才姗姗来迟。身后是部下保镖,我们被围在外面,好久都近不了身。

    我们等四个小时,他来后,坐在包厢内和他喝一了一杯茶。袁腾刚和他介绍青藤公司这几年的设计作品。

    他将茶杯一放,他秘书便从门外推门进来提醒他,去赴宴的时间到了。

    他非常有修养和袁腾说了一句抱歉,说了一些以后再约的场面话,便离开了。

    袁腾根本没有任何资格说NO,还必须笑着送他离开。

    我们等了四个小时的结果是,袁腾和沈世林还没对上十句话,他便被人簇拥着离开了,之后几个月,再也没有等来沈世林那句再约。

    那是我第一次见沈世林。

    当时我跟在袁腾身边,全程没怎么说话,只是为他们斟了一杯茶。因为袁腾也是江苏人,我们期间用吴侬语对了几句话。我竟然不知道他还对我有印象。

    我笑着说:“我想起来了,一年前我确实是袁腾身边的秘书。我记得那次见面,袁总等了您三个小时,您很忙的,喝了一杯茶就离开了。”我有些受宠若惊,又满是意外说:“我没想到您竟然还记得我。”

    沈世林大约是想起什么,桃花眼内的笑着越来越浓,我第一次看见有男人笑起来是如此的诱惑人。眼睛内的笑意看似温和,其实他眼睛内笑意下的另一曾,别人根本看不透。

    他眼睛含笑时,我总觉得充满算计。虽然很诱人,可带毒。

    他说:“你当时问袁腾需不需上酒。”

    我心里一惊,我确实说了这些话。而且我们当时的对话并不友善。我和袁腾用吴侬语交流,商量要不要将沈世林灌醉,然后再谈之后的事情。

    我们以为沈世林不懂吴侬语,便公然在饭局上讨论战策。

    没想到他全部听懂了。

    我背后一阵冷汗,心想他这是想和我算曾经算计过他的仇吗?

    他并没有说破,我抱着庆幸以为他没有听懂那些话,便尴尬笑了几声道:“我没想到您不喝酒。”

    他身体换了一个姿势端坐好,手慵懒的支在下颌处,说:“更有意思的是,当时你和袁腾似乎准备好上酒将我灌醉,趁我意志不清时,来和我签合作的意向书。”

    “那时候我没想到有一天会在万有工作,当时袁腾是我们的老板,我.....”我赶紧解释那天的事。可谁知说到一半连我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我没想到他全都听见了,还非常清楚知道当时我们心里的算盘。他却一句话都没戳破,还喝了一杯茶离开。

    “袁腾当时是你老板,身为他属下,为他着想很正常。”

    我正全身紧绷时,沈世林说了一句:“你的吴侬语很漂亮。”

    他说完这句话,没再多说什么题外话,而是重新打开之前那份文件说:“合同我看了,可以过。”

    见他大人不记小人过,我莫名送松了一口气,想到之前江玲要将我裁掉,是沈世林将提议驳了回去,满是感谢说:“沈总,谢谢您给我机会,这次失误我有很大责任。”

    他听了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充满警告式警醒,说:“没有第二次。”

030.炸弹

我从办公室出来,工作了一下午。江玲来找过我,只不过是为了工作上的事情,她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还是如往常一般交代给我工作便离开了。

    我自然也没有说什么,既然有些事情需要蒙上一层纸,那谁都别去戳破。

    快要下班时,我接到一条意想不到的电话。是许久都没联系的乔娜。她在电话里问我有没有时间一起吃个饭,聚一聚。

    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我和乔娜之间残存的友谊,从我离开她手下做事后,一切都已结束。

    我们之间也再无需说太多。很多事情其实时间早已经给出答案。我没想到她还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我意外了许久,不过也没有拒绝。下班后,便去了约定好的地方。

    乔娜所约我的地方是以前我们读书时,经常爱去的小餐馆。她已经点好东西在等我。

    我到达那里时,乔娜给我点了以前我最爱吃的椰汁西米露。

    她将杯子推到我面前说:“这间店,我们好多年都没来了。”

    我放下手中的包,入座说:“你还记得我喜欢吃西米露。”

    乔娜说:“当然记得,我们当年最爱吃的东西。”

    我不知道乔娜这次约我出来是因为什么。她怀旧的话语并不是我爱听的。因为往往是因为这些回忆才讽刺了现在的现实。

    我没有接她的话,乔娜也没说什么。

    直到我们两人都将面前的东西吃完,乔娜才苦笑说:“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已经一句话都没有了。”

    我笑了笑,将服务员最后上的一个饭后甜点,用刀从那小碟内的长方形蛋糕上,横切一刀。

    我笑着说:“每个人都是会长大的,没有话说很正常。”

    乔娜楞了一会儿,大约没想到我会把我们之间的感情生疏说得如此没有伤感。仿佛这本该是我们友谊的最后出路。

    我将那一块蛋糕夹到她碟内,轻轻说了一句:“我不怪你。”

    她拿餐具的手一顿,目光满是疑惑看向我。起初她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后来慢慢地,又演化成似乎是明白了什么,她试探性问:“你.....”

    她只说了一个你字,下半段话没说完。

    我低头一口一口吃着蛋糕,直到感觉甜腻才停下动作,说:“去沈董事长那为我求劝退书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

    她眼里闪过一丝慌张,不过很快,她的慌张被笑意取代。她放下手中沾满奶油的勺子,说:“其实我一早就猜到你会知道。”她话语顿了顿,语锋一转说:“是,你被劝退确实是我的决定。”

    我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乔娜冷笑了两声,说:“还能因为什么,从我们同校读书开始,你因为外在条件优势,永远都是丝毫不费力,获得万众瞩目。而我只能用自己的努力去去得到你轻而易举得到的一切。”她自我嘲讽的笑了一声说:“这个行业规则你也知道,长得好比什么都有用,反而能力还在其次。每个人都有私心和危机感。你还记得上次我带你出去应酬吗?我费了一个月跟进的案子,就因为你在那客户面前软软的说了几句话,敬了一杯酒。所有一切轻而易举的完成了。我作为你的上司和你曾经的朋友,当时的我很难堪你知不知道?”

    我没想到乔娜会和我说这些话,我记得以前她确实带我出去应酬过一次。当时我们两人是跟在沈董事长身后,对方是一个传说中特别难搞的客户。无论乔娜多么正经和他谈合作后,他所获得的一切有利的回报。对方都始终打着太极。

    不过那客户特别好色。总时不时用色眯眯的眼神看向我。我当时见乔娜说得那么费力,便利用了他这点,和他敬了几杯酒,说了几句谄媚的话,他一高兴就签了。

    我还记得当时那场饭局完事后,沈董事长还难得赞了我一句机灵。

    那天的乔娜脸上并没有什么异样,我只感觉从那以后,乔娜很少带我去出席那样的应酬,就连接触沈董都少之又少。

    乔娜见我一副回忆的神色,她说:“你也知道,当初你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我也从来没想过我们之间会因为利益关系,从中开出一条这么大的缝隙。我不想将我所有的努力,全部都一文不值败在你这张脸上。”

    我一直隐隐约约知道乔娜疏远我的答案,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亲口说出来时,我还是有那么一点难过。

    我皱眉说:“你为什么要这样想?我从来就没想过和你争什么?”

    乔娜语气忽然冷下来说:“纪精微,别把你自己说得那么善良。你在我手下做事的时候,我确实一直架空你。可你在我眼皮子低下,也没少耍花样。你以为现在的江玲有能够容忍你多久?”她靠在座椅上,讽刺一笑:“”女人都不希望自己身边埋一颗炸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