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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地狱之灾(三)

    此时,牛特尔被人扶着跳上了夹板,他走进安归伽,开口道,“你们的计划让我损失两万多军队,我得用七八年的时间才能培养这批军人成长。你以为放火焚烧城堡就能烧死我?早在十二年前我就修好了了逃跑通道,我死不了。我还有更多的军队从来没对外宣布过。你的计划很缜密,让我有点遂不及防,但只可惜你还是输了。”

    安归伽听得一言不发,看都不看他一眼,他知道再过多的语言都是浪费,大不了就是一死。牛特尔最讨厌安归伽这种表情,看来他要对安归伽采取致命的打击才肯罢休。他转头审视离火最近的安慕容,打了个手势四名个士兵便围住安慕容,将他松绑,然后拉到了烈火跟前。

    “放开他。”安归伽脸色变为恐惧,“别碰他。”

    “我要让你看着你儿子在你面前死去。”牛特尔冷冷的说着,抬起头眼神越过安归伽,越过绑在木桩上的每一个人,然后看向火焰,“将他推入火里。”他命令道。

    士兵们已经将安慕容推进火边上,安慕容的头发瞬间被火烧着,他的眼神泛红,整个脸色通红一片,他的额头高高扬起,忍着烈火的炙烤。

    “你个混球,老子在这里苟活了十五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杀了你狗日的牛特尔。”慕斯那大人在远处大喊,“你会下七层地狱的,你来杀我啊,你来啊!”

    牛特尔气得嘴唇发紫,呼出一口粗气问道,“你是谁?”

    “我的王,他是我们牢里送饭的陈老头。”狱卒上前解释,“也是十五年前留下来的凤尾城余孽,他可是再我们府里潜伏了十五年,我还亲眼看到他放进来很多人,穿的都是我们牛氏家族的军服。”

    “是吗?”牛特尔不肖的问道,“既然嚷着找死,那就先烧了他。”

    牛特尔的话刚落音,抬维森的四个人将慕斯那大人解了绑,将他往火堆跟前拉。扔进了火堆,一阵惨叫在火堆里跳跃,牛特尔气得嘴唇发紫,“来人,把这个大喊的人先放入火里。”又上去了四个人,将慕斯那大人解绑拉入火跟前,被士兵一把推入火里,安归伽来不及呼救,慕斯那大人的惨叫声在烈火中告一段落,身子已被烧焦。

    接着安慕容刚要被四名战士拉上前,维森也在远处喊道,“让我先来。”

    “维森叔叔。”安慕容唤道,“对不起,我不该将你从边境军团接回来。”

    “好了,孩子。”维森道,“先让我尝尝烈火焚烧的感觉。”

    维森刚说完,狱卒在不远处大喊,“将他俩都扔进火堆里。”

    狱卒的命令刚好缝合了牛特尔的心意,接着安慕容也被拉了上去按倒在地上,脖子和头部几经贴近炭火上,他也能看到维森左侧整个胳膊和左脸都附在炭火上,忍着牙发出剧烈的惨叫。

    “不。”安归伽大喊道,“求你了,放过我儿子,放过他们。”

    牛特尔刚享受安归伽带来的求饶,一支带有黑色羽毛的利箭从远处破空而来,正中牛特尔的喉咙。安归伽仔细一看,这支利箭直入颈部的大动脉,四射的鲜血,一股鲜血从四射流出,牛特尔呼叫一点呜咽后瞬间倒地,倒在了安慕容和维森眼前。

    安归伽看到箭飞来方向的黑色身影越过房顶,朝更远方的地方跑去,他没有认出那个身影是谁。现场一片混乱,呼叫声,惊喊声,四处涌上火架的人乱成一团,安慕容见状,用尽全部的力气挣扎开四名士兵,帮助维森推开押着他的人,急忙扶起了他,他的半边左脸已被烧毁,皮肤皱在一起,血丝从烧伤的皮肤一滴滴渗出。

    狱卒扶起地上的牛特尔大喊,“大君,快醒醒啊……。”

    阿尔法翻上夹板,将牛特尔拉入怀里,“父亲,父亲你醒醒……,父亲你快醒醒啊。”牛特尔已经毫无生还气息,脖子处的鲜血流在了阿尔法的手上,他对身边都得侍卫咆哮,“捉拿刺客。”狱卒也跟着传达了阿尔法的命令,身边的护卫统领说完“是。”便带着大批侍卫朝箭飞来的方向跑去。

    安慕容这才感觉他的颈部也有烧伤的痕迹,皮肤痛得无法忍受,安归伽看着奄奄一息的牛特尔,心里长出了一口冷气。他看着阿尔法安排人将牛特尔的尸首抬走,然后又命令人将他们关进牢房,牢房门“咣当”被关上,世界又是一片黑暗。

第四十五章 地狱之灾(二)

    他们被拉出了院子,安归伽努力眯着睁开眼睛,眼前狂风呼啸,仿佛狮子吼一般,令人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冷。明明是白天,天空中却充斥着最浓重最压抑的乌云,像极了绝望的地狱,压抑,悲哀。

    安归伽看到前方的布衣翎羽胸口有刺穿的箭伤,衣服周围全是血迹,大概是替他挨的那一箭留下的。他回头看见安慕容,浑身打量了一番,安慕容身上毫发无损,没有看到受伤的痕迹。卓木额头有个巨大的脓包,干裂的血已将他半边脸全部遮盖,血迹甚至盖住了左边眼睛,然后结痂在脸颊。维森被两个侍卫拖着,双脚在地上移动,在他拖过的地上留下一道红色印记,很明显维森的双腿都被箭射伤。维森身后的顾齐也有不同程度的受伤,只是在最后面,安归伽无法看得清楚。

    这时,他才回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狱卒,那个瘦得向稻草人,生得一张老鼠脸,胡须割得长短不齐的狱卒,上半年在牢里他见过那个狱卒。安归伽忍着疼痛放快了速度,打算赶上狱卒,两名驾着他的士兵狠狠拉扯了他一把,其中一名凶狠地说,“给我老实点,别耍什么花样。”

    狱卒回头,他停下脚步,用一股不肖的眼神望着安归伽,“诸神在上,你已经是第二次被关进我们牢房了,你可以死在战场上,也可以死在路上,还可以被恶狼吃了,但你真不应该第二次进入这个牢房。”他讽刺的点点头,表示自己说得非常正确。

    两名士兵停下脚步,安归伽站在原地,用温和的眼神望着狱卒,“求求你。”他哀求道,“告诉我,我女儿在哪里。”

    “你在哀求我?”狱卒不可思议地望着安归伽,“你可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啊。大家瞧瞧,他在哀求我。”他放声笑道,笑声越加放肆,接着他一脚将安归伽从两名士兵的手里踢了出去,安归伽横空飞出去好远,最终爬在了地上。

    “住手。”安慕容挣扎着要冲过去,但被两个士兵死死抓住,他无法挣扎开。

    “你让谁住手?”狱卒喘着气脾气暴躁地问,“你如今是我们的阶下囚了,我想怎么对你就怎么对你。”说着,他回头面向安归伽,蹲下身子,“想知道你女儿的消息是吗?”他问道。安归伽点点头,狱卒更是用一种不肖一顾的眼神望着他答道,“你女儿已经死了。”他的嘴角扯出一道阴险的恶意,“至于她是怎么死的我并不知晓,也许是乱马踩死的,也许是乱箭射死的,或许是被你们放火烧死的。”说着他将手放在了安归伽那条伤残的腿上,“你知道你们这一闹,牛特尔家族要死去多少人吗?我的哥哥,妹妹,还有我父亲,全部死于这场战争。”说着他将手狠狠捏在了血迹斑斓的伤口上,安归伽咬着牙齿,忍着痛发出低沉的叫声,声音似乎是从牙齿缝里漏出的风,似乎安归伽的表情越痛苦,他的内心就越有快感。

    “住手,混蛋。”慕斯那大人大声骂道,声音刮破寂静的天空,似乎是一阵历响,“有种你杀了我们,想想十五年前,凤尾城家族是怎么灭亡的?难道那些死去的亡灵就不是我们的亲人?”

    狱卒站了起来,命人将安归伽扶起,他先将两手搭在了安归伽肩上,整了整他的衣领,接着走向慕斯那大人,难以置信的皱眉道,“你是慕斯那大人,牢房里送饭的那个老头,我认得你,十五年了你隐藏得很深,对自己的部落够忠臣啊。”说完,他在慕斯那大人肚子上,包括受伤的胸口一阵乱打乱踢,感觉自己好不容易解气了,他收了手吼道,“谁再敢出声,和他一样的下场。”他命令道。

    安归伽气得咬牙切齿,毫无办法,安慕容眼神中似乎要将狱卒撕碎的表情,顾齐忍无可忍,打算冲上去的那刻,狱卒说了一声“带走。”他这才慢慢缓和下来,跟着走了上去。

    广场上站满了军队,两口巨大的铁锅里放满了炭火,穿着牛氏盔甲标志服饰的军队整齐站列,背着军刀的人凶煞恶极的站在甲板上,不远处堆满了柴火,焚烧过的现场一片狼藉,多看一眼都觉得颤栗。

    牛特尔坐在最中央的椅子上,阿尔法入座在他的右侧,他们被士兵押着跪在了牛特尔面前,牛特尔审视着安归伽的脸,眉毛皱着,眉心之间似乎打了一个结。安归伽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这两个十五年前亲如兄弟的好友,早已仇深似海,恨不得宰了对方。

    “为什么?”牛特尔起身,整个身子在微风中颤抖,“半年前我已经放了你,可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我不能放过你。”安归伽的胡须也在颤抖,“凤尾城两万多个亡灵也不会放过你。”

    “你要替他们赎回凤尾城?”

    “是的,还有你的性命。”

    “哈哈哈哈。”牛特尔露出一抹狭隘而空洞的大笑,“可事实上你又输了,一个人杀我十个人的数量,你一点也不愚蠢,弄来了燃油,还有迷魂散,焚烧我城堡的同时,迷倒我的战士们。”说着他审视跪在眼前的每一个人。他没有认出慕斯那大人是给牢里送饭的老人,当然也不记得在半年前打着大单于的旗号喊“刀下留人”送假信的人也是他。当他看到布衣翎羽的时候,表情霎时愣住,“你是……?”布衣翎羽没有吭声,他继续猜道,“你是霍尔奇的手下?王子的师父?”

    “王子没了,死于十五年前的那场战争。”布衣翎羽解释道。

    “不。”牛特尔面容镇定道,“王子还活着。”

    “王子死了。”布衣翎羽怒道。

    “王子没死。”牛特尔纠正,“我抓了近上千人你们的手下,我问得出来。就在刚刚,一炷香之前我们审问了四十多个不同的犯人,三十六个犯人口吻一致,王子还活着。”说着他看了一眼与王子年纪相符的安慕容,将一把剑抵在了他的喉咙处,“莫非你就是王子?”

    “睁大你得狗眼好好看清楚了,他是我儿子安慕容。”安归伽怒道,“王子在千里之遥,你得小心一点。”

    牛特尔气得嘴唇发紫,他极力稳住怒火,怔了怔道,“那我就先杀了你儿子,然后再杀了你们。”说着他已经将剑刺入安慕容的皮肤。

    “住手。”布衣翎羽面容苍白,满脸全是怨恨,“这场战争因我而起,当年王子也是我救出去的,要杀你就先杀了我。”

    “闭上你的臭嘴。”牛特尔尖锐道,“你们每个人都不会活到今晚,统统都得死。”说完他从安慕容脖子上取下剑,“一刀杀了你太便宜你了,将他们统统抬到木板上。”他手下的人一人架着一个人押上了木板,将他们的手和身子绑在木桩上。一个士兵手里拿着火把点燃眼前的柴火,火瞬间着了起来,噼里啪啦作响,眼前一片火红,火焰越来越大直冲上了天空。安归伽觉得眼前一阵灼烧和疼痛,他回头看看绑在柱子上的所有人,心里默想,“这回我们真的要死了,就算上帝来了也没用。”

    安慕容的身子离火最近,烈火炙烤着他的皮肤已经开始发红,他侧着脸躲闪,脸部开始剧烈的发烫,可火苗来势汹汹,越来越大,他的整个身子似乎已经无法接受这样的炙烤。

第四十六章 损落的预言(一)

    远处传来无数声狼群吼叫的声音。

    纳兰躺在高塔处举着书本已经看到快黑暗了,但他不想起来,将书本包入怀里,听着狼群高亢而绵长的喊叫一声声传入耳膜,让人毛骨悚然。

    没过一会,王庭里四处的火把亮了起来,远方天际出现了最为明亮的那颗星星,它闪动的样子像是在眨眼,又或者在微笑,他隐约感觉到星星似乎要说些什么,但具体是什么,纳兰无法感应到。

    突然,他觉得身体里的血液不断在热涨,胳膊处的鱼鳞片像蠕虫在爬动,他翻开手臂,迎着高塔上的火光,他看到几片鱼鳞掉落在地上。从地上捡起一片,却发现那片距离皮肤的鱼鳞已经干裂,而他抬头看最为明亮的那颗星星却乏着火红一样的光亮,他觉得事有蹊跷,便自语,“亮星的方向来自凤尾城。”

    于是他拼命跑下高塔,“我要去找庭阈。”他绕过广场,进入走廊。长长的廊道只有几只火把,光亮非常暗淡,执勤的侍卫突然不见了踪影,廊道边上滴水的声音将他拉入无边的恐惧,听起来似团庞大物体疾驰而过的噪音。

    路过长廊,拐入下一个阶梯,红衣巫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毫无征兆。然而,她头顶的纱衣遮盖住脸庞,只露出深凹深邃的眼神,如一泓阴暗里邪恶的魂魄。他的毛发都竖立起来,觉得危险一点一滴在向他逼近。

    “你看到了什么?”巫师轻轻走进,“如实告诉我,否则你会就此死去。”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纳兰尽量不让自己胆怯,于是面部表情如钢铁般坚硬。

    “别掩饰了,我都看到了你的内心。”巫师拔起纳兰的胳膊,发现了掉落的鱼鳞伤疤,“你找到治疗的方法了?看来我下的蛊毒并不深,没能让你全身腐烂。”

    “为什么?”纳兰惊讶道,“为什么是人为?”

    “你以为是上天的旨意?”巫女眼神充血,一把掐住纳兰的脖子,“妖言惑众的人就应该得到上天的惩罚,就如同你的母亲一样。”

    “我母亲究竟怎样说了什么?”纳兰感觉就要被她无形的双手捏得喘不过气来,“麻烦你告诉我?”

    “上天总能给她预示什么,不过你没这样的机会了,下地狱问你母亲吧。”巫师说着将他的脖子扭动出了响声。

    “父亲一定会知道是你杀了我。”纳兰挣扎着,“我已经告诉了他无数次,总有人在身后跟着我,他发过誓,我若死去,他绝对会找你要人,而审判庭也别想安稳。”

    “那我就等着哪天到来吧。”巫师的手臂和全身都散发出了黑色烟雾和火红的光,她的嘴唇发紫,眼角一股黑意透出,在月光下看得十分瘆人。

    “你学了巫术?”纳兰惊讶地问道。

    “以你为只有你母亲才会吗?”巫师眼里都有红光透出。

    “原来你是巫女?”纳兰不可思议地摇头,“当年我的母亲?”

    此时,远处响起了众多脚步声,纳兰回头,是北凉带着二十来人的士兵从长廊外面跑来,腰间的佩剑随着快速跑动碰撞出叮铃地响声,巫师立刻放开了手,手了身上的黑色烟雾和火光,从另一端迅速离开。

    “纳兰少爷?”北凉赶了过来,“你没事吧?”

    纳兰从惊吓中回过神来,“该死的巫师,整天想办法取我性命。”

    “纳兰少爷这么晚了还是别再外面逗留了,在下护送你回去吧。”北凉劝道。

    纳兰点头,“谢谢。”他们走完阶梯,当路过小巷转入自己房间门口时,他看到一条明亮的星星从空中滑落,滑落的路线画出一条明亮的光线煞是好看,但又充满迷雾。

    “北凉都尉,那个方向是哪里?”纳兰突然停下脚步问道。

    北凉看向他指的方向,“那是蓝氏城的方向。”很显然,北凉没有看到了流星划过明亮的光线。

    “蓝氏城?流星划过究竟预示着什么?”纳兰心里暗想,却没有喊出来,“我已经到家,谢谢北凉都尉。”

    “纳兰少爷不必客气,有什么事随时叫在下。”说完,他躬身离去。

第四十六章 损落的预言(二)

    纳兰进了房间,将墙壁上的蜡烛吹灭,在黑暗的房间里,他躺在了踏板床上,想起巫师说的一句话,“上天总能给她预示什么,包括你们玛雅后代,不过你没这样的机会了,下地狱问你母亲吧。”

    想到这里,他辗转反侧,“母亲当年究竟预测到了什么?上天又给她了什么预示?”整个王庭没人告诉他这些,他无从得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哪怕是一点点,也不会让他这么费解的不猜想。四岁之前的所有事情,除了记得红袍巫师和母亲,所有的一切就像刀片划断所有的记忆,没有任何片段。

    一觉睡到天亮,他去餐厅吃早餐的路上,看到院子里的弓箭手,“搭箭,拉弓,放箭。”一个年轻弓箭手在一边操练,教其他士兵学箭,箭声嗖一声飞出去,彷如高空落下的石子重重砸在箭靶上。弓箭手射死了母亲,他对他们的练剑毫无兴趣,于是他又走过铺满石子的巷子,那些迈着大步的巡逻军整齐走过,嘴里呐喊着平安的口号,个个精神抖擞,气质高昂。他还看到手持长剑的士兵,拿着长矛的兵,身穿盔甲的武士,拉着货物运往仓库的奴隶,还有殴打士兵的军官,以及手握长剑的侍从。

    到达餐厅的时候他只喝下一杯牛奶,拿了一块奶酪烤成的圆饼就离开了,他刚庆幸不会遇到任何人的时候,出门却碰到了列王与安琪儿,他始终来不及躲闪。

    “请你在我们用完早膳再来这里好吗?”列王一脸栗色,“省得会吓坏我夫人。”说着他望向安琪儿,“夫人,你见到这张脸还能吃下去吗?总之我是吃不下去,连餐桌上的牛奶我都会觉得呕吐。”

    安琪儿扫视一眼纳兰,然后胆怯地望着列王,“我想我们应该愉快的坐在一起吃一顿饭。”

    “愉快?”列王惊呼道,“你意思是你很愉快见到他?很愉快跟怪物享用早餐,贱人,你总能在我最需要你的时候给我难堪。”他忍无可忍地点点头,“你俩留下在这用餐。”说完他转身就走,撞见阿其娜从不远处走来。

    “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阿其娜摆出一副高傲的模样问道,“为什么不进去用膳?”

    “我不想跟这个怪物一起用膳。”列王没有好语气。

    “不想用就在自己房间吃。”阿其娜对自己的儿子百般温顺,她朝下人呼道,“送一份羊排,再加一杯牛奶,还有一份奶酪酥饼,送到王子殿下的房间。”

    门口的下人说了句“是”躬身下去准备,列王怒嘴离开,阿其娜进了餐厅用膳,安琪儿也跟了进去,纳兰只好回到自己房间。庭阈已经到达房里,每次看到庭阈,他都感觉身上每一处肌肉都在萎缩,浑身毛孔也会收紧,但此刻,他心里无比的愉悦。

    “庭阈,治疗有了效果了,昨晚就想去找你的,有事给耽误了。”纳兰拿起了桌子上的鱼鳞片给他看。

    “我看到了,真为你高兴。”庭阈朗声道,“在这一段时间里,我终于悟出了道理,你身上的鱼鳞状不停在生长,高度浓烈的烫酒烧死了它的大量繁殖,我翻看了一些远古时代的医书记载,基本能解释通这一点。”

    “可巫师说她给我下了蛊毒。”纳兰说,“蛊毒是什么?”

    “别听她的。”庭阈道,“蛊毒的事在你两岁的时候就已经进入了你的身体,你的母亲已经帮你驱除了体内所有的毒,我亲眼所见。”

    “可巫师为什么要骗我?”

    “是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你母亲能找到驱毒的方法,大概今日为止她都不曾知道,你这种病虽然很罕见,但也是人有可能会得的病灶,并不是所谓的蛊毒。”

    “可她为什么要置我于死地?”

    “纳兰少爷?”庭阈很感兴趣地将眼神移向她,“我上次给你说的话你没听见吗?”

    “你说什么了?”纳兰很无辜地问道。

    庭阈身心俱碎,连语言能力都几本消失,觉得自己伤透脑筋跟他说了那些话。但他尽然又很快从纳兰的无知中得到了愉悦,“没听到就好,就算事隔多年,没人敢说,而我也不敢再说下去。”他眨眨眼睛心里暗想,于是又说,“我想我应该对你再仁慈点,我在中药里加了蟾酥和番木鳖,希望你能在疼痛中睡去。”

    “医师?”纳兰感兴趣地问道,“你还没回答我?为什么城堡里的每个人面对一件事情都会吞吞吐吐?”

    “巫师的话就是圣旨,好事坏事面前她总能随处可见。”庭阈叹气道。

    纳兰出一口气冷,他木讷的望着庭阈,在喝下碗里的药前他说,“倘若将来没有机会,我一定会亲手结束审判庭所有的欲望。”说完他即刻躺在了踏板床上睡了过去,当烧酒倒入皮肤时,他在疼痛中醒来,随之又睡了过去。

    他梦见自己进入了天塔,那里面的火光一片通红,母亲又在里面,不过没有了红袍女巫师,他看到母亲时极为亲切。

    “纳兰,你已经具备了玛雅人所有的一切。”郁胭说道。

    “玛雅人?”纳兰问道,“母亲,你说我们是玛雅人的后代?我在书中读过这样类似的文字,书中说玛雅人能预知未来,能观看天象,是这样吗母亲?”他刚说完,母亲的身影渐行渐远,直到消失,他极力想挽回母亲的身影,但她已经消失不见。

    从梦中惊醒时,房间里就剩他一人,整个房间黑暗如初,“已经到了晚上了吗?”他心里暗想,“庭阈的麻药果然起了作用。”他从踏板床上起身,点亮墙壁上的蜡烛,走入书柜,回忆着梦中的母亲和母亲所说的话,他从书柜上找了那本书,翻入扉页,翻越到玛雅人那一章,他尽然从书本里找到了答案。

    他走入窗户,城堡里无数火把照射的光亮闪动着红光,几乎所有的光点随处可见,仿佛正在泣血。抬头朝夜空最亮的那颗星星望去,星星煽动着橘红色的光,在瞬间又像流星一样滑落,“蓝氏城的方向。”他自语,“莫非雪诺……?”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口气跑出了房间,到达庭阈的账房,掀起了他的茅草房,“医师,告诉我,十五年前的蓝氏城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

    正打算刚要躺在床上庭阈见纳兰闯进来,又起身莫名问道,“为何突然跑来问这个?”

    “这很重要,快告诉我?”

    庭阈抽一声冷气,“你看到了什么?”

    “流星。”

    “在什么方向?”

    “蓝氏城方向。”

    “不。”庭阈坐直了身子,冷冷道,“那不是流星,而是……煞星。”纳兰倒吸了一口冷气仔细分辨庭阈的面孔,“来不及了。”庭阈又道,“军队明天就杀尽蓝氏城了。”

    “雪诺会死吗?”纳兰幽幽地问道,“他可是神灵庇佑的孩子,他有雪狼保护。”

    “不知道。”庭阈回答摇了摇头。

    庭阈的回答让纳兰的神情再度紧张,纳兰心急如焚,不知道该怎样缓解心中的情绪,“难道要让凤尾城家族的后人从此消失吗?”他心里默想。

第四十六章 (逃离一)

    “楚歌,你得再张高些,到十五六岁的时候就像那位王子一样。”老奶奶撅着一口无牙的嘴巴说,“你要像奶奶一样活到一百岁以后还要再活二十年。”她手里依然拿着草鞋缝制,在一堆女人中间,她的驼背最厉害,即使老眼昏花,她也从未停息过缝制草鞋。

    “像您一样,活到不记得自己的年龄?活到老年痴呆身子结实的还跟牛一样?”楚歌咯咯地笑道,“奶奶,省省吧,我可不想活到您这把年纪,若活到您这把年纪,我不是老死,我会被愁死的。”

    “死丫头,我祈求上天诸神保佑你,至少活到一百岁,个子要长得跟你父亲一样高。”

    “奶奶,您别迷信了好吗?”楚歌嗲嗲的道,“什么上天诸神啊,佛祖保佑啊,若上天诸神能保佑每个人,为什么还要这么多人吃不饱穿不暖,战争使人流离失所,没了家园,我们一辈子还要在这永无天宁之日的山洞里生活。”

    “上天挺眷顾我的,你看我还活得好好的。”

    “呵呵!”楚歌翻起白眼,“您继续迷信吧,我不跟您说了。”

    远处六个大小不等的孩子在嬉闹,雪诺就这样躺在他们缝制草鞋的石板上,两只手抱着头,听她们说个不停,与其说听她们说话,倒不如说他在观察老铁。他一直时刻在观察,老铁和一群老人们已经削了一堆箭竹了,雪诺从来都没见老铁去开门。已经过去半个月了,黑风洞里储备的粮食足够吃上两三月的,可肉已经断了好几顿,没有肉吃大家也不抱怨。

    楚歌朝他走来,他将一只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她,一来可以假装睡觉,二来看她究竟来干啥。

    “你都在这躺一早上了王子哥。”楚歌也坐在了石板上望着他。

    雪诺睁开了眼睛,逼着自己对楚歌微笑,“不躺干嘛啊?好多天都没吃肉了,起来眼前晕得慌。”

    “想吃肉啊?”楚歌调侃地问道,“等着,我这就去跟老铁叔叔说派人出去打几只野鸡野兔来。”说完,她朝老铁走去,交头接耳的说了好多,老铁这才回过头来看雪诺,雪诺以微笑回应。

    老铁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竹签碎片,喊来两个人,从腰间拿出了一把钥匙,将钥匙放进门口石板一个小洞里,扭动了好几圈石门才被打开。出门前,他交代那两个人要清理掉石门前的脚印,然后又关上了石门,将钥匙装进了他的衣兜里。

    等老铁再度将脸转向雪诺看他时,他依然躺在石板上,翘着二郎腿,打着口哨,假装心不在焉的哼着歌曲,心里却暗想,“石门上有钥匙。”兴奋浮满整个脸颊,他偷偷从身上掏出一包东西,“还好,我有这个。”她将手里的东西握紧,又打起了口哨。

    老铁派出去打猎的人很晚才回来,背上扛着一大推野鸡野鸭,黑风洞内的火把全部点燃,他们吩咐人将猎物炙烤和清炖。近一千多人分六只野兔和十二只野鸡,那也少得可怜,一人就一小块肉,雪诺舍不得吃,只好给雪狼吃,但他喝了好几碗肉汤和几个大饼。

    老铁还拿来了酒,女人从不沾酒,老一点的老人不能喝酒,能喝酒的也就那么十几个,还有老铁,雪诺,莫可达,还有一个没有双腿的四级残废,他年龄才三十多岁。据说在十五年前的战场上被敌人锯断了双腿,爬着从凤尾城逃了出来,最后被凤尾城牧民救下。

    老铁在桌子上的木碗里斟满了酒,他分别将酒递给了眼前能喝酒的人,“十五年前,牛特尔屠杀了我们家族,杀了我们的君王,让凤尾城两万多人灵魂呜咽,让我们痛失亲人,孩子,还有母亲,甚至是母亲肚子里的孩子。如今我们伟大的家族,还有罗布城的君王率领大军前往凤尾城,在前方迎敌也有半把个月了,我们得不到任何消息,我们今晚举杯不是欢庆,而是祝愿,祝愿前方战争取得胜利,祝愿他们能杀了牛特尔,还我凤尾城牧民一片净土。”说着,他长长出了一口气,“王子,你得好好在这呆着,和我们等待胜利的消息。”

    “说得好。”莫可达接上了话,“我们大家共同举杯。”

    所有的人都举起了木碗,楚歌也在自己的碗里斟上酒,雪诺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碗,酒撒在了桌子上,“女孩子应该学好刺绣,做好针线活,学着喝酒实属不是一个女孩该有的举动。”说完,他将两碗酒都喝进了肚子。

    “我只是想抿一口而已。”楚歌露着嘴不乐意地说。

    “一口也不行。”

    “你是在管我吗?”

    “我才懒得管你。”说着,雪诺斟上一杯酒,端了起来,将木碗递向眼前端起酒杯的人,“叔父和师父在前方作战,而我却要在这里死等,心情如焚烧的烈火。”

    “我们每个人的心情和你一样王子。”老铁说,“除了耐心等待我们没有别的办法。”

    “我明白。”雪诺点头,他将压抑的情绪融进酒里,又喝进了肚里,心里暗想,“我不能就这么死等。”所有人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当雪诺数到三的时候,全部人都翻在了桌子上,女人们也一个个倒地。楚歌见桌子不远处一股淡淡的烟雾飘上来,捂着嘴巴跑向远处,“王子哥你使诈。”

    雪诺用手帕捂着嘴巴和鼻子,从老铁的腰间取下钥匙,莫可达用最后一丝微弱的力量挣扎着说,“王子,不可以。”说着他也捂住了嘴巴。

    雪诺不去看他,拿着钥匙走进石板去开门,他学着老铁的样子扭动两下钥匙,一声尖锐“吱呀”的响声过后,门被打开,黑暗的世界一片死静,月光洒在铺满厚厚落叶的草地上,投着斑斑点点的月光,前方是无限的黑暗直达深处,他回头将钥匙扔给了楚歌,“合上门,照顾好他们。”

    “你应该安安稳稳呆在这里。”楚歌追了过来,拦在了雪诺面前。

    “不。”雪诺固执道,“我应该到战场上去,请你让开。”

    “我知道你不会推开我。”

第四十六章 (逃离二)

    黑夜里雪诺皱着眉头,毫无犹豫的一把拉开了楚歌,迫不及待的跑出洞,跑向眼前的黑夜,雪狼长吼一声,也跟着跑了出来。恐怖的森林里有狼叫的骇人之音,一声接着一声,雪诺摸了摸身后雪狼的额头,他深呼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害怕。四处深不可测的黑暗都是一个颜色,他搞不清楚凤尾城的方向在哪端。

    有脚步声朝他走来,他回头一个黑影出现在眼前,雪诺向后退了两步,拔出手里的剑指向前方的黑影,“别过来,我有雪狼,他会扯断你的脖子。”

    “王子哥,我是楚歌。”那个身影朝他走来。

    “你怎么来了?我可不会跟着你回去。”

    “我没打算让你跟着我回去,我要和你一起去蓝氏城。”

    “胡闹,前方是战场,快点回去。”

    “你能找到蓝氏城的路吗?”楚歌问道,“我可以找到,我闭着眼睛也能摸得到蓝氏城在哪个方向。”

    “你指给我,我自己去。”

    “路途遥远,拐弯又多,你要带着我,我还知道哪里能找到马骑。”

    雪诺长出一口气,合上了剑削,“答应我,一路上你得听我的,不许惹事。”

    “遵命王子哥。”

    只听见楚歌声音异常的开心,他们开始上路,雪诺走最前,楚歌在中间,雪狼走在最后面,他们在一家农舍里偷了两匹马,骑着飞奔而去。

    他们一路走过戈壁,草原,还有连绵起伏的高山,透过一层薄薄的烟雾,他看到了古城街道。那座有侍卫军队在高塔上站岗的地方,就是凤尾城的城堡。那个在他生命中无数次想见到的地方,那个伴随着父亲,母亲,还有凤尾城千千万万个灵魂一起消失的凤尾城。如今让侵略者用木桩和象征着氏月牛头标志的牛戈建起灿烂与辉煌,已经成为碳灰,搭建起的木头几乎被烧断,再也看不出辉煌的痕迹。之前师父叙述的松塔木建成凤尾城楼城,大概也随着这次焚烧连一点痕迹都不剩,就连凤尾城的名字都换成了蓝氏城。

    他们走入街道的天色已经放亮,街道上到处都是一片狼藉,空气中充斥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有焚烧过的现场,有厮杀过的血迹,还有伤残的牧民,显然这里也发生战斗。

    “战争已经结束了。”雪诺自语道,他看到走过来的一个少壮,手里搀扶着老爷爷,怀里还抱着一个两岁大的小男孩。他走上前拉住少壮,问道,“请问这里发生过什么事?”

    “小伙子,看你不是本地人吧?”少壮说道,“听说凤尾城王子还活着,带着两万军队来复仇,将城里烧杀的片甲不留。”

    “怎么可能?”雪诺解释道,“他们杀的可是敌人。”

    “反正我不是凤尾城牧民。”少壮解释道,“最后凤尾城王子还是输了,只是可惜了牛特尔君王,他已经死于这场战争,如今的君王是牛氏家族的长子阿尔法。”

    “你的意思是凤尾城王子的人都死了?”雪诺问。

    “基本上都死了,听说还抓获了一批人,估计是要被砍头的。”少壮说完连连摆手,“我不跟你说了,我的房屋也被烧了,我还得找个地落脚呢。”说完他扶着老爷爷走了。

    雪诺的脸色顿时煞白,见少壮走远他轻声说,“叔父和师父他们输了。”他怔怔的看了楚歌半响,苦涩地说,“他们是生是死?”

    楚歌摇了摇头,雪诺感觉自己的头嗡嗡作响,一阵混乱。眼前离他又十步之遥的地方,用一根长长的木头支起了一道防御工事,禁止任何人出入,两边站满了拿着长剑和和弓箭兵负责看管。此时,街道上出现了一批人,一阵乱码疾驰飞来,后面跟着的大批军队见了人就逐个检查,骑在马匹上的侍卫嚣张地大声嚷嚷,“给我仔细搜查,说要抓住凤尾城王子,赏银五百两。”

    他们每人手里拿着一张画像,因为距离太远,雪诺并没有看清画像上的人长得什么样。但他确定那张画像上的热一定是自己。然而,就在雪诺回头拉着楚歌走的时候,被马上的侍卫叫住,“你,给我过来。”

    雪诺低着头,警戒的看了一眼侍卫,勉强往前挪动脚步,在于侍卫有四五步之遥时,一个粗气的男人声音骂了过来,“楚歌,是谁让你带着下人出来的?”雪诺一回头,是程煜,他一把撕住雪诺的耳根,将耳朵扯的老长,开口骂道,“死奴才你是要气死我?马圈没有清理,马毛也没刷干净就带着小姐出来乱逛?还不赶紧回去给我把马圈里粪全都清理了?”

    雪诺反应了过来,立刻做出一副恭敬的姿势,“公子,我现在就去。”

    楚歌也假装做出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表情,“哥,你凶什么凶啊,人是我叫出来的,回去我和他一块清理马圈,行吗?”说完她翻翻白眼,仰着高傲的头拉着雪诺走了。

    苏启做出一副恭敬的姿势,对侍卫点头哈腰,“官爷你们继续查,他呀只不过是我家一个下人,官爷,在下告辞。”说完他转身也走了。

    刚走出不到十步之遥,雪诺只听侍卫大喊一声,“他有一只狼,他就是王子。”

    话刚落音,雪诺拉起楚歌拔腿就跑,身后马匹声追了上来,越来越近,雪狼转身朝追来的侍卫仰天长啸一声,发出了凶狠的叫嚣声,侍卫完全不理会雪狼的嚎叫,继续上前,雪狼前脚飞起,朝侍卫的马扑了上去,将侍卫腾空扯下马,撕裂了他的脖子。侍卫终于倒地,鲜血到处都是,雪狼的嘴上,发毛上也都是鲜血。

    前面的士兵们开始倒退,雪诺拉着楚歌,还有程煜已经跑出去了好远,雪狼前脚飞起,又将一个士兵攻击下马。嘶吼声,呐喊声像一阵轰动的巨响在街道上响起,其余的士兵都不敢上前。雪狼见雪诺他们跑远,在回头间又发出巨大的咆哮声,吓得士兵们个个朝后面退去,雪狼这才回头追向雪诺逃离的方向。

    远处又一波士兵走过来,拿着画像还是在逐个搜查每一个人,雪诺他们跑过拐角的时候,一张大手将雪诺拉近巷子,雪诺回头一看,是焉吉尔,身边还有一个人是萧池。

    “跟我来,王子。”来不及解释过多,焉吉尔说完朝前跑去,雪诺,楚歌,程煜,萧池还有雪狼都陆续跟了上去。他们将几条街扔在了身后,再路过一片密密麻麻森林,钻进了一座大山里。山坡上有一群人,大概一千多,身上的盔甲已经破旧,有的受伤程度严重,有的浑身是血,他们嘴唇干裂,神情疲惫,个个都没了精神头。

    “我们安全了。”焉吉尔对着雪诺喘着气说。

    “我们就剩这么点人了?”雪诺问。

    “是的王子。”焉吉尔回答,“我们的军队近五千多人被捕,其余的死伤无数,大概也有些逃离的,还有投降的。”

    “焉吉尔,叔父和师父他们呢?”雪诺问道。

    “被捕了。”焉吉尔喃喃回答,“我们本来已经赢了,牛特尔不知道动用了多少脑力兵力才活捉了你师父和叔父?我们的计划是那么完美,我们已经将城堡洗劫一空,迷魂香迷倒了驻扎在营地的两万大军,还袭击了牛特尔的兵剑库,可还是输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们没有掌握清楚牛特尔的军队,他们不止有四万军队。”焉吉尔解释,“安慕容去活捉牛特尔的时候,他和他的儿子已经从安全通道撤离了。”

    “可我听说牛特尔已经死了。”

    “是的,王子。”焉吉尔说,“抓了你叔父和师父的当天,他们要用大火焚烧他们,是我射箭杀死了牛特尔,他们这才逃过一劫。”

    “牛特尔是你杀死的?”

    “没错。”萧池在一旁解释道,“若不是公子射得及时,恐怕安慕容和维森都要进入火堆了,只可惜慕斯那大人已经被他们焚烧了。”

    雪诺听得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将拳头握紧,心里默默哀悼,这才发现焉吉尔和萧池身上都有包扎的痕迹,“你们受伤了?”

    “战场上受伤在所难免,这点伤不算什么。”焉吉尔说着捶捶自己的肩膀,“你看,我们都好好的。”说着他也捶捶萧池的肩膀。

    “下一步,我们打算该怎么办?”萧池问道。

    “下一步,他们等着要活捉你,我们回头吧?回到黑风洞去。”焉吉尔提醒,“那里没有人会发现我们。”

    “不。”雪诺答道,“我们要营救他们。”

    “我们就剩一千多人了,怎么营救?”焉吉尔问道,“敌人如今还有两万多军队呢?还用迷魂香?他们已经有所防范了。”

    “没错。”程煜出现在他的眼前,“迷魂香对他们来说只能用一次,如果能做到防范,迷魂香起不到任何作用。”

    雪诺这才想起他的马,“程煜……,我的马呢?”

    “别担心马。”程煜淡淡道,“我们现在应该担心担心自己的性命。”

    “敢骑走我的马?”雪诺怒道,“我发过誓,见到你我一定要拔了你的皮。”

    “别啊王子。”程煜求饶道,“我刚刚还救了你一命呢,你不能拔了救命恩人的皮啊,再者说了,我现在只能跟着你们了,我已经暴露了自己,要是被官兵碰到,我必死无疑啊。”

    “好。”雪诺点点头,“看在你救我的份上我先饶你一命,尽快把马还给我。”

    程煜点头道,“我会还给你的,可如今马在我百里之外的寨子,回去就还给你。”

    焉吉尔摇头只笑,感觉雪诺有事像个孩子,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于是说,“对了王子,当初慕斯那大人说要去营救安迪,看来他失败了,阿尔法的人也在四处打听安迪的消息,看来安迪还活着,大概四逃出来了,这几天我也派出人四处找安迪,可还是没有结果。”

    “一定要找到她。”雪诺望着焉吉尔出了一口冷气,“你说得对,找到安迪,我们回黑风洞再做打算。”

第四十八章 (圣母的种子一)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让人觉得恶心的味道,具体什么味道安琪儿无从知晓。她和蒙丹穿过城堡的大院,再走进荷塘花了整整半柱香的时辰。太阳能将人的皮肤晒烫,已经进入五月中旬的天气,所有的树叶早已散开,万物已经呈现出一片绿色世界。

    安琪儿所在荷塘的位置,在西南方向,荷塘边上有一个凉亭,但她却在离凉亭有十步之遥。整个太阳斑斑点点的晒在她身上,她觉得这样的阳光照在身上正好,舒适而安逸。

    就连荷塘里绿色的沼泽安琪儿看了都觉得恶心,最近她一直处在这样一个心情状态,郁闷,少语,她知道她一直都在担心前方迎敌的父亲和安慕容哥哥,包括焉吉尔。他只知一个月前阵子大单于命人送去了二十辆马车的粮食,其余的她没有得到任何消息。

    但这段时间出了一个最大的状况就是嗜睡,她从晚上睡到天亮,中午吃完饭也会睡到太阳快落山。这样的状态就连蒙丹都发现了,所以她老是提醒安琪儿多出去走动走动。她感觉浑身乏力,没劲,就连吃东西也觉得恶心。

    或许是一直处于忧郁的状态才出现这样的毛病,因为她想念安宁,父亲,母亲,安慕容哥哥,还有焉吉尔。知道焉吉尔还活着,安全的站在了自己面前的时候,她的内心无比喜悦,只可惜她什么都不能表露,甚至用恶语伤人,即使她心里很痛很痛,她都不能表露什么。

    自从和列王成亲后,他每隔两天都会来一次安琪儿的卧室,亲热过后他时常都会抽身而去,不曾留下半句嘘寒问暖,只要不是冷言相对,她大可都能接受。只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去思念焉吉尔,那是一种刻骨铭心的思念,永远都不露任何表情,只在她的脑海里深藏不露。

    “大阏氏,到凉亭去坐坐吧。”蒙丹在身边提醒。

    “你有没有闻到一股怪味?”安琪儿道,“比如说一股鱼腥味。”

    蒙丹触动几下鼻子,对着空气闻了好几下,“没有啊,我什么都没闻到,大阏氏你闻到鱼腥味啦!”

    “好重的一股鱼腥味。”安琪儿说着跑进凉亭,坐在一张椅子上,捂着胸口痛苦而猛烈的呕吐,眼泪哗哗往下流,但什么都吐不出来。

    “大阏氏,最近你一直都不对劲。”蒙丹走来猜疑道,“你是不是怀孕了?”

    安琪儿急忙转头,看着蒙丹,一双绿幽幽的眸子惊恐的盯着她,这次不是呕吐,而是被蒙丹的话呛着连咳嗽好几下。咳嗽停止后,她坐直了身子,手轻轻摸了摸肚子,“不可能。”她不相信的看着蒙丹,“绝不可能。”说完她转身往回走,没走几步回头对蒙丹又说,“不能让任何人都知道,求你了。”

    安琪儿的举动让人心生恐惧,蒙丹苍老的容颜静静站在凉亭阴暗的角落,浑浊的眼睛里有着惊人的亮光。最终她还是点点头,“好的大阏氏,我知道了,倘若你怀孕,我会为你保密。”

    “谢谢!”安琪儿说完回头开始走,一路上她都在乞求别碰到什么人,可偏偏走到广场的时候碰到了纳兰,他脸上的鱼鳞病已经慢慢减退,直至脖子处已经有了皮肤的颜色,自从上次藏书塔事件后,她再未见过他。可今天却在花园里碰到了他。不知怎么的,当安琪儿看到他脸上这种鱼鳞状,又开始偶作吐了起来,恰好列王和赛马克也经过广场。她强忍着将呕吐的状态压了回去,走进列王跟前行礼,“王子殿下。”

    列王“嗯。”了一声,转头训斥纳兰,“怪物,不在边境军团好好呆着,跑来城堡做什么?记得我警告过你,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离大阏氏远点,赶紧走开,你吓着我她了。”

    “我从城堡进进出出是大单于特赦的,我有我的自由,作为王子殿下,你也管不了。”纳兰说完撇了一眼列王转身离开。

    “你……?”列王气得脸色煞白,用手指着转身离开的纳兰喊道,见他走远,他收了手,面对安琪儿,“大阏氏最近精神憔悴,可是想念前方迎战的父亲了?”

    “王子殿下是得到什么消息了吗?”安琪儿一双眼睛里堆满了深深的期待。

    列王眉头微微一皱,小出一口气,“我看大阏氏还是别知道的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消息。”说完,他用极端轻视的眼神望了一眼安琪儿,打算离开

    安琪儿满心期待,颤抖着问,“告诉我,我想知道,我父亲他们究竟是好是坏?”

    列王不耐烦地转过头,“好呀,既然你那么想知道那我就告诉你,你父亲他们都被捕了。氏月牛特尔君王被杀,如今的君王是他的长子阿尔法,阿尔法来信明确说明,他不会杀了被捕的人,但也不会放了他们,更不想两国再有任何交战。”

    “你会去救他们吗?”安琪儿明明知道不可能,但还是怯怯地问了一句。

    “救?”列王迎来嘲笑的眼神,“我如何救,我王庭已经搭上了一万大军,还要让我再派去两万大军去消灭氏月?你醒醒吧,父亲说了,我们已经尽力了,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不可能。”安琪儿摇了摇头,“你父亲很看重雪诺,他一定会派兵去营救的。”

    “他不会了。”列王的语气坚定,“我们朝堂上的重臣也不会答应的,巫师也不会答应,还有人提议说如今的阿尔法有望被我赤牙人收编,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目前看来雪诺对我们已经毫无用处,除非你罗布城肯出全部的兵力,兴许还能将你父亲他们救回来,说不定还能灭了氏月家族呢。”微风吹动他枣红色的头发,没有一丝深感遗憾的表情,他转过身走了,贴身护卫赛马克随即跟上。

    “怎么会这样?”安琪儿坐倒在旁边的石板上,整个身子都摊在了上面,泪已经流下她的脸颊。

    “大阏氏,你要保重身子,别太难过了。”蒙丹劝道,“伤心过度对孩子不好。”

    “没有的事。”安琪儿栗色道,“我没有怀孕。”说完,她起身离开。

第四十八章 (圣母的种子二)

    安琪儿没有回房间,她让蒙丹先回房间后,就去了议事厅找大单于,他觉得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糟糕,应该还有转机。议事厅门口无人站岗,安琪儿走了进去,大单于坐在桌子上,手里握着一只白色羽毛的笔,北凉站在桌子前面。见安琪儿走了进来,北凉主动后腿离开议事厅,并合上了门。

    “你来议事厅有何事啊?”姬周不去看安琪儿,继续拿着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父亲。”安琪儿躬身开口道,表情很是谨慎,“听王子殿下说我父亲被捕了,作为女儿,我很是担心……。”说着她察言观色,接下来不敢再说什么。

    “你想表达什么?”姬周这才看一眼安琪儿。

    “雪诺自幼再您身边长大,想必跟您感情一定很深,我……。”

    “啪”笔被摔在了桌子上,安琪儿立刻住嘴,“别给我提那个混蛋。”他从桌子上站了起来,“尽然给我逃跑玩失踪,他将我这个义父放在哪里?尽让我在那么多大臣面前颜面尽失。”

    “父亲息怒。”安琪儿劝道,“雪诺纵然有错,他不该背着你逃跑,是该好好给他个教训。”

    姬周忍了忍激起的怒火,审视安琪儿半久,“你要是劝我去救人,就别费心机了,在这件事情上我不想再浪费我的兵力。”

    “可当初是您让父亲去为雪诺复仇的,如今战争输了,他们被捕,您不能见死不救。”

    “我当初给的兵力足够让他们打赢这场战争,两万军队死伤无数,我什么时候才能补救回来我的这些兵?依尔湖以北的军营至少需要三万军队守护,肃启城将西洲边境军团已经延伸至整个部落,我不可能为了雪诺复仇再动兵力。再说了,我已经两次派兵攻打氏月,不但没有消灭他们,反而造就了他们的作战经验,我想我已经尽力而为了。”姬周说着出一口长气,皱眉道,“回去伺候好王子,其余的无须再过问。”

    “是,父亲。”安琪儿低垂下眉,躬身退去,她知道说再多毫无意义。她走下台阶,看着远方飘着的一丝白云,再也无法忍受,泪水从眼角滑落。她恨自己是那样的娇小无助,恨大单于将父亲和哥哥,还有焉吉尔送入虎口,她去无法伸出援手去救人,她只能以泪洗面。

    “大阏氏。”有人在暗处说了这句话,沉稳而又具有磁性的声音逸散在空中。

    安琪儿回头,是纳兰,他脸上的鱼鳞让她及其不舒服,和他的声音极不相配,“你找我做什么?”

    “你怀孕了?”纳兰仔细观察安琪儿的神情问道。

    “没有的事。”安琪儿撒谎,眼神却移向一边。

    “我想你很讨厌他来到你的身边吧?”纳兰猜疑,“你根本就不爱列王,所以你不想生下这个孩子?”

    “不想生又能怎样?”安琪儿不耐烦地说,“他已经在我的肚子里了,快说,你究竟所为何事?”

    “我是为你的事而来?”纳兰回答。

    “我的事?”安琪儿质问,“我有什么事?我看我们今后别再见面了。”说完她只好转身离开。

    “我知道大阏氏宅心仁厚,所向民心。”纳兰在身后问道道,安琪儿听得停下脚步,将身子转过了来,“如今在这个兵荒马乱的年代,难得有你这样的人。”他继续说道。

    “宅心仁厚所向民心又有何用?我手无缚鸡之力,连逃出这里能力都没有。”安琪儿侧眉道。

    “大阏氏只要好好保重性命即可,你没必要成天想着逃跑,所有人的命运自有定数,急不得。”

    “你意思是我父亲就应该被关在氏月人手里,而我只求安安稳稳保住性命即可?”

    “大阏氏请跟我来。”纳兰唤道,他往前走去,安琪儿警戒的看着他一眼,也跟了上去。

    城堡的高塔处一眼就能将整个城堡面貌都能看尽,墙上盘绕着的各色花朵开在各处,它是那么的艳丽,犹如鲜血最为滚烫的浓烈时候,令看见的人为之深深着迷。广场的远处,是一车接着一车货物,车上具体是什么也无法看清,远处排列整齐的一条长长队伍,缓慢往前行驶着。

    “你带我来这里看什么?”安琪儿手扶城墙道,“看那些车上的货物和人吗?”

    “阏氏,你知道赋税诸国,取富给焉的意思吗?”

    安琪儿侧脸摇摇头,“我不太懂。”

    “前阵子我父亲又立了一条规矩,面向西洲各部落诸侯缴纳繁琐的赋税,让他们每年拿出一半以上的俸禄上缴部落国库,眼前马车上这些货物就是各地诸侯上缴的俸禄。父亲还在雅尔、地丹等部落,包括你罗布城建立了僮仆都尉,并定期押送奴隶和奴仆,这些奴隶和奴仆都要以女性为主,大概押送来了也会成为生孩子的工具,还要各方诸侯送来大量的军队充盈边境军团,并接受严酷残忍的训练,父亲这样的执政方法,恐怕要世界大乱了。”

    “说这些跟我有多大的关系?”安琪儿不耐烦地问道,“你父亲拥有十万大军,还在各地诸侯搜刮军队,如今我父亲被捕,他却不肯再出一丝一毫兵力。没有想到救我父亲的办法就请别跟我说这些,即使我有菩萨心肠,我也拯救不了苍生,我连我父亲都救不了。”说完,她提起衣裙打算转身离开。

    “如果想救出你的父亲,不是没有办法。”

    安琪儿又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你有何高招?”她问道。

    纳兰走向安琪儿,在她的耳跟前轻声说,“书信罗布城,前往肃启城找到雪诺的外公,我相信你姐姐比你救你父亲更心切。”

    安琪儿脸色变得相当疑惑,“你父亲千方百计在举止肃启城的人进入,而你……?”她轻声一笑,“你却让我引狼入室?”

    “一个长期剥削和压迫的奴隶制总有一天会受到西洲人民的顽强反抗,据我所知,那些孤立的民族开始互相接近,目前看来虽然闹不起大浪和风波,但也证明也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反抗。父亲崇尚奴隶制,作为儿子我不能愚钝,他曾经将我关在永无天宁之日的天塔让我自生自灭,如今走出来才知道世界已经变得一片狼藉。身为大单于之子,我一无所有,但我要用眼睛看世界。世界要的是民心所向,而肃启城的兵力雄厚,也是牧民心里民心所向的地方。”

    “噢。”安琪儿打量纳兰还真花了点心思,于是她点了点头,正色道,“今日我才发现你的心中装满了大海一样的宽广,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好好养病,我就先回房了。”

    纳兰点头,淡淡一笑,他脸上的鱼鳞状皱在了一起,安琪儿突然觉得那不是一张呕作的脸,是一张充满微笑的,像莲花,像玫瑰,心里还装满了正能量,那是一股从内心深处散发出来能量。

第四十九章 (未知的路途一)

    练箭场里搁置弓箭的跟前,有一排高大的杨树,树叶散开,将整个场地都笼罩在了阴暗中,斑斓的阳光洒在地上,就像透明的光点闪闪发亮。

    一把箭射中一只飞在空中的飞鸟,树上一群飞鸟四处惊飞,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鸣撕着飞向更远的方向,落在了远方的森林里。

    最近一直以来,安宁每把箭都会射在靶的中心点上,有时她也会射下四处惊飞的鸟,奔跑的动物,射箭技术提高了一大截。手里的箭射完,依诺又递给她一支让她继续射箭,她的胳膊有点发麻,生硬硬的疼。她收了弓箭,递给依诺,坐在了不远处的石板上,石板上被阳光晒得发烫,阳光温暖舒适,她眯着眼睛望着依诺,“我都练了两炷香的时辰了,别跟师父一样这样盯着我行吗?”

    “小姐,师父让我盯着你,自然有她的道理。”依诺辩解。

    安宁实在忍受不了依诺这样的做事风格,简直就是死心眼到家了,她从石板上起身,吸了一口温和的空气,开始往回走,“算了,我不练了,最近一个月了都不让人家休息。”回头间,她看到若兰从远处跑来。

    “姐姐,不好了,姐姐,不好了。”若兰边跑边喊。

    “发生了什么事?”安宁迎上去问。

    “我听到城里的士兵们议论,焉吉尔哥哥他们被抓了。”若兰说得气喘吁吁。

    “我父亲和哥哥呢?”

    “听说他们都被捕了,王子正在集合队伍,大阏氏说什么也不让去,你快去看看吧。”

    安宁回头看一眼依诺,转身就往城堡走,一路上都能听见士兵,侍卫,巡逻的军队都在窃窃私语,具体说什么安宁无法听清。巷子和楼道里士兵用跑的速度向广场涌去,像是在集合队伍。走进广场,那里果然人山人海,侍卫队长吆喝着让他们放快速度,都到广场集合,听从指挥。她走进城堡,从螺旋梯走上去,在议事厅的院子里找到了安维尔,院子里有玄洛奴,车夫,还有几个侍卫。

    “我绝不允许你出兵。”玄洛奴呵斥道,“收回你的命令,马上,即刻。”

    “不。”安维尔也呵道,“父亲被抓,我一定要去救他回来。”

    “你父亲没有危险,氏月的王不会杀了他。”玄洛奴咆哮,“我罗布城如今上下不到五千军队,全部前往伊塞克湖,我们城堡的安宁谁来守护?”

    “没有兵力我们还可以再招,我们可以学着赤牙人抓一些赴美子来生孩子,十五年后又会培养一批精英队伍,但如果没了父亲你就不会心痛吗?”安维尔双眼充满了血丝。

    “啪。”玄洛奴一巴掌删在了安维尔的右脸,“这一巴掌我要让你记住,我罗布城的安全比过任何一个人的性命都重要,包括你,还有我。让五千多军队前去送命,作为王子,你有没有为罗布城的前途命运和牧民安全考虑过?”安维尔捂着被打的脸,目光瑟瑟垂下,玄洛奴望着他的表情将手垂下,“你若再敢说出兵的事,我就再赏你一记耳光。”说完,她面向身后的车夫,“车夫大人,麻烦把兵符给我收好了,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调兵,违者杀。”说完,她将一只柔软纤细的手放在另一只手腕上,转身出了门。

    安宁跟了上去,在螺旋梯口拦住了玄洛奴,“右夫人,父亲和哥哥他们被抓了,难道眼睁睁看着他们被关一辈子吧?”

    玄洛奴用那种从小就看她看不顺胡眼神鄙视了她一眼,“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宝贝女儿安迪也在虎口,难道我会置女儿生死而不顾吗?为了你的未婚夫,你父亲已经迷失了心智,我罗布城已经出动了五千多兵力,还要让我怎样?难道还要让我罗布城陷入万劫不复吗?”

    “没想到你真心狠。”安宁冲口道,“自己的丈夫被抓,女儿生死未卜,而你却没有丝毫要营救的态度,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妻子,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娘?”

    “你?”玄洛奴气得将手伸了起来,打算删过安宁的脸蛋,安宁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别对我动手,我不是你儿子安维尔,我是楚媚儿的女儿安宁。”说完她将手狠狠摔了过去,鄙视一眼,转身离开了,只留下怒嘴生起的玄洛奴在那里。

第四十九章 (未知的路途二)

    安宁没有回房间,而是绕过台阶去了烽火台的高塔处。广场上的军队已经消失不见,只有为数不多的巡逻军在来回走动,“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父亲和哥哥被他们关一辈子吗?”

    “小姐,虽然我也看不惯右夫人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样子,但她说的不无道理。”依诺在她身后劝道,“若真去救人,我们五千多军队都会命丧黄泉,就算我们在赤牙人的管辖,若没了军队守护楼诚,那罗布城的安全真就无法保障了。”

    安宁深叹一口气,将眼神移向前方,延绵万里的胡杨林铺在戈壁,整个绿色覆盖成一片绿色屏障。农舍烟囱里冒出浓浓的烟雾,将戈壁的上空调和成一幅静默的油画,让人看了心仪神往,那可是一幅和谐而的优雅的温馨画面啊。

    “师父。”依诺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安宁回头,发现师父站在她身后的不远处,依诺退去几步,让车夫走进。

    “我相信你父亲和你哥哥一定没事。”车夫安慰道,“我也会让王子写信给氏月的王,既然不想再引起战争,就让他们好生照顾俘虏。”

    “师父。”安宁委屈的唤道,本以为车夫一番话会让安宁从此宽心,却没想到她却哭了起来,委屈的像个孩子,“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好了,会好起来的,只要他们没丢了性命,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车夫劝道,“师父知道你是个心善的孩子,你父亲和你哥哥在氏月手里不是长久办法,如今的罗布城朝政右夫人说了算,没人敢违抗。赤牙大单于没打算再出兵,我们目前没有更多的兵力去迎救人,若带兵少了我们根本就无法将他们救出来,倘若将我罗布城五千多人的兵力都带去,那我罗布城堡怎么办?罗布城的牧民怎么办?”他说话期间,安宁不停在抽泣,他移动脚步,朝安宁走近两步,“小姐,也许大阏氏做得是对的,我罗布城真的不能出兵,等这阵子忙完,我前往伊塞克湖去和谈。”

    “师父,你真要去?”安宁停止了哭声问道。

    “不错。”车夫回答,“如今罗布城除了我,没人肯走这一遭。”

    “可是……?”

    “别可是了。”

    “我是担心你的身子吃不消,路途遥远……。”

    “我没事,这件事就这么定了。”车夫说完回头吩咐依诺,“好生照顾小姐。”依诺点头答应,车夫说完便离开。

    连续数日来,安宁每天都会去练箭场练箭,有时候她也会把自己藏在藏书塔翻翻书,她还会陪着若兰练剑。总之,她一刻也没停过,让自己不断忙起来,顾不上想不开心的事情。晚上,她神情疲惫的睡去,没有进入深度睡眠,没睡一会儿就会醒来,心也会跟着抽痛,甚至会流眼泪,醒了又哭,哭了又醒。

    经常,她也会梦到她的未婚夫雪诺,梦见她和他骑着高大的骏马在草原长驰骋,画面温馨而甜蜜,醒来后她也会回忆很久。事实上,虽然安宁表面上从未承认过这段婚姻,但她最终还是要嫁给他的,她知道父亲的命令不可违。可她也在细想,难道她就对她的未婚夫没有丝毫的心动?而她心里最真切的答案是,“是你害了父亲,害了哥哥,我不会原谅你的。”

    隔着重重的厚墙,广场上每天都有刀剑交击碰撞的声音,声音传过城墙,回音能传出来很远,及其的刺耳。不知从什么时候她开始讨厌刀剑碰撞的声音,讨厌去练箭场,讨厌见到城堡里的每一个人,除了若兰,母亲,依诺和车夫。她最不想见到的人就是玄洛奴,从骨子里讨厌她,厌恶她,就连看她一眼,她都觉得厌恶,但为了不撕破脸皮,安宁也一直在忍,大不了避而不见。

    很长一段时间,安宁才去看楚媚儿,依诺也跟了去,一直以来,不管她走到哪里,依诺总是形影不离。见到楚媚儿时,做为女儿,她从来都没见过母亲的脸上是如此哀伤的神情,她依然拿着刺绣在绣花。才几天的时间,她的额头间尽然有了几根白发,看起来苍老了很多,“母亲,对不起,我应该早点来看你。”

    楚媚儿这才抬起头,用柔和的目光望了一眼安宁,将一双纤细的手搭在安宁手臂上,“孩子,你这两天瘦了。”

    “母亲。”安宁委屈的喊道,“您自己都憔悴成这样了还在担心我。”她摇摇头安慰道,“我没事,只是母亲您要保重身体。”说着她摸了摸她额前的白发,心如刀割,她的眼圈泛红,眼睛红肿,很明显是长时间哭泣造成的结果。

    楚媚儿将针线活放在了眼前的筐里,站了起来,她的身子都点颤抖,安宁明显感觉到了,“母亲,您怎么了?”毫无防备,楚媚儿倒在了安宁怀里,依诺急忙过来帮忙,“母亲,您怎么了?您醒醒啊……。”她摇动着楚媚儿的身子,很长时间都毫无反应,“快去叫医师。”她朝依诺喊道。

    “小姐,我这就去。”依诺神情紧张地说完,起身出了门。医师和依诺来的时候,安宁已经命人将楚媚儿抱在了卧榻上,医师取出一块手帕,将手搭在楚媚儿的胳膊处,诊断许久才开口道,“左夫人这是忧愁郁结导致暂时昏厥,小姐不必担心。”

    “忧愁郁结也会导致暂时昏厥?”安宁不可思议地问道。

    “左夫人大概这段时间一直拒绝进食,再加上忧愁过度,所以才会这样,我给左夫人开几幅药,按时吃上半月就会好起来。”

    医师收了手帕走了,安宁手握楚媚儿的手心疼道,“母亲,你怎么这么不照顾好自己,我应该早点来看你的。”

    天黑的时候,依诺端进来一碗药,安宁亲自喂楚媚儿喝下之后,守到半夜的时候她也躺在卧榻跟前睡着了,依诺守到凌晨三点只好趴在远处的桌子上睡去。安宁无意中醒来,为依诺身上搭了一件厚厚的毯子,然后看看楚媚儿熟睡的样子,好久之后才睡了过去。

    楚媚儿醒来的时候,安宁正趴在她的手上睡得正甜,依诺又端来一碗药打算叫醒安宁。楚媚儿手搭在嘴上,做出“嘘”的动作,示意依诺不要叫醒她,依诺只好亲自喂楚媚儿服下药。药呛到了楚媚儿的嗓子眼里,她捂着嘴巴咳嗽起来,才惊醒了安宁,楚媚儿忙为她拍拍背部,忙说,“左夫人您慢点。”

    “母亲。”安宁颇感困惑的从楚媚儿手臂上起身,“您觉得好点了吗?”

    “我好多了,别担心。”楚媚儿露出一股甜甜的微笑说。

    安宁从卧榻上起身,牵起楚媚儿的手,“以后别再这样了,要好好吃饭,别让我担心。”

    楚媚儿一股暖意涌上心头,点点头,安宁回头对依诺吩咐,“依诺,吩咐御厨给母亲好好准备一份早餐来,要丰盛。”

    “好的,小姐,我这就去。”依诺说完径自离开。

    安宁就这样陪着楚媚儿吃饭,喝药,聊天,逗乐,安宁不容许自己再伤心下去,也压根就没再提起父亲和哥哥的事,知道她每一个表情和每句话都会影响到楚媚儿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