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缥缈城全文阅读 第7分节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二)

    “这倒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我上次见过雪狼救雪诺大人,还差点咬伤了列王。”安琪儿插嘴道。

    “在这里没人敢伤他,姬周拿他当神一样供着,所以,有时候就连列王都拿他没办法。”蒙丹说着,扶起了安宁,拿毛巾擦干她的躯体。蒙丹将她的头发梳理得亮如熔银,还为她搽上伊塞克湖草原花草精油,两腕、耳后、胸部、双唇和下体各轻触一抹。接着为她穿上衣房送来的内衣 ,再搭上一件玫红色的衣衫,将她一双黑色的眼瞳衬托得恰如其分。还为她穿上一双带有紫色花边的鞋子,将头发盘成棱角分明的形状,两侧用银色的发簪做点缀,头顶插上乳白色兔毛,最后才将银色的凤冠带在头上。

    “这下你看起来总算有几分小姐模样了。”装扮完毕之后,蒙丹惊叹道。

    安琪儿看看自己在衣镜里的模样,“确实不一样了,我的身材也很好,我的模样也没想想的那么糟糕。”她摸摸脸蛋,“似乎少了点什么?”于是她离开洗澡房,来到自己房间坐在梳妆台跟前为自己精心化妆,先是擦粉,描眉,为嘴唇涂抹红色的纸,她起身再看看镜子,“要比想想中的好多了,看来女孩还是得会打扮自己。”想到这里她尽然落泪了,“我这样精心打扮是要给谁看吗?焉吉尔哥哥已经死了,我的心也跟着死了,我活着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安琪儿拉上了窗帘,上了卧榻,将自己裹在被子里,房间一片黑暗,她睁着眼睛,望着眼前深不可测的夜,进入了失眠状态。

    第二天的阳光非常好,卧榻上洒满了阳光光线,安琪儿走到窗户口,她趴在了窗户口思慕的望着远处,那一层层高塔倾在阳光的斜影里显得格外黑,高耸的巨塔上面挂满了无数的旗帜,还有站立成一排排的守卫军。她将目光拉回,看到城楼的楼道里走来一帮人,大概十几个,因为城墙的影子挡住阳光,她仔细辨认也没辨认出来是谁。

    房间的门又被推开,安琪儿转身,是蒙丹,她不禁浑身发冷,问道,“是列王回来了吗?”

    “不。”蒙丹摇头道,“是你父亲回来了,刚刚侍卫来说,让你尽快去议事厅。”

    安琪儿松了一口气,嘴角露出了笑意,她站在镜子跟前,将脸上的妆全部擦完,将头上的银簪和兔毛全部取下。

    “这样颇有小姐风范,你全取下干嘛?”蒙丹带着评审的眼光上下打量。

    “在这里,我不需要美丽,我需要更丑。”安琪儿向门前走去,转身又对蒙丹说,“不,我需要的是极度丑陋,大概就像你这样最好。”蒙丹皱起了眉,安琪儿笑着走出了房间。

    “王庭很大,等等我,小心迷路。” 蒙丹告诫她,便跟了上去。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三)

    安琪儿用很快的速度跑下台阶,但她需要蒙丹的带路才能找到议事厅,来这里三个月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房间离议事厅有多远,最多就在自己房间附近走走。她在台阶下等了好久才等到蒙丹,她老人家腿脚不便,下台阶的动作非常迟缓,每走一个台阶她都要将双脚放在同一个台阶上一层层的下,身上的肥肉随着她下台阶的动作上下移动。

    安琪儿实在等不及了便大喊,“可以快点吗?”

    蒙丹看到了走过的一群侍卫,她气喘吁吁的解释,“我一把老骨头怎能赶得上你?我得帮你叫个侍卫,让他带你去议事厅。”蒙丹用缓慢的动作下了阶梯,却看见安琪儿已经跑远,做了一个伸起的手势说,“不用了,我自己去叫就可以。”

    蒙丹看着安琪儿拉上一个侍卫,说了半天才同意带她去议事厅,安琪儿让侍卫走在前面,他们走了几个过道,绕过一条长长的走廊,遇过一片石柱林,最后在议事厅的花园里追赶上了父亲。

    “父亲。”安琪儿唤道,她用最快的速度跑上前,一股委屈地眼泪蜂拥而出,抱住了安归伽。

    “好孩子,委屈你了。”安归伽拍着安琪儿的肩旁安慰道。

    “我们该进去了父亲。”安维尔在一边提醒。

    安归伽放开了安琪儿,用一双乞求的眼神望着他,“父亲,求你了,女儿不想呆在这儿。”

    安琪儿又来这一套,安归伽似乎厌倦了,将眼神移向远处的高塔,安琪儿发现安维尔眼瞳里有一股狂热的神色端详着她,见安归伽走远,他低头对安琪儿说,“有招一日列王登上王座,而你就是王庭的阏氏,很多女人梦寐以求的心愿被你占了,你要比安迪幸运得多。”

    “我不想当阏氏。”安琪儿怯若地回答。

    安维尔冷笑一声,他爱怜地抚摸着她的秀发,“说不定将来你儿子也会成为这里的王,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说完他也转身离开了。

    安琪儿脸部表情失望,想必内心比表情还要失望,她跟着安维尔走进议事厅,安归伽正鞠躬给姬周行礼,姬周身子斜在王座上,“让我猜猜你是带着好消息来的还是坏消息来的?”他挑挑眉打量着人群,将眼神又移向安归伽继续道,“你的小姐安迪没跟你回来,我猜想和亲成功了。”

    “我想我应该没让大单于失望。”安归伽答道。

    “牛特尔答应效忠条件了?”姬周问。

    “没有。”安归伽摇摇头。

    姬周盯着安归伽,黑眼里略带不满,“说来听听你此行的结果?”

    安归伽能感觉到姬周眼神里带着一股隐隐地不安,他拳头握紧,放在嘴边轻声咳出声音,然后怔了怔表情,谨慎说,“牛特尔每年让我上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马。”

    此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姬周抿紧嘴唇,站了起来,走下王座塔的台阶,走进安归伽,认真审视着,一阵讽嘲,“他老东西很会来事啊,霸占了你女儿,还不答应效忠,还让你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马?”

    “牛特尔说安迪会嫁给王子阿尔法。”安归伽希望能换来一丝尊严。

    姬周不可思议的冷笑一声,“所以,你觉得赚了是吗?”

    众人更是捧腹狂笑,贵霜王笑得差点喘不过来气,他好不容易停止狂笑开口,“你这是既赔了女儿,又要劳命伤财。这下可好了,你的女儿在牛特尔手上,这粮草和马匹你是非给不可了。”他长得又红又胖,脸蛋活像个石榴。“大单于。”他又面向姬周,“看来牛特尔根本就不怕咋们的是十万大军,他这是鸡蛋硬往石头上碰,找死的节奏啊!”

    从贵霜王说话起,安维尔一双憎恨的目光看着他,双手握紧成拳,待贵霜王说完,他便插话道,“我看你个头不到半人高,说话却是口无遮拦,何况我父亲已经尽力了,我们还差点死在那里。”

    贵霜王看看自己雍准的身材,人们的笑声简直连屋顶都要掀翻,他气得尊严全无,僵着身子离开大厅,那模样就像胸前被人插了一把匕首。

    姬周哈哈大笑,“你看你把贵霜王气成什么样了?人家只不过是开句玩笑罢了,你真是个坏心眼的家伙。”他责备道。

    “有人要嘲笑我父亲,就该有挨箭的心理准备。比贵霜王有幽默感的死人我见得多了。”安维尔咕哝道。

    “这样说就不公平了。”都翁密侯大人说,“你应该听听他手下是怎么评价他的?他可是我赤牙贵族的统帅,统领着两万大军,两年前他亲自率领军队为我带来两个部落效和奴隶忠赤牙人,可谓战绩赫赫,尾巴翘得比天高,近两年没人可敢这样的罪他。”这位大人年事已高,说话口齿吐字都不清楚。

    对此,安归伽有礼貌地低头,“大单于,小儿年纪太轻不懂事,还望大单于别放在心上,此次伊塞克湖之行数月。”他看了一眼小角落里站着的安琪儿,“我和小女道别后,也该动身回罗布城了。”

    “你是该好好管管你儿子了。”姬周皱眉道,“不过你不用着急走,我有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你们在路上来回奔波已有两个多月了,我早已命人备好了酒肉,我们边吃边聊。”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四)

    安归伽低头思索半久,知道拒绝不太礼貌,于是点头答应,“大单于,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看着所有人纷纷离开议事厅,便跟在姬周身后走了出去,安琪儿也紧紧跟在了安归伽身边走出了门。去往餐厅的路有点长,就连王庭的大道也显得如此宽敞,外面冷的有点刺骨,风像急切的情人一样撕扯着所有人的衣服。

    “刚刚安维尔说你们差点死在伊塞克湖,跟我说说你们又是怎么活着回来的?”姬周裹紧身上的貂皮大衣,双手捅在衣袖里,嘴里出着郁浓的哈气,皱着眉问安归伽。

    安归伽“哼”了一声,说,“大概是牛特尔意识到若杀了我,您一定不会放过他,所以又将我们放回来了。”

    “哈哈。那老东西高估了你在我心里的位置。”姬周大笑,“但将你放回来确实是一件好事,我得感谢他。”说着,他们已经走入餐厅,所有大臣已经按照顺序就坐,安归伽坐在姬周左边,右边是贵霜王,让安归伽坐在了右边,平日里聚餐,右边那个位置非右贤王统领莫属。

    安归伽清清喉咙,坐了下来,心中生起了一种怪异,姬周这般招待于情于理不符合他的作风,加上此次伊塞克湖之行失败,安归伽断定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突然宴请他,一路他都不曾想到。

    安琪儿和阿其那大阏氏一拍并坐,姬周端起两杯酒,一杯递给了安归伽,两人一饮而尽,姬周拿起一块羊肉递给安归伽,“来,最好的羊腿给你。”

    “谢谢大单于。”安归伽接过羊腿,谨慎地看了姬周一眼,他的脸顿时一阵发烫,他确定酒精已经上头。

    姬周又拿起一块肉,刺啦撕开一小块肉放入嘴里,嘴角的羊油都快溢出来了,“你虽然年龄已老,但却生了一副好头脑。”他将嘴里的肉咽进了肚子,又放入嘴里一块,“王庭很需要你这样的人。”安琪儿表情瞬间僵硬,安归伽还没来得及将一块肉放入嘴里,便悬在嘴边,烈酒虽然让他头昏脑涨,但不至于听不出话音来。“此次伊塞克湖之行我并没有责怪你。”姬周隔着厚厚的灰胡子皱眉继续道,“在所有人眼里我就是弑君者的儿子,跟我父亲一样残忍。”他说着眼里充满了泪花,“可我也是个孝子,最终还是没能将父亲的尸体救回来”

    “大单于,你太激动了。”安归伽劝慰道,端起了一杯酒,“不提往事,我敬你一杯。”

    姬周点头,端起酒一饮而尽,“牛特尔总有一天会付出血的代价。”他望着安归伽直言不讳,“所以……,我要让你留在王庭,为我效力。”

    安归伽心中一揪,看姬周那张再认真不过的脸,将手中的羊肉放入盘子,搓了搓手上的油,漫不经心站了起来鞠躬答道,“罗布城更需要我,大单于。”

    “不。”姬周纠正,“王庭更需要你安归伽君王。”他耸耸肩,低头略做思索,“不对,是安统帅,这个职位虽比不上领主的位置更诱惑人,但你必须得留下,罗布城有我弟弟安维尔,他可以很好的管理你的罗布城,虽然他脾气暴躁,也目中无人,但不管怎样,他是我姨娘的儿子。”

    安归伽和安维尔对视了一眼,于是,他抿嘴抬头看着姬周说,“不,大单于,我感谢你的关心,希望我能回报你的恩情,但我绝对不能留在这里。”

    一把长剑指在了安归伽的脖子,安琪儿自椅子站起,另两把剑同时指向安琪儿和安维尔的脖子。

    姬周站了起来,用一块手帕擦干净手上的油,“你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安统帅。”说完,他命记录官拿来纸墨,“拟旨。”

    记录官连忙在桌子上铺开羊皮纸,在羽翼上沾好笔磨,等着姬周发话。

    “从即日起,右部以东的军队由安统帅管理,罗布城君王由安维尔接任并主持工作。安慕容也得前来这里,管理贝尔湖以北的军队。”说完,姬周给安归伽一个意犹未尽的凝视,“我要在两年内让西洲草原上所有的部落和游牧民族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

    “安慕容不能来在这里。”安归伽表情已经僵硬,喃喃道。

    “你没有第二个选择,圣旨已经拟好。”姬周哈哈笑道,命令让所有的侍卫撤回了剑,安抚安归伽坐了下来,并递给他一杯酒,“等有朝一日赶走野人收复了焉耆,杀了牛特尔那老贼,我可以考虑放你们回去。”他看了一眼安维尔,将杯中的酒与安归伽的酒杯轻轻一碰,“不过在这之前,你们都得好好听我的,祝我们共事合作愉快。”说完他一口喝了下去,皱眉摇头,“我似乎有点醉了。”他朝阿其那乏乏眼,“大阏氏,扶我回去休息。”姬周起身,颤动着他腰围的一堆肉,和阿其那走出了餐厅。

    贵霜王站了起来,冷眼相对安归伽,“别得了便宜还卖乖,这里的每一个大人都想右统领的位置已久,你可要小心为好。”

    所有的人都陆续散场,安归伽无奈与安维尔对视一眼,安琪儿用她那双黑瞳的眼神看着他问,“父亲,我们该怎么?”

    安归伽表情严肃,抿着嘴,表现出一股无可奈克的表情,安维尔起身,冲安琪儿嚷嚷,“这下你该开心了,父亲也回不了罗布城了。”

    “不能怪安琪儿。”安归伽严肃地说,“就像大单于说的,你真应该收一下你的锋芒。”

    “父亲,难道你真要留在这里?”安维尔问。

    “不然怎么样?”安归伽无奈的眨眨眼,“难道我要看着姬周手下的剑刺入我们的脖子?在这种情况下,没人能救我们。明天你就启程回罗布城,我相信你能处理好家里所有事物。

    安维尔只得灿灿低头,“是,父亲。”

第二十二章 情仇交际(一)

    十几座城堡直立沙漠的中央,阳光照射城堡投下的影子显得如此修长。寒风起兮,吹得黄沙满天飞,直到将太阳遮住。

    灰蒙蒙的黄沙伴着惨淡的晚霞,在苍浑的天空中显得软弱无力,云层压低了天穹,淡青的愁云和北风呜呜嚎叫。黄沙像一块宽大厚实的黑布,把罗布城笼罩在黑暗之中。

    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个人的桌子上,雪诺,安慕容,安宁,焉吉尔,若兰,楚媚儿和玄洛奴坐在一起用餐。

    “你答应过的,作为右夫人,你说话不能不算数。”安宁手里拿着筷子,无心用餐,“不管怎样,你没权利决定焉吉尔哥哥的去留,必须等父亲回来再说。”

    “焉吉尔已经在这里待了两个月,超出了我所想的预期,你父亲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何况若兰已经好了。”玄洛奴答道。

    楚媚儿望着安宁气急败坏的表情,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察言观色。作为左夫人,她很少去插嘴,她知道玄洛奴是右夫人,就算有再好的建议,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啪。”安宁将筷子仍在了桌子上。

    雪诺觉得这个场合极为不适他存在,他拿着一块面包起身要走,却听见安慕容说,“右夫人,父亲应该很快就会回来。”雪诺右脚刚迈出桌子,迎面正撞上进来的维森。维森慌慌张张走进安慕容,将手里的纸筒递给他,安慕容疑惑的打开纸筒,看完,嗖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睁大眼睛望着楚媚儿,那是一双颜色沉暗的眸子。

    楚媚儿无法猜透,那个眼神确定,绝对不是好事,“发生了什么?”她小声问。

    安慕容的面容更加难看,“父亲回不来了。”他的呼吸急促起来,“大单于将他留在了那里,让他任统帅一职。”

    雪诺回头,却发现满桌子的人都看着他,令他浑身不舒服。

    “安维尔呢?”玄洛奴起身焦急的问道。

    安慕容将眼神移向玄洛奴,“回来任罗布城领主。”玄洛奴终于松了一口气,脸庞顿时焕发光芒,她看了一眼安宁惊奇地目光,便款款坐了下来。“而我。”安慕容又看向母亲,“也要去王庭的王庭任职。”

    玄洛奴听得冷笑一声,露出一抹促狭的微笑,楚媚儿显然被吓一跳,双眼瞬间充满泪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是命令,不得不去。”安慕容知道母亲的心在痛,“父亲会有危险。”

    “不可以,父亲不可以留在王庭。”安宁起身,瞬间从维森腰间拔出了匕首,抵在了雪诺的脖子处。

    “别别别。”雪诺求饶道,“剑很锋利,你会伤到我。”

    “割破你的喉咙才好。”安宁恶语相告,将剑离雪诺的脖子更近,“大单于为什么要这么做?我的家人已经让他搞得四分五裂。”说完,他面向安慕容,“哥,拿他的人头去换父亲和安宁。”

    “别冲动,他只是个义子。”安慕容劝道,“就算我罗布城整个军队挥军北上也没用,一个军人低抗一百个敌人,这个决定会很愚蠢。”

    “我们得找到他那个失踪的同伙。”安宁抬起头,看着雪诺,“列王可要比眼前这个义子要管用多了。”

    “把刀放下。”安慕容命令着,“我比你更着急。”安宁窝着嘴,极不情愿将刀拿下来,安慕容走进她,用手指取下雪诺脖子上的刀,雪诺这才长出一口气,对安慕容说了句,“谢谢!”

    “不愿意让你死是因为你还有用。”安慕容说,“我们得即刻启程,先找到列王。”

    雪诺不断点头说,“好。”

    没人理会他的举动,楚媚儿焦急起身,向安慕容走来,“你非去不可吗?那可是个虎口,恐怕会有去无回的孩子。”

    “我知道母亲。”安慕容点头,“但父亲在那里,我必须去。”

    楚媚儿抹去眼角的泪水,再次警告,“你和你父亲都会没命的。”

    “母亲请放心。”安慕容安慰道,“我会照顾好自己,保护好父亲。”

    楚媚儿仔细看上安慕容的眼睛,他的眼神里可以读出安归伽的神色,生得一副好看的脸,嘿呦头发,碧蓝眼睛,十五岁的他已经有了高大的个儿,还有一种属于南方的刚毅冷峻,她看着,用困惑的声色说,“照顾好自己,母亲多为你挑选一些武功高强的随从。”

    “不必了母亲,罗布城也需要人。”安慕容劝慰。

    “需要。”楚媚儿固执道,“必须带上,好让我放心。”

    安慕容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哥,我也去。”安宁告诉安慕容,“无论如何,你必须带上我。”

    “胡闹。”安慕容拒绝,“就像母亲说的,前方是虎口,你是女孩,你得留下来照顾母亲还有若兰。”

    “可是我……?”

    “别可是了。”安慕容打断了话郑重道,“我知道你担心安琪儿,等我消息,我会将她毫发无损带回来。”

    “此行前往王庭,肯定要算我一份,如今,我留在这里也没用。”焉吉尔起身说道。

    安慕容看着焉吉尔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好,算你一份。”

第二十二章 情仇交际(二)

    焉吉尔笑了,安宁皱着一张不服气的嘴,她不再说话,知道说再多毫无意义。她看着雪诺,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她用心练箭,查找地图,为的就是去救姐姐,可如今连父亲都被扣押在了王庭,给一个统领职位,明显是让他去送死。

    雪诺躲在一角,他只害怕一个表情就能将安宁的火气点燃,于是,他静静的站在墙角,安慕容即刻吩咐随从准备上路的东西,然后回房间收拾自己的东西,雪诺也跟了去。

    雪诺跟着爬上楼,雪狼跟在后面,他抵达门外,独自伫立了很长时间,安慕容从卧榻下拿出一个大箱子,将衣物放进箱子。雪诺怔了怔,走进了屋内,看着安慕容沉重的表情说,“你别担心,我会好好劝义父,让他收回成命。”

    “你有那么好心?”安慕容反问,他站直了身子,转过身来,“或者你义父会听你的?那为什么不去好好建议别让你义父杀那么多人?别让封建奴隶社会继续在每个部落蔓延?你去看看那些难民,看看那些奴隶,他们过得是什么样的日子,家园烧杀抢掠,女人被夺去生孩子?他想让谁去和亲就让谁去和亲,他让哪个民族就率领军队灭哪个部落。还有,我罗布城,我坞苏帕尔家族家族?我的家已经不像家,军臣之间人心惶惶。”他伸出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表情相当严峻。

    “师父早给我说过,既做万人之上者要爱戴牧民,师父也劝过上任大单于,还劝过义父,可义父说这是贵族应有的权利和义务。因为这事,师父差点被杀头。”

    “你当真?”安慕容凝视道,“你是说你也反对封建奴隶制度?”

    “当然。”雪诺说,“师父说没有剥削和压迫的社会才能长治久安,我也这么认为。”

    安慕容挑眉,“如果让你冒着杀头的危险,你敢在你义父面前质疑他们定下的律法吗?何况你义父那么爱你。”

    “我会。”雪诺回答,“如果可以,我还会劝义父放你父亲回来。”

    安慕容怀疑的看着他,“但愿如此!”

    从安慕容房间走出来,雪诺走进为他准备的房间,他刚进门一把剑指在了雪诺脖子上,侧眼看去,原来是安宁,他举起双手做出投降的表情,苦涩不堪的说,“我的姐姐,我没有狗的十条命,你这一天竟往我脖子上放剑,你若失手可怎么办啊?”

    “我说过,割断你的喉咙才好。”安宁将中午的话又说一遍。

    雪诺要往门口逃,却被安宁的剑步步逼进了房子,此时,他真想安慕容能从这里经过。“给我老实点。”安宁警告,“告诉我,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姑奶奶,你能把剑放下来说话吗?”

    “谁是你姑奶奶?”安宁纠正,“叫我姐姐。”

    “姐姐……。”雪诺重复,“我叫你姐姐,小姐姐,你能把剑拿下来吗?咋们好好说话。”安宁这才将剑收了下来,雪诺语气缓和了下来,“快告诉,我哥是否说过你们什么时候启程。”

    “明天早上就启程。”雪诺回答。

    “你必须帮我。”安宁命令,“我要跟你们一起去王庭。”

    雪诺抿紧嘴,“这个我帮不了你。”他喃喃道,“安大人说你得留在罗布城,照顾你母亲和若兰。”

    安宁又将剑指向雪诺的脖子,“我说过了,你必须帮我,别给我讲那些大道理,否则此刻剑会刺穿你的喉咙。”

    雪诺表情无语,“那你为什么找我啊,罗布城里可都是你的人,你可以让他们来帮你。”

    “若他们会帮我,我来找你干嘛?”

    雪诺无奈点头道,“你要我怎么帮你。”

    “想办法把我放入行礼箱内,走出两百里地再将我放出来。”

    “你这馊主意?”雪诺说,“不行,你哥不会放过我。”

    安宁进一步逼进,雪诺即刻求饶,“好了,我帮你想想办法。”他清了清喉咙说,“我在路上留下十字记号,你顺着记号找我们,过了两百里地你再出现,将你放入箱子,你会被憋死。”

    安宁这才取下剑,插入剑削,“好,成交。”说完,她转身出了门。

    雪诺用眼神送走安宁,他觉得眼前这个女子简直不可思议,“前凸后翘,但该有的女人味去了哪里?”想着,他打了一身冷战。

第二十一章情仇交际(三)

    第二天天刚放亮,在城楼门前一片宽阔的地方告别,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就绪,楚媚儿为他挑来了百余人的随从,里面还有莫可达,维森,还有萧池,她对这个武功高强的莫可达要求着,“我现在要你担任起这个队伍的长官,对安慕容,你要形影不离,务必保护好他。”

    莫可达不断点头,躬身说,“请夫人放心,我会誓死保护大人。”

    楚媚儿又回头对维森说,“君王需要你保护,到了王庭,你的任务就是保护他免遭任何伤害,倘若前方不利,劝君王早日回来。”

    “是,夫人。”维森点头答道。

    “母亲。”安慕容将马鞍放正,接上了话,“维森得留下,我只带二十多个卫士就够了,人多反而会坏事。还有,父亲回不回来我们谁也做不了主,但我绝对向你保证,我们会好好活着。”

    “不。”楚媚儿反对,“我挑选的一百个卫士你必须带上,到了那里,谁也保不了你们的安全,只有我们自己的队伍才能让我放心。”

    雪诺看安慕容拗不过楚媚儿,便插嘴道,“听你母亲的,带上吧,她说得没错。”

    “住嘴。”安宁不快的皱起眉头,“这里没你的事。”

    雪诺挑眉,“别对我这样,对我好点,说不定我还能保护他们。”

    “好了。”安慕容转身看安宁,“好好的,母亲和若兰就交给你了。”

    安宁不去点头,对于这个安排,她极其不服,安慕容又上前搂住了楚媚儿,“母亲,你也一样,好好照顾自己。”

    “我会的。”楚媚儿点头,酸涩的眼泪涌上了鼻子,安宁知道母亲无法忍受这种离别的场面,于是拉住了她的手给予安慰。

    安慕容放开了楚媚儿,他看见若兰站在马跟前,用手摸了摸他的发梢,“好好跟着车夫学练剑,但我要告诉你的是剑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知道。”若兰点头,“剑是拿来刺死敌人的。”

    安慕容冷笑一声,摇头道,“你得先要练习如何驾驭它。”

    若兰闭着嘴巴也冷笑一声,点着头,饶富兴味地说,“等我练好了剑,哥哥要检验我的成绩。”

    “好啊。”安慕容说,“那你可要好好练剑。”若兰不舍的点头,他走进玄络奴,朝她露出一抹哀伤的笑容,表情僵硬,很不自在的迎合,“母亲那里,还希望你多体谅,你是后宫之主,别和母亲计较。”

    “当然。”玄洛奴点头,“我并不认为我是个多事的后宫之主。”

    “等时机成熟,我会想办法救安迪,让她回到你身边。”

    玄洛奴迟疑一下,然后缓缓点头,“诸神保佑,希望我的安迪没事。”

    安慕容只觉得一股寒意刺进全身,他抿紧嘴唇,低声回答,“我在这谢谢你了,请保重。” 说完,他转身就走,若兰一直拉着雪诺和焉吉尔的手不舍得放开,雪诺,维森,莫可达以及萧池已经陆续上了马,待安慕容上了马儿,雪诺好不容易挣扎开,拉着焉吉尔上了马。大队人马全部启程,往前方更为广阔的地方走去,他们走过一片戈壁,胡杨,一道拐弯处,雪诺就会下马假装解手,在树上或路边上用刀子刻下十字,为安宁留下标记。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友谊(一)

    二十余人的巡逻军队从一条巷子里走过,安迪站在城墙的高楼处看着,她几乎有时间都站在这里观望一波又一波的军队,计算出他们巡逻的时间,地点,路线和终点。

    安迪跑下隔楼,走近一条巷子,牛特尔和阿尔法迎面走来,她想躲开却撞了个正着。

    “你在这城堡里是自由的,甚至可以到城堡十公里以内的营地。”牛特尔看着要躲开的安迪呻吟道。

    “我没想着要出去,君王,恕我告退。”安迪说完转身就离开。

    还没等走远,阿尔法却在牛特尔身边小声提醒,“这小女子古怪机灵,把她放出去别让她跑了。”

    “只有把她放出去,才知道她要做什么。”

    牛特尔的声音传来,安迪回头,他的嘴角微微上翘,带着一股藐视的微笑望着安迪。安迪便回头迅速离开了此地。她没有去房间,她走出城堡,胡柚形影不离的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安迪,他稍微一走近,安迪回头咒骂,“死狗,滚远点。”

    胡柚追了上来,“小姐,以后你还是少出来走动的好。”

    “你在担心我?”安迪停下脚步,“要不是你,我早逃出王庭了,根本用不着来这个鬼地方,都怪你。”她说着,一把推翻了胡柚,转身又走。

    胡柚倒在了雪地上,被石块擦伤了手臂,他疼痛的吸了一下,用另一只手抓住擦伤的胳膊,抬头说,“难道你还没看出来吗?他们给你自由,是想看看你到底飞不飞?”

    安迪回头,“你是如何知道的?”

    “凭感觉。”胡柚从雪地上起身。

    安迪皱眉,“好,算你聪明。”她指着胡柚,“死臭猪,离我远点。”她又为他起了一个外号,走进一条楼道,雪地上全是雪,脚踩在雪地上非常柔软,她看到雪地上有梅花一样的脚印,她低下头认真审视,“是猫。”她扫过一大片雪地,走上一层层的楼梯,跟着猫的脚印走了上去。一只黄褐色的花猫蹲在城墙的一根柱子上,发出“眯呀!眯呀!”的叫声。看到安迪走来,它谨慎的缩了缩身子,跳下了柱子,跑下一阶阶台阶,将身子缩倦在墙角的石头后面。安迪慢慢走下台阶,谨慎蹲下身子,小声唤道,“咪咪,咪咪!”那只猫供起背从石头缝后面钻过来,起初慢慢走,后来搜的跑出了长廊,直奔森林。

    安迪不舍的看着猫跑远,转身骂胡柚,“死奴才,你死哪儿去了?也不帮帮我。”她又是一句不雅的顺口溜,胡柚不语,她懊恼的从胡柚身边走过雪地,发现雪地上有很多猫的脚印,跟着脚印寻找,一直到一片树林处看到了很多猫。有爬在树上玩耍的,有在雪地里打滚的,还有两只小猫露出尖利的爪子彼此嬉闹。

    安迪追了上去,猫四处逃窜,她跑过广场,钻进马厩院的马场,围着马转两圈,接着钻进侍卫的帐篷,以及身上。

    侍卫吓得大喊骂道,“真是晦气,这哪儿来的野猫,快给我走开。”

    全场人都哈哈大笑,安迪不服气,又将猫追出了帐篷,跑遍大半个森林,跑得气喘吁吁,甚至被雪滑倒,被埋在雪地里的树枝划烂了手掌,她忍痛起身,却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眼前是一片极其隐蔽的地方,这是山丘,山丘后面的雪地上全是帐篷,里面来来去去的全是女人,老妇还有孩子。在一个帐篷里,女人撕心裂肺的喊叫,火盆烧得更旺,男人在帐篷外心急如焚,喊叫的女人快奄奄一息, 接产妇命令拿来萝卜汤给产妇喝,汤勺喂得多快,嘴里的汤流得越快,汤汁顺着下巴滴落。女人用尽了全身力气生下孩子就闭上了眼睛,接产妇将孩子抱了出来,递给了外面的男人,“我族又填了一个男丁,将来又是一个好兵,你可以去领赏钱了。”

    “孩子母亲怎么样了?”男人问。

    “死了。”接产妇说,“她都生第九个了,真是难为她了。”说完她走了,进入下一个帐篷,帐篷里面又传来了孕妇的惨叫声,男人脸上充满了喜悦,将孩子交给身边的奶娘,便离开了。

    安迪皱眉,拉住一个人端着热水刚要进帐篷的女人,“怎么有这么多人生孩子?”女人摇着头不愿意回答,慌慌张张进了帐篷。

    安迪看见胡柚怀里抱着一只黑猫,那只猫温顺的慵懒在他怀里,眼神明亮又深邃。胡柚向她走来,将猫放在怀里,她用手去摸猫的额头,“别指望我谢你。”她对胡柚说完转身走了,她的浑身脏透了,头发及其凌乱。

    “小姐,这里不是我们该来的地方,我们快走吧!”胡柚在一边提醒。

    “滚开。”安迪转头又骂道,这次她没有脏话,“再敢跟我说话我就把你舌头割下来。”她冷漠的看了胡柚一眼,便离开了。

    胡柚跟上了安迪,但离得有些远,他边走边说,“那些女人都是生孩子的工具,一生都要生十几个到二十多个孩子。”

    安迪止步,转身问,“为什么?”

    “小姐就别惊奇了,每个部落或者民族都有这样的女人,包括我们王庭,他们称这些女人为赴美子,就是专门生孩子的工具,大单于通常会让手下的人抓来很多这样的女人,目的就是让族人大量繁殖,增加人口。”

    “见鬼。”安迪皱眉,“我罗布城就没有这样的事情。”一股冰冷的空气迎面吹来,她觉得很冷,转身就走,

    “哪里来的两个野孩子。”一个粗矿的声音响起,安迪转身,身后站着十几个人的侍卫军队,“这里不是你们来的地方,若想活命,就赶紧滚。”一个侍卫说。

    胡柚低下头,“是是是,我们这就走。”他一把拉起安迪就跑,跑了好一阵,安迪甩开了胡柚的手,胡柚站在原地,等安迪走远才跟了上去。一路上安迪躲着军队,行人,她很害怕他们认出她狼狈不堪的样子,可在房间的门口还是碰到了阿尔法。

    阿尔法一脸惊奇地看着安迪,冷笑不已,“你去哪儿,浑身这么狼狈不堪?”他这才看到安迪怀里的毛,于是放声大笑,“你去抓猫了?”安迪往前挪了挪脚步,不愿回答。“你可要小心点,管好你的猫,母亲极不喜欢猫。”他提醒。

    “谢谢!”安迪绕过阿尔法进了房间。

    “你对我充满了敌意?”阿尔法跟了进来,关上了门。

    “对我们整个罗布城来说都是。”安迪将猫放在了地上,拿起木杯去喝水。

    “我没拿你当敌人。”阿尔法跟着他步入卧室,“我会好好照顾你。”

    “我不需要。”安迪抬头,语言冷漠,“你要真拿我当朋友,就不应该将我留在这里,我很讨厌这里,我听不惯后山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叫,看不惯没有人性的作为,还有所谓的赴美子。”她看着房间内的一切,“还有这个房间,也包括你。”

    “赴美子?后山?”阿尔法思索半久,似乎不太明白,“你去了后山?”

    “怎么?不可以吗?”安迪问,“想必我连这点自由有吧?”

    “当然。”阿尔法点头,“没有人能限制你的自由,你好好休息。”说完随即退去。

第二十三章 神秘的友谊(二)

    安迪拉上窗帘,把猫搂在怀里,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中。她给这只猫起为团子,形影不离的抱着它,连睡觉都抱着它,吃饭前她总要先喂饱它,尤其是猫咪睡着的时候,她也会趴在卧榻上欢喜的审视着它。

    有了团子,安迪好长一段时间都足不出门,她不想见到这里的每一个人,包括胡柚。吃饭都是下人送到房间,她吃完就睡,睡醒跟团子逗玩,当夜晚来临时,她坐在阳台的栏杆上,凝视城堡各个窗户里透出的蜡烛光亮和楼城投来的暗影。

    不足半月,阿尔法来门口敲门,安迪抱着团子打开门,她很不召见阿尔法,看都没看一眼转身了进房间。

    “这么不欢迎我?”阿尔法跟了进来,从她怀里接过猫。

    “你不来,我都忘了有你这个人存在了。”安迪不耐烦的皱眉。

    阿尔法并不建议安迪这样说,“你还别说,这猫挺可爱的,有它,你大概也感觉得不到寂寞。”他在猫额头的发毛上挠来挠去。

    “当然。”安迪想去夺回猫,“它比有些人通人性。”

    阿尔法躲开了安迪,让猫从怀里跳下去,它发出一声“嗲嗲”的叫声钻进了椅子下面,“走,我带你去个地方。”

    安迪被阿尔法拉着跑出了房间,他们在马厩院骑上同一匹马儿就跑出了城堡,进入一片秘密的松塔林山尖上。佛眼望去,整个方圆数百里积雪覆盖的松塔林展现在面前,安迪似乎看呆了,她从来都没见过如此震慑的白色世界。

    “你疯了?带我来这里做什么?”安迪喘出一口长气,望着眼前一望无际积雪覆盖的松塔林。

    “别只顾着逗猫玩。”阿尔法从马背上拿下来用木头做成的滑雪板,“时间长了你会被闷坏的。”

    “对我来说那个房间就是我的归宿,这不也是你想要的吗?”安迪刚落音,阿尔法抱起她的腰,将她放在滑雪板上。她来不及反应就尖叫着从山尖滑了下去。茫茫白雪像老人胡子一样白,一座座雪山和松塔林在安迪眼前似翻江倒海,她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将阿尔法的腰紧紧抱住。

    内心千百种不同的滋味在翻滚,分不清楚雪还是泥土,朝她的脸上以及身上溅来,滑雪板扫过灌木和腐叶,树枝扫过她的身子,还夹杂着滑行的响动和地面的碰撞传入耳膜,冷风把一丝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吹到她的鼻尖,安迪认不得这种气味,陌生、危险、以及死亡的来临。

    阿尔法动作娴熟的滑动脚下的滑板,在一片宽阔的雪地上停了下来。脚面踩在了雪地上,安迪感觉浑身酥麻,她的脸紧贴阿尔法的胸前,双手紧扯住衣服,甚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睁开眼睛看看。”阿尔法开口。

    安迪这才试图慢慢睁开眼睛,高山在她眼前耸立,抬头便能看到山顶与天空如此清晰的分割线,四处皆是松塔树和雪山,她的胃翻江倒海,甚至要呕吐,“你疯啦。”她跑到一边使劲的咳,头也犯晕,泪水夺眶而出。

    “你不觉得很刺激吗?”阿尔法冷笑自鼻孔发出,“我妹妹她就很喜欢滑雪。”

    “你可以带她来啊。”安迪没好语气的回答,“无需带着我来受惊吓。”

    “她死于一场罕见的瘟疫。”阿尔法低头道,预言低沉了下来,“六年前,她跟你一样可爱。”

    “对不起!”安迪这才回头看阿尔法,他又高又瘦,乌黑的头发编成小辫子拖到肩膀上,一件紫色大衣拖到地上,黑色眼睛炯炯有神,鼻梁高而挺拔。

    “你无需跟我道歉。”阿尔法说,“我说过,我会好好照顾你,就像哥哥照顾妹妹那样。”

    “你不想让我成为你的夫人?”安迪警惕的看着他。

    “夫人?”阿尔法呵呵笑道,“你看看你才多大?”他用手抛了一把她乱蓬蓬的头发,“才不过十一岁而已,那只是赤牙人姬周,你父亲和我父亲的一场交易,你以后可以在这里好好生活,有我,没人敢为难你。”

    安迪沉默半久,“你和你父亲不一样。”她望着他的双眼,“这一点我今天才看出来。”

    阿尔法轻轻微笑一声,他皱眉看向前方,“也许吧,我很难理解他们上一代的恩怨,我也不想参与其中。”

    “可你是王子。”安迪辩驳,“你总有一天也会坐拥王位。”

    “等那天到来,那我就让氏月和罗布城的恩怨从此结束,我们两个部落可以友好往来,还可以进行贸易交易,想必这也是一件美事吧!”

    “你真这么想?”

    “当然。”阿尔法点头道,“难不成像父亲一样与赤牙人贵族继续深仇大恨?与各部落之间互相厮杀?我想当你放开怀抱迎接对方的时候,相信真正的友谊一定会到来。”

    “你可别忘了今天说过的话。”安迪意犹未尽的凝视他。

    阿尔法轻轻哼了一声,转向安迪,手伸向她的脸蛋,认真审视她,“做我的妹妹,你来见证我今天说过的话,我一定说到做到。”

第二十三 神秘的友谊(三)

    安迪似乎被感动到了,她轻轻点点头,将阿尔法的手拉在了手中。天色黑暗下来的时候,他们返回了城堡,还没走近宫室院子,就听见院子里的嘈杂声,脚步撕跑声,遥远的交谈声。他们进了门,火把将院子照得通亮,好几个黑影投在雪地上奔跑,如同高大的巨大,他们似乎在追逐什么。阿尔法母亲右夫人站在庭院中间发怒,“快抓住它,杀了它。”

    胡柚在一边吓得发抖,猫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在院子里乱跑,安迪这才发现在雪地上奔跑的侍卫是在捉猫。她用最快的速度跑到猫跟前,“团子。”猫咪看到安迪,便用最快的速度跑了过来,跳上安迪的怀抱,嘴里发出“猫咪”的叫声,却被一个侍卫如巨人的手从她怀里抢走了猫。

    “还给我。”安迪咆哮着去抢猫,却被两个侍卫死死拉住了双手。猫在侍卫手里不停挣扎,她知道这次团子要命悬于此了。

    “放开她。”阿尔法命令,两个侍卫交换了眼神,放开了安迪。

    右夫人走近安迪,迎着火把的光亮,将影子在雪地上投射得更长,“这是你的猫?”右夫人质问,安迪缩着身子点点头,“是谁允许你养猫了?”她说着伸出了她的右手,“你的猫是杀人凶手,看看我的手。”

    安迪这才看到右夫人的手臂被抓了一道深深的伤口,她知道那是团子所为,她话卡在喉咙一句也说不出。

    “来人,把猫拿走杀了。”右夫人命令着。

    “不。”安迪皱起脸撕喊,往后退了几部歩,心急的看着阿尔法。

    “母亲,你怎么这么不小心啊?”阿尔法心疼道,便从侍卫手里接过了猫,递给了安迪并训责,“还不把你的野东西拿走?”

    安迪反应了过来,连忙倒退几步,“是,王子,我这就退下。”说完她转身跑了。

    “你……?”右夫人甩开了阿尔法的手,“你竟敢向着小贱人说话?她的猫抓伤了我。”

    “我知道母亲,让您受委屈了。”阿尔法嘿嘿一笑,“回头我一定让她把那野东西严加看管,不会再出来伤你。”

    右夫人皱眉审视,“现在就向着她?你心里已经有了她?”

    阿尔法扭动身体,殷勤一笑,“没有的事母亲,在我心里谁也没您重要,母亲我扶您回去处理伤口。”

    “小子,这次就薄你面子。”右夫人说,“下次再要发现那野东西跑出来,我就让下人抓住将它喂狼。”

    “好好好。”阿尔法忙扶住她母亲,朝宫室走去,“若有下次,就依你。”

    安迪从远处看着阿尔法将右夫人拉走,心里才松了一口气,胡柚站在不远处不敢靠近她,她气急败坏的走向他,“你去哪儿了?为什么让团子跑出来。”

    “是我没看好团子,请小姐惩罚。”胡柚低下身子祈求。

    安迪环绕四周,点头,“是该惩罚你。”说着她看向他,“这满院子的都是雪,把院子打扫干净,用雪堆几个雪人,直到我满意为止。”

    “啊!”胡柚大吃一惊。

    “怎么?不愿意啊?”安迪反问。

    “愿意,愿意,小姐说什么我都愿意。”

    “现在就开始。”安迪说完转身走了,胡柚打了一阵冷颤,极不情愿地走向院子。

    第二天,天刚放亮,安迪起床,给团子喂完食,然后吃下早餐,爬在窗户上看远处,她发现院子里有很多大小不一的白色物体。她很好奇,嘴角扯出一道笑意,迈出房间,去了广场。

    院子上堆满了大小不一的雪人,还有一个雪人腰身有三个人拥抱才能将它入怀,胡柚在雪堆旁边睡死了过去,直到安迪故意发出咳嗽声,他才惊吓般的从雪地爬起来。

    “这就是你一夜的功劳?”安迪扫胡柚一眼。

    “是的小姐。”胡柚点头回答。

    安迪这才发现胡柚的双手冻得红肿,粗得像加了红色染料煮熟的猪蹄,“你真傻,堆一个就好,堆十几个。”她也没具体计算出有多少个雪人。

    “是十二个。”胡柚傻笑道,“只要小姐喜欢,我什么都愿意做。”

    安迪冷笑一声,“你倒是没有在王庭那么讨厌了。”

    “我现在是小姐的奴隶,绝不做小姐讨厌的事。”胡柚回答。

    “好了。”安迪止道,“别一口一个奴隶,你也别叫臭猪了,给自己取个名,想好了告诉我。”

    “我以前的名字叫胡柚,若小姐喜欢,还叫我臭猪吧。。”胡柚固执道。

    安迪抿嘴笑道,“那我就叫你胡柚。”说完,她审视着腰身很粗的雪人,便离开。

    晚上凌晨一点,整个城内亮起了烛火,火把通红一片,院内士兵和侍卫们脚步慌乱城一团,火把的光亮中,隐约能看到阿尔法也在人群中,他焦急的目光到处搜索,希望能在眼前一丝光亮中寻到什么,但又希望寻求的什么别出现在这里,安迪知道阿尔法一定在找她。

    迎着微弱的光线,看着院内宽阔的院子,牛特尔也在院子中央,他气急败坏的怒道,“让你们看个人都看不好,方圆二十公里以内,全方位包围,别放出去一只鸟。”

    “是,君王。”一个侍卫回答道,便号令所有人要慌忙走出院子。

    “给我看好小姐的下人,我就不信她能飞了。”牛特尔皱着眉,转身离开。

    阿尔法冲出院子拦住侍卫,“将安迪毫发无损给我带回来。”

    “是,王子。”侍卫走了,阿尔法长出一口气,“白天还说要好好照顾你,晚上你就要逃,你要知道被抓回来是什么后果吗?我难以想象。”

    安迪在三个人的手臂可以抱团的雪人堆里,她用所有的感官洞察,看着院内所有人都离去,团子却在怀里发出“米啊”的声音。黑暗中,安迪捂住了团子的嘴,静静呼口气。阿尔法似乎听到了团子的叫声,他谨慎回头,环绕四周,他隐约看到眼前堆起的雪人,什么也没有。

    院内的光亮逐渐消失,伸手不见五指,安迪心里暗想道,“方圆二十公里都被包围了,我逃不出去了,团子,看来我们还得回房间。”她在雪堆里从一数到了三十,确定所有人已经远离,她才从雪堆里爬了出来,风一般的跑出了院子。

    黑暗的楼道里,安迪摸到了木门上厚重的铁环,使劲一拉,门抗拒了会儿方才缓缓张开,可是发出吱呀的声音却大的吓人,安迪心想,这下全城的人都能听见了。她拉开恰好让自己能钻过去的缝隙,进入了长廊,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透过窗帘,一眯阳光照进房间,照在安迪的卧榻上,团子睡在卧榻的另一侧,门呲牙被推开,安迪从床翻起,阿尔法看着卧榻上的安迪,表情令惊不忍,“你去哪儿。”他问道,“父亲派出去上千人去找你。”

    安迪装出一副无辜的表情,“我在睡觉,哪儿也没去。”

    “昨晚你明明不在这里,我进来找过,团子也不在。”阿尔法给出一个无法理解的表情。

    “我一直都在。”安迪辩解,她摸了摸头,“噢,对了,我昨晚肚子痛,上了趟茅房,我抱着团子一起去的。”

    阿尔法皱眉,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安迪,“侍卫说过了,他没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安迪低头不在辩解,阿尔法走了过来,脸上挂着一抹微笑,摸了摸安迪的头发,“只要没逃跑就行,若被他们抓回来,连我都保不了你。”他说完,对门外跟着的还有随从说,“回去禀报父亲,小姐没有逃跑,还有将搜查茅厕的侍卫拉下去,五十大板给以惩戒。”

    “是。”门外的随从回应。

    “还有。”阿尔法交代,“既然小姐没有逃跑,放了她的下人。”

    “是。”随从回应完,阿尔法听着脚步声走远,用眼神斜视安迪,轻轻笑了笑,“你呀,害得我担心一晚上。”

    安迪用微笑回应,她觉得自己的微笑好假,是在掩饰昨晚逃跑的事,“还好有惊无险。”她在心里暗想。

第二十四章 遇难的公主(一)

    雪诺站在还未呈现的冷冷晓色里,看着维森将兔子喉咙刺穿,放血,剥皮,然后划开兔子肚皮掏出内脏.蒸汽从骸骨里冒出,他用刀具割成块,串在红柳棒子上,放在火架上炙烤。另一个火架的锅里煮着羊肉,散发出浓烈的香味,烟雾随滚烫的水翻腾着飘散在空中,像一个舞者。

    营地上简单搭建了一个帐篷,莫可达将帐篷的一角固定在地上,看着锅里翻腾的羊肉,搓揉着冰冷的手道,“半个月的西行,就今晚能喝上一顿热腾腾的羊肉汤了。”他说着,哈气从嘴里呼出,漫上眉梢的哈气似乎瞬间结成了冰。他只觉寒意彻骨,两腿酸痛得几乎无法走动。

    “若能勤快点,每天都能吃上。”维森告诉他。“但我们主要任务就是赶路,赶在君王上任之前到达王庭。”

    “我倒希望每天都可以吃上热腾腾的羊肉,这样才有力气赶路”莫可达耸肩道,“比起清炖羊肉,我更喜欢吃炙烤的,尤其是羊的肠子,放入孜然,烤焦的那种感觉,味道及其美味。”

    维森继续将串好的另一串兔肉放在火架上烤,雪狼蹲在火架的不远处望着炙烤的兔肉,时不时用鼻子嗅着。雪诺回头看了一眼安慕容,他站在不远处望着很远的方向,神情严肃而认真。雪诺知道,那个方向是女儿国小姐居住的方向,于是他走进安慕容,在身后开口道,“若想念,就去看看。”

    安慕容回头的频率很快,吓着了雪诺,他冷出一口气冷冷地道,“没有的事。

    “人的眼睛往往不会说谎,你骗不了你自己的心。”雪诺挑眉道,“从我们休息至今,你至少回望女儿国小姐居住的方向不下于十次了,我说的没错吧?”

    安慕容绷起了脸,怒气全然写在他的脸上,但他还是忍了忍不再理会雪诺,维森将羊肉从锅里捞出来,放在一块木板上喊道,“开饭啦!”他拿着一块热气腾腾的羊肉,举在半空中仔细瞧看,“这一块最好,留给安大人吃。”

    “你得给雪狼留一块最好的,它比我都重要。”雪诺用平板的口气说,“关键时候,它还能救人。”

    “人都不够吃。”安慕容冷眼道,接过维森手里的肉,咬了一块放入嘴里,“雪狼就不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