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洲缥缈城全文阅读 第6分节

第十七章 血腥风云(四)

    安归伽面容阴沉,心顿时抽搐了几下,没有说话。他伤口很疼,几乎不敢动弹,他让安维尔和安迪将他扶到草地上,不一会他便睡着了。在梦里,他梦到了青春年少的霍尔奇,高大英俊,头戴鹿盔,手持战锤,骑在马上宛如长角巨神。黑暗中他听见他的笑声,望着他那对碧蓝澄澈宛如山中湖泊的眼睛。“安归伽,你终于来看我了。”

    走廊里传来了脚步声,安归伽在半睡半醒之间,他以为是在做梦,以为是霍尔奇的脚步,他喊着霍尔奇的名字醒来,狱卒又站在了他面前,顾齐将他扶了起来。

    “我们君王有请。”狱卒的脸皱成一团,“麻烦你跟着我走一趟。”

    “君王,我跟你一起去。”顾齐挡在了他的前面。

    “主子前去训话,下人无需善后。”狱卒不乐意的皱眉。

    “你留下。”安归伽命令,“你们都留下,等我回来。”他忍着疼痛迈开脚步,一瘸一拐走出牢房。

    安归伽被带上一间阁楼,他忍着疼痛从楼梯上走上去,牛特尔的房间在阁楼的最高处,在门口遇到了刚从牛特尔房间出来的阿尔法,他的表情柔和,一脸面善,阿尔法年轻阳光,和安维尔年纪一般,微笑中带着一丝稚嫩,至少看起来比起凶煞恶极的牛特尔要顺眼很多,他怔了怔表情,彬彬行礼,“我已经说通了我父亲放了你,但你必须在他前面道歉你曾经背叛他的所有罪行就好,进去吧,你们好好聊聊。”

    “就这么简单?”安归伽问。

    “是的君王。”阿尔法说,“父亲等你呢。”说完命令狱卒一同离开。

    安归伽进入房间时,牛特尔坐在一把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根羽毛,在一张牛皮纸上写着什么,桌子上凌乱的摆着一些书稿和杂纸,他走进时,牛特尔才将手中的羽毛停了下来。

    “听说你要放了我?”安归伽直截了当,深沉地问。

    “没错。”牛特尔点头,将羽毛放在了墨盒上,“就算我杀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与其这样,不如放了你,回去告诉姬周老贼的儿子,本王绝不可能做赤牙人的奴隶。”

    “大单于并没想开战。”安归伽解释,“他想用和亲来结束彼此之间的恩怨。”

    “哼……。”牛特尔冷笑一声,“我氏月家族与赤牙人之间的仇恨永远都无法结束,倒是你,却成了赤牙人的走狗。”

    “走狗也好,奴隶也罢。”安归伽抖动着胡须说,“我心里坦坦荡荡。”

    牛特尔深邃的眼眸笼罩了好一阵,门窗外面进来一阵风,吹动桌子上的书稿,牛特尔推开椅子从桌子上站了起来,“让你的安迪留下,每年给我运送十辆粮草,三十匹训练过的马匹。你和安维尔可以回去了,乘着我还没改变主意之前,赶紧离开这里。”他边说边整理桌子上被风吹动的书稿。

    “安迪的事我想再与你仔细商量。”安归伽试图迈了迈脚步,“安迪还小……。”

    “够了。”牛特尔怒道,“我就这一个条件,让你的女儿留下,我说过,等她长大些就嫁给阿尔法,我可不想让众人耻笑我娶一个孩童当老婆。若将她带回去,且不浪费了此次伊塞克湖之行,还有大单于的美意。”

    安归伽冷叹一口气,艰难的做着决定,他也知道说多无益,于是点点头,“希望你的儿子好生待她。”

    “你大可放心。”牛特尔扫视一眼安归伽,“只要你按时上交粮草和马匹,至少不会让你女儿在这丢了性命。”

    安归伽点头,然后转身,待走到门口,他又回头向前走了两步,“难道你从来没后悔过十五年前所发生的事吗?”他问道,表情盹了盹,“这个位置坐了这么久了,你可曾后悔过?霍尔奇可是我们战场上的生死兄弟,是我们在神树面前结拜过的兄弟,当你用刀子亲自割断他喉咙的时候,请问你心里是什么样的滋味?”

    牛特尔冷笑一声,“我已经坐拥王位十五年,让那些自责见鬼去吧。”他重新坐回了椅子,声音清却,听不出半点感情。“我为氏月家族打下了大好江山,无论遗臭万年还是光明一世,我都会被编入史册,如今我氏月家族进入盛世时期,等待我们的将是一片大好前程。”

    “这十五年来你都是这么安慰自己吗?良心不被受谴责?丝毫没觉得愧疚?我可是愧疚了很多年,救了你这样的人,害死了我的结拜大哥。”安归伽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你眼前所为的一片大好前程,恐怕没你说的那么好吧?这么多年你们已经吃光了草原方圆几百里的牛羊,我没猜错的话你的牧民不到三百多户,地不足一万亩,草原上的牧民养再多的牛羊也未必够供应你五千多人的军队。”

    “住口。”牛特尔皱眉扬声道,“你尽然调查我?”

    “在来之前,我若没有详细的了解,怎敢踏入你的地盘?”

    “很好。”牛特尔点头,“滚回你的主子身边去,告诉他我氏月家族所有的一切,让他来攻打我好了。连续两次在伊塞克湖吃了败仗,他若再想开战就放马过来,本王随时等待佳音。”

    安归伽一股粗气从喉咙间发出,他微愣片刻,转身离开,外面下起了细小的雪片,大院里,安迪、安维尔、胡柚和顾齐,还有他的一行二十余人已经在此等候,他给安迪一个深深的凝视,安迪向他走来,他的眼神里流露出一股忧郁,安迪看得出来,一定不是好兆头。

    “父亲。”安迪不确定的开口,“我可以离开这里吗?”

    安归伽不敢摇头,也不敢说话,他轻轻用手去抚摸安迪的发梢。安迪敏感的推开安归伽,往后退了几步,“你没有说服氏月王放了我?你要将我留在这里?”她瞬间落泪,“这里没有母亲,没有父亲,没有哥哥,没有一个亲人,你舍得将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她觉得她浑身都要被掏空了,感觉整个人都要瘫坐在地上。

    “之月王说让你嫁给阿尔法。”安归伽终于开口道,“这是他最后的让步。”

    安迪冷笑一声,哭笑不得,用那双碧亮的眼神审视着他,绝望而寒冷,“所以,你觉得已经很好了,对吗?”

    “让你受苦了孩子。”安归伽的发梢落满了雪花,感觉半个身子都被掏空了,他隐忍挣扎,“如果可以。”他的声音在颤抖,“我真想让你生在牧民之家。”

    “我也是这么想的。”安迪的眸子微微一闪,“我也希望我是,可我是你女儿。”她微微摇头,“你不能将我留在这里。”最后,她的声音高出八调,吼了起来。

    “别这样安迪。”安维尔劝道,“父亲已经尽力了。”他试图拉起了安迪的手臂,安迪眉头轻蹙,将目光仇视的转向安维尔,一把推开他的手臂,从大院里跑了出去,胡柚即刻跟在了身后。

    大院内除了自己的行人,没有任何人来为他们送行,安归伽看到安迪将自己置身于城堡的楼层上,胡柚陪在她的身边,她弱小的身子看起来是那么小,她才十一岁,还只是个孩子。他不敢再看自己的女儿,于是转身,牵着马匹走出大院。

    在大院门口,阿尔早已在此等候,他向安归伽深深鞠了一躬,“岳父大人,我为父亲对您所做的一切向您道歉。”他歉意的露出微笑,“你放心,我也会好生待您女儿,不会让她受半分伤害。”

    安归伽脸上似乎宽慰了些,“希望你记得今日说过的话。”

    “我会的。”阿尔法点点头,“我会拿她当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爱。”

    安归伽感激的露出微笑,他刚要拉马走开,却看到安迪一路狂奔着从大院跑来,胡柚蹒跚着脚步跟在不远处,在到来的那刻,安归伽双开了双臂,将安迪拥紧在怀里。

    “对不起。”安归伽的眼泪就这样没有控制住流了下来,“对不起,我的孩子,是父亲无能,不能保护你。”

    “父亲。”安迪一股热泪从眼眶夺出,“我虽不能理解你此刻的做法,我也不知道长大后能不能明白,但我还是不能恨你,我相信我是你的女儿里面最糟糕的一个,但也爱你,就像你爱我一样。”

    “在这好好的,要听话,不许顽皮,要好好吃饭。”安归伽抚摸着他的发梢,急促的气息从鼻孔发出,“总有一天我会来救你出去。”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极小,嘴离安迪的耳根最近,声音小得只有安迪能听到。

    安归伽从怀中扶起安迪,用手擦了擦她眼角的泪痕,“我得走了,我们即刻前往王庭复命,乘大雪还没封山之前,我们要尽快赶到。”他凑上去附身轻吻安迪额头,然后强忍转身。

    安迪看着父亲翻身上马的整个过程,又无奈的看看安维尔,安维尔的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将安迪紧紧搂在怀里,一只手将安迪的头拉近自己的胸膛。“哥哥走了,妹妹保重,我会抽空来看你。”安维尔忍痛放开安迪,上了马,和安归伽前后奔驰着跑出了院子,远离城堡,安迪爬上城堡的最高处,看着父亲和哥哥一行人的马匹逐渐远去,不见了踪影。

    离开城堡已有半柱香的时辰,进入伊塞克湖,路过一片洼地,便能看到一片宽大的森林,这里的山和地面全被积雪覆盖,只有青松树透着绿色。安归伽对这片地域最熟悉不过,他依稀记得十五年前这里发生过的一切,他也知道,眼前那座庞大的森林深处,是他和霍尔奇,还有牛特尔结拜过的神树。

    雪早已盖过原野上的荒草,纷纷扬扬的雪花洒在安归伽眉毛、脸颊、嘴唇、大衣上。风像野狼的嚎吼在半空中飘荡,似乎凤尾城那些冤死的灵魂在不甘心的嘶吼。他们站在一处山尖上,他想起十个人都抱不住的那刻神树,他和牛特尔,还有霍尔奇跪在神树面前,双手合并,低头行礼,为各自立下誓言祷告的情形,他还想起祷告结束后,他们割破手腕,将鲜红的血滴在神树上,三个人的血容在一起,霍尔奇憨憨地说,“我们是患难与共的亲兄弟,否则,血是无法相融的。”

    想到这里,安归伽的眼泪湿润了眼睛,他缓缓抬头,将目光收回,“谁也不许跟上来。”他吩咐,驾着马匹离去。

    登上了一条陡峭的山脊,他知道再翻过一道山脊,便是哥哥霍尔奇的墓地。他在离墓地不远的地方下了马儿,朝前走去,原本高耸的墓地一片平坦,坟上的土早已凹陷,没有一丝坟墓的样子,土上插着的树木枝条东倒西歪,唯有四面吹来的风伴随着他。

    “哥哥。”这里没有任何人,安归伽不需要顾及颜面,他跪在雪地上,声音颤抖,泪水流下,“你的弟弟来看你了,请原谅我这么多年都未曾出现。”他将头磕在雪地上,然后抬头,“哥哥,我给你带来了好消息,王子还活着,虽然我不知道他在哪儿,但我会拼尽我的一生找到他。如果可以,我一定会杀了牛特尔,将属于你的一切还给王子。”说完他又将头磕在雪地上,起身,骑着马儿离去。

第十八章 等待者,迎接者(一)

    若兰爬在窗台上,坐了下来,广场军队练剑的声音传入耳膜,她早就想出去转转,可安宁说,“我只允许你在这个房间里走来走去,身子好了想去哪里都可以。”

    焉吉尔说,“小不点,别指望穿着漂亮裙子到处飘来飘去,我时刻都在盯着你呢!”

    若兰已经在这个房间呆了一月之久,她实在忍不住了,跑出了房间,进入广场。广场练剑的都是一些十三岁以上的少年,大一点的也就十五六岁左右,身穿罗布城军队蓝色的制服,手上拿着盾牌,剑和剑竿有两尺多长,全身上下都被护具护着,胖一点的像被裹了一圈棉被。他们脸上都透着一股稚嫩,似乎从来都没上过战场,不知道血腥和可怕,也从未体会过失去亲人的痛苦。

    他们正在车夫的监视下,挥舞手里的剑相互攻击。车夫中等身材,穿着一身军服,上面绣着展翅飞翔的雄鹰图标,表情充满了一股师父般严厉的表情。他比起高一点的孩子差不多一般高,不过他有一把很长的雪白胡须。

    “一群新军ж子啊。”若兰偷偷瞄了瞄练剑的人,走过一个拿剑指向前方的少年。

    若兰倒退了好一步,少年一把抓住了她,将她扶正,“小心点。”

    “谢谢!”若兰看着他,发现少年脸上的表情不同于一般人,这张脸的确充满了犹豫和仇恨,她甚至不敢多望他一眼。

    车夫拉出了那个少年,然后又拉出一个矮个子的小胖墩,让他们对打。二十多个人在旁围观的人正为两个少年加油打气,若兰也喊出了声音,声音超过了所有人,划破了广场午后的静谧。两个比武的男孩子脚步都不太稳,若兰推测他们可能已经打上好一阵子,她走进车夫悄声问,“车夫大人,我也可以一起学吗?”

    “罗布城不允许女孩上战场。”车夫看了一眼若兰说,“何况若兰小姐的手只适合拿绣花针。”

    “我还可以拿剑,而且拿得很稳。”若兰轻声说,“以前我师父说过,剑要握得就像拿在手里的绣花针一样紧,剑在人在,剑落人亡。”

    “你师父说得很对。”车夫满意点头,“若兰小姐学过剑?”

    “是的。”若兰说着眼神里闪过一丝悲意,“父亲差点将我练成了杀人工具。”她叹了一口气,低下了头。

    车夫看着若兰失落的表情,拉着她往前走了一段路,摸着头安慰道,“你的人生路还很长,别活在过去孩子,你父亲和你母亲都希望你过得开心快乐孩子,你还有爱你的焉吉尔哥哥和安宁姐姐。”

    若兰抿着嘴,眼神中闪过一丝失望,“车夫大人,我和焉吉尔哥哥还有可能回到焉耆部落吗?”

    “你焉吉尔哥哥是焉耆部落的合法继承人,野人在我们的地盘待不长,他们迟早有一天会被我们赶出去的。”

    若兰点点头,嘴角扯出了一道笑意,车夫又牵起她的手,走进练剑的人群。两个少年打得正起劲,高个子的男孩挥起剑,双脚在原地打了个弯,将矮个男孩绊倒在地上,并迅速压在了身子底下。

    若兰看得蹦了起来,不断叫好,少年起身,扫了一眼若兰,又看了一眼车夫,车夫眯着眼冲他笑笑,“你是新来的?”

    “是的,师父。”他回答。

    “身手不错。”车夫说,“叫什么名字?”

    “我叫子沫。”子沫用一副小大人的目光打量着车夫。

    “是个女孩的名字。”车夫挑眉点头,“希望你今后是一个不错的军人。”

    “我会的师父,我还要等着杀光所有的野人,为我的家人报仇。”子沫说完眼角生出了泪痕,若兰看着他的目光,似乎从他的表情中能寻到自己的痛楚。

    “你连把长剑都挥不起,别说杀野人了,好好练剑吧,练得一身好功夫才能上战场。”车夫说。

    子沫很不服气的望着车夫,“我会很快派得上用场的。”

    车夫无奈摇头,吩咐道,“练了一上午了,大家回去休息吧。”

    “是。”众兵回答完散开了,子沫将手中的剑和盾牌都放在置放兵器的地方走了,他和那个小胖一同进入一条小道,若兰跑着跟上了他们,走到一片有光线的地方。

    “子沫。”若兰唤道,“等等我。”

    子沫停下脚步回头,若兰望着他,一眼便看到了子沫衣服领子上的绣标,那是一个狮子的标牌,若兰一眼认了出来,那是焉耆部落每个士兵衣服领子上的绣标,她眼泪生出了泪花,颤抖着问,“你来自哪里?为何衣服领子上绣的是焉耆部落士兵飞鹰的绣标,而不是罗布城雄鹰的绣标?”

    “我本来就不是罗布城人,我是焉耆部落的士兵若兰小姐。”

    “你知道我?”若兰警惕的看看子沫。

    “当然。”子沫说,“我比你们早来这里一个月。”

    “你的家人?”若兰试探着问。

    “和你一样,家人被野人杀光了,全村人就只有我和这些人逃了出来。”他回头要走,转身又说,“女孩不应该学练剑,就像师父说的,你应该好好学学刺绣,然后将我焉耆部落飞鹰的刺绣在每个牧民衣服上。”

    “不。”若兰摇头,“我要练剑,跟你一样上战场杀野人,为我父亲、母亲,还有惨死在焉耆部落的每一个亲人报仇。”

第十八章 等待者,迎接者(二)

    “若兰。”城堡楼梯口传来了叫声,若兰回头,是安宁,她转身对子沫说,“我先走了,回头再找你。”她转身向城堡楼梯口走过去。子沫目送若兰离去,小胖则看着子沫,他的脸沉静得有如怪异的一副冷画。

    “跑这么远,你哥到处在找你。”安宁走下台阶,拉起了若兰的手。

    “我都快被闷死啦,出来透透气。”若兰嘻嘻一笑,做了个鬼脸。

    “扮个鬼脸我就不生气了啦?”安宁拨弄若兰凌乱的头发,“说过了不让你乱跑,你身体骨还没好呢,医师也说过不让你在外面吹冷风。”

    “安宁姐姐,我都在房间待了一个月了,你就让我出来走走吧?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我再要被你俩关下去,都要被活活闷死了。”若兰一副委屈地表情,她立刻皱起眉头来,撅起一张嘴,她有张细瘦的脸,一双锐利的眼睛,还有一张薄得几乎看不到唇的嘴,这张脸仿佛生来就是用于皱眉生气似的。

    安宁面无表情地看着若兰,挑挑眉,露出微笑,“最后一次警告你,外面有冷风,会留下后遗症。”说完,拉起了若兰走上一阶阶的楼梯。

    安宁和若兰在城堡最高处的阁楼上找到了焉吉尔,这里是焉吉尔最近经常来的地方,这里可以将整个城堡,广场,无边无际的戈壁,远处的牧民,还有麦田和牧马尽收眼里。若兰气喘吁吁地跑到焉吉尔跟前,焉吉尔坐在一处台阶上,一只手无精打采托着下巴,将目光聚精会神地放到最远的方向,若兰心里明白,那个方向是焉耆部落所在的方向。

    若兰小心翼翼的走了过去,爬到焉吉尔的肩上,焉吉尔不用回头就知道是若兰,他用手挠了挠她的头发,斜视一眼若兰,“小不点,这么不听话,去了哪里。”

    “我去了广场,那里有好多练剑的少年。”若兰说,“对了,哥哥,我刚遇到了两个人,他们在车夫大人带兵的广场练剑,一个叫子沫,一个叫小胖,他们从焉耆部落逃了出来,来这里参了军,他还说,他们整个村子都被野人屠杀了。”

    焉吉尔听得眉头紧皱,“带我去,我要见他。”

    若兰点了点头眼泪都快要掉了下来,安宁看着焉吉尔心痛难忍的表情,将若兰拉在了手里,一同走下阶梯。他们在广场上找了大半圈,若兰环顾四周,最后在一片林带里看到了子沫和小胖。只见子沫和一个少年翻滚在地上互相碰撞,互相厮打,附近围满了人,小胖也在其中围观,地上的尘土翻飞起来,能将他俩差点弥漫起来。子沫被少年死死压在身下,他使劲挣扎着想起来,但始终力不从心。少年将胳膊肘抵在子沫的喉咙处,往子沫脸上连击数拳,子沫嘴角瞬间流出了血,旁边围观的人不停叫喊,“打得好,打得好。”

    “住手。”安宁走进人群,那少年看到安宁立刻从子沫身上翻身下来,安宁拉起了子沫问道,“你没事吧?”

    子沫擦了一把嘴角的血,摇着头,“我没事。”

    “这个人说他要是打赢子沫就杀了我俩,还说罗布城不要焉耆部落的余孽,我俩的存在会给他们带来灾难。”

    安宁见小胖说完,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焉吉尔,转身看向少年,“这话谁让你这么说的?”

    “大家都这么传,城堡里上至大人,下至官兵,还有我们这些刚参军的都这么说。”少年不以为然的回答。

    “住嘴。”安宁吼道,“以后你们谁再敢提及此事,我就让父亲回来军法处置,不好好练剑,到处惹是生非,看来你真应该好好反省一下。”安宁说着,命令眼前几个练兵的,“将打架的这个少年带回去,交给你们师父处理,今后谁再敢胡说八道,就是一样的下场。”

    “算了。”焉吉尔阻拦,“他们只是个孩子。”

    “是孩子就应该免去惩罚吗?”安宁怒道,“传话出来的人并非只为了咒骂子沫。”焉吉尔皱眉,不再说话,上来两个练剑的兵,将少年带了下去。

    “你们还不散了?”安宁眼神严厉的看着他们。

    人群从林带里散开,子沫见人远去,撩起衣服跪地对焉吉尔说,“焉吉尔王子。”

    小胖也跪地喊道,“焉吉尔王子。”

    焉吉尔立刻扶起子沫和小胖,“你们快快起来。”

    “前不久听说你还活着,我一直不敢相信。”子沫说着和小胖一同起身,他眼角生生充满了泪水,“焉吉尔王子,我们的家没了,亲人都没了,我们得想办法从野人手里把我们的家园夺回来,为我们死去的亲人报仇雪恨。”

第十八章 等待者,迎接者(三)

    焉吉尔长出一口气,伸手按住子沫的肩膀,希望他能冷静下来,也希望自己能冷静下来,“我知道。”他点头叹了一口气,“我们得从长计议,单凭我们几个人的力量完全不够,我们需要凝聚庞大的力量和人脉,急不得,得慢慢来,让那些野人先快活几年,等我们拥有庞大的军队力量和人脉,才有资格谈报仇孩子。”

    子沫出了一口气,抿着嘴点头,将左手搭在右肩上,“我子沫向天上的神灵、死去的父母起誓,今后誓死效忠焉吉尔王子,一辈子追随王子左右。”

    小胖也将左右搭在右肩上,“我小胖向天上的神灵、死去的父母起誓,今后誓死效忠王子。”

    焉吉尔点头称赞,“你们能效忠于我,是我最大的荣幸,如今,你们是罗布城的战士,记住,你们现在要效忠的是罗布城,而不是我焉吉尔,好好练剑,练好一身本领,总有一天你们学得这身武技会派得上用场。”

    子沫和小胖深深鞠一躬便离开,若兰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说,“哥哥,让我继续去学剑术吧!等我长大了我也要上战场杀敌。”

    “战场上会有危险。”焉吉尔朝若兰眨了眨眼,“何况我只有你这么一个妹妹。”

    若兰见在焉吉尔面前没戏,转头向安宁求助,“姐姐,帮我劝劝哥哥,我一定要学练剑。”

    安宁从若兰的身上看到了自己,“我也是不顾一切要学练箭想要去救姐姐,这种心思我能懂。”她对焉吉尔说,“不如先让她去学吧,练一身好武艺总归没什么坏处。”

    若兰高兴地蹦了起来,拉着焉吉尔的手求饶道,“姐姐都答应了,哥哥你也答应吧!”

    焉吉尔耸耸肩,实在殴不过她这调皮的妹妹,无奈点头说,“好,我答应了,但以后什么都得听我的。”

    “太好了。”若兰说完旋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要飞奔广场,焉吉尔一把拉住了她,“你要干嘛去啊?”

    “我去练剑啊!”若兰回答。

    “给我回屋。”焉吉尔沉了脸色,“把身子养好再说。”

    “那还得多久啊?”若兰不乐意地问。

    “医师说了至少还得半个月。”

    “哎呀我的妈呀!”

    “不听话你永远都别想去。”

    若兰蔫了,没有精神头了,安宁看得一阵咯咯笑。若兰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和马铃铛的声音,她回头去看,黑压压一群人超广场这边走来,安宁已经迅速跑了上去。

    “是安慕容和雪诺。”焉吉尔发出了惊呼,若兰这才认出了他们。

    安慕容翻身下了马,将马缰绳递给了马倌,安宁投进了安慕容怀里,“哥哥,你终于回来了。”

    “我回来了。”安慕容抚摸着安宁的头发,将她从怀里拉起。

    “你瘦了。”安宁皱着眉,“好憔悴。”

    “是呀!一半的时间都在路上,没休息好,也没睡好,难免会憔悴。”

    “哥。”安宁这才想起在不远处站着的若兰和焉吉尔,“你快看,他们俩是谁?”

    安慕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你们还活着?”他的泪水似乎要夺眶而出,两个人拥抱在了一起,“感谢天,感谢地,感谢所有的神灵。”

    “雪诺哥哥。”若兰没顾上安慕容,却一把抱住了雪诺,将她的头附到了雪诺的脖子处。

    雪诺紧紧抱住若兰的额头,“我以为你们……,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哥,你抱疼我了。”若兰的声音非常轻柔,看上去像夏日的草莓般可人。

    “就让你感觉到疼,你才明白我有多想你。”雪诺这才将若兰轻轻放开,讲目光投向和焉吉尔,他一把拉住焉吉尔的手,相拥在一起。

    “活着真好。”焉吉尔开口,“终于可以见到你了雪诺。”

    “他是谁?”安宁问,“你们认识?对了,我记得你,你是大单于的义子雪诺,哥。”她浅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他是大单于的人,将他抓起来,去换姐姐和安迪。”

    “安宁。”焉吉尔劝道,说着去拉安宁的胳膊,“雪诺是我的朋友。”

    “我不管。”安宁甩开了焉吉尔的手,“他是无赖和暴君的义子,我要用他的命去换姐姐和安迪。”

    “姐姐。”若兰扑了过来,“我不许你这么说雪诺哥哥,他是好人。”接着眼泪流了下来。

    “我带他来就是用他的命去换安琪儿和安迪。”安慕容解释道,“虽然你的雪狼救了我两次。”

    “没错。”雪诺点头,“若不是我的雪狼,你已经死在了敌人的箭下。”

    “但你依然是我们的仇人。”安慕容皱皱眉头,“我们之间永远都成不了朋友。”大队人马都已经进了广场,天色快黑暗了下来,“走,我们回城堡。”安慕容说着,抱着若兰向前走,安宁和焉吉尔随后跟在了后面。

    “慕容哥……。”若兰在安慕容的怀里开口,“能不能把雪诺哥当成朋友,你们俩都是我的亲人。”

    “不。”安慕容继续往前走,“你是我的亲人,而他。”他斜视一眼雪诺,“他是我的仇人。”

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一)

    在雪诺眼里,眼前的城堡的确不算什么,也算不上是一座别致而恬静的国度。有几处红泥铸成的高塔也算不上有多高,最高的也只有六七米高,那些消尖的顶部一仰头便能看到最高处。城堡远方,四处都是红柳围城的院墙,屋顶上铺着厚厚的杂草,窗户都是用皮毛草遮盖。

    城堡的院内倒是很干净整洁,看起来也很舒适,军队早已归队,马儿也被关在了马厩院。安慕容的妹妹安宁偷偷不知道问了他什么话,惹得安宁恼羞成怒的望着他,恨不得将他的皮拔到底。雪诺猜想,大概又是跟安琪儿和安迪有关。雪诺尽可能的躲开与回避,也尽可能与焉吉尔待在一起,至少还有人替他说话。

    若兰朝他们走来,“雪诺哥。”她偷偷在他耳际开口,“姐姐说今晚不许你用餐,她建议慕容哥把你绑起来关进马厩院。”

    “他们不能这么做。”雪诺反对,“我曾经帮过安琪儿和安迪。”

    “可安琪儿和安迪依然还在王庭。”维森从马车跟前走来,拖下棉皮手套,“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小子可要小心点,别落入安宁之手,这两双胞胎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她常常为了姐姐而失去理智,哪怕让自己陷入万劫不复她也愿意。”

    “好男不跟女斗。”雪诺撇撇嘴,“我才不愿意跟一个女人计较呢。”

    接着,安慕容离开了院子,果不其然,安宁带着几个人走来,手里拿着绳子,“听说你只是大单于的义子,就算我的手下下手重了点,也不会有人过问吧?”

    “你错了。”雪诺情急之下闪在了焉吉尔身后,“义父视我为神,我从小被雪狼救下,吃着狼奶长大,如果我有丝毫不测,我相信我义父一定会为我讨回公道。”

    “你是孤儿?”维森听得来了兴趣。

    “我有师父。”雪诺回答,“但师父从不告诉我是谁,没人告诉我是不是孤儿?我只知道在我未满周岁的时候,是我的雪狼救了我。”

    “你的这些狗屁话留给马厩院的马儿听吧。”安宁怒道,然后转身吩咐,“把他给我绑我。”

    身后跟的人立刻上前,若兰却拦在了他们前面,“姐姐。”她尖锐的撕叫,“你不可以绑雪诺哥哥。”

    “你不可以插手这件事若兰。”安宁劝慰,“这是我与仇人之间的事情。”

    “不。”若兰固执的反对,“你要是绑了雪诺哥,那我就在马厩院日夜陪着他。”

    安宁听得不禁皱眉,“你可真是我的好妹妹。”她后腿几步,“要不是心疼你的身子骨,我绝不会轻绕他。”她面向焉吉尔身后的雪诺,“你最好一直躲在他俩身边别出来,否则,我总会找到机会的。”说完,她径自离开,他的手下也跟着离开。

    若兰探出一口长气,看着走远的安宁和人群,一股胜利的喜悦涌上额头,“放心吧雪诺哥。”她安慰,“有我和哥哥在,没有人能欺负你。”

    “此话不假。”雪诺微笑道,“我最不擅长用武力解决所有事情,也不希望惹出事端,如今就只有靠你们俩了。”

第十九章 不是冤家不聚头(二)

    院内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焉吉尔将雪诺带回自己的房间,“这段时间你就和我住在一起吧,以免安宁会找你麻烦。”

    “我只希望不要待在这里更长。”雪诺站在窗户边上,“列王需要我去营救,他若有何不测,那我就是罪人。”

    “只不过死了一个赤牙的王子殿下而已。”焉吉尔翻了翻白眼,“你义父膝下还有无数王子呢!”

    “义父最宠幸的只有列王。”雪诺解释,“虽然列王天生暴力,野蛮,但义父最重视的还是列王,所有,我必须启程保护找到他。”

    接下来,一连几天雪诺和焉吉尔都没有去用餐,以免见到安宁会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若兰偶尔也会拿来一些面包,奶酪,牛奶和馒头,他真希望这样的日子能早点结束,早日启程去寻找列王。

    外面,方圆百里四处都是草原,没有一座山围绕,只有密集的胡杨林在眼前蔓延。树木早已干枯,每个胡杨树的表皮都表皮干裂,枝叶似乎被风轻轻一吹便碎。雪诺听到雪狼踩着地上干枯的枝叶沙沙作响,并时不时抬头看他。

    雪诺和焉吉尔并肩坐在胡杨树一根粗大的枝干上,望着前方的胡杨树。他俩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这样坐在一起了,记得上三年前见面是在赤牙王庭,他们找到了一处最高的城堡,坐在塔顶上,一眼就能将整个王庭饱收眼里,“我们是最好兄弟。”他们在高塔的最顶端立誓。

    “我们是最好的兄弟。”坐在胡杨树的枝干上,雪诺和焉吉尔依然立誓,雪诺低下额头,“当我听到不好消息的那刻,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我的好兄弟了。”他将目光迎上焉吉尔,“幸好,你完好无损的站在了我面前。”

    “我已经什么都没了。”焉吉尔忧郁的说,“没有了父亲和母亲,没有了部落,没有了荣华富贵。”

    “荣华富贵都是身外之物。”雪诺说,“我理解你失去亲人的惨痛,但只要活着,你就有机会夺回你的一切。”

    焉吉尔惨痛的咬着牙,低下额头,“我亲眼看着父亲和母亲葬身火海,那天夜里,上万个野人涌进城堡,他们爬上城墙,攻破了父亲设下的防御系统,点燃了城堡里的每一间房屋,连一个婴儿都没放过。”他皱着眉头,一再强忍不让泪水流下,但还是没有忍住。

    “噩梦结束了。”雪诺劝道,一手握住焉吉尔的手,“义父一定会举兵将野人赶出去,你一定会重新回到焉耆部落的。”

    “父亲宁可玉碎也不愿意效忠赤牙人。”焉吉尔缓缓舒了一口气,眉头越皱越深,“他老人家不愿意焉耆部落的每一个牧民都成为赤牙人的奴隶。要不是父亲曾经救过你义父,恐怕焉耆部落早已成为亡国奴,也轮不到野人来撒野。”

    “义父从未强迫过你父亲。”雪诺解释,“他们一直是很好的朋友。”

    “没错。”焉吉尔点头,“但若这次你义父出兵赶走野人,我焉耆部落的牧民也会成为赤牙人的奴隶”

    雪诺沉默很久,放开了焉吉尔的手,眼神藐视前方,“这正是我所担心的。”突然,他头顶的树枝传来一阵簌簌的声音,他一转头,安宁站在身后的脚下,她仰着头,正将一支箭搭在弓箭上瞄准雪诺,焉吉尔急忙从树干上跳下来,挡在了安宁眼前,“安宁,听话,把弓箭收起来。”

    “不。”安宁固执道,“我要射穿敌人的喉咙。”她的眼神基本泛红,“从学射箭的那刻我就发誓,我一定要一个个射穿敌人的喉咙。”

    “他不是敌人。”焉吉尔解释,“他是我的兄弟。”

    “他仅仅是你的兄弟。”安宁的眼泪几乎都要流下来,箭绳已经将她嘴边勒了一道印子,根本无暇去看焉吉尔一眼,“他和赤牙人带走了姐姐和安迪。”箭从安宁的手中滑出,飞一般的滑过焉吉尔,朝雪诺滑来,在临近他脖子处的那刻,安慕容突然出现,从雪诺眼前抓住了箭。

    “别冲动安宁。”安慕容以优雅的姿势落幕,“死人对我们毫无价值,他活着很重要。”

    安宁咬牙切齿,不听劝告,又将一支箭搭上躬,“为何还要给他自由?”她斜视一眼安慕容,“为何不将他绑起来关进马房?拿他的狗命去换姐姐和安迪?”

    “所以我将他带来了这里。”安慕容解释,“但前提是他必须好好活着。”

    “为何还要给他自由?”安宁继续逼问,这次眼神望向安慕容。此时,雪狼出现在安宁面前,它不但没有做出攻击的架势,反而吐着舌头,摇着尾巴,摆着脑袋望了望安宁,然后走入另一侧。

    “是因为他的雪狼舍身两次救了我,要不是这小东西,你哥哥我可能早已命丧黄泉了。”安慕容告诉安宁。雪诺皱着眉头,不以为然看向雪狼,每次有人攻击他,雪狼不都是发出狰狞的表情攻击敌人吗?可面对安家的人,它为何会显得如此友善?

    安宁终于将箭放了下来,“你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她朝雪诺警告,然后转身离开。

    安慕容冷冷看着雪诺,“在这里雪狼似乎不愿意保护你,下次麻烦你躲开点,箭不长眼睛。”

    雪诺强迫自己朝安慕容露出微笑,见安慕容走远,他才皱皱眉头,望向不远处的雪狼,“保护主子的精神去哪儿了?”他问,脚踩过一片树叶,“雪狼,你当真要看我送命不成?”

    雪狼偏了偏脑袋,似乎不愿意搭理雪诺,“也许雪狼觉得你没有危险。”焉吉尔告诉他,“又或许它觉得你们之间不是仇人。”

    “他们一家子都不待见我。”雪诺摇了摇头,重新翻上树干,“义父抓好他们两个人,他们将所有的仇恨都算在我头上,看来我只好乖乖待在这里了,否则我会随时送命。”

    “哥哥。”一个甜美的声音从树林里传来,“我为你带来了食物。”雪诺寻着声音望去,若兰手里捧着红薯走来,焉吉尔将她轻轻举起,放在树干上,他也爬上了树干。若兰将红薯掰开,一半递给雪诺,一半递给焉吉尔,“吃吧,还热着呢!”

    “谢谢若兰。”雪诺挠了挠若兰的发梢。

    “在这里,我可以随时找到食物。”焉吉尔将一半红薯又放入雪诺手里,“而你,还得时刻躲着安宁,尤其是在用餐的时候,吃吧,你还得忍受很长时间的饥饿呢!”

    雪诺苦涩的点点头,只盼他们能尽快启程离开这里。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一)

    纳兰书架上的书籍足足有两排了,一排差不多有十几本,两层大概在三十多本左右。有《草原之歌》、《古人云》、《治国安邦术》等,都是他爱不释手的书籍。

    被巫师放在高墙处的书籍,他还是想尽一切办法给拿了下来。他不知道巫师是如何放上去的,但拿下来,他却花费了很大的功夫。他先是拿来一根长长的棍子,然后从四处搬来可以挪动的石头,挨着城墙全部垒起,然后一本一本将书籍捣了下来。

    那几日搬石头时,不小心擦伤了手臂上的一块鱼鳞,没过几天伤口逐渐发红,甚至溃烂。纳兰尽量不让医师看到那里,自己抹药膏处理伤口。

    父亲传唤他的那天,他觉得溃烂的皮肤灼伤得很疼,整个皮肤都红肿了起来。北凉来的时候他在踏板床上睡死了过去,北凉好不容易叫醒了他,他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外面又是一个飘雪的天气,出门的时候,乌鸦在石墙上不停鸣叫,他怀着忐忑地心望着乌鸦,“大清早的,会预示着什么呢?”他心里暗想,“准会没好事。”他忍着胳膊上的疼痛跟着一直往南行。

    “这不是前往议事厅的路。”纳兰发现了不对劲,“你要带我去哪儿?”

    “请恕我直言纳兰少爷。”北凉没有将脚步慢下来,“巫师执意要为你开一场审判会,你的父亲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荒谬。”纳兰停下了脚步,“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为何要审判我?”

    “巫师说这是上天的旨意。”北凉停下了脚步,“纳兰少爷还是跟我走吧,否则我不好交代。”

    “我还能再回来吗?”纳兰不确定的问道。

    “巫师答应了审判会结束就会将你放回来。”纳兰回答,“所以你的父亲才答应了这次审判会。”

    “好。”纳兰点头,向前走去,“我倒要听听巫师能说什么。”

    雪花如白色瀑布洒在王庭的每一个地方,连前方两米远都看不清楚行人的面孔。雪花落在他的眉梢,头发,以及脸颊,眼前的视线完全模糊,他却不小心又撞到了人。

    “对不起。”纳兰连忙道歉,抬头却发现是罗布城小姐安琪儿,“对不起,小姐。”他又躬身道歉,安琪儿急忙躲开,他却上前拦住了去路,北凉只好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待,“两次都撞到了你,我很抱歉。”

    安琪儿眼睛瞪得跟盘子一样大,她神情紧张地望着他脸上的鱼鳞纹摇头,“没事大人。”她吸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于是就用了大人。

    “叫我纳兰就好。”纳兰纠正,“我不是什么大人。”他出奇地望着安琪儿,但很快又收回了眼神,知道这样看着她,会让她害怕,或者不快,又或者会感到恶心。安琪儿的确感觉非常不自在,她连退几步,转身跑开了。

    审判庭的大门是敞开的,门前两边有侍卫站岗,有少数的侍女在打扫庭院。院内大到有上百平方,所有的屋设都是用木头搭建而成,里面干净整洁,但却少了笑脸,每个人的面孔阴森而寒冷。

    审判庭大厅的两边坐满了人,有朝中的大人,父亲坐在最中间的椅子上,红衣巫师也坐在父亲的身边。

    今天的大人们似乎和往常有些不一样,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关于纳兰的母亲和不合理的审判,一时间让很多大人们都噤若寒蝉,毕竟发生了什么大家都心照不宣,只不过是欠纳兰一个解释罢了。

    “今天早上的乌鸦?”纳兰心里暗想,让北凉带着他走近一个不大的桌子,站了下来“不,书上说乌鸦鸣叫预示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但书上还说乌鸦也会骗人。”

    “这件事情早就应该结束了,为何还要拿到审判庭?”纳兰刚站稳,一个他根本就不认识的大人议论。

    “前不久城里一间当铺被盗。”一个骑士开口,偷盗者至今未抓到,还有些人烧毁了众多房屋,抢走了民众的牲畜,城里秩序一片混乱。“眼下我们还有很多事情未处理。”

    “安静。”巫师一改往日和善的面容,此刻面目紧绷,显得十分严肃。话音刚落,原本还都在叙旧聊天的大人和骑士们顿时安静了下来。“我来宣布一件事情。”巫师接着开口,“诸位大人,关于纳兰被私自放出来一事,我觉得实属不妥,毕竟这是前任大单于的指令,也是上天的旨意,我们违背不得。”

    “巫师说得没错。”贵霜王搭话,“我可是大单于祖父跟前的元老,经历了三代大单于,这话我记得,维洛果大单于将纳兰放逐天塔自有他老人家的意思,我们不能因为纳兰生病而免去他的罪行。”

    “一个不到四岁的孩子有何罪行?关了那么多年,也算是得到了应有的惩罚。”都翁密侯接上了话,他的胡须来回抖动,“我觉得天塔不再适合纳兰少爷,理应受到贵族少爷的待遇。”

    “我赞成。”一位大人开口,他身后十几个大臣纷纷赞成,有的还鼓起掌来支持都翁密侯的话。

    “注意你们说话的身份。”巫师瞪圆眼睛盯着望着他们,“你们忘了他的母亲是谁了?他身上的血液无法改变遗传基因。”

    “巫师?”姬周盯着巫师制止,“众人都赞成,你也别有失身份,不然审判会毫无意义。”

    “遗传基因……?天意……?她究竟要说什么?曾经我还听说过天象?”纳兰不动神色的暗想,“我身上流着预言者的血?”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二)

    “大单于。”纳兰刚想到这儿,巫师面对姬周又开口道,“一个四岁就被关进天塔的孩子,她的脑海里满是预言者的知识,我早已试过他,他却如此能言善辩,恐怕不是什么好兆头。”

    “我如今的智商是书本给予的知识。”纳兰反驳,“从小我就读尽了天文地理,知晓从人间的全部史书,了解每一段历史,掌握猿人进化成人的全部过程,我不会拿着从书本里学到的东西妖言惑众。”

    “迷惑人心的东西全部都在书本里,亦真亦假。”巫师抗拒,“他们省去了人性的恶略,将阳光的一面展现人类,你不觉得很荒谬吗?”

    “人类需要引领,这一点也没错。”姬周开口道,“何况那些书籍都是雪诺送进去的,学点书本里的东西没有什么不好。”

    “你这是在纵容大单于。”巫师不顾一切的反驳,用一双碧蓝的眼睛盯着他,“我不想你也被洗脑,我只想让你遵循上天的旨意。”巫师起身,秉住呼吸,她的双眼锁住他,“你总要听听审判庭其他人的意见吧?”

    “我们已经在审判庭帮纳兰少爷收拾了一间宽敞明亮的房间。”一个年轻女人开口,“他的医师可以跟来,不耽误纳兰少爷的治疗。”

    “不。”纳兰恐慌的看向父亲,“父亲,我不要呆在这里,告诉我,这不是你真正的意图?”

    纳兰看到父亲摇着头,看向巫师,“你不可以做出这样的决定。”

    “这个决定我们死去的维洛果大单于已经决定好了。”巫师提高了嗓音,“来人。”她朝修女们吩咐,“将纳兰带下去。”

    修女们脚步向纳兰走来,纳兰拳头在桌子上握紧,甚至颤颤发抖,他胳膊腐烂的地方逐渐加红,甚至冒出了红光,现场的人都看到了,头顶长袍的修女们走到他的身边,却停住了手。

    “他中了蛊惑。”巫师睁大眼睛,看着手臂上越来越红的光,“他是有罪的人,他应该以火源的方式来绳之以法。”

    “住口。”姬周大喊,“谁都不许将我儿子带走,你答应过审判会给予公正。”他起身,面向巫师,“我虽然很尊敬你,也一直按照你的意思遵循上天的旨意,对于纳兰的问题,我一直希望能有一个和平的审判方法。但你若执意碰我的孩子,别忘了我王庭的十万大军。”

    “你要将审判庭夷为平地?”巫师栗色道。

    “再加两千多个审判庭也不为过。”姬周语气坚定的回答。

    “真是了不起,你的决定很令人担忧。”巫师摇头道,“你的父亲更会死不瞑目,我是为了追逐灵魂而生,谁都不知道今后的险境里会发生什么?而那些没有遵循上天旨意的任何人,都有可能引来不可估量的灾难。”她说完更多的审判庭走进了大殿。

    “看来真是一场不可估量的灾难。”姬周直起了身子,“北大都尉。”他朝北凉喊道,北凉转身打开了大厅的门,外面涌进来更多的士兵,站满了整个审判庭,他们个个手里拿着盾牌和长矛指向修女。

    “审判庭四处都是士兵。”姬周走进巫师,“你确定真要将纳兰带走吗?”

    此刻,纳兰额头豆搬大的汗珠滚滚而下,他手臂的红光继续闪烁,身体发烫的厉害,胳膊上的青筋都被抽搐在一起,他只听到贵霜王说,“大单于,你不能得罪巫师。”接着他便倒在了地上,昏迷过去。

    等纳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踏板床上,眼前一片模糊,胳膊处烧伤搬的剧烈疼痛。客房里有人交谈,他的脑袋嗡嗡直叫,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试着想起身,但浑身无力,“我不会就这样死去吧?”他心里暗想。他真的想这样就此死去,浑身的鱼鳞状,丑陋的面容,无法忍受的疼痛,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安静。

    “我要杀了你这个愚蠢的医师。”纳兰听到父亲在客房咆哮,“纳兰若有什么不测,我会让你所有的家族都陪葬。”

    “大单于饶命。”庭阈的声音传来,“大单于饶命啊……。”

    纳兰挣扎着起身,“父亲。”他轻声唤道,侧脸去看,门口站着的侍女急忙转入大厅,“大单于,纳兰少爷醒了。”

    脚步声传来,姬周走了进来,脚步急促,他坐在床边的椅子边上浑身打量,“怎么样了孩子?你好些了吗?”

    “不能杀了医师。”纳兰劝道,“这个伤口是我不小心弄的,不怪医师。”

    “可你的病治疗这么久了依然没有起色?”

    “我的病一年两年好不了,甚至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纳兰有气无力的说,“我需要他的医治。”

    姬周点头,“好,我先答应你留下医师的命,倘若他还是这么无能,我一定要了他的命。”他抚摸纳兰胳膊的伤口,眼角生出了泪花,“我不该将你关在天塔,可我实在没办法,你的爷爷命令如军令,巫师的旨意没人敢违抗。若不遵循,必遭天谴,可我终究还是得罪了她。”

    “父亲,你真相信巫师说的话吗?真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真主?天意不可违真的存在吗?”

    “曾经。”姬周喃喃道,“巫师让一个去世三天的人死而复生,还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御林军活了下来,你的爷爷自任大单于以来,让草原上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这些战果与巫师谏言息息相关,不可磨灭。”

    “所以你们都信服她?认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她是王庭最大的审判官,从赤牙贵族建立至今,没人敢对审判官抗衡,为了你,我不知道我将会迎来什么?”

    “别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纳兰怒道,“我被你关在天塔下十五年,我想我应该恨你入骨,可我还是选择了接纳你。不是我有多宽宏大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为了巫师的一句话,你们杀死了我的母亲,剥夺了所有的幸福,如今……。”他看看身上的鱼鳞状,“现在的我,生不如死。”

    “若没有巫师,灾祸会降临王庭,整个赤牙贵族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横祸。”

    “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事物是用眼睛来看的,而内心是用来分辨是非的。”纳兰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想再说话。

    父亲始终都没有出声,迈着脚步临走的时候,他交代,“以后别迈出王庭,巫师不会来王庭审判你,但她也不会善善罢甘休的。”说完他走出房门。

第二十章 预言征兆(三)

    纳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房间的踏板床上,眼前一片模糊,胳膊处烧伤搬的剧烈疼痛。客房里有人交谈,他的脑袋嗡嗡直叫,几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他试着想起身,但浑身无力,“我不会就这样死去吧?”他心里暗想。他真的想这样就此死去,浑身的鱼鳞状,丑陋的面容,无法忍受的疼痛,没有什么比死亡更安静。

    “我要杀了你这个愚蠢的医师。”纳兰听到父亲在客房咆哮,“纳兰若有什么不测,我会让你所有的家族都陪葬。”

    “大单于饶命。”庭阈的声音传来,“大单于饶命啊……。”

    纳兰挣扎着起身,“父亲。”他轻声唤道,侧脸去看,门口站着的侍女急忙转入大厅,“大单于,纳兰少爷醒了。”

    脚步声传来,姬周走了进来,脚步急促,他坐在床边的椅子边上浑身打量,“怎么样了孩子?你好些了吗?”

    “不能杀了医师。”纳兰劝道,“这个伤口是我不小心弄的,不怪医师。”

    “可你的病治疗这么久了依然没有起色?”

    “我的病一年两年好不了,甚至可能永远都好不了。”纳兰有气无力的说,“我需要他的医治。”

    姬周点头,“好,我先答应你留下医师的命,倘若他还是这么无能,我一定要了他的命。”他抚摸纳兰胳膊的伤口,眼角生出了泪花,“我不该将你关在天塔,可我实在没办法,你的爷爷命令如军令,巫师的旨意没人敢违抗。若不遵循,必遭天谴,可我终究还是得罪了她。”

    “父亲,你真相信巫师说的话吗?真相信这个世界会有真主?天意不可违真的存在吗?”

    “曾经。”姬周喃喃道,“巫师让一个去世三天的人死而复生,还让一个浑身是伤的御林军活了下来,你的爷爷自任大单于以来,让草原上大大小小十几个部落都成为我赤牙的奴隶,这些战果与巫师谏言息息相关,不可磨灭。”

    “所以你们都信服她?认为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上天的旨意?”

    “她是王庭最大的审判官,从赤牙贵族建立至今,没人敢对审判官抗衡,为了你,我不知道我将会迎来什么?”

    “别再跟我讨论这个话题了。”纳兰怒道,“我被你关在天塔下十五年,我想我应该恨你入骨,可我还是选择了接纳你。不是我有多宽宏大量,你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就为了巫师的一句话,你们杀死了我的母亲,剥夺了所有的幸福,如今……。”他看看身上的鱼鳞状,“现在的我,生不如死。”

    “若没有巫师,灾祸会降临王庭,整个赤牙贵族将遭遇前所未有的横祸。”

    “我只知道事在人为,事物是用眼睛来看的,而内心是用来分辨是非的。”纳兰说完,轻轻闭上了眼睛,他已经不想再说话。

    父亲始终都没有出声,迈着脚步临走的时候,他交代,“以后别迈出王庭,巫他走出房门。师不会来王庭审判你,但她也不会善善罢甘休的。”说完

第二十一章 截留王庭(一)

    远处,微弱的光线穿透夜空,在遥远的天际不停闪耀,世界一片寂静。

    “是星星。”安琪儿自语,“是家乡的星星。”透过窗户,她只能看到为数不多的几颗星星,她将手肘在下巴底下心想,“安宁,你在那里还好吗?姐姐好想你,看来,我的命运就只能这样了,谁也无法改变,上天真是太不公平了。”

    来王庭快三的时间,安琪儿时长都会爬在窗户上看远处,她已经不记得在这窗户边上呆了多少个夜晚,但她依稀清楚那片星星闪烁的地方是她的家,那些她心底呼唤的罗布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抵达。

    外面有人推开门进来,是蒙丹,她蹒跚着脚步,不紧不慢走进餐桌,手里端着一杯牛奶放在圆桌上不管多着急的事情,她都是这种速度,敏捷矫健的动作只有年轻人的身上才有,她这个五十多岁的老人能走动,还能照顾她已经算是奇迹了。

    “安琪儿小姐,我帮你拿来一杯热牛奶,快起来趁热喝了,你要的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蒙丹唤道。

    安琪儿很快起身,冲蒙丹撤出一丝笑意,经与蒙丹一段时间的相处,她觉得这个老人还是有可信度的,她从不多事,除了话多些,关键是脾气还很好。她下了床将牛奶端在手里。列王走的这段时间,安琪儿经常会笑,蒙丹看着安琪儿脸上的笑意,咧嘴道,“王子不在,小姐你这段时间心情也好很多。”

    “那是自然。”安琪儿喝了几口牛奶,便出了房门。她走进浴房,蒙丹也跟了进来,每次洗澡都是蒙丹伺候她,她似乎已经习惯了,只是她不习惯蒙丹的唠叨,即使安琪儿不想听,她也一直说个不停。

    她将身上的衣服全部脱去,看到水面上飘着几多细碎的花朵,具体什么花安琪儿也不知道,花的香味促使她闭着双眼闻了起来。她将乳白色的双腿放入浴盆,荡起了细微的波浪水声,水温恰到好处,香味也恰到好处,她将整个身子都放入里面,头靠在浴盆边上,仔细用双手将水撩到自己的脖子,胳膊处。

    蒙丹为安琪儿盘起头发,一边为她梳洗背,一边告诉她,“安琪儿小姐,薰衣草花瓣洗澡也就这一次哦,大阏氏知道了会责怪的。”

    “薰衣草?”安琪儿拿起水里一片花瓣,递到嘴边闻,“这味道极香,我怎么没听说过?”

    “每年夏季七月份,伊塞克湖草原上到处都是薰衣草。”蒙丹解释,“大阏氏喜欢这种草的味道,所以每年都命人去伊塞克湖摘好多回来。”

    “草的名字好奇怪。”安琪儿眯起了眼睛,“在我们那里,我从来都没见过这种草。”对于制香高手的她,对薰衣草这种奇特的味道有了一种浓厚的兴趣。

    “夏季很快就会来临,小姐若对薰衣草感兴趣,可以跟大阏氏一起去看看草原上的薰衣草,那里的草原上,以及漫山遍野到处都是,你会醉在那里,甚至不想离开。”

    “是吗?她会带我吗?”安琪儿问。

    “会的。”蒙丹说,“你毕竟是列王的阏氏。”

    “列王的阏氏?”安琪儿收了之前的喜庆笑脸,“我并不想成为他的阏氏。”

    “小姐你又说笑了,我老人家活了大半辈子早就将那些情爱之事置身于生死之外,只有活着才最重要,你若不嫁给列王,就只有死路一条,我说的这些可都是金玉良言,小姐别不爱听。”

    “为什么是我来和亲?安宁妹妹的命就比我好?”安琪儿用手将水里的弄出了花纹。

    “安宁?”蒙丹问,“是你的双胞胎妹妹,听说她很漂亮。”

    “是的。”安琪儿回答,“我们虽是一个娘胎同一时间出来的,但她能歌善舞,会吟诗作词,又懂得如何打扮,更糟糕的是,她生来就比我漂亮,还继承了母亲漂亮的鹰钩鼻、玲珑颊骨和浓密的黑发,而我像极了父亲,发色深褐,黯淡无光,脸形细长,陰霾不开。”

    “其实你也很漂亮,你将自己打扮起来,女人三分长相,七分打扮。”

    “是这样吗?”

    “当然。”蒙丹笑笑,“只可惜,我拥有一身肥肉,脸粗大的像只盘子,就是年轻那会打扮起来也不好看,化了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她说着自愧地摇摇头。

    “你觉得雪诺大人怎么样?”安琪儿突然问起,连她自己也不清楚怎么会突然问起他,“我觉得他确实长的很帅,跟其他男子很不一般。”

    “雪诺大人长得是很好,但你不应该惦记他。”蒙丹提醒她,然后皱皱眉,“我不妨给你说说雪诺大人的故事吧。”

    “好啊!”安琪儿满意地点头。

    “但你保证不能说给别人。”蒙丹提醒,安琪儿点头,蒙丹手指涂上香油,涂抹在安琪儿背上说,“其实雪诺大人是大单于的父亲维洛果从草原捡回来的,听说在那之前是一只狼一直在喂养他,那只狼就是他身边的雪狼。”安宁听得皱眉,兴趣浓厚,蒙丹继续说,“赤牙人一族信仰萨满教,教堂里的旗帜标志是雄狮标识,从赤牙人贵族建立到现在千百多年了一直如此,维洛果说雪诺的血脉里流淌着王族的血液,垂得神灵庇佑,否则狼也不会一直守在雪诺大人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