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文阅读 第17分节

第160章 万岁

    第160章 万岁

    这里仍是一片草原,但是任谁都感觉到了一种家的感觉。到了这里,已经没有那个孤舟飘泊于苍海之上的迷茫感,而是有了一种脚踏实地的踏实感觉。家的感觉是什么?就是安详、宁静。

    所有的人都在平原上聚集,杨浩骑着马,在士兵们的扈卫下从黑压压的人群中轻轻驰过,直到尽头,再圈马回来面向所有百姓站定,这是一个高坡。

    他知道,他的声音不能让每一个人听进耳中,但还是用嘶哑的声音,竭尽全力地向所有百姓们喊道:“父老乡亲们,现在,我们安全啦。你们记着,从现在起,你们已是一个宋人。”

    他的声音有点哽咽:“罗军主、刘指挥使、赫指挥使,率三千五百名英勇无畏的宋军将士,披肝沥血,无畏生死,用自己的生命,换来了我们的生机。”

    他一拨马头,面向东方,轻轻驰前几步,勒缰止马,默默伫立。所有扶老携幼、劫后余生的百姓们都一言不发,随着他回首东顾。

    淅沥的雨丝还在飘摇,就在.他们立足之处的前面,但是他们走过来的方向,那雨已经停了,东边日出西边雨,河那边,天尽头,一轮七彩的长虹高高悬挂在上面,那彩虹桥,可是英灵们安息于天堂的道路?

    杨浩默哀片刻,长吸口气,振作精.神道:“大家稍做歇息,然后继续赶路。李玉昌李员外已先行赶回,把咱们赶到的消息禀报与府州大将军知道。府州折大将军很快就会派人来接应大家,安顿好大家的一切。从此,这里,就是你们的家园!”

    百姓们静了一静,然后放声欢.呼起来: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再也不怕颠沛流离了,他们终于安顿下来,这些小民所求不多,只要一家人能太太平平地生活在一起,但是这些日子,他们经历了太多的生死与血腥。现在,直到现在,他们终于安全了,就连现在呼吸的空气,似乎也有着一丝安详与太平的味道。他们有的笑,有的跳,各自用不同的方式表过着自己劫后余生的欢乐与庆幸。

    人群中,忽然有几个人跪倒在地,向杨浩发自内心.地高呼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人动,众人从,他们周围的人很快受其感染,随之.跪倒在地,向杨浩顶礼膜拜,虔诚地表达他们心中的谢意:“万岁!万岁……”

    那几个用他们的方式表达心中谢意的百姓就.象投进平静湖水的一枚石子,涟漪荡漾开来,以他们为中心,黑压压一望无边的百姓们纷纷响应,随之下跪。

    他们之中许多.人并不知道那位大人的名字,许多人不知道这些官儿的称谓,但是他们都知道就是这位大人,在两军阵前为了救一个插标卖首都没人肯要的病娃儿单骑闯阵,他们都知道就是这位不通武艺的文官大人与那些武将们一道留在了河对岸,最后关头,是他抛弃了自己生还的希望,毁断了那条生的桥、那条死的桥。他们都知道,就是马上这个人,把他们领出了死路,给了他们新生。

    “万岁!万岁!万万岁!”

    没有更多的语言,他们只是用这最简单的语句表达着心中的喜悦和感激。初时还有杂乱,很快就万众一心、万口一词,一个简短的、响澈云宵的声音在平野旷原中响起,连前方的雨都似乎被惊吓住了。

    雨,停了。

    万岁声从人群中响起的时候,杨浩还没有听到。待下跪的人越来越多,万岁声越来越响亮的时候,杨浩才听个清楚,杨浩大惊失色,大声喝止,但是听得到的只有近前的几个人,就是这些人也不肯停止呼喊,待到后来,数万人长跪在地,万岁声响澈云宵,已是根本没有可能制止的了。

    在他身后的宋军将士听了“万岁”的声音尽皆失色,纵目望去,整个平原上都是一片顶礼膜拜的百姓,人群中只稀稀落落地站着一些人,李光岑、叶大少、唐焰焰、壁宿,以及他们的随从家人,一个个满脸愕然、手足无措。还有一个,是程德玄,他静静地站在坡下,不喜不愠,毫无表情。

    杨浩手心冰凉,已急出一身冷汗。他当然知道自古帝王什么事都能容忍、什么事都能宏恩宽怀,唯有一样,那就是帝位的威胁,不管那威胁只是一个苗头,还是一个根本不能成为现实的幻想,帝王是不会坐视的。当年柴荣一代雄主,还不是因为一块“点检做天子”的小木牌便心生猜忌?经历了五代以来无数篡位闹剧,自己也是取而代之成了帝王的赵大一旦知道……

    突然,杨浩翻身下马,向东南方向急跑两步,一撩袍襟,朝着开封府方向跪倒在地,学着四周无数膜拜欢呼的百姓,顿首大呼起来:“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吾皇万岁!吾皇万岁……”

    见杨浩跪倒,百姓们呼喊的声音顿时为之一停,待跪在近处的百姓听清了杨浩所喊,立即跟着他一齐顿首大呼起来:“万岁!万岁!吾皇万岁!”

    新的欢呼口号在杨浩的引导下迅速蔓延开来,成为这场万人膜拜的主旋律,杨浩身后的宋军将士们如释重负,纷纷跟着跪了下去,数万军民跟着杨浩一齐顿首高呼:“吾皇万岁!吾皇万岁!”本来因为大家伙儿都站着,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叶大少等人忙也纷纷跪倒,高呼万岁。

    唐焰焰很淑女地掏出一方小手帕,看看肮脏的地面,蹙起秀眉又看看手中巴掌大的小手帕,又收了起来。她一弯腰,拉过前边跪倒那人的衣摆往地上一铺,这才盈盈俏俏地跪了下去,一双妙眸却向杨浩一瞟,满是对他化解危机的钦佩。

    前边跪着的是壁宿,扭头一看自己的僧衣被唐焰焰做了蒲团,壁宿高僧的香肠嘴很是委屈地扁了一扁。李光岑看了杨浩一眼,眼底闪过一抹了然与赞叹,他笑了笑,向周围站立的部下们略一示意,便也跟着跪了下去。

    程德玄呆住了,直到他发现整个旷野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儿时,这才地上狠狠一跪,重重一叩首,咬牙切齿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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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折氏势力范围,杨浩才发现这里与霸州、广原一带大不相同。这里仍有大片的草原和土地,但是这里多山、多水,山是险山,水是恶水,这里的小村庄极少,大部分都是部族聚居式的堡垒或山寨,或依山、或背水,都在险要之处、都在道路必经之处,可谓步步为营、步步兵垒。

    这里的城垣多为夯土而筑,如临石山,个别地方也有石砌的,但不多。折府域内的堡垒山寨除个别有石砌段落外全都是夯土而筑,但是这夯土极为坚固,硬可砺刃,并不比石块稍逊。

    眼见杨浩这支没有旗号、破衣烂衫的队伍一路行来,路上的堡垒山寨立即敲响钟鼓,所有妇孺、在外闲走的乡民全部避入堡垒去,倚高山险要而建的堡垒大门紧闭,隐现堡垒上尽是些身着民壮服饰的乡民荷弓挂箭,手持矛枪来回走动的身影。在这里,由于常年经受来自北方契丹游牧部落、更西北方回纥部落,乃至西北吐番杂胡等部落的袭击,几乎每一个男子都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他们应对军队自有自己的一套办法。

    杨浩本不欲去打扰这些乡民,但是所余不多的粮草大部分都抛在逐浪桥对岸了,尽管府州大将军一旦得知消息,会尽快派人来接迎,但是这么多人怎能终日水米不进,大队人马走到第二天傍晚,带过桥来的少许粮食也已告讫。此时已是黄昏时分,眼见前方有一座倚山而建的雄峻堡垒,地面阳光已被山峦所挡,一楼夕阳斜照却映在那倚山而建的堡垒上,金灿灿如同金铸的一般,便止住队伍,上门乞援。

    堡垒中早有已备,许多壮丁藏在箭垛之后警惕地注视着这支队伍的动静。杨浩高举双手独自上前,仰头望去,只见堡门上一匾高悬,上面有三个模糊的大字“穆柯寨”。

    “寨中的……”

    杨浩一语未了,寨上“嗖!”地便是一箭射下,堪堪贴着他的靴尖钉在前面,箭尾犹在嗡嗡乱颤,堡垒上便传出一声冷厉的斥喝:“不得近前一步,再敢前进,格杀勿论!”

    杨浩仰头向上拱了拱手,高声道:“本官是大宋迁民钦差特使杨洁,率北汉四万民众迁移西北,路经此处,因粮草断绝,急需援助。不知上面哪位是寨主,有请出来搭话。”

    见杨浩独自一人上前,寨上也闪出一个人来,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英气逼人,十分的俊俏,一身灰布衣裳,持弓佩剑,威风凛凛。他站在城头,一脚踏在箭垛上,弓上搭着一箭,冷冷地看向杨浩:“你……是大宋钦差?”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2章 缔盟

    同一个夜晚。

    府谷,孤山,百花坞。

    月前,花下,一凉亭,两杯酒。

    只是四样小菜,一盆浓汤。

    杯碟是吴越燕子冲烧制的秘色瓷,酒是味极甘滑的凉州葡萄酒。菜是用小羊羔烤出来的香嫩金黄的炙子骨头,以黄河大鲤鱼为原料削得薄如蝉翼、白似飞雪的生鱼片、鲜香可口的三鲜笋、梅子姜,最后是以肥嫩羊肉佐莲藕、山药、黄芪、黄酒,文火煮炖至烂而成的一盆八珍汤。

    凉亭中据案而坐的是两个中年男子,皆着舒适松软的布衣,发系飘带,悠闲自在。小亭四角高挂灯笼,依稀映着他们的模样。一个身躯魁梧,纵然坐于石凳之上,也如虎踞龙盘。看他面貌,面如生枣,两只斜飞入鬓的丹凤眼,一双卧蚕眉,一部及胸的长髯,看来恰以关云长再世。对面一个身形比他稍矮一些,三缕微髯,肤色白皙,好似一个文士,但睥睨之间,神光凛凛,亦有慑人威仪。

    这两个人,一看就是手握重权、平素说一不二的人物,举止之间才能久而久之熏陶出这样的威仪。自古民谚:“山东出相,山西出将。”这两个山西大汉的确一看就是威风凛凛的武将。那面如重枣的中年人便是府州之主折御勋,对面那个白面文士却是麟州之主杨崇训。

    桌上美食极为可口,可是二人却几乎不曾动过几筷,杨崇训蹙着眉头,唤着折御勋的表字道:“世隆啊,官家亲伐北汉无***而返,但……他尚未回返汴梁,便开始大赏群臣。这一回我杨家可没什么力,却也得了褒奖,哥哥我受封为上柱国,河东节度使,官家这一遭儿,可是来势不善呐。”

    折御勋微微一笑,抚须道:“呵呵,仲闻兄,官家对我折御勋更是大方呢,封了我一个郑国公,怎么样,比你这正二品还高着一级呢,你说咱们哥俩儿什么时候走马上任去啊?”

    他比杨崇训小一岁,所以称.杨崇训为兄。杨崇训听了这话拂然道:“世隆,你这是甚么话,难道我杨崇训你还信不过,竟跟我打起马虎眼。咱们两个一旦离开根基入朝为官,那就是龙困浅水、虎落平阳,一身富贵或无须忧虑,可这祖宗基业就尽落人手,再也休想拿得回来了。我这次来,不就是想跟你商量个法子出来么?”

    折御勋双手一摊,无奈地道:“官家.率大军回师却不返京,十余万精兵虎视耽耽地陈于西北,加官晋爵地招呼咱们进京享福,这么大的‘诚意’……嘿!若是你我违逆了官家的美意,说不定这官儿没了,连头都要没了,你当官家那支大军都是吃素的不成?”

    杨崇训眉头一拧,道:“官家陈兵.西北而不东返,明摆着是恐吓咱们,我不信他敢真的对咱们用兵。”

    折御勋瞟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真要撕破脸来对.咱们用兵,那也未必就不可能。不过……前提是他得先解决了南边那几个大麻烦,这时候嘛,他是不会真的对咱们用兵的。可是……官家下了旨,你说咱们去不去?不去就是抗旨,他忍得下一时之气,早晚也要对咱们动手,难道咱们还能去投自身难保的北汉,亦或干脆降了契丹人,自立为主,做一个儿皇帝?嘿,我本鲜卑皇室拓跋氏后裔,同属胡族,投了契丹反受忌惮,契丹最为倾慕中原文化,你杨大将军是汉人,你大哥又是保的北汉,投靠过去十有八九要受重用的……”

    杨崇训“啪”地把桌子一拍,霍然站起,沉声道:“看来杨.某这一遭是来错了。罢了,我自回麟州去,官家挟泰山之势而来,我杨崇训势单力孤,是绝对敌不过的,便交出麟州去汴梁做个太平官儿吧。只不知我麟州一旦有失,你府州还守不守得住。”

    杨崇训说完抬腿就走,折御勋举杯自饮,也不理.他,直到杨崇训马上就要走出花园的月亮门,折御勋才把酒杯一放,高声唤道:“仲闻兄留步。”

    杨崇训霍然转.身,双眉一剔道:“怎么,折将军要绑了杨某去向官家表***吗?”

    折御勋笑容满面地赶过来,一揽他的肩膀,那副威严模样荡然无存,嘻皮笑脸直似一个无赖:“哈哈,仲闻兄恁大的火气,莫怪莫怪,我总要知道你的真实想法才好与你坦诚以待么。来来来,坐下坐下,天气热,难怪你火气大,来人呐,给杨将军呈一杯酸梅汤,要井水里正镇着的。”

    杨崇训哭笑不得地道:“世隆,你……唉,你这人,从小就是这般狡诈,亏你还是府谷之主,云中之霸,看你这副怠懒模样,真是……,算了算了,喝什么酸梅汤,我现在什么都吃不下,你快讲,有没有什么办法婉拒了官家,又不伤了彼此和气。”

    折御勋把他拉回席旁坐了,痞赖气一收,正色说道:“仲闻兄即如此坦诚,那世隆便明说了罢。十年前我父投靠大宋,入朝面君时,官家亲口承诺,我折家世世代代掌管府谷,自征部曲、自纳税赋。这才不过十年的***夫,家父尸骨未寒,官家言犹在耳,便打起了我府州的主意。嘿!你当我便心甘情愿?可是,咱们毕竟在人家的屋檐底下。汴梁,咱们不去,可这脸面,也不能撕破了,总得让朝廷心甘情愿地把咱们留下来才成。”

    杨崇训目光一闪,疑道:“世隆,你就不要卖关子了。直说吧,如何让官家心甘情愿地让咱们留下来?”

    折御勋微微一笑,一字字道:“自然是……养、匪、自、重!”

    杨崇训瞠目道:“哪来的匪?那要养多大的匪?”

    折御勋翻了个白眼,道:“从小你就比我呆,现在还是比我呆。”

    杨崇训没好气地道:“废话,谁似你折家的人一个比一个奸似鬼,我们老杨家忠厚,哪有那许多乖巧心思,你快说,匪在哪里?”

    折御勋笑嘻嘻地往西南方向一指,杨崇训诧异地道:“党项人?不对啊……党项七部作反,夏州李光睿袖手旁观,是你吃饱了撑的派兵去把他们打散了的,现在剩下那几条小鱼还能折腾得起什么风浪来?”

    折御勋莞尔道:“仲闻兄,咱们来看看西北的形势,咱们北面、东北面,是北汉、契丹,南面、东南面是大宋,西面、西南面是定难军节度使李光睿。李光睿表面上虽也臣服于宋,其实比你我更加舛傲不驯,而他的势力在你我他三者之中也是最大的,如果朝廷缴了咱们的兵权,那官家的虎威就直接俯压到李光睿的头上了,你想……他还会不会活得像如今这么逍遥自在?”

    杨崇训讶然道:“难道你想……与李光睿联手同盟?”

    夏州定难军与府谷的永安军为了争夺地盘,多少年来一直征战不休,自降了大宋之后,表面上都是一殿之臣,倒不好堂而皇之地打仗了,可是故意怂恿族人、部曲彼此争斗厮杀却也是常有的事,若说他们一狼一豹能成为盟友,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

    折御勋晒笑道:“联手不假,同盟却未必。李光睿也担心赵匡胤的虎尾扫到他的屁股上,有咱们在这儿守着,虽着彼此看着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动不动还要掐上一架,总比赵老大看着顺眼不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他也是愿意把咱们留在这儿的,那他自然就要配合一下咱们。我已着人隐瞒身份,资助党项七部一些兵甲武器钱米柴粮,这几日的***夫,党项七部就要兵戈再起,那时只要夏州李光睿卧病在床,不能出兵。我折御勋嘛……”

    他干笑两声道:“职责所在,我折大将军自然是要出兵的,不过一旦打起仗来,俺老折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万般无奈之下,就得拖你老哥下水,咱们哥俩儿跟党项七部打个不亦乐乎,为了朝廷鞠躬尽瘁,你说他赵官家还好意思在这种要命的时候把咱们请去汴梁喝茶?”

    杨崇训一听大喜,连声道:“你有这样好计,怎不早说,害我这般着急,真真不是东西。啊!啊……”他指着折御勋,恍然道:“这可是你们家那个小妖女出的主意?”

    折御勋瞪眼道:“这叫甚么话,我堂堂永安军节度使,麾下十万大军,令旗一举,无数人头落地,如此威风一方统帅,还想不出这么一个计策?”

    杨崇训讪笑道:“算了吧你,你那妹子不长个儿,光长心眼了,我家那几个小子跟你家那几个小子也算精灵古怪,可是哪个不被她这小姑姑指使得团团乱转,就连咱们俩,这些年吃了她多少亏?你那妹子,哼哼,她……”

    “咳咳,打住,打住,其实我那妹妹是聪明,冰雪聪明,懂吗?”折御勋正气凛然地纠正。

    杨崇训没看清他递过来的眼神,犹自笑道:“是啊,聪明,太聪明啦,比九个狐狸精绑在一块儿都聪明。也不知道将来哪个大男人敢娶她,这么厉害的女娃儿,谁娶了她还不被她欺负得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哈哈,想像一下将来要娶她的倒霉鬼,我就开心的不得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啪!”杨崇训的肩头忽地被人轻轻拍了一下,一个清脆甜美的声音在他身后响了起来:“杨大哥,我大姐是你大嫂,说起来咱们可是实实在在的亲戚,你这样背后说道我一个姑娘人家,万一这恶名儿传扬开去,我将来真的嫁不出去了,那可怎生是好?”

    杨崇训机灵一下,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咧了咧嘴,忽地急中生智,向前踉跄两步,一把抱住肚子,“哎哟哎哟”地叫道:“这酒喝得太多了,我……我有点内急,我去方便方便,方便方便。”说完头也不回便遛之大吉。

    在他背后,出现一个翠衫少女,瓜子脸、大眼睛,明眸皓齿,娇艳照人,可不正是折子渝折大姑娘。灯下看美人,愈增三分颜色,此时的折子渝巧笑倩兮,别具一股婉媚味道。

    她看了杨崇训狼狈离去的背影一眼,轻俏地皱了皱鼻子,便在桌旁坐了下来,问道:“大哥,事情已计议妥了?”

    折御勋那张威风凛凛的关公脸刷地一变,露出一副谄媚的笑容道:“小妹果然神机妙算,我派人去与那李光睿一说,这狐狸便心领神会了。可那党项七部闹归闹,却不能容他们坐大,不然的话,李光睿压制不住,我这府州境内也得战火连连,这事儿还得详细计议一番。对了,这几日李光睿之子李继筠就会赶来与我洽谈此事,你看,要不要代大哥去与他谈谈?”

    折子渝撇嘴道:“你们男人的事,我才懒得理会。再管下去,我就真的像杨崇训说的那样,嫁都嫁不出去啦。”

    折御勋搓搓手,陪笑道:“怎么会呢,我的妹子,要人才有人才,要身材有身材,要相貌有相貌,要家世有家世,还能嫁不出去?你要是看上了哪个,他敢不娶?胆儿肥了他,你告诉大哥,大哥砍他的脑袋。”

    折子渝向他扮个鬼脸,跳起来笑道:“任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也不替你出头。你自己谈去,我听说华山睡道人到了府谷,如今就在落霞山栖云观落脚,明儿我就去栖云观叫斋避暑,见见这位活神仙,过个十天半月天气凉爽些我再回来。”

    折御勋埋怨道:“你这丫头,长了一副聪明心肠,爹爹生前最看重你。如今大哥我独挡一面,你却不肯帮大哥做些事。夏州特使你不管,那也不用去山里啊,睡道人的名头我也听说过,可你还想跟着他修仙学道不成?我还想让你去安排朝廷西迁的百姓呢。他们那个钦差大臣,叫什么丁浩的,已率人到了咱府州地界了,好几万人呐,要安排妥当实不容易。”

    折子渝本已走开了,一听这话忽地顿住脚步,转过身来,两眼发亮地道:“丁浩?你说丁浩?”

    折御勋一拍额头道:“喝多了,不是丁浩,是杨浩。”

    折子渝大失所望,摆摆手道:“好啦好啦,管他杨浩还是羊羔,你是府州大将军,你自己想办法去,我去山中避暑学道了。”

    折子渝说着蹦蹦跳跳地跑开了,折御勋歪着头,撇着嘴,把及胸的长髯左右一分,那对卧蚕眉跳了跳,丹凤眼一眯,自言自语地道:“到底是丁浩还是杨浩,噫……真的喝多了,竟然想不起来……”

    程世雄返回广原后,便派人给他送来了军情奏报,上面提及了他欲简拔重用的那个丁浩目前情形,也提到了他如今改叫杨浩的事。但是与程世雄的奏报同时到达的就是朝廷升他的官、要他进京“享福”的旨意,折御勋可不知道自家妹子的心事,所以把杨浩当成了一个寻常人物,这时他只顾寻思如何拒绝赴京,哪还会记得那人到底是姓杨还是姓丁。

    要不是今天上午李玉昌赶到府州,跟他说起钦差率北汉移民到了他的地界,他都压根想不起这个人来。折御勋拍拍额头,不再去想那劳什子羊羔牛号,转头对着花丛说道:“我说……那谁……仲闻兄啊,舍妹已经走了,你可以出来啦……”

    杨崇训鬼鬼祟祟地从花丛后边钻了出来,心有余悸地道:“亲娘唷,咋让她听见了,她……她不会把我怎么样吧?”

    折御勋道:“不用怕啦,我妹子已经不像小时候那么顽皮啦。你上次被她捉弄个半死的事,我记得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嘛,那时她还是个小屁孩嘛,如今我妹子可是长大了,你看她,亭亭玉立、温柔如水、贤淑端庄、知书达理、那可是极具妇德的一位大家闺秀啊。”

    杨崇训听了大惊失色,霍地转身道:“折小妹!”

    身后空寂,哪有人影,杨崇训这才转过身来,半信半疑地道:“她既不在,你还肯这么夸她,想来……想来小妹是真的长大啦。”

    折御勋得意洋洋地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妹妹。好了,咱不说这个了,有关鼓动党项七部造反的事,还得等李光睿派了人来再详细计议。如今朝廷钦差带来四万多北汉百姓,人口增加那是好事,不过咱们要是不肯入朝,官家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派个流官来管理这四万汉民,天长日久扎下根来,那可成了咱们的心腹大患,这事儿,我还得与你好生计议一番。”

    杨崇训动容道:“不无可能哇,赵官家可不是一介武夫,他的门道儿深着呢。”

    折御勋冷冷一笑,这时才露出几分杀伐决断的冷酷来:“所以,如何安置这四万百姓,如何接迎那位大宋钦差,你我……可得好好商议一下了……”

    杨崇训道:“那么,何不把他们打散了安插于各处?”

    折御勋道:“我西北地广人稀,百姓多依族群聚居山寨堡垒,比不得中原城阜,你让我往哪儿安排,往谁那儿胡乱插上百千口外姓人,他们又岂肯愿意?若是再拆细些,你要我安排到何年何月?”

    杨崇训道:“那你想怎么办?”

    折御勋把丹凤眼一眯,微笑道:“你看,如果我把他们安排到芦河岭……怎么样?”

    杨崇训大吃一惊:“甚么?这也……使得么?”

    折御勋仿佛关云长般把嘴一撇,长髯一抛,嘿然道:“银州李光睿、麟州你杨崇勋,和我可都是大宋之臣,怎么着,大宋官家送来的移民百姓,就只让我一人安顿?那一块地方,沃土千里,草美水清,只不过因为是你我他三家接壤之地,因此成了三不管的地方,大好平原白白弃置,我把他们安置在那儿正是废物利用,有何不妥?”

    杨崇勋怔忡半晌,把大指一翘,说道:“你的阴险,真有几分伯父昔年的风采。”

    折御勋拱一拱手,笑道:“惭愧惭愧,过奖过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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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起床漱洗之后,杨浩便被接进客厅,穆柯两位老寨主热情相迎。这回是小宴,相请的只有杨浩一人而已。杨浩往桌上一看,大清早的居然又摆上了酒,不由得心惊肉跳,连忙再三婉拒。两位老寨主见他执意不肯饮酒,好在这已不是刚刚迎进寨门时候,便也不再勉强。

    两个老家伙是嗜酒如命的,杨浩不喝,他们便自斟自饮,自得其乐。杨浩四下一瞄,见唐焰焰并不在场,她与穆柯两家十分熟稔,柯少夫人穆清漩也在座相陪,却无唐焰焰踪影,不觉有些诧异。

    穆清漩见他四下乱瞄,晓得是在找唐焰焰,便忍笑道:“唐小妹说她不太舒服,我叫人送了食物去房里,所以没有出来。”

    穆清漩心中颇有些好奇,昨夜唐焰焰回来,脸上似怒似喜,表情十分古怪。问她甚么却不作答,那忸怩的样儿竟是前所未见。她与唐焰焰交从甚密,固然是相处久了,却也是因为性情相投,都是男儿一般爽利的性子。可是如今看她模样,倒像是自己新婚前那几日患得患失的光景,穆清漩不晓得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猜想该是做了些什么过于亲热的举动。此时再看杨浩,不免便有几分估量妹夫的意味,仔细看看,这人相貌倒也英俊,谈吐招人喜欢,又是个做官的,倒也配得上妹子,心中便不觉有些喜欢。

    杨浩被人窥破心事,脸上便是一热,再被她一双锐利的眼睛总是上上下下打量,不免更加心虚,赶紧胡乱答应一声,低头吃饭。一旁柯镇恶见自己娘子总是盯着人家钦差大人看个不停,倒是有些吃味起来。可他素来怕老婆,再加上老爹老娘、岳父岳母都在,却是屁也不敢放一个。

    杨浩一动筷子,肩头便有些痛,但是那种痛与昨天那种麻木的沉重感不同了,这金疮药很有效,杨浩能感觉到自己的伤处正在一点点好起来。想起昨晚叶之璇走后,唐焰焰连句话都不敢说,拖着一条还有些麻木的腿一瘸一拐地逃走的可爱模样,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流。

    被人关心、呵护,永远是杨浩最无法拒绝的东西。从小到大,他最欠缺的就是亲情、友情,所以也对感情格外地重视与珍惜。唐焰焰的温柔一刀,已经在他心上悄悄地刻下一道痕迹了。

    吃完了饭,穆老寨主道:“杨钦差,老汉已使人去通禀驻守于本地的赤军主了。赤军主得知消息,必会赶来相见的。如今,老汉陪钦差大人去后山打打猎可好?亲手猎的野味弄来下酒,还是很不错的。”

    杨浩忙道:“多谢穆老寨主美意。杨浩有伤在身,实在不便游山,再说这一路上实在是累了,杨某想回房去歇息一下,然后去寨外探望一下那些百姓。”

    穆老寨主呵呵笑道:“老汉是粗人,倒忘了杨钦差有伤在身,那好,反正这荒山野岭的,也实在谈不上甚么风光,那……就请杨钦差回去歇息。回头老汉陪钦差大人一同去探望北汉乡民。”

    杨浩的住处本与穆老寨主住处相邻,他们并肩回去,到了杨浩房中叫人送上茶来,陪着杨浩聊了一会儿天,两位老寨主正要起身告辞,就听院中一声尖叫:“我的鹰,啊啊啊……”

    那孩子还没到变声期,一叫起来声音又尖又利,听得杨浩与两位寨主都是一愣。

    只听那孩子叫道:“你个乌龟王八蛋,我说我养那鹰咋不见了影儿,居然被你捉了来,还……还……还拔成了秃毛光腚鹰,小爷要杀了你,啊啊啊……”

    随即便传来叶大少仓惶的叫声:“救命啊钦差大人,壁宿你个王八蛋看热闹,我赔钱啊,饶命啊……”

    杨浩与两位老寨主对视一眼,急急抢出门去,就见叶之璇手里提着只秃毛鸡,在院中仓惶奔走,后边跟着一个小孩子,正是穆老寨主家的老疙瘩穆羽。这少年穿一身劲装,胸前一个刀囊,上面插着一排带穗的柳叶飞刀,他追在叶之璇后面,不时射出一刀,那刀并不真的取他性命,却与他姐姐一个癖好,就喜欢贴着人的身体玄之又玄地飞过,吓得叶之璇满院子乱窜。壁宿因为脚受了伤,那只脚包裹的跟粽子似的,轻身***夫施展不出来,叶之璇一绕着他打转,他就单脚跳着避开,两个人的情形瞧来实在狼狈。

    “小羽住手!”穆老寨主一见连忙喝止,那少年犹自追赶,穆老寨主追过去猿臂轻伸,一把将儿子挟在肋下,在他屁股蛋上狠狠抽了一巴掌,喝道:“小兔崽子,要作反呐?”

    小羽气得脸蛋通红,指着叶之璇道:“他!你问他!他偷了我的鹰,还拔光了鹰毛,你看,你看……”

    众人定睛一看,这才发现叶之璇手里提着的秃毛鸡竟是一只猫头鹰,那毛被拔光了,已经再没半点鹰的模样,只有两只眼睛依稀还有几分鹰的风采,只是不知是被叶之璇拎的,还是因为受不了白天的阳光,杨浩看着那两只绿黝黝的眼睛,感觉它正在发晕……

    叶之璇一见那暴走的小孩被人抓住了,便哭丧着脸道:“我……我实在不知道这只猫头鹰居然是有人养的呀。”

    杨浩无奈地道:“就算你不知道,你……也用不着把鹰毛拔光吧,你看,现在像只秃光鸡似的,可怎么还给人家?”

    “我……”叶之璇顿时哑口无言,他怎敢说是昨晚见到心目中的女神与杨浩不堪的一幕,伤心之下拿这只猫头鹰撒气来着。

    穆羽一听更是气愤,大叫道:“我好不容易捕到一只鹰来,好不容易把它养熟了,结果却被你弄成这般模样,你赔我鹰来,赔我鹰来。”

    杨浩一听,不由喜道:“小兄弟,原来你喜欢养鹰,不如这样,我让他捉一只真正的雄鹰来给你,你就不要再为难他了,可好?”

    穆羽不屑地道:“就凭他?小爷我一身本事,鹰也猎过几只,不是死了就是残了,他那样子济得甚么鸟事,一点拳脚***夫也无,还能捉得住真正的雄鹰?”

    杨浩笑道:“小兄弟,捉鹰可不一定得有一身武艺。你捉不住鹰,这位叶公子却能给你捉住一只完好无损的雄鹰。”

    穆羽大不服气地问道:“你敢跟我打赌吗?”

    “如何不敢,怎么赌?”

    穆羽一指叶大少道:“若是他能帮我捉到一只完好无损的真正雄鹰,我就认你做大哥,把这一身武艺都卖给了你。若是他捉不回鹰来,嘿嘿!”

    他盯着叶之璇的头发恨恨地说道:“我要把他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全都薅下来,让他变得跟我这只鹰一般。”

    杨浩一听毫不犹豫,当即说道:“成,咱们一言为定。”

    叶之璇阻之不及,心中暗道:“这叫什么赌哇,你赢了他做你小弟,你输了本少爷要受苦,合着你杨钦差一点亏都不吃?”

    穆老寨主几个儿子都在军前效力,眼前这杨浩可是钦差,想来一定大有前途的,这宝贝小儿子跟了他,前程说不定比几个哥哥都好,所以穆老寨主听见二人打赌,抱着乐见其成的态度根本不予阻拦,还把儿子放了下来。

    穆羽立即上前,对杨浩道:“来,咱们击掌盟誓,你是大人,又是钦差,三击掌后,可反悔不得。”

    杨浩暗笑:“这穆羽到底是小孩儿心性,叶少爷就算真的抓不回一头鹰来,买也要买回来一只,岂肯让你把头发揪光的。这小家伙一身武艺,更难得的是,一旦得他投效,那他穆柯寨也就等于是自己靠山了,穆老寨主其他几个儿子又在折府做军官,那自己的人脉势力便也进一步延伸开去了,这买卖一点不亏。”于是毫不犹豫地伸出手去,与他“啪啪啪”便是三击掌。

    这小孩儿力气不小,三掌一击,杨浩肩头有伤,顿时便是一疼,但他不想让这少年看轻了,眉头也不皱一下。

    不远处壁宿见了不禁说道:“咦?杨浩肩头中了一箭,伤势颇重的,怎么竟然好的这么快?”

    叶大少抱着秃尾巴鹰,心里酸溜溜的,便阴阳怪气地道:“他好的不快才怪,药补不如食补,食补不如阴阳互补啊……”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3章 人至府谷

    第163章 人至府谷

    杨浩赢了。

    叶公子玩鸟还真是有一手,没两天的功夫就捉回一头鹰来,一头真正的草原雄鹰,而且还是一头小鹰,这可不是穆羽玩的夜猫子,把个穆羽喜欢的连蹦带跳,本来视若寇仇的叶公子在他眼中立刻被如神人一般,被他拜做了训鹰的师傅。

    穆羽因为这一赌,稀里糊涂的就成了杨浩的人。不过杨浩迁民事了往何处去如今还是一个未知数,再说他的年纪实在太小,要到衙门里做事怎么也得再大两岁,所以目前还不能随行身侧。

    在穆家又住了两天,到了第三天头上,折大将军派来迎接钦差和移民的人便到了,来人是折大将军帐下军都虞候马宗强,陪他前来的是本地军都指挥使赤忠。

    马宗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在西北,十三四岁就提刀上阵杀敌的战士比比皆是,但是二十多岁就官至军都虞候的实不多见,此人当是折御勋心腹无疑。赤忠是本地军都指挥使,四十多岁,深眼鹰鼻,有些胡人血统,举手投足间铁甲铿锵,极有武人之风。

    杨浩借了穆家的客厅与两位将军相见,待热茶奉上,马宗强便满面春风地道:“杨钦差,自知钦差携北汉百姓到了府州,节度使大人欢喜不禁,本欲亲来相迎,奈何公务繁忙抽不得身,因此特命末将代他前来,恭迎钦差与众百姓赶往府州。为示隆重,赤军主会亲自率兵护送你们前往。”

    赤忠双拳一抱,大声道:“本官.能为钦差天使前驱,荣幸之至。”

    杨浩忙道:“军主客气了,如今军民.已安然带至府州境内,我这钦命的迁民差使也就了了,杨浩职卑位低,不敢当两位大人这般礼遇。杨浩既到了此处,诸事自应听从节度使大人安排。不过……我心中尚有些疑问,马将军,不知节度使大人准备如何安置这数万百姓啊?杨浩理应去府谷见过节度使大人,可这数万百姓一路跋涉兴师动众的,节度使大人体恤百姓,若已有了安置的去处,还是应该直接把他们送往安置之地为妥。”

    马宗强笑道:“这个么,杨钦差不.必担心,节度使大人已经为这数万百姓选好了一处地方。那里山清水秀,沃野千里,可耕可牧、可渔可狩,这数万百姓是绝对住得下的,也不用担心今后的生计。李玉昌员外如今已先行赶去为百姓们建筑房舍,所需的米粮、耕牛、铧犁等物,在朝廷拨付之前,节度使大人也会从地方调拨借支,务必要让百姓们先安顿下来……”

    杨浩大喜,把这些人带出来,他这钦差使命也就结.束了。剩下来如何安置,那是朝廷上的事,他本不必操心,可是这么多日子朝夕相处、生死与共,彼此便有了感情,每次到林中探望那些百姓,所受到的欢迎和拥戴,他能深深地感觉到百姓们对他的依赖和对安宁生活的渴望,那种责任感便也挥之不去了。

    与两位将军议论一番,稍作歇息,杨浩便与穆柯寨.众人告别,率众百姓赶往府谷。数万百姓行动起来总是迟缓的,不过再慢也有路走到尽头的时候,几天路赶下来,明日便到府谷了,杨浩兴奋不已,在帐中辗转反侧良久不能入睡,干脆披衣起身出了营帐。

    这里是一片草原,外围是赤忠的人马护卫,中间.便是百姓们歇息的地方。百姓们都住进了行军帐蓬,一顶顶帐蓬此时灯火全无,只有四下里兵士们点起的一堆堆篝火,犹如天上的星辰,罗列于外。

    杨浩走到青青.草坡高处,在草地上坐下来,静劾的星光夜空下,遥望府谷方向,他的心神一时有些飘忽。几番死里逃生,如今就要交卸重任,他一身轻松,可是却也有些空虚茫然。一个男人,总要有些责任、有些事情承担着,才有生活的动力和意义。

    不过,此间责任已了,真的是一身轻松了么?霸州。霸州……,杨浩禁不住扭头回望,在霸州,有他最艰难的岁月,也有他最甜蜜的记忆,如今那一切都如镜花水月,再回首时,他已孑然一身……

    “霸州啊,丁承业!”想到痛处,杨浩双拳一紧。

    “杨浩!”身后突地传来一声呼唤,杨浩身子一震,握紧的双拳慢慢松开了,他扭过头去,就见唐焰焰正在坡下站着。她肩上系了一件轻软的披风,披风随着风抖动着,她的长发也飞扬起来。那头发,发髻已经打散,长发披散下来,柔顺的长发拢着她的面庞,脸上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就像天上的星辰一般明亮。

    “唐姑娘,你还没睡?”

    唐焰焰一笑,双手拢紧披风,便在满天星光下一步步走过来。那步子迈得又轻又柔,就像一只漫步草间的猫儿。杨浩还是头一回看她走路露出这么女人的味道。自那晚之后,这还是两人头一回在晚上见面。

    “你不也是?”唐焰焰大大方方地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侧过脸来看他,或许是离家门近了,她的胆气壮了起来,神色非常恬静。

    杨浩很有默契地没有提起那晚的尴尬,他安详地一笑,说道:“这一路,时而与天地斗,时而与如狼似虎的敌人斗,几番死里逃生,眼看着就要完成使命了,心里反而有些茫然和空虚,竟是睡不着觉了。”

    唐焰焰莞尔一笑道:“真不明白你们男人的心思,有什么好茫然的呢,交了这件差使,一身轻松,应该高兴才是啊。这番事了,你这个都监,又该升官了吧?”

    “也许是吧”,杨浩望着远方怅然一笑:“罗克敌死了,刘海波死了,赫龙城死了,还有许多将士、许多百姓,我现在还活着,只觉得……我活着都是亏欠了他们,升官么……我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满是不安。”

    “你呀,不要这么苦了自己好不好?”唐焰焰动情地握住他的手,温柔地道。她的小手清清凉凉,好象刚刚沐浴过,肌肤顺滑柔腻:“你不亏欠别人什么,需要你做的,你已经做了,而且做的很好。你不知道百姓们如今对你是如何的信赖与拥戴。要让这来自千家万户,来自不同州县的百姓都心悦诚服地去敬重一个人有多难,你知道么?你做到了,你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英雄,不一定要挥刀剑、砍人头,你所付出的,不比那些死去的将士们少。”

    杨浩有些意外地看着她,没想到从这位一向给他的感觉只有刁蛮任性的丫头居然也有柔情似水、温柔可人的一面。唐焰焰被他一看,忽地省起自己还抓着人家的手,脸上不由一热,忙抽回手,忸怩地道:“其实……人家也不是那么刁蛮啦。只不过……家里哥哥弟弟、堂兄堂弟的一堆人,偏无一个姊妹,人家跟他们混在一块儿,大声说话惯了,你不大声说话,他们就不怕你的。”

    杨浩忍不住“噗哧”一笑,唐焰焰急道:“我说的是真的……”

    “我当然相信。”杨浩微笑着看着她那张美丽的脸庞,不知怎地忽然想起了那一日在普济寺里所见的惊艳:素约的小蛮腰,翘挺丰盈的臀儿,就像一枚刚刚着红的桃儿。这一张脸,那一张脸,交替出现在脑海中,都是令人留连忘返的景致。一个刁蛮女子,突然温柔如水,就像一个冷颜丽人突然妩媚一笑,很有视觉冲击的效果,让人一阵心猿意马。

    唐焰焰被他灼灼的目光看得心慌意乱,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身子,低声问道:“怎么了?”

    杨浩心头突地浮现出另一个清丽的身影,犹如一瓣清香沁人的栀子花,清醒了他的神志,他摇摇头,眸中忽然炽燃的火焰黯淡了下去:“没甚么,姑娘早些回去睡吧。我坐一坐,便也回去歇了。”

    他转过头,抬脸看着满天星辰。唐焰焰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也随着仰起头来,可是入眼的是每天璀璨的星光,盘旋在心头的,萦绕在心头的,却始终是他的身影。家里兄弟众多,她已不是头一回跟男人靠得这么近,为什么这一次这么紧张,心跳得这么快,脸这么烫?

    好像喝了一壶醇酒,晕晕陶陶半晌,她忍不住拐了拐杨浩的肩膀,低声问道:“此间事了,你可会留在这里?”

    杨浩醒过神来,迟疑道:“恐怕……这事是由不得我做主的。”

    唐焰焰羞笑道:“人家是问你的意思啊,如果你想留在这里,我可以让三哥去为你说项,他与折府大公子素来交好,为你进一言轻而易举,只是……怕你舍不得中原的花花世界。”

    杨浩道:“中原的花花世界?”他心有所感地叹道:“我以前,听人说过一句话,那人说,你若心中是天堂,那便置身地狱也是天堂。你若心中是地狱,那便置身天堂也是地狱。没有了亲人、朋友,没有了想要朝夕相伴的那个人,纵是去了中原繁华之地又能如何?”

    唐焰焰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她……终于听到杨浩的亲口表白了。小姑娘满心欢喜,忸怩半晌,才低下头去,轻轻地道:“你……你心中有我……我很开心的……”

    “嗯?”杨浩先是一怔,随即便恍然大悟。她以为……自己说的那个想要朝夕相伴的人是她……怎么会弄出这样的误会来?冬儿刚刚去世不久,倩影依稀还在眼前,杨浩心伤未愈,虽说眼前这位姑娘颇为令人心动,他也很是喜欢她直爽的性子,可是真的不曾思索过进一步的发展。

    此时见人家姑娘误会了他的意思,而且表白了自己的情意,杨浩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在这姑娘心中,大概得一有情郎,那便万事俱足了。可他已经是过了做梦的年龄了,岂能只念情爱不计其他?

    此番夺节,那是大逆不道,朝中必有御史参劾。但是成功地把数万百姓带出北汉,在保全官家令名的同时,严重削弱了北汉的实力,对大宋来说又如拓土之功。这一功一过,到底是赏是罚,全在官家一念之间。如今起落尚不自知,他怎能去考虑家室?

    霸州他是一定要回去了结那段恩怨的,没有丁承业的罪证,经官是很难办,如果动用私人力量,后果很难预料。再者,唐焰焰可是唐家的大小姐,唐家财雄势大,未必便把他一个八品官儿看进眼里,能同意把唐家的大小姐嫁给他么?唐家是依附于折家的,如果娶了唐家大小姐,那就意味着自己站到了折家一边。他可不记得宋代历史上有哪个藩镇能与赵官家抗衡到底的,最后还不都被收拾个干净。就此坐上一条快沉的船,值得吗?

    有了这种种顾虑,杨浩忙撇清道:“唐姑娘,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杨浩如今还没有成家立业的打算。”

    唐焰焰更是羞涩,她的下巴都快抵到胸前了,以袖遮脸,羞羞答答地道:“人家……人家又不是要你马上娶我……”

    坏了,这事越来越严重了,杨浩脸色有点发白,结结巴巴地道:“姑娘……你……我……我是说,我现在一身负累,如今前程未定,不想涉及儿女私情。”

    “什么?”唐焰焰霍地抬头,脸色也有些发白:“你……你甚么意思?你若对我……对我没有情意,那……那你在逐浪川断桥时,为何……为何对我那样表白?”

    杨浩愕然道:“逐浪川上?我在逐浪川上几时对你做过表白?”

    唐焰焰大怒,跳起来道:“你要耍赖不成?当时你指指我,又指指心,指指天,指指天……”唐焰焰振振有词地解说一遍,直把杨浩听得目瞪口呆,他没想到打哑谜居然打出这么一个大乌龙来,杨浩惶恐不安,连忙站起,把自己的本意解释一番。

    唐焰焰听了如五雷轰顶,她没想到一切竟是自己自作多情,一时间又羞又惭,心中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难过滋味。她的鼻翅翕动了几下,两只大眼睛里便已蓄满了泪水。

    杨浩见她泪盈于睫,心中颇为不安,忙道:“姑娘国色天姿,肯垂青于在下,那是杨浩的福分,不过,杨浩一身负累太重,哪敢给人什么承诺?哪当得起姑娘如此的深情厚……”

    “你给我滚!”唐焰焰脸色铁青,恨恨地指着他的鼻尖道。

    “唐姑娘……”

    呛啷一声,恼羞成怒的唐焰焰已拔剑出鞘:“你给我滚,马不停蹄地滚,还不滚!”

    杨浩自知自己体形比那条长虫大得多,唐大姑娘就算准头再差,这一剑也绝不会失手,如今她正在气头上,还是不要招惹她的好,于是便马不停蹄地溜之大吉了。

    唐焰焰持剑站在那儿,咬牙切齿地看着杨浩逃远,忽地把剑乱劈乱刺,放声大哭道:“你好,你好,我叫你滚,你就真的滚了,你个没良心的王八蛋……”

    特地与军中书记官共住一帐的程德玄,此时正盘膝坐在灯下奋笔疾书,隐约听见有人大骂“王八蛋”,他顿时心虚地竖起了耳朵,仔细去听,反而听不到声音了。程德玄放心不下,忙蹑手蹑脚地走到帐口,跟土拨鼠似的探出头去左右看看,见没啥动静,这才溜回灯下,提起笔来又写:“……杨浩乘于马上,乍闻百姓高呼‘万岁’,喜形于色不克自制。待见臣与禁军将士立而不跪,方始警觉,忙纵身下马,面向东方而跪,高呼‘吾皇万岁’……”

    韩德玄写完了那封给赵光义的信,在灯下又仔细看了看,见没有什么错漏,唇边便露出一丝阴冷的笑意。他吹吹墨痕,将信小心地叠好揣进怀里,伸手一拂挥灭了蜡烛,那阴森森的笑容便淹没在一片黑暗当中……

    天亮时,杨浩穿束停当,刚一撩帐帘儿,就见府谷军都虞候马宗强直挺挺地站在面前,把他吓了一跳,杨浩忙退了一步,拱手道:“马将军来了,可有什么事么?”

    马宗强干咳一声,道:“杨钦差,天还没大亮,唐姑娘就带着她的人走了。”

    杨浩一惊,失声道:“啊!去哪了?”

    “回府谷啊。”

    杨浩这才放下心来,他略一思忖,暗自苦笑:“我如今前程未卜,哪能与人谈情说爱暗订终身,已经被我害了一个还不够么?唐姑娘,我一番苦心,也不指望你能理解,长痛不如短痛,杨浩真的抱歉了……”

    他吁了口气,故做从容地道:“呵呵,唐姑娘有二十多位骁勇的武士扈从,原本就不必与咱们缓缓而行的,先走了……咳咳,那就先走了吧。”

    马宗强神气有些怪异地道:“唐姑娘临走,托我给您带个话儿……”

    杨浩紧张起来,心虚地问:“唐姑娘……说什么啦?”

    马宗强的表情更加古怪:“唐姑娘说,她会与唐门众兄弟在府谷恭候。普济寺里那笔帐,连本带息,是一定要跟你杨大人好好算一算的……”

    杨浩一听,顿时呆若木鸡。

    马将军见此情形,暗自忖道:“可怜喔,看这德性,杨钦差真的欠了人家好多钱……”

    ※※※※※※※※※※※※※※※※※※※※※※※※※※

    府谷,百花坞,永安军节度使白虎节堂内,折御勋一身戎装,正襟危坐。

    节度使有六纛旌节、二门牙旗,有权在府内开衙办公,号曰节堂。因节堂一般设置在府邸西侧,而白虎象征西方,故而人称白虎节堂。白虎堂为军机重地,相当于后代的军备司令部,非军机大事不可在此办理。

    此时折御勋高坐帅堂之上,堂前数十员虎将皆披甲而立,折御勋威风凛凛,高声点将调兵,声音铿锵有力,众将接令应答声不绝与耳。待吩咐已毕,折御勋拍案而起,对肃立如山的诸将道:“诸将分赴各处率兵严守,以防贼寇入境生乱,本将军亲率大军前去平息党项七部之乱,各位将军,且退下吧。”

    众将领轰然称喏,甲叶子哗愣愣一阵响,便各自退出帐去,受命增兵把守各处要隘的,立即飞马驰去。要随折大将军前去平叛的,便径自赶去校场待命。又有随军司马、书记、文书,传令的传令、调兵的调兵、派粮的派粮,好一派热闹景像。

    待这些人都退下去了,堂上便只剩下孤零零五员将领了,这五人除了一个有三十上下,余外四人尽皆是少年将军,虽是一身戎装,看年纪却没一个超过十六七岁的。那三旬将领乃是折御勋的胞弟折御卿,四员小将则是折御勋的儿子折惟正、折惟信、折惟昌和折御卿的儿子折海超。

    外人已尽去,折御卿便踏前一步,抱拳道:“大哥,战阵刀枪无眼,此去你可千万小心。”

    折御勋呵呵笑道:“嗳,二哥又不是不知我此去的何意,有甚风险?呵呵,不过我这一走就算是装装样子,一时半晌也不好回来,不然官家面上须不好看。我已向向官家上了奏章,一呢,就是说明一下,党项七部作反,我折某人为国尽忠,亲身讨贼去了。第二呢,就是禀奏官家,数万北汉百姓已平安抵达府州,本节度使把他们安排到水草丰美、沃野千里的芦河岭去了……”

    折御勋的小儿子折惟昌插嘴道:“爹爹,恐怕官家一旦晓得那里地形,便知爹爹是对朝廷起了戒心了。”

    折惟昌今年才十二岁,年纪确实小些,但是西北杂胡和北方契丹人那边,多的是十二三岁便上阵杀敌的,折惟昌身为大将军之子,虽不必小小年纪便上阵厮杀,但是每每开节堂调兵遣将,折御勋也都让他披甲站班接受熏陶。

    这时听他问起,折御勋哈哈大笑,他走下帅位,拍拍儿子肩膀道:“昌儿,赵官家还需先了解了那里地理情形,才知你爹的心意吗?但见西北烽烟又起,你爹亲自挂帅出征,他就心知肚明了。只是这层脸皮,彼此都不好撕破罢了。我给他一个台阶,他放我一马,大家得过且过就是。”

    说完,折御勋扭头对折御卿道:“二哥,芦河岭是当地土名,为兄奏折中说的含糊,官家一时半晌不会晓得那是个什么所在。待我走后,那位钦差来了,你一定要把他留在府州,另行遣人率那些百姓赶去芦河岭。”

    “把他留在府州?大哥之意……”

    “不错,把他留在府州。他若随行至芦河岭,发现那处地理的微妙,当即提出不妥怎么办?咱们跟官家,就算是假客气,现在也得客气下去,撒破脸皮那就彼此难看了。所以,你要把他留在府州,他喜欢钱就送他钱,喜欢酒就陪他喝,喜欢女人嘛,惟正啊,把你那些秦家的唐家的狐朋狗友都找来陪他去寻花问柳好了,总之,让他消消停停地待在府谷,直到北汉移民在芦岭河定居下来,不可更改为止。”

    折御卿与四个子侄同时抱拳,轰然应喏:“末将遵令!”

    折御勋把长髯一抛,丹凤眼一眯,呵呵地笑了起来。

    ※※※※※※※※※※※※※※※※※※※※※※※※※※※

    杨浩带着那数万百姓将要到府谷时,便在一条岔路口上分了家,百姓们被府谷派来的地方官吏带上了一条西向的路,说是去往芦河岭,大将赤忠一路率兵护卫。而杨浩则被延请入城,会见府谷政要。

    这一路上折大将军安排的井井有条,百姓们不管到了何处,当地堡塞都会奉上热粥热食,接迎十分周到,此行又有赤忠大军拱卫,所以杨浩并无担忧。

    实际上他忧也无用,他的差使就是把人安全地带出来,这个使命已经完成了,如今如何安置这些移民,那是地方官府的事,已经不需要他操心。只不过他这个钦差还没有复旨,节钺还在手中,人家折大将军卖赵官家一个面子,这才对他如此客气,要不然凭他的官阶权位,便是那个军都虞候马宗强都敢横着眼睛跟他说话,谁会对他这般客套。

    府州城分南城和北城,两城隔河相望,互为犄角。北城建在山梁上,面临黄河,悬崖峭壁,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有东西南北四大门和小南小西控远三道小门,各处城头均设城楼,南门、北门和小西门内筑瓮城,把这座城池打造成了铜墙铁壁。折氏府邸百花坞就设在这座城内。

    北城南侧,有一道深涧南逼黄河北枕群山,名为营盘岭,此处驻有重兵。北城北侧是石嘴驿,也是府谷一处军事要塞,北城面临黄河,背倚高山,左右两处又有兵营要塞,将百花坞紧紧拱卫在中间。

    对面的南城,地势险要不下于北城。一条大河自北绕东汇入黄河,此城一面临河,一面通向麟州粮道。其余两面均为悬崖峭壁,三面易守难攻,唯有一面是一马平川,此城一旦丢失,万难复得。

    杨浩要进的城就是南城,较之北城,南城更加繁华富饶,许多府谷政要官员、豪绅大族都住在这南城里。眼看将到城下,杨浩不禁担心起来,以他官职,他自然不指望折大将军会列队在城外相迎,可他很怕唐大小姐会拉出唐门众弟子来在城门迎候。

    这要是一到府州城下,城门前站上百十条唐门壮汉,前边再站一个哭哭啼啼的小娘子,拦马大骂负心人,那景象就壮观了,自己的脸也要丢到姥姥家去了。依着唐焰焰的个性,这种事儿她可不是干不出来。

    所以,眼看离城池越来越近,杨浩是如履薄冰如临深渊,战战兢兢提心吊胆,一旁壁宿见他一脸凝重,不由笑道:“你连官家都是见过的,这番去见一位节度使,怎么倒紧张成这副模样了?”

    杨浩摸摸下巴,苦中作乐地道:“宿啊,你说哥真有那么大的魅力?这一路刀光剑影的我就没打扮过,咋还招蜂引蝶了呢?”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4章 心若有天堂

    第164章 心若有天堂

    杨浩太太平平地进了府谷南城,并不曾见到一位唐门弟子,提着的一颗心这才放下心来。他与程德玄等一行人被引到驿站,分别入住,沸汤热水早已准备停当,各人分别沐浴更衣、修发剃须。马宗强已回百花坞通报,永安军节度留后折御卿可能随时要会见他们的。

    进了府州城后,杨浩已简略了解了一下目前的情形,知道折大将军亲自率兵剿匪去了,如今是折大将军胞弟当家,自然是应该过府拜望的。杨浩收拾停当,坐在房中暗自思忖:这一路上,凡事都由他作主,众人皆唯他马首是瞻,正钦差程德玄几乎已被所有人视若无物,非常时行非常事,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如今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还能越俎代疱么?各地官府得到的朝廷邸报上面,可是明明白白地着写钦差天使以程德玄为正,杨浩为副。

    杨浩坐在房中反复思量,不由想起了罗克敌在子午谷中对自己推心置腹的那番话。那番话他是真的听进心里去了,可这一路上百事缠身,哪有机会去与程德玄缓和个人感情,而且那程德玄初相见时,他见任何人,脸上都是噙着一副令人如沐春风的微笑,如今却时时刻刻阴沉着脸,若无恰当时机也实在难以接近。

    斯人已去,可他为自己煞费苦心的那番打算却言犹在耳,从感情上来说,杨浩不愿意拂逆一位故去好友的好意。同时他也相信,把程德玄拉进来,把这功劳分他一份,其实是双双得益的事情。利益关乎他自身了,那程德玄就不会蠢到再在夺节这件事上做文章了。

    至于是否能因此与程德玄尽释前嫌,那就无所谓了。眼下才是当务之急,如今明摆着程德玄的靠山硬,自己在官场上却如一块浮萍,全无根基,眼下能避免树一强敌才是道理。

    至于以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当朝宰相赵普与那霸州知府积怨二十年,还不是忍到今天才找到机会发作,把霸州知府拉下马去?程德玄将来的成就未必比得上赵普,焉知自己来日的地位不会在他之上?

    想到这里,杨浩主意已定,立即赶.去找程德玄,想邀他同去拜见永安军节度留后,一路也可谈谈自己的打算,不料到了程德玄房中却扑了个空,向驿站上的小吏问起,才知程德玄自行出去逛街了。

    杨浩返回自己住处,沉思有顷,.便研墨提笔,用他那丑不可闻的字写下一封奏折,他依着罗克敌的嘱咐,在提及东行无望,果断西返时,将夺节一事轻轻绕过,只说自己与正钦差起了争执,但是最后在他与诸将规劝之下,程钦差从善如流,决意西返,终于平安抵达宋境。

    写完了奏表,杨浩便想,要不要先与程德玄商量一.番,转念又想,又觉得这样未免有卖弄施恩之嫌。不妨先把奏表送走,再将此事说与程德玄知道,这是合则两利的事,程德玄断无拒绝的道理。那时自己什么都不必说,他也该知道要如何去做了,心照不宣比什么都摆在明面上,彼此的脸面都好看一些。

    想到这里,杨浩便让人去唤驿丞来。杨浩的字固然.丑,文采也谈不上,要那驿丞当面使火印封签时,自己都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不想那驿丞却丝毫不以为意,因为大宋虽是文采风流的朝代,但是这时还是宋初,朝廷上下许多官员都是大老粗,赵普那样的大人物都以半部论语治天下呢,那可不是夸奖他只用半部论语就能把天下治理得井井有条,而是他自嘲连论语都没学全。当朝宰相尚且如此,整个朝廷官员的文化素质可想而知。那小吏见多了丑字,当然是见怪不怪了。

    杨浩把按照自己想象的官方格式写就的这封.密奏盖好火签封印,就让那小吏通过军邮递往汴梁。军邮的效率自然是高的,何况这是钦差交办,上禀皇帝的事情,那驿丞将信登记在案,立即着人以六百里快马送了出去。

    这事刚刚办妥,.马宗强便来拜访,要引钦差去见节度留后折御卿。杨浩与马崇强又去了程德玄处,见他还未回来,不便让折将军久等,只得自行随马将军去百花坞见折御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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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街上,程德玄悠闲自在,如同普通的百姓一般在街市间游逛,时而停下来问问路边叫卖的货物价格,时而挤在人群里津津有味地欣赏一段当胸碎大石的街头把式,还扔两枚钱给人家。他貌似悠闲,一双眼睛却总是警觉地扫视着左右,这一路南下,杨浩使了几名隶属于折氏的亲兵暗中监视着他,防他捣鬼,直到过了逐浪川才停止这种近似于软禁的看护。但是程德玄以己度人,总怕杨浩还暗中安排了人手,他现在怀中可是揣着一封极紧要的密信呢。

    程德玄在府州城内穿街走巷,逛了大半天,突然看到一家店铺,他立时双眼一亮,站住了脚步。他心怀鬼胎,不敢通过军邮驿站把密信传往汴梁,但是他知道赵光义广布耳目,在天下各处大城大阜都设有秘密信站。而所有的秘密信站都在招牌上有个不太引人注意的标识,若非知道其中秘密的人,很难发觉那处标识有什么异样。

    程德玄当然不可能记得清楚府州有没有赵光义的秘密信站,更不知道如果有这样的信站又设在何处,所以只能抱着一线希望满城游走,如今终于被他找到了。程德玄不禁大喜过望,他站定身子,又仔细辩认一番,确认那标识无误,这才左右看看,一闪身进了店去。

    这是一家皮货店,七八月份天气,谁会来买皮货?所以店中没甚么生意,两个小伙计懒洋洋地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看见程德玄进来,两人抬头看了看,其中一人便懒洋洋地问道:“这位客官想买点什么啊?”

    程德玄缓步走过去,不动声色地道:“我想买些苎麻布匹。”

    那伙计听了翻翻白眼儿,伸出一根手指往上指了指,程德玄诧然道:“甚么意思?”

    那伙计打个哈欠道:“客官您请看个清楚,我们这儿……是一家皮货店。”

    “呵呵,皮货店未必就没有布匹吧,我可是听人指点,才到你们家买布的,莫要赶走了客人,受你家掌柜的责备,请你们掌柜的出来答话!”

    那伙计这才睁开眼正视着他,上上下下看了几眼,见他气度雍容,沉稳凝练,倒像是个人物,便半信半疑地挑开门帘儿钻进后屋去了。过了一会儿,一个山羊胡子的干瘦老头儿匆匆走了出来,一见程德玄便抱拳道:“老朽便是本店掌柜,这位客官要买布?”

    “不错。”

    “听客官的口音,不是本地人吧?”

    程德玄笑了,向他说道:“我来自汴梁。”

    “哦?”那掌柜的神色微微一动,眼神向下一沉,瞧见程德玄靴尖轻轻点动的节奏,忽地换上一副笑脸,哈哈地笑道:“客官消息灵通啊,老朽本来是做皮货生意的,不过前些日子有个客人赊买了皮货无钱还帐,倒的确是拿来一批布匹抵债,还没想过如何处置呢,不想你就找上门来,不知客官要买多少布啊?”

    “你有多少,我买多少。”

    老掌柜的听了满脸带笑:“好好好,来来来,客官请入内,咱们详细谈谈。”

    二人一间一后进了内室,剩下两个伙计面面相觑:“咱们掌柜的啥时候进了一批布了?我怎么不知道?”

    内室中,程德玄与那掌柜的彼此确认了身份,程德玄这才放心,他取出密信,轻轻搁在桌上,往老掌柜的身前一推,肃然说道:“这封密信,要送往开封府南衙,面交府尹大人,万万不得有误。”

    那掌柜的颔首道:“是,明日我便安排人往开封去进一批丝绸,顺便把这封密信带过去。”

    程德玄沉声道:“不成,那要什么时候才到得了开封?这是十万火急的大事,必须马上去,星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送到府尹大人手上。”

    “这么严重?”那掌柜的有些吃惊,仔细想想,才道:“大人,我这地处偏远,才刚刚设置没有多久,平素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因此这店铺中除了老朽和一个侄儿,都是普通的百姓,他们并不知道老朽身份。这样重要的大事势必不能交给他们去办。我那侄儿刚刚娶了一门亲,昨天才拜的堂,这时让他远行实在不合情理。这样吧,既然此事如此重要,那老朽就亲自跑一趟。”

    程德玄转嗔为喜,说道:“老掌柜的辛苦了,此事确是十分重要,关系到府尹大人在西北的布局,所以你一定要小心,务必要在最快的时间内,把这封信送到府尹大人手上。”

    二人计议一定,程德玄便告辞离去。他前腿出了皮货铺子,后边老掌柜的便叫两个伙计马上打烊闭店,说有一桩急事需要回乡处理,暂且歇店几日,待侄儿过了婚期再继续经营。然后匆匆赶了一辆马车,飞也似的奔开封府去了。

    程德玄站在街头,看着远去的马车,似乎已经看到了官家的屠刀架在了杨浩的脖子上,只觉满心快意,自被夺节以来,他还是头一次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那笑容,满是亲和,令人如沐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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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德玄又欣欣然地逛了半天,这才返回驿站。一进驿站大门儿,那小吏便点头哈腰地道:“程钦差,您回来了,杨钦差找了您好几回呢。”

    程德玄冷冷地道:“他找我做甚么?”

    那小吏陪笑道:“马虞候请两位钦差过府与节度留后折大人一叙,可是实在寻不着大人,所以杨钦差只好自己去了。如今杨钦差都回来了,您这才到。”

    程德玄冷笑一声拂袖而去,回到自己房中刚刚坐定,才斟了一杯凉茶,房门便被叩响,程德玄回首道:“进来。”

    房门吱呀一声,杨浩推门而入,一见是他,程德玄顿时脸色一沉,把茶杯一放,嘿然道:“稀客呀稀客,杨大人可是难得登我程德玄的门,可我这房中连热茶也无一杯,只有这凉茶一杯,你要不要喝呀?”

    他一边说着嘲弄的话,心中一边紧张地思索:“他来做什么,难道……被他发现了什么不妥?嘿,此去开封,可不只一条路,就算现在发觉,你也无从追起了。”

    杨浩不以为忤,微笑着拱了拱手,诚恳地道:“程大人,当初你我一同向官家进言,迁民以弱北汉,这也算是所见略同了。承蒙官家采纳,并着你我共同负责此事,这一路上,咱们同生死,共患难,方才走到今天。”

    程德玄冷哼一声,心情放松下来:“原来他并无察觉,那他干什么来民?难道想要与我修好关系?嘿!此时才来向我示弱,迟了,已经迟了!”

    杨浩恳切地道:“其实向东也罢,向西也好,你与我都是为了完成官家交付的使命。当时再往东去虽路途极近,可是契丹铁骑在那段平原路上分明已布下了死亡陷阱,程大人执意东行的话,不但自己要葬送了性命,使这数万军民葬送了性命,而且有负官家重托,我想程大人也不想落个那样的结局。如果说程大人当初以为我所选择的道路有甚么不妥的话,你现在也应该知道下官的选择其实并没有错。你我二人并无私怨,一切都是为公事。杨某事急从权,有所冒犯处,还请程大人能够体谅宽宥。”

    程德玄呵呵一笑,在桌旁缓缓坐了下来,一脸正气地道:“杨大人开诚布公,那程某便也直言相告了。你选择西行,是对是错,是功是过,程某不便置喙,朝廷自有公论。至于你我二人,的确没有私怨,我程德玄襟怀坦白,光明磊落,也不会与你计较什么私怨,这个嘛……你可以放心。”

    他话锋一转,又道:“不过,我是钦赐的正天使,你与我意见相左时,本当以我的意思为主,可你夺我节钺,擅自发号施令,挥军西返,我程德玄个人可以不与你计较,但是做为朝廷的臣子,这样蔑视王法、欺君犯上的行为,无数人都看在眼中,程某可不敢隐瞒,咱们把话说在明处,待我回了汴梁,此事是一定要禀奏与官家知道的。”

    “这个事,我想还是不要提了吧。”

    杨浩温和地笑了笑,也在桌旁坐了下来,说道:“程大人,我们牺牲了三千名将士,牺牲了数千名百姓,才把他们安全地带出来,你想……朝廷会在这时认为东行才是对的么?才不是间接承认了几千名将士、几千名百姓的牺牲都是无谓的?

    既然朝廷会认可西行才是正确的,那么夺节一事,也就不是甚么滔天大罪了。不过这件事呈上朝廷,杨某藐视皇权的罪名那是一定的了,到时候呢,我杨浩功过相抵,也不过保持现状,而你程大人无视险阻,执意东行,最后关头才被我夺节改路,一个‘刚愎自用’的考语也是逃不了的。你说,这又何必呢……”

    程德玄仰天打个哈哈,终于忍不住心中的怨恚,冷笑道:“那依你杨大人之见该当如何呢?是不是要本官上表,为你锦上添花,再美言几句,保你杨大人加官晋爵,青云直上啊?”

    杨浩莞尔道:“非也,杨某不是要请程大人在官家面前为杨某美言,实际上,是杨某要在官家面前为程大人美言。夺节一事,只要你我略过不提,花花轿子众人抬,谁还会在这种时候自讨没趣呢?明摆着,官家也希望他慧眼识人,两位钦差当机立断,才说明官家用人当当,官家的脸面上也风光不是。何况知情的将官们都是与你我同生共死一起闯出来的,不会有人说破其中秘密……”

    程德玄后面的话根本没有听到,他的心完全被那句“杨某要在官家面前为程大人美言”给吸引住了,当下急急打断他的话,问道:“杨大人,你说……在官家面前为程某美言,此言何解?”

    杨浩拱手一笑,说道:“请恕杨某冒昧,未与程大人商议,便已写下奏表,令驿丞报与官家。奏表中,杨某擅自将临危决断,改往西行的决策之人,加了程大人的名字进去。”

    他的面色严肃起来,郑重地道:“当然,杨某所述,重点在其后长途跋涉,与天斗、与地斗、与敌斗的种种艰辛上,这其中,提及最多的,是那些浴血疆场的将士。这份功,首先是罗军主、刘指挥使、赫指挥使一众为国捐躯的将士们的。有他们的英灵在前,杨某何敢争功!何德惜功!这一份功劳,便与程大人共享,咱们能抛却前怨,一笑恩仇,又有何妨?”

    程德玄呆住了,彻底地呆住了。他根本无法想像杨浩与他决裂之后,豁出命去立了这份大功,竟舍得把这用命换来的功劳与他分享。

    不错,他知道,就算自己那份奏章送到汴梁,引起官家的忌惮,也不过是害了杨浩而已,他终究还是要受御使们弹劾的。那又如何呢?他真的见不得杨浩比他好过啊,要倒霉大家一齐倒霉,那他心中才觉快意一些。

    可是……可是杨浩居然如此慷慨地分了一份大功给他。他是正钦差啊,只要这功有他的份儿,那么他拿的就必定是最大的一份。何况他是开封府尹赵光义的人,朝中有人好作官,当今皇弟在那儿为他撑腰,这头等大功,别人便是想抢也抢不走。府尹大人正处心积虑地扩张势力和影响,有了这桩大功,府尹大人再为他推波助澜一番,还怕不能开府建衙,就此飞黄腾达?

    可是……可是……,自己那份奏章……一旦与杨浩的奏章同时放到了官家的御书案上,那……官家会怎么看?在自己的奏表中,杨浩被他指为夺节掳钺、欺君罔上、不恭不忠、贪功怙权、收民心、生野望、无廉耻、立朋党,极人臣之大恶,王法之所不容。可要是官家见了杨浩奏表中推功揽过,为阵亡将士请命的内容,两相映照,官家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他程德玄?

    当今官家并非昏馈之主啊,而且他知恩重义,最为赏识有情有义之人,这两份奏章送进京去,一加对比,恐怕连夺节之事,官家都不会加罪于他了。这真是……这根本就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

    想至此处,程德玄手脚冰凉,冷汗一阵紧似一阵。天气便就火热,程德玄心如油煎,片刻功夫就大汗淋漓,有如从水中刚捞出来的一般。

    智者有言,如果心中有天堂,哪里都是天堂。如果心中有地狱,哪怕身在天堂,也会被你自己变成地狱。如今,程德玄就如身陷地狱烈火之中了,这地狱,是他自己亲手为自己营造的。

    程德玄一阵头晕目眩,他抬起头来看着杨浩,只觉杨浩的影子忽远忽近,忽而清晰忽而模糊,他急火攻心,霍地一下站了起来,指着杨浩刚要开口,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眼前金星乱冒、似昏非昏的当口儿,就听杨浩急叫道:“程大人?程大人?”

    随即“哗”地一声,一杯凉茶便泼在了他的脸上,然后便听杨浩大声疾呼道:“快来人呐,程大人中暑啦。”

    程德玄的心都在滴血,他再也受不了这种折磨,头一歪便不省人事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5章 宴请

    第165章 宴请

    道观,观道之地。

    修道之人认为,“道”是虚无之乐,造化之根,神明之本,天地之元,道是最合乎自然之理,所以建造修行之所时,常寻山灵水秀与世俗繁华隔绝之地,以极力营造一种洞天福地的气氛。

    落霞山的栖云观,就座落在群山环抱、草木葱郁的林海苍山之中。此处山林青翠,景色青幽。置身其中,山幽、水幽、林幽、亭幽、桥幽、路幽……,便是一介凡夫俗子,都要顿生脱俗之感。

    沿石阶山道逐级而上,山道旁有淙淙泉水向下泻来。阵阵山风透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风声、水声混合起来,仿佛是天籁之音。

    一进道观,也无市俗城市中的寺庙道观香烟缭绕的繁杂景像,处处清幽,房舍建筑与苍松古树、翠柏青藤、流水山石完美地组合在一起,真有神仙洞府的感觉。这才是真正的道观。

    这家道观,是李家捐资建造的一处道观,所以也不指望香火信徒的供应,道观时只有几个香火道人,十分的清幽冷静。因为李玉昌是把这里当成自己的消夏别庄,所以建造风格不循常路,道观最后一进倚悬崖所建的院落也比寻常的道观房舍复杂,供其携家眷来此消夏避暑时居住。

    此时,狗儿正在榻上静卧,窗.子开着,窗外便是壁立的悬崖,一株崖松斜探出去,凌于半空之中,松叶如盖,与远处湛蓝的天空、悠悠的白云,合成一副苍松凌云的画面。再往对面山上望去,只见松涛滚滚,松风阵阵而来,令人神情气爽,全无盛夏的暑气。

    狗儿侧身而卧,一手搭在小腹处,.一手屈肘托腮,双目微闭,似睡非睡。过了半晌,她忽地翻身坐起,赌气地一拍床榻道:“师傅爷爷,你教的这法儿根本不可行嘛,想吸气儿的时候你偏要我出气儿,该出气儿的时候你却要我吸气,还有这收腹啊、扩胸啊,顾得了这就忘了那儿,想起了那儿又记不起这儿,怎么可能睡得着,人家险些岔了气儿。”

    窗外那株斜探到半空中的苍.松虬龙般的松干上,忽地传来扶摇子的声音:“嘿嘿,急不得,慢慢来,你师父悟道一甲子,方始参悟出来这门炼养人元大丹的吐纳之法,岂是那么容易便让你学得的?纯阳子那老牛鼻子拿着他拱若珍璧的双修功法来换,你师父爷爷都不曾答应呢,你还要牢骚满腹,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狗儿恼道:“可这就是吸气呼气的便能学一身本领.么?”

    扶摇子笑道:“就这一式,你若练得纯熟,那就一生受.用不尽啦。要学大本领,你也得先把根基扎好啊。这一式练成了,才能学第二式,九式功法全都学会,易筋洗髓之后,才好修习上乘武艺。现在还没到你吃苦的时候呢,若是这就不耐烦了,那么不学也罢。反正你杨浩大叔是做官的,也不需要你个小娃娃为他做什么事,帮什么忙。”

    狗儿一听“杨浩大叔”,只得服软,嘟囔道:“人家学还.不成吗?”说着乖乖地躺下去,侧身而卧,单手托腮,微阖双眼又打起了“瞌睡”,“瞌睡”没打多久,她就悄悄张开眼睛,咕噜噜地四下乱转,苍松虬干深处传出扶摇子一声清斥:“又在分神,该打!”

    一枚小小的松.塔便从苍松中射出,正中狗儿的屁股。狗儿“哎哟”一声,捂着屁股跳了起来,大嗔道:“师父爷爷,又打人家屁股,都让你打肿啦!”

    就在这时,门久传来一个童子的声音:“狗儿姐姐,狗儿姐姐!”

    窗外松枝轻轻一颤,扶摇子身形一闪,已经端然立在房中,就听门外一个清脆婉约的少女声音道:“老仙长,子渝又来打扰了。”

    “呵呵,折姑娘来啦,请进来吧,老道正想与你对奕一番。”

    门一开,折子渝便牵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孩子进了进来,扶摇子笑道:“怎么,又来寻你狗儿姐姐玩耍么?”

    进来的是折子渝和她的小侄儿折惟忠。折子渝二八妙龄,她的大侄儿折惟正比她还要大了五岁,二侄儿折惟信比她也大了两岁,三侄儿折惟昌与她年岁相当,只有这个最小的侄儿折惟忠年方五岁,确实比她小了很多。所以折子渝最疼这个小侄子,平素总带他出去玩。

    这一遭儿他听说小姑姑要去山中拜神仙,要死要活的非要跟来,二叔折御卿不准,小家伙跳着脚儿的哭,哭得鼻涕冒泡眼泪汪汪,折御卿实在受不了他的野狼嚎,只好答应让妹妹把他带走,小家伙这才破啼为笑。

    谁想到了栖云观一看,所谓的活神仙就是一个貌不惊人瘦啦吧唧的小老头儿,整天除了睡觉还是睡觉,还不如他们家那个专门变戏法儿的伎人有趣,折惟忠又马上吵着要回去,把折子渝气得牙根痒痒,直想抽他一顿解气。谁想这时让他见到了狗儿,狗儿才九岁,比他大不了多少,有了这个小姐姐相伴,折惟忠总算肯在观中住了下来,每天睡过了午觉,他就要来找狗儿姐姐一块玩耍。

    狗儿虽是一心想学些大本事,将来好报答杨浩大叔,可她年纪太小,还是小孩子心性儿,让这么小的孩子一动不动地躺在那儿呼气吸气,这修身养性的功夫还欠缺的很。一见折惟中进来,总算有了机会偷懒,狗儿不禁大喜。

    折子渝笑道:“狗儿,陪小忠到院中去玩会儿吧,我与你师父爷爷下几盘棋。”

    狗儿得意地向师父扮个鬼脸,便牵起折惟忠的小手走了出去。房中放下棋盘,折子渝便陪扶摇子下起棋来。折子渝棋艺极高,但是比起扶摇子的老辣来却还差了一筹,不过以她的棋力,已是扶摇子难得一寻的对手,所以扶摇子倒很喜欢跟她对奕。

    扶摇子布下一子,捋须说道:“明日,贫道就要带狗儿下山了。”

    折子渝一怔,说道:“此处山清水秀,正是酷夏时节避暑胜地,仙长何必急着离开,可是李家照顾不周?”

    扶摇子叹道:“非也。贫道往这里来,为的本是一桩悬疑。奈何天道难测,贫道终是难以参悟。老道年纪大了,还能在世间逍遥几日呢,如今既收了这小徒弟,不如带她回华山,好生调教一番。这孩子,若久在尘世之中,是很难定下心来随我修行的。身外之事,我也不想顾及那么多了。”

    折子渝失望道:“小女子本想向仙长讨教一些事情,不想……仙长这就要离开了。”

    扶摇子捋须笑道:“折姑娘冰雪聪明,女中诸葛,论起智谋韬略,老道望尘莫及,有什么好讨教的?”

    折子渝嫣然道:“令高徒无梦真人曾指点李员外,助他逃过一场大难。无梦真人精通易占之术,此术传自于仙长。仙长于易理、易象、易数、易占之学,当今天下,再无人能及。术业有专攻,这样精深的学问,小女子可是一窍不通。”

    扶摇子一双老眼中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呵呵,你这丫头,倒是沉得住气,陪老道下了几天的棋,始终不肯发问,直到如今听说老道要走,方才有所吐露,也真难为了你。”

    折子渝螓首微侧,抿嘴一笑。

    扶摇子又道:“占卜之术,玄之又玄,随时会因诸般因由、乃至事主心境变化而变化,所以……占卜命运,实在虚妄渺茫的很。”

    折子渝眸中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如此说来,当今官家未成九五至尊之时,老仙长对他有所指点的事也是江湖传言啦?”

    扶摇子盯着棋枰,好象正在盘算着棋路,随意点头道:“唔,是啊,传言,当然是传言。”

    折子渝莞尔笑道:“原来如此,小女子愚昧,竟然信以为真了。”

    扶摇子神色一松,刚刚露出笑意,折子渝又道:“既然占卜之术只是虚妄缥缈之说,那小女子也不必当真了,老仙长随便说说,小女子姑且听听,老仙长,你看这样可好?”

    扶摇子刚要将棋子放上棋枰,一听这话顿时僵住,折子渝葱白似的玉指正摆弄着一枚棋子,脸上带着好整以暇的笑容,两人的手指都悬于棋枰上方,其动与静,却如盘中诸子,子渝已下一城。

    扶摇子是出家人,是被许多人敬为活神仙的人。可是神仙虽不爱财、虽不好色,却也喜欢一个名。折子渝要他随口说说,姑且听听,他就肯胡言乱语自坏名声?

    扶摇子苦笑着摇头,将棋子放到棋盘上,吁了口气道:“老道上了你的大当啦,你这是逼着老道做神棍啊。”

    他坐直了身子,打量折子渝的面相,说道:“姑娘是府州折家的女公子,可以说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老道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你想要的,是你不能掌握的。姑娘你……到底想问些甚么呢?”

    折子渝微笑道:“道长可知子渝要问甚么?”

    扶摇子捻须道:“姑娘天之骄女,又当妙龄,唯一关切的……莫非是姻缘?”

    本来么,除了未来夫婿,还有什么是她这位天之骄女如今不能把握的?也唯有这夫婿,若是所托非人,若是非她所喜,那是以她的聪慧和家世地位也无法改变的结果,而这又恰恰是影响她一生幸福的关键。

    折子渝浅浅一笑,说道:“若问姻缘,老仙长能告诉子渝些甚么呢?他的功名利禄?年龄相貌?性情品行?”

    老道瞠目道:“这个如果也算得出来,那还是占卜么?老道分明成了一个媒婆。”

    折子渝掩唇一笑道:“既然这些都算不出来,那小女子问他做甚,凭白患得患失,自惹烦恼。”

    “那就奇怪了,若不姻缘,姑娘想问甚么?”

    折子渝的神色凝重起来:“官家有意邀我兄长入朝,做个清闲太平官。我家兄长却不愿舍了祖宗的基业。朝廷势大,子渝深为忧虑,想请老仙长指点一下……家兄的前程!”

    扶摇子脸色微微一变,沉吟片刻道:“军国大事,扶摇子一介方外之人如何置喙,不如……就替子渝姑娘卜算一下姻缘吧。”

    折子渝莞尔徭头:“不要。”

    “贫道可以帮你卜算一下他的功名前程。”

    “不要!”

    “罢了,老道豁着泄露天机,连他的相貌也一并告诉了你。”

    “不要!”

    “哎呀,老道我买一送十,再赠送你他的脾气禀性,性格为人。”

    “不要!”

    扶摇子愁眉苦脸:“折姑娘,你可难为死老道了。”

    折子渝翩然起身,长揖一礼:“还请老仙长勉为其难,指点一二……”

    院中,狗儿如猿猴一般从树上灵敏地攀下来,拉着折惟忠的小胖手并肩坐在石阶上,得意洋洋地从怀里掏出几枚鸟蛋:“给你,小忠。”

    “哇,好多。一个、二个……,比两个还多。小忠最喜欢狗儿姐姐了,我哥哥们从来不帮我掏鸟蛋。”

    “呵呵,姐姐也喜欢你呀,所以才帮你。要是娘看到我爬这么高的树,也要骂我的。不过……我感觉这几天爬树特别的有力气,师父爷爷教的法儿似乎真的很有用呢。”

    折惟忠用两只小手宝贝似的捧着鸟蛋,说道:“我喜欢的人就多,爹爹、娘娘、叔叔、婶婶、姑姑、大哥、二哥、三哥、大堂哥……,还有狗儿姐姐,”折惟忠一口气儿说了半天,又问:“姐姐喜欢的都有谁呀?”

    狗儿想了想,笑道:“姐姐喜欢我娘、喜欢杨浩大叔、喜欢师父爷爷,然后就是你了。”

    两个小孩子单纯而快乐,一些在大人眼中无谓的事、无谓的话,他们也能做得兴致勃勃,说的津津有味。房中,折子渝听了扶摇子一番“玄之又玄、似是而非”的话,情知他不会进一步点明,沉思有顷,便正容道:“多谢老仙长指点,这番恩德,子渝铭记心头。”

    扶摇子哼了一声,自己一生精明,竟也着了人家的道儿,心中着实有气,他仔细打量折子渝相貌,竟与自己一直追索而不得其详的那个天机有着莫大的关系,心中不觉惊讶,他一路追索而来,可是却看不破那人的底细和未来的发展,可是从这与他有莫大关系的女子面相上看,却是贵不可言。如此说来,难道他……?

    想想自己今日被折子渝摆了一道,那日又被天机胖揍一顿,老道顿生促狭之心,说道:“你那未来夫婿,你真的不想知道?”

    折子渝大喜过望,欣然道:“老仙长肯说?”

    扶摇子嘿嘿一笑,说道:“你那夫婿么,功名前程,贵不可言。人模狗样的,倒也般配。而且视你如珠似宝,这样的夫婿你还满意么?”

    折子渝满心欢喜,急问道:“当真?果然?不知小女子这份情缘现在何处呢?”竭力想象那未来夫婿的模样,她的脑海中却不期然地浮起了与她生有淡淡情愫的丁浩,心头不由卟嗵一跳。

    扶摇子“奸计得售”,心道:“你挟天机而来,老道不敢招惹你,免得折我寿禄,这顿苦头报在你家娘子身上,总不为过吧?反正老道不是信口胡诌,她本就有这一劫,只不过要应在你这一解上,嘿嘿……”

    扶摇子眨眨眼,故做不解地问道:“自然知道,只是老道不知……姑娘你问的是哪一个呢?”

    折子渝一听,本已泛起两朵桃花的娇颜便有些发白,吃吃地道:“老仙长,这姻缘……怎么……怎么可能……有两个?”

    扶摇子慢条斯理地道:“这个么……天机不可泄露。”

    折子渝顿时紧张起来,扶摇子名头太大,折子渝虽兰心惠质,天资聪颖,对他占卜的本领、对他的话却是深信不疑的。天生阴阳,人有男女。男女大不相同,一男可以娶二女,一女岂能嫁二夫,扶摇子这么说,难道自己命数坎坷,竟要先嫁一人,丈夫猝死,再以未亡人身份另嫁一夫。这……这叫人情何以堪?

    折子渝脸色发白,颤声道:“老仙长,小女子实在惶恐,还请老仙长指点的明白一些。”

    扶摇子见她模样,心中不觉有些后悔,婚姻大事,非同儿戏。这番话说出来,恐怕这位姑娘再也难有快活日子了,于是转口说道:“姑娘无需忧急,并非如你所想。你的命格,贵不可言,命中注定,也只一夫。只不过这之前必有一劫,生起些波澜罢了。呵呵,劫,也是解;死,便是生。若无这一劫,哪有那一解?若无那一解,你如何与意中人长相厮守?啊!贫道泄露的天机已经太多太多了,罪过,罪过。”

    折子渝听的一头露水,不过倒是听出他所说的与自己所想并不是一码事,芳心这才稍安,急急又问:“那么请问老仙长,这一劫该如何破解?”

    扶摇子道:“呵呵,姑娘顺其自然即可,时辰到了,自然有应劫之人,来助你解厄脱困。此乃天机,说了就不灵了。”

    折子渝看他一副故做神秘的模样,恨得牙根痒痒,只想把那一盒棋子都掷到他的脸上去,但她脸上却露出甜似蜜的笑容,福礼说道:“多谢老仙长,子渝知道了,来日得遂心愿,子渝必与郎君同赴太华山,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扶摇子心血来潮,机灵灵便是:“不好不好,大难临头,老道要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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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与程德玄是受命把百姓们带到宋境的,如今差使已了,但是当初圣谕并不曾说带入宋境之后他们的去向,两人不知是该径直去汴梁复旨,还是等候官家的近一步指示,反正奏表已经送上京去,只得在府州等候消息。

    本来这段时日子应该最是清闲,可是两人这几天的劳累几乎不下于带着数万军民长途跋涉的辛苦。因为他们的饭局,几乎从早排到晚,没有一刻消停。自那晚节度留后折御卿设宴款待两位钦差之后,各级官员的请柬邀约便如雪片一般纷至沓来。这些地方官员的热情劲儿,仿佛他们两人不是引进副使、西翔都监这种七八品的小官儿,倒象是朝廷二三品的大员莅临贵境似的。

    每天都有官员亲自赶来相请,两人盛情难却,只得硬着头皮赴宴。可这酒宴吃一席是好的,上一顿下一顿没完没了的吃,任谁也受不了。今天,杨浩实在撑不住了,便借口身子不适婉拒了。幸好还有程德玄肯去,有了这么大的一块挡箭牌,那些官员们才放过了杨浩,使他在驿站得以歇息。

    杨浩从不知程德玄如此贪杯。每次饮宴,总是酩酊大醉而归。其实自打那天他中暑晕倒之后,情形就有些不对,杨浩当时只以为他是刚刚苏醒,精神不振,所以嘱他好好休息之后就离开了。结果从当晚参加折御卿的宴会开始,程德玄便杯来口干,来者不拒,整日宿醉不醒,杨浩满心奇怪,但是他这副样子,也实在无法交心,苦劝不听之后,只好由得他去。

    今日杨浩没有出席,饮宴的主角就只剩下了程德玄一人,程钦差更是得其所哉,在众人“海量!海量!”的赞美声中,如长鲸饮水一般,也不知喝了多少酒下肚,那一张脸已经变成了紫红色。

    酒很苦,他的心更苦。可是怨得了谁呢。一个人搬开别人架下的绊脚石时,也许恰恰是在为他自己铺路。同理,给别人下绊子的时候,断的可能是他自己的腿。这苦酒是他自己酿的,便也只能由他自己一杯杯的喝下去。

    折海超轻轻一拐堂兄弟折惟正的肩膀,低笑道:“大哥,这两个钦差其实很好对付嘛,我还从未见过这么贪杯的人,看来只要有酒,就足以打发他们了。”

    折海超是折惟正的堂弟,比他几个亲弟弟岁数都大一些,在家族这一辈里排行第二,因此折惟正按兄弟之间的大排行一直唤他二哥,听他这么说便低声道:“二哥,大意不得,这个钦差好酒,那个钦差却不喜饮酒,你没看他今天没来嘛,可别让他打听到了芦河岭的情形,万一他跑来向叔父进言,那些百姓还未安排妥当,有什么理由不换一个地方?”

    折海超点头称是,说道:“那位杨钦差既不好饮宴,不如小弟今晚送几个娇娘美ji去侍候他。正当壮年的男子,焉有不好女色的道理?”

    折惟正道:“且慢,他们官职不高,咱们如此殷勤,他们已经有些摸不着头脑。若是再那般奉迎,恐怕更要引起他们疑心了。不管那个杨钦差,还是这个好酒贪杯的程钦差,我看着可都不像胡涂人。还是摸清了他们的底细再对症下药才好。”

    折海超道:“这位程钦差好酒,这就是弱点了。听说他还是开封南衙、当今皇弟的属下,嘿!赵光义用的人也不怎么样嘛。至于那位杨钦差,却一直不清楚他的来路,也不知道他的脾气禀性,不知他是好财还好色。既不知他所好,如何对症下药?”

    折惟正向对面与转运使任卿书、军都虞候马宗强碰杯豪饮,醉眼朦胧的程德玄一努嘴儿,轻笑道:“问这程钦差,还怕摸不到那杨钦差的底细?”

    折海超恍然大悟,立即举起杯来,笑吟吟地绕过桌去,与程德玄推杯换盏起来。

    “哈,你……你问那杨浩啊?他……他呀,他本来根本就不是官儿,”程德玄轻蔑地笑了笑,伸出小指摇晃着道:“他……他本来就是霸州城外一位员外家的小管事,走了狗屎运,走了狗屎运呐!”

    程德玄已酩酊大醉,说话毫无顾忌,数日来郁积心头的苦闷都发泄了出来。折惟正与折海超对视一眼,暗道:“看来,这两位钦差不大和睦啊。”

    程德玄冷笑道:“你们不知道吧?嘿,这……这个杨浩,本名……叫做丁浩,他……他贪图美色,勾搭了一个俊俏的小寡妇,哈哈哈哈……”

    他前仰后合地笑着,也不知这事到底好笑在哪儿,笑完了又喝一杯酒,说道:“结果也不知是因情生妒,还是……还是什么缘故,杀了人家家人逃了出来。他……他与那广原程世雄有旧,蒙他……收容,改名换姓做了……一名亲兵,后来……后来他与本官一起向官家进言,迁走北……汉百姓,以弱汉国之力。因此上嘛……才……才捞了这个八品都监、钦差副使。嘿,他……他不过就是一个恋色杀人的贼囚罢了,什么钦差,狗屁!哈哈哈哈……”

    折惟昌年纪小,虽是陪客,却只饮了几杯酒,一直坐在那儿吃菜扒饭,听到这儿忽地抬起头来,对折惟正道:“大哥,他是程世雄保举出来的?那不就是咱们的人么,怎么没听爹爹说起?”

    “噤声!”折惟正瞪了他一眼,折惟昌忙吐吐舌头,低下头去继续与那碗白饭做战。折惟正看了程德玄一眼,程德玄此时坐都坐不稳了,哪里还能听清他们说些甚么,折惟正这才放下心来,便又举杯笑道:“来来来,程钦差,本公子也敬你一杯酒。”

    “干!”程德玄抓起酒杯往上一扬,“哗”地方下就泼了半杯出去,不待折惟正相劝,便把剩下的酒全都灌进了肚去,然后把杯子一抛,拍着桌子漫声吟道:“得即高歌~~~失即休,多愁多~~~恨~~亦悠悠,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咱们喝!”

    说完抓起酒壶,仰起脖子就往嘴里灌,折惟正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向折海超递个眼色,说道:“程钦差喝醉了,海超啊,你和宗强送程钦差回去歇息。”

    “我没醉,我没醉,咱们……喝,继续~~喝……”程德玄一面说着,一面被马宗强和折海超搀起来扶了出去,手里还紧紧抓着那只酒壶。

    程德玄一走,转运使任卿书便疑惑地道:“那位杨钦差是程将军的人?奇怪,那不就是咱们的人么,怎么节帅提都不提,还要咱们小心提防着他?”

    折惟正苦笑道:“小侄也正觉纳闷,照理说,他既是咱们的人,那就不必对他处处设防,可爹爹如此嘱咐,莫非另有深意?”

    几人面面相觑,均觉折大帅如此安排必定大有深意,至于到底深在哪儿,他们水性太浅,实在摸不着底儿。

    他们当然不会想到,程世雄以为杨浩随那正钦差程德玄是一定把百姓送往河东道去了,所以只是在奏报的军情中简略地提了一下折将军曾授意他关注的杨浩如今的去向,并说明他现在改姓了杨,详细情形全然未提。

    而折御勋当时正忙于商议如何破解官家的“明升暗降”之计,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这些秘密信札,只有折御勋才有权阅览,就连他的胞弟折御卿为了避嫌也不敢翻阅这些他与各地驻守大将之间的联络信件,倒是如同他女儿一般亲近的小妹折子渝,因为是女儿身,反而没有这些顾忌,但是她又很少主动去查阅大哥的军书文柬。

    坐在折惟正另一侧的折惟信放下酒杯笑道:“那……咱们还要不要给他送几个女人过去呀。唐三儿昨天和我说,‘群芳阁’新来了几位姑娘,都是江南水乡女子,一个个姿容美艳,yu体妖娆,洞晓音律,能歌善舞,如果大哥同意,我便去寻两个俏媚的给他送去。”

    折惟正哼了一声道:“狗屁,你小子想去尝鲜才是真的。”

    折惟信叫屈道:“怎么会呢,我是那样的人么?要不然大哥与我同去便是。”

    正大口扒饭的折惟昌连忙抬起脑袋道:“好好好,咱们一起去。”

    折惟正在他后脑勺上“啪”地就是一巴掌,笑骂道:“滚你的,你才多大?不到十五岁,不许你进那种地方。”

    对面白面长须的任卿书咳嗽一声,正色道:“几位贤侄,节帅正在前方征战,此时你等怎可留连花丛?让外人看在眼里,是觉得你们不孝呢,还是晓得了你爹此番出征根本就是一场儿戏?不像话!今晚你们小姑姑就要回府了,你们不在府中相迎?”

    任卿书四旬上下,现为折系高级将领,他昔年曾随老帅折德扆征战南北,战功赫赫,如今担任永安军转运使,掌管水陆运输、后勤保障,财赋管理,监察地方官吏之责,实权着实不小,乃是现任节度使折御勋的拜把兄弟。

    叔父如此训斥,折惟正不敢顶撞,只得唯唯应诺,带着几个兄弟一溜烟跑了。待离开任卿书的视线,任惟正才训斥道:“你这小子,真是不长脑子,偏在任大叔面前说起?”

    折惟信干笑两声:“那咱还去不去?姑姑要回来了,若她回来后吩咐一声,咱们再想出去可就难了。”

    折惟正苦脸道:“小姑姑管的比咱爹还宽,真该早些给她找位称心如意的夫婿回来。有了小姑夫受她管教,咱们才得自由。唉!趁她还未回来,咱们走紧去一遭吧,把小秦唐三儿那几个贱货都叫上,再请那杨钦差同去,醇酒在口,美人在怀,我就不信盘不出他的底儿!”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6章 女儿心思

    第166章 女儿心思

    今天三十号,目前新书月票榜上,关关落后374票;更新量上,我领先20000字。

    这么比较没有别的意思,只不过因为关关笨口拙舌,实在不会讨票,常被书友气到责骂。昨日好不容易发个有气势的讨票章节,还是书友代言,实在愧杀人了。

    关关说明更新情况,只是想告诉大家,关关不是不想要票,也不是没有斗志,俺一个上班族能码出这么大的更新量来,不希望多要几张月票么?可我实在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说不出来啊。坑哧瘪肚地说了这半天,其实我的意思就是:俺也想要月票,俺要拼到最后一刻!但我不会表决心啊,我只好用行动来表现,但愿大家看的明白。汗,也不知道大家明白了没有。

    忽想起这一章叫女儿心思,女儿心思君莫猜,我不是女儿身,你们大家随便猜啊随便猜,别忘了投票那就成,拜谢,继续码字!这两个休息天,我还是全部奉献给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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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折子渝回到了百花坞,她的车子驶进百花坞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彩霞满天,夕阳斜照,乌鸦绕树,蜻蜓低飞,不时有燕子贴地掠过,炎热的天气也清凉了许多,看来今夜要有一场好雨了。

    她本来是要请扶摇子到府.上居住的,奈何扶摇子嫌弃将军府邸规矩森严,径去李玉昌府上住了。待明日他携狗儿见过了杨浩,就要返回华山,何处住一晚也没甚么,折子渝便也不再强求。

    扶摇子托折子渝帮他往雁门关.外紫薇山上送一封信,这样的小事折子渝自然满口应承,一回府她就唤来一个老诚持重的家将,将信交给他,嘱他带几个人,明日一早便上路,务必把信送到。

    折子渝回到自己闺房沐浴更.衣,待她再走出来时已是晚饭时间,可是平素极热闹的后宅大厅却清清静静,折子渝料想自己不在府里这几天那几个侄儿都放了羊似的野出去了,是以也不理会,她就着几道清淡的小菜吃了碗粥,一小碟点心,便去后花院中散步,刚刚拐过一片花丛,就见小侄儿折惟忠追在三哥折惟昌后面,跟屁虫似的纠缠着什么。

    折子渝俏脸一板,喝道:“折惟昌,给我过来!”

    折惟昌只比这姑姑小两岁,可姑姑就是姑姑,那可.是他爹的亲妹子,长幼有序,不敢失礼。他脸上带着想要逃跑的怯意,那双脚却在折子渝瞪视下讪讪地走了过去。

    折子渝冷哼道:“没出息的东西,一见我就吓成这副.模样,不消问也知道,你们一定又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自己招,要是等我查出来,要你好看!”

    折惟昌苦着脸道:“小姑姑,大哥、二哥嫌我小,去‘群.芳阁’根本就不带我的,我还能做什么坏事啊?哎呀!。”他自知失言,不同惊呼一声掩住了嘴巴。

    其实豪门大宅.的贵介公子,十五六岁就流连花丛,做些风流事儿寻常的很,折御勋一向不过问,折子渝虽然看不过眼,不过若不是这些人想去风流时被她堵个正着,她也不太管的。

    豪门大户人家在这一点上对子弟比较纵容,也有它的一些道理。一个大家族,将来出头做事的一定是男丁。少年慕艾,年轻的男子在女色和感情一道上,总有个从青涩到成熟的过程。如果在这方面管束过严,等到将来他们长大成人,开始替家族打理事业独挡一面的时候,却还是个感情纯稚的毛头小子,难免就成了他的一个重大弱点,说不定便被有心人所乘,这也算是对子弟的一个锤炼。

    所以折子渝虽然不悦,却也只是冷哼一声道:“这两个臭小子,又与他们那班狐朋狗友去鬼混了?这是什么当口儿,你爹亲自率军出征,上禀朝廷说匪情严重,你们却这样胡作非为,看在有心人眼里,会怎么样?”

    折惟昌笑道:“这一次小姑姑可是冤枉了我的两位哥哥,朝廷钦差已经到了府谷,遵父亲嘱咐,要把他们尽量留在这儿,两位哥哥今晚就是请那钦差丁浩赴宴的。”

    折子渝一撇嘴:“冠冕堂皇!嗯?”她目光一凝,动容道:“你说那钦差是何人?”

    “丁浩啊。”折惟昌一拍脑门,说道:“错了,他如今叫杨浩。”

    折子渝更是疑心大起:“什么如今过去,他到底叫丁浩还是杨浩?”

    折惟昌把他在酒席上听来的话源源本本说了一遍,折子渝听了登时呆在那儿。丁浩就是杨浩,杨浩就是丁浩,如今的大宋钦差,就是当初广原城的小小管事,她再聪颖过人,事先又如何能够想得到?折惟昌说甚么?他在霸州与一个俏寡妇私通,奸情败露,那妇人被浸了猪笼,他一刀两命,就此亡命天涯?

    折子愉心中一阵失望,还有些淡淡的醋意。她与杨浩相识日浅,虽然彼此投缘,感情上并不曾更进一步。但是不可讳言的是,长到这么大,在她心中印象最深的就是杨浩,若非如此,在栖云观向扶摇子询问终身时,她的脑海中也不会浮现出杨浩的身影来了。她没想到,杨浩也不过是个贪恋女色,争勇斗狠之辈。可他……怎么又成了钦差了?

    折子渝心乱如麻,一直站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折惟忠忍不住了,小家伙从怀中掏出几枚鸟蛋,宝贝似的举起来告状:“小姑姑,狗儿姐姐说,这鸟蛋能孵出小鸟来,我让哥哥孵,哥哥不给我孵。”

    折子渝意兴索然,随便摆手道:“不孵不行,小姑姑说的,让他给你孵。”

    折惟忠大喜,一蹦老高,得意洋洋地道:“是小姑姑说的,你给我孵蛋,你不孵我就哭,我让小姑姑揍你。”

    折惟昌听得猛翻白眼:“不是吧姑姑,我又不是母鸡,怎么给他孵蛋。”

    折子渝俏颜一冷,哼声道:“那你就去帮他找一只母鸡来。”

    她转身走出两步,忽又止步回头,秋水般的一双明眸向折惟昌一扫,冷斥:“还有,你这臭小子,少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样儿来。你大哥二哥不带你去,你就有意失口告他们的黑状,以后再敢在姑姑面前玩这心眼儿,看我怎么收拾你。”

    折惟昌心事被拆穿,登时满头大汗,连忙唯唯称是,后边折惟忠生怕他跑了,一把扯住他衣襟,央求道:“三哥,姑姑都说了,你要帮我孵蛋,你去给我找只母鸡来,要不然我就哭……”

    ※※※※※※※※※※※※※※※※※※※※※※※※※※※※※※

    闺房中,折子渝托着香腮坐在梳妆台前,一身罗衣胜雪,清汤挂面的模样就像一朵悄然绽放的白莲。镜中的少女眉目如画,星眸闪亮,一双红唇虽嫌大了些,但是那清丽的气质、绝代的风华,却足以弥补这缺憾。任谁一眼看到她,都是从头到脚的一种完美气质。

    “唉,丁浩,杨浩,我本想……,想不到几天不见,你已一飞冲天,做了朝廷的钦使。更未想到,几日不见,你竟做了这么些事情。”

    折子渝心烦意乱,暂且抛开自家心事,又想:“官家如此破格提拔,不是因为你进谏有功,而是有意施恩于程世雄。以你的聪明,想必也看得明白。我一直想盼你来,如今你来了,可是……我该如何是好?”

    抬头看看窗外一轮明月,折子渝心想:”他……现在应该正与小秦唐三那帮好色之徒混做一堆儿推杯换盏呢吧,等那明月升上枝头之后,他就该红绡轻解,罗帐低垂,一尝温柔滋味了。一念及此,折子渝心中好一阵不舒服……

    她的目光渐渐落到梳妆台上的六菱铜镜上,那铜镜一尘不染,镜中是一张绝美的容颜。她优雅地伸出葱白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挽长发,那双眸子盯着镜中的自己,渐生流晕。

    谁说少女不怀春,每个少女心中,都有一头不安份的小鹿,在她不经意的时候调皮地跳几下,荡漾起她的情怀。

    铜镜中那娇艳诱人的红唇微微轻启,露出一排碎玉贝齿,仿佛在发出一种无声的邀请。是怎样的邀请?她也不知道,这恼人的夏夜,本就容易勾起人的愁绪,何况天空中还升起一轮明月。

    白玉睡莲花,鹅黄一点蕊,花儿悄悄绽放,花芯暗吐幽香,可那蜂儿却在何处?

    她忽然款款起身,掩上窗子,避到屏风后面轻解罗裳,娇躯透影而如,纤如一轮新月……

    当那镜中再出现一个人时,已是一个眉清目秀、唇红齿白的少年,“他”启齿一笑,便露出几分柔媚的脂粉气来,还透着一些慧黠机灵的味道。铜镜纤毫毕现,她那小巧玲珑的耳珠上还有女儿家才有的耳洞。

    无需掩饰,唐人女子出门时就喜穿男装,不是为了掩饰女儿家的身份,只是为了出行方便。上至公主贵妇,下至平民女子,多有此喜好。如今历经五代,此风俗不减,折子渝出门时也常着男装。

    她打扮停当,便执小扇一柄,轻轻俏俏地出了房门。

    “大小姐!”门口侍婢刚要屈膝行礼,折子渝的折扇便挑住了她的下巴,吩咐着:“不必行礼了,叫人备车”。

    “大小姐要出去?”

    “嗯!”折子渝手指一动,折扇灵巧地打了个转儿,重新转回她的掌心,刷地一下展开来,露出一副洛阳牡丹图,她微微一笑,说道:“去‘群芳阁’!”

    那侍婢稍露惊容,却不敢再问,只恭敬地应了一声,便悄然退了下去。

    ※※※※※※※※※※※※※※※※※※※※※※※※※※※※※

    “来来来,杨钦差,就是这里了,哈哈哈,请下车,请下车……”

    折惟正、折惟信两兄弟殷勤地相让,马车已经停下,前方一栋楼凭地而起,红灯高挂,富丽堂皇,楼前车水马龙,可见其繁华景象。

    “两位公子,实在是太客气啦。杨某今儿身子不适,实在是不便多饮了。”

    “哈哈,那有什么关系,今晚请的都是本公子的至交好友,没有朝廷的官员,咱们随意饮宴,只是消磨时光嘛。此楼美伎如云,名姝无数,杨钦差一路辛苦,也该享受一下温柔乡的滋味啦,否则爹爹回来,岂不怪我兄弟招待不周,哈哈哈……”

    折惟正两兄弟白日听了程德玄的话,只想这杨浩既肯迷恋乡间一孀居的妇人,渔好美色那是一定的了,如今投其所好,他万无不喜的道理。而杨浩呢,却也知道宋朝民风较之后世明清要开放自由的多,宋朝士大夫饮宴若无官ji美婢一旁侍酒承欢,那简直不可想象,只道风气如此,说不得只好应酬一下,便苦笑着应了,随他们一起走下去。

    后面车上,折氏两兄弟的家将与杨浩的贴身扈卫刘世轩等人也着便装跟了进来。这折氏兄弟显见是群芳楼的常客,一进大门,便有一位妈妈迎上前来。说是妈妈,看这女子一身淡青罗裙,素紫色的背子,手执一纨团扇,倒像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长相清秀,举止优雅。

    她上前来也只殷勤问好,寒喧叙旧,并无影视片里那种夜猫子般的一声嚎叫:“姑娘们出来接客啦……”,然后便忽啦一下跳出一堆残花败柳来的悲惨景像。一进这楼,倒令人有种回了家似的温馨感觉,大厅中的布置也素雅自然,没有大红大绿的恶俗装饰。

    折惟正笑道:“他们几个到了么?”

    那位妈妈笑道:“到了到了,两位少爷请上楼,还是老地方,奴家就不送两位少爷进去了。两位爷还是找称心和都惜么,不知道这位公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折惟正摆手道:“你少要装佯,就是听说你这儿新来了几位江南美人,少爷们才来光顾的,挑几个俊俏的、会侍候人的俏姑娘来。”

    那位妈妈笑道:“两位少爷喜新厌旧,我那两个女儿要是知道了,可要以泪洗面了。”

    折惟正打个哈哈道:“我们兄弟怎么会喜新厌旧?我们是喜新不厌旧。不过,这新么,不及时尝那就也要做旧了,哈哈,花堪折时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呀。你去你去,把最顺眼的姑娘给少爷们送进来。”

    两位公子显然是风月场上的常客,反倒是年岁比他们大一些的杨浩略显局促,有些不太自在,他也不知这青楼欢客的规矩,只是闷着头跟在折惟正兄弟左右,看他们举止而定。

    那位妈妈与两位少爷又谈笑几句,便翩然转身招唤姑娘去了。他们三人自行上楼,到了第三层,只见雕梁画栋,金壁辉煌,与一楼的素雅亲切又有不同。三人到了一幢房间,只见门上挂着一块红缨的牌子,写着牡丹阁。牡丹为百花之首,既是群芳楼,这牡丹阁大概就是这楼中最高极的所在了。

    还没走到房前,折惟正便扯开嗓子嚎了一声:“唐三儿,出来接客啦!”

    杨浩自到了府州,就得了唐氏恐惧症,他一直害怕唐焰焰领了哥哥弟弟一帮人来找他的麻烦,连着多日不见人来,这才放心。如今一听是姓唐的,心里咯噔一下,暗道:“此唐不会是彼唐吧,但愿不是……”

    折惟正话音刚落,就听房中一个贱咧咧的声音说道:“老娘正在房中快活,是哪个贱人呼唤奴家?”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7章 刘世轩说书(第二更到)

    听了那位“老娘”的别致称呼,杨浩直接被他们几个纨绔子刺激没电了。

    就见房门一开,一个身着团花绵绣公子袍的男子晃晃悠悠地从房中闪了出来,衣袍半解,一头长发如汉晋狂士一般披散在肩头,他脚上未着布袜,只光着大脚丫子,穿一双唐人式的高齿木屐,风流不羁,放浪形骸。

    那飘逸的长发、雪白的牙齿、微眯的眼神、yin贱的笑容、别具一格的打扮,还有那顶着门楣足足一米九还有余的高大个头儿,只一露面,杨浩便觉一股yin荡之风扑面而来:“我靠!好……好高大的一条yin棍啊!”

    “咦,这位哥哥是哪家的公子?”

    那个唐三儿怔了怔,便呲着一口小白牙笑眯眯地问。杨浩忽然发现,这人不管做出什么表情,不管说的什么内容,只要露出笑容,便有一种掩饰不住的yin荡气息,杨浩不禁暗想:“这唐三儿的yin荡笑与壁宿的桃花眼,也算是绝代双娇,一时无俩了。”

    折惟正笑骂道:“闭上你的鸟嘴儿,这位是杨钦差,奉谕带数万百姓迁往我府州的,一路风尘,劳苦***高,如今身为地主,我等自当竭诚招待。不过那官宴实在拘束,所以今晚才找了你们几个浪荡子来,陪杨大人快活快活。”

    “哎呀,你只说是位贵人,却不.曾告诉我是钦差大人,这可是你的不是了。怠慢怠慢,失礼失礼,杨钦差勿怪。”唐三儿连忙拱手道。

    杨浩不知这yin荡唐与那泼辣唐.是否有什么关系,心中也有点发虚,忙拱手笑应了,与他寒喧两句。折惟正一推唐三儿道:“去去去,你杵在这儿,还让我们怎么过去。”

    他回头又对杨浩笑道:“杨钦差,.今日咱们俱着常服,不论官场尊卑,图的就是一个轻松自在。唐三儿说话就是这副德性,你习惯了就好,哈哈,我也不称你大人了,免得你觉得拘束,你年岁比我稍长,我就称你一声杨兄,杨兄,请,请进……”

    一进房去,呼啦啦便站起几位公子来,一个个都是.一副衣冠不整的样子,他们身旁那些娇俏可爱的莺莺燕燕也都站了起来笑脸相迎,这些明眸皓齿的美人儿一个个钗横鬓乱,看样子方才没少给这几位公子揩油,只是这里毕竟是偌大一个房间,又有这么多人,不曾真个有人挥戈入巷,大肆杀伐罢了。

    他们方才都已听清这杨浩是钦差,不过他们的家.世俱都不凡,而且西北人家只知折家,中原那位赵官家,目前在他们心中还没有多大份量,所以虽然做出恭敬的样子来,却也不曾真个有所拘束。

    折惟正四下一扫,奇道:“小秦呢,我明明使人叫他.来赴宴的呀。”

    唐三儿一脸笑.容地道:“小秦来不了啦,他去我家讨好母老虎去了,还不知今晚又要吃甚么苦头,咱们都是风流子儿,偏他要扮情圣,自讨苦吃,休绺他人。”说着那双清秀的眉毛还跳了两跳。他这番话无涉风流,本不该露出这样的表情,不过他只要双唇一翘,荡意自来,天生如此,莫奈之何。

    折惟正听了便唏嘘道:“这可怜孩子,找谁不好,偏喜欢了你家那头母老虎,自作孽,不可活呀。来来来,咱们入座吃酒,不理那个废物。”

    众人纷纷落座,自然请杨浩坐了上席,唐三少一推偎向他怀里的那个娇小玲珑的美人儿道:“去去去,没有眼力的,去把咱们杨兄侍候开心了便好。”

    那姑娘的确十分美丽,五官精致,身材娇小,圆润纤俏,如同一枚香扇坠儿似的可爱。听了唐三儿的话,她妩媚地一笑,那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溜溜地向杨浩一瞟,便轻轻俏俏地向他走去。

    折惟正刚刚落坐,一听这话挥手道:“去去去,谁要你来操心,本公子已唤了人来,马上就到。”

    唐三洋洋得意道:“这挑女人嘛,本公子才是行家,我敢说,这房中诸美人儿,最会侍候枕席的,便是这位凝雪姑娘。嘿嘿,你们莫看她娇小直如女童,相貌清纯稚嫩,但她胸膛饱满,腰肢柔腴,而且必定是个内媚的女子,枕席上的风月,那是颠狂的很呐。哈哈,本公子一双法眼,还会看错了去,杨兄,你今夜试过了就知道了。”说着,他一双淡眉又习惯性地跳了几跳。

    房中几位姑娘听了都轻嗔薄怨地向他撒娇,唐三儿左搂右抱,眉开眼笑。那香扇坠儿似的凝雪姑娘听了唐三儿的夸奖登时晕生双颊,她以雪腻的手背掩着口轻笑,一双美眉似嗔还喜地瞪了唐三一眼,那动作明明烂漫稚纯,却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妩媚味道,令人心痒难搔。

    可她翘臀一偏,挤到杨浩椅子上时,那软绵绵、香喷喷的娇躯往杨浩身上一靠,很大方地拉过他的手往自己纤细柔软的小蛮腰上一搭,乜着杏眼瞟他一眼,笑得又媚又甜,那模样分明就是望着自己最可意的情郎了。

    杨浩明知这是欢场女子的手段,还是有些招架不住,被那香风一熏,yu体一靠,便有些心猿意马起来。心中不由暗叫厉害:难怪人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虽然……咳咳,我也算不得甚么英雄。可这女人的销魂手段还真是了得。”

    众人坐定,那凝雪姑娘乖巧地帮杨浩布着菜,斟着酒,折惟正这才正式介绍起来:“杨兄,我来介绍一下,这位叫唐威,这位是张非、这位是李泽皓,这位是童升典,还有这位方圆,他们有的是一方巨贾豪绅家的少爷,有的是我西北文武大员家的公子,都是久慕杨兄大名,今日特地赶来拜会的。”

    “幸会,幸会。”杨浩与这些素不相识、也不曾久慕大名的公子哥们一齐拱手,露出一副假惺惺的笑容,其中唯有唐三儿yin荡依旧……

    ※※※※※※※※※※※※※※※※※※※※※※※※※※※※

    折子渝下了车,抬头往楼上一看,轻哼一声,握着小扇便往里走,两个身材魁梧,神态机警的彪形大汉立即紧随其后。一位妈妈迎上前来,笑道:“哟儿,这位公子爷是头一回光临咱群芳阁么?”

    她走近了一看折子渝的面相,神色便是一变,以她阅历,如何看不出折子渝是个雌儿来。女人逛窑子?可能么。就算所谓的蜂窠(男ji馆),也是专为男人服务的,哪有女人逛青楼的,除了来捉奸闹事的。

    折子渝止步俏立,身后一名大汉便超了过去,在那妈妈耳边轻轻低语几句,那妈妈听了大吃一惊,惊慌地看了折子渝一眼,讷讷地便道:“奴家见过五……五公子,不知公子要奴家……奴家做些甚么?”

    折子渝莞尔一笑道:“我那两个不肖的侄儿进了哪间房?”

    “回五公子,两位少爷去了……去了天字号牡丹阁。”

    “唔。”折子渝把折扇一收,在掌心轻敲两下,眉梢一扬,问道:“可有暗室通道?”

    她以前常帮九叔管理情报,折家的情报机构下设也有青楼,青楼本就是打探情报的一个极佳所在。所以她知道一些青楼中的事,即便没有搜集情报的特殊目的,青楼房舍也都有窥视孔,其目的很多,比如观察刚刚驯服的性情比较贞烈的女子是否真的肯竭力服侍客人等等。

    那妈妈本欲否认,一迎折子渝的目光,便乖乖说道:“有的。”

    “好,带我去。你放心,本公子不会在你店里生事。”

    那妈妈半信半疑,可是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哪里还敢有半分违逆的念头,她乖乖带着折子渝上楼。到了二三楼之间的楼梯上,恰有一个布衣汉子往下走,与折子渝打个照面,彼此都是一怔,觉得有些面熟。

    细细一看,那汉子忽地失声道:“你是五……,可是五公子当面?”

    折子渝疑惑地问道:“你是……”

    那人抱拳说道:“属下刘世轩,广原程将军麾下,曾护送五公子返回府州。”

    “啊!”折子渝想起来了,她蛾眉微微蹙起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刘世轩忙道:“回五公子,属下奉程将军之命,目前在杨浩杨钦差面前行走,折府两位少公子今日宴请杨钦差,所以……卑职就跟来了。”

    折子渝微微一笑:“来的好,你跟我来。”说完与他错身而过,刘世轩忙跟在后面。到了三楼拐过牡丹阁,进了一间僻静小屋,两个大汉守在外面,那妈妈引了折子渝和刘世轩进去,也不知在墙角扳弄了几下什么,伸手一揭,墙上便打开一道口子。

    折子渝摆摆手,那妈妈忙识趣地退下,折子愉自那洞口看去,发现那小小洞口位置选的极是巧妙,对面房屋又大,所以自那小小洞口看过去,对面房中的一切几乎一览无余,声音也听得清楚。似乎小洞开口处是对面房子的夹角处,外面置了屏风,屏风紧贴墙壁,这边透过那屏风将对面看得清楚,对面却很难发觉这个窥视口。

    窥视口自斜对面正将那房中的主位完全映入眼底,而杨浩是坐在主位的。折子渝乍见杨浩,心头忽然涌过一阵欣喜与亲切,原本只是淡淡的思念,一种近乎纯粹的友情的思念,可是在见到他的那一刹那,忽然有所升华,莫名的喜悦感一下子充溢了心头,让人浑身觉得温暖。

    但是眼帘一低,她就发现杨浩那只大手正揽在凝雪姑娘的纤腰上,一股醋意情不自禁地便泛了起来,她恨恨地掩好洞口,扭身回头问道:“我记得他叫丁浩,怎么又改姓了杨,你们领着百姓不是往东去的么,怎么又到了这里,说来给我听听。”

    刘世轩抱拳道:“遵命,五……”

    “噤声!”折子渝急忙喝止,悄悄打开墙上掩口往对面看了看,对面那一席人正谈笑甚欢,不曾发现有异,这才放下心来,她重又掩好洞口,向刘世轩打个手势,道:“小声些,细细说。”

    刘世轩忙又应一声是,他不但对一路上的遭遇一清二楚,就连杨浩杀人犯案,逃出霸州的前因后果也一清二楚。一同浴血疆场的战友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杨浩早将自己的遭遇源源本本地说与他听了。

    刘世轩将杨浩告诉他的话源源本本地说了出来,折子渝听的大为动容。事情还是那些事情,可是从不同的人嘴里说出来,用不同的方式说出来,听在人耳中的感觉那是截然不同的。

    折惟昌转述程德玄的说,讲的是杨浩贪慕美色,使手段勾引了一个孀居妇人,又与她图谋婆家产业,事情败露,宗亲开了祠堂,公审将那妇人浸了池塘,杨浩挟怨报复,杀了人家婆婆和府上一个管事,然后逃到了广原。而刘世奸娓娓道来,说得极是详细。那是杨浩亲口告诉他的,一字一句,都是他对冬儿的真情、对老娘的思念、对兄弟的牵挂,虽然刘世轩不是个说书的人才,那些话儿说出来,听在比较感性的折子渝耳中,还是心潮起伏,涟漪荡漾。

    待刘世轩说到杨浩如何受人冤枉,眼看要被人烧死,也坚决不肯吐露真相以维护冬儿体面时,折子渝心中的些许醋意都一扫而空,她的脸庞腾起两抹激动的红晕,仿佛杨浩舍了性命也要维护的那个女子就是她一般。这样重情重义,信如尾如的男子,哪个女儿家不为他的那份关怀体贴而感动?

    待刘世轩说到罗冬儿挺身而出,受尽辱骂,直至被人猪笼时,折子渝的眸中隐隐溢出了泪光,两只粉拳都攥紧了。她天资聪颖、才学出众,而且帮着九叔打理情报司,可谓见多识广,可是像这样的乡间事情她几时听见过?此时听在耳中,竟有一种不亚于战场惨烈悲壮。

    听到杨浩夜入董府,将那纵体合欢的一对狗男女一刀毙命时,折子渝拳掌一击,低声喝道:“杀得好!他若舍了仇人自己逃了,那他就是天下第一无良负心的大浑蛋!”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8章 公子论道(三更一万二,求月票!)

    “五公子说的是,杨浩这番作为,才是一条响当当的汉子!”

    刘世轩微微一笑,又道:“不过,要是杨钦差只是为了心上人一怒杀人,纵然可赞,却也不过是乡野之间一条有血性的汉子。天下间因情杀人,负命千里的亡命之徒比比皆是,刘世轩未必便肯敬他佩他。可是接下来杨钦差一路上的所作所为,刘世轩看在眼里实是心悦诚服,这一遭奉程将军之命为他奔走,是刘世轩的荣幸,杨钦差若有吩咐,我们兄弟便是为他赴汤蹈火那也是在所不辞了。”

    折子渝动容道:“此话怎讲?”

    刘世轩便把杨浩如何夺节,如何西行,如何穿越死亡河道,如何在子午谷两军阵前飞骑救人,如何在逐浪川舍生断桥,又复从河底爬上来的经过一一说起,折子渝听得心潮起伏、热血沸腾,待刘世轩说完,她整个人都痴了。

    断然夺节,那不止是大智,而且是大勇;为冬儿杀人,那是一己私情;为病童闯阵,那才是大道;逐浪川上,为保数万生灵慷慨赴死,那是大仁大义之举。折子渝听得心潮澎湃,热血沸腾,只恨不得当时自己也在现场,能亲眼见证他从江底如红莲出水,浴后重生的那一刻,为他真心诚意地喝一声“彩”!

    “你先下去吧!”折子渝沉默有顷,轻轻摆手:“今日见到我的事,不得说与任何人知道,包括那位杨钦差!”

    “是,属下明白!”刘世轩恭应了一声,悄然退了出去。

    房门一关,折子渝便又打开.了那扇墙上小门,悄悄凑了上去。带着一腔柔情与激动再看杨浩时,感觉便又不同,他放在人家姑娘纤腰上的大手似乎也不那么碍眼了,仔细看看,好像倒是敷衍地搭着,嗯……一定是这样。

    自古英雄多风流,他能为一寡妇.的清白名声自陷死地而不辩白,能为一无亲无故的病弱小童而冲上军阵,能为数万不相干的百姓而从容赴死,这样的汉子,偶有逢场作戏之举,在大户人家出身、见惯了父兄风流的折子渝看来,不觉可恶,反觉这才是有血有肉,知情识趣的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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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面,几位公子正眉飞色舞地.讲着自己对女人的见解。男人嘛,吃的又是花酒,不谈女人难道谈人生谈理想?你把众家公子当啥人了?

    方圆把手探在一个美女怀中,大力揉搓着,揉得那.女人脸上飞霞,喘气细细,他口中只道:“本公子就喜欢胸膛坚挺饱满的,其他的嘛,倒不计较许多。”

    张非翻个白眼道:“那是打小你**就缺奶,还坚挺饱.满呢,你也不怕扑上去一头闷死。”

    童升典侃侃而谈道:“以我之见,欣赏女人,当从四.个方面着手,分别是眼睛、头发、身段,还有脚。眼睛是否有神韵,对面部五官有画龙点睛之效。至于一头秀发,乃是女人柔媚之根本,身段那是不用说了,丰乳、皓腕、纤腰、曲臀、肤色,可是这些都美的女人,未必便有一对美足,所以这是极品女子最难得的一点,因此依我之见,女子最美者,当属一双美足。嘿嘿,把玩一对纤秀动人的美足,那是只有充满灵性与感性的人,才能意会其美感的呀。”

    唐威笑眯眯地.转头道:“泽皓兄今天怎么蔫了,有什么不开心的事么?若有,不妨说出来,让大家伙儿开心一下。”

    李泽皓瞪了他一眼,打个哈欠道:“昨夜关扑一宿,实在是倦了,你们聊你们的,我打我的瞌睡。”

    唐威便笑道:“我最喜欢的却是美女的屁股。大而不肥,圆而不赘,滑而不腻,形如满月的美臀,那才是我的最爱。试想一下,榻上一轮明月,增之一分则肥,减之一分则瘦,臀股肌肤滑若凝脂,在幽幽的灯光下看来粉光致致,唉,只消看上一眼,我就喷了……”

    折惟信笑问道:“喷的是什么?”

    唐三儿眉毛跳了跳,嘻嘻笑道:“自然是鼻血,不然还能是什么?”

    几个女人都掩口轻笑起来,唐三感慨道:“美臀之道,博大精深,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

    杨浩当即想到一个词:“蛮臀癖!”这几位,恋胸癖,恋足癖,恋臀癖都全了,我是什么癖?”

    刚想到这儿,折惟正已转向他道:“杨兄,大家都已各抒己见,不知你有什么高见呢,不妨说来听听。”

    折子渝在那边咬牙切齿地暗骂:“小混蛋,看我回去不收拾你。”嘴里骂着,她的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

    杨浩躇踌不好作答,凝雪姑娘吃吃地笑着,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到他胸前道:“我家杨公子含蓄内敛,是个斯文君子,你们这么问,他会不好意思的。”

    众人大笑,折子渝暗哼一声:“狐媚子!”全然不觉自己话中的酸意。

    杨浩脸上微热,揉揉鼻子,才干笑道:“我么……,呵呵,我与唐兄所见略同,一榻风月,才能风情无边嘛,其中意境,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呵呵……”

    唐三拍手大笑:“不错不错,其中意境,正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人生难得一知己,当浮一大白,来来来,咱们哥俩儿干一杯。”

    杨浩苦笑着举杯饮尽,那间房里折子渝听他说与唐三一般皆好美臀,红着脸轻啐一口,那只手却情不自禁地抚向自己臀后,悄然自问:“我的臀儿,可算是美丽的么?”

    一念方生,她便面红耳赤:“呸,不知羞的丫头,胡思乱想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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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旬,那些公子们便放浪起来,抚胸者抚胸,吮舌者吮舌,这边皮杯儿款款迎送,那边上下其手不得消停,折子渝虽是大方亲和不拘小节的一个姑娘家,还是看得面红耳赤,可她又不愿就这么离去,便只把目光盯在杨浩身上。

    杨浩的表现还算稍慰折姑娘的芳心,不曾像那几个公子一般穷形恶像,可是……可是……可是……天、杀、的!他不去动那女人,那女人却来动他啦!

    杨浩也快受不了啊,这位香扇坠儿般的凝雪姑娘哪里是内媚,根本就是闷骚啊。见他局促,不肯相就,那位凝雪姑娘就使出手段主动投怀送抱,这也罢了,可是她那纤纤玉手竟趁人不备,从桌下直接探到了他胯下去,轻抚下面的手段如鱼之吻,极有技巧,片刻功夫就撩拨得那金刚杵横眉立目,跃跃欲试地想要施展手段降妖伏魔了。

    凝雪姑娘见他本钱如此优厚,也不禁春心荡漾起来,姐儿爱俏,这汉子不止是俏,一副身躯强壮结实的很,若与他一夕缠绵,想必销魂的紧,于是情挑手段更是频频施展。

    杨浩不愿与这欢场中女子一番风流,可是身体的本能却又非他所能控制,眼看这样下去,恐怕自己就要当场出丑。纵然自己还把持得住,同席的人越来越放浪,看着也不像话了,又不好板起脸来做那惹人厌的正人君子。

    情急智生,杨浩忙饮一杯酒,喝的急了,却洒了半杯在身上,正溅在凝雪姑娘脸上,凝雪哎呀一声,酒液入眼,眼泪长流,忙取手帕擦眼。那一面折子渝看得轻轻一笑,好象解了气似的。

    杨浩摇晃着站起身,佯狂装醉的道:“诸位,诸位,且听杨浩一言。”

    自打进了屋,杨浩就微笑随和,不曾主动张扬过什么,这时他一说话,那些公子们都不禁把眼望来,当然,该亲的还是亲,该摸的还是摸,他们是两不耽误。

    杨浩正色道:“今日承蒙诸位公子款待,杨某感激不尽。这一路行来,几番出生入死,今日能坐在这席上与诸位公子欢饮,又得几位灵秀过人的姑娘侍酒,杨某真是感慨良多啊……”

    杨浩说着,不禁唏嘘几声,抬起手指,拭了拭那根本不曾流下来的热泪,往虚空里一弹,然后神色一振,慨然道:“这杯酒,杨某借花献佛,还敬大家,多谢诸位公子今番相请的美意,诸各位公子荣华富贵,前程似锦。”

    众公子面面相觑:“这哥们喝多了吧?不就敬个酒嘛,怎么还要搞得热泪盈眶的?”他们只好吐出姑娘们的小雀舌,从姑娘们夹峙**间抽出手来,纷纷站起,举杯应和。

    杨浩笑道:“来,咱们斟满酒~~~~,举起杯~~~~,干!”

    一杯酒喝完,众公子刚刚落座,杨浩又道:“诸位,我们在这里欢歌宴舞,全赖永安全节度使折大将军保境安民之功。如今,折将军亲率大军出征,正与叛乱的党项羌人作战,这第二杯酒,我们敬奋斗在抗羌剿匪第一线的折大节度和浴血奋战的全体将士,祝折大将军马到功成、凯旋而归。”

    这一回杨浩提的是折御勋,折御勋的两个儿子折惟正、折惟信一听提起父亲的名字来,就赶紧推开瘫在怀里的美人儿,正襟危坐,一脸严肃,一听他说完,连忙双手捧杯站了起来,其他公子们纷纷起身,只听桌椅唏哩哗啦一阵响。

    杨浩说的是折大将军,那是府州之主,在他们心里比赵官家份量还重,再加上面前又有折大将军的两个儿子,于是便连衣衫也都整了整,免得太过不堪。杨浩在这花酒席上,抬出这么冠冕堂皇的理由敬酒,实是大煞风景,弄得那些在座的女子们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笑固然不合适,故作严肃好象又挺可笑,一个个神情便有些尴。

    杨浩道:“来,咱们斟满酒~~~~,举起杯~~~~,干!”

    这杯酒喝完,众公子迟疑落座,不知道杨浩又要搞什么花样出来,这酒要么敬一杯,要么敬三杯,还很少出现二这个数字,要是连这他们都不知道,那这些公子们也太“二”了。

    果不其然,杨浩并未坐下,神色反而变得更加严肃,甚至有那么一点神圣的感觉:“说起折大将军,本钦差就不由得想起了当今官家。官家亲征北汉,劳苦功高,为了替我大宋子民消除边患,风餐露宿,身先士卒,有这样一位好官家,大宋幸甚!大宋子民幸甚!我等幸甚哇!来……”

    杨浩还没说完,折惟正就悄悄摆手,那些姑娘们正觉得自己身为ji家,跟着一起站起不太像样儿,可是人家端出钦差身份向汴梁城的赵官家遥表忠心,自己又不方便大刺刺地坐在那儿,一见折惟正手势,她们如释重负,赶紧起身作鸟兽散了。

    杨浩笑容可掬,双手捧杯,左右看了看,找准了东南方向,举杯说道:“来,咱们斟满酒~~~~,举起杯~~~~”

    众公子苦着脸互相看看,唐三少咧咧嘴,像牙疼似的跟着嚎了一嗓子:“干!”

    旁边静室里,折子渝掩口轻笑,一双大眼睛悄然弯成了妩媚的月牙状:“这个家伙,看着成熟了许多,可是……还是像以前一样,机灵古怪,作弄起人来,叫人家恨不得、气不得呢。”

    她轻咬红唇,盈盈起身,向那根本不知她之所在的杨浩甜甜地一笑,转身走向门口。

    今夜,她没有白来。如果一个男人,在一个可以合理放纵的地方而不放纵,这样的自律尤其可贵。且去,且去,心满意足。

    折子渝满心欢喜地想:“如果你今夜不得已而留宿于此,与那欢场女子颠鸾倒凤一番,我……我也不怪你就是了。”

    步出房门,走向长廊,一提袍裾款款下楼的时候,折子渝忽想:“人家是你的什么人,你去怪个什么劲儿了?”一念及此,不禁满脸红晕。

    出了群芳阁,步一天星月,摇一扇清风,子渝姑娘的心情忽然大好……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69章 唐家兄妹

    一辆楠木华盖的四马高车驶进唐府,唐威趿着一双高齿木屐,大袖飘飘,披头散发,如晋汉狂人一般走下车来,摇摇摆摆地进了前厅,嘻皮笑脸地对老管家道:“小秦呢,走了没有吖?”

    唐府老管家忍笑道:“刚被大小姐骂得灰头土脸的离开。三少爷,你劝劝大小姐吧,这般对待秦公子,实在是有些……咳咳……”

    唐威耸肩道:“劝?如何劝法,合府上下,谁不晓得那丫头刁蛮?咱唐家男丁兴旺,自打我爹那一辈儿起,这男丁拨拨愣愣的就生个没完,就是女孩儿家少,到了我这一辈儿上就出了这么一个丫头,那些爷爷奶奶全拿她当宝贝儿看待,谁敢去招惹她。好啦好啦,我去哄哄她去。”

    唐威趿着一双木屐,“呱嗒呱嗒”声中像只鸭子似的奔了后宅,到了唐焰焰闺房,轻轻叩门,扬声说道:“焰焰呀,小秦又怎么惹你不开心了,跟三哥说说。”

    说着推门进去,就见唐焰焰坐在榻边,小嘴儿高翘,正在那儿生闷气。唐威笑嘻嘻地过去傍着她坐下,揽住她肩膀,像哥们儿似的紧了紧笑道:“你生什么气呀,小秦这些天还不是一直在受你的气,你不理他也就算了,哪有你还生气的道理。”

    唐焰焰瞪起杏眼道:“本姑娘.现在一看见他就有气,行不行?”

    “行,行,怎么不行。”唐威叹了口气道:“.那你说,到底生的哪门子气嘛,就为了上次他跟我们一起逛青楼?妹妹呀,这事你还真得看开一点,你还指望把他拴在裤腰带上?他真心喜欢你那就成了。在外面逢场作戏,难免的,男人嘛,啊……对不对?”

    “对个屁!”唐焰焰气鼓鼓地道:“我.现在见了他就有气,可不是冲着他逛过青楼,而是看不惯他。以前,我还不觉得甚么,现在越看越觉得这个家伙浅薄无趣,他见了我会说甚么呀?就是讲唐秦两家如何门当户对,我们两人若是成了亲,那是锦上添花,两家更加壮大,我做了秦家少夫人会如何的快活。

    我快活吗?我快不快活他怎么知道,这样子就叫快.活了?你看看人家,虽说出身卑微,做的是忧国忧民的事,存的是大仁大义的心,有情有义,说起话来也比他有味道,‘你若心中是天堂,那便置身地狱也是天堂。你若心中是地狱,那便置身天堂也是地狱。’你听听,秦逸云说得出这样大有玄机的话么,哼!跟那样的人,哪怕风餐露宿,日日辛苦,也觉有趣,与这个胸无大志的家伙在一起,真是谈吐无趣,言语乏味,他跟人家一比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上,你让我怎不生厌?”

    “咦,小妹呀,你说的这个人家……是谁呀?”

    “他……”

    唐焰焰脸蛋一红,眼神便有些躲闪,眼见唐威眯起.眼睛,满是促狭的神情,她恼羞成怒起来,蛮横地道:“要你管!说这话的人是一位上古圣人,你这不学无术的家伙当然不知道,我问你,我叫你帮我教训教训那个杨钦差,你有没有帮我去做?”

    唐威收回手,懒洋洋地往妹妹的香榻上一躺,双.手枕臂,一双超长的大腿搭拉在地上,哼哼道:“去了,就是今晚去的。”

    唐焰焰登时紧.张起来,她看看哥哥,咬咬嘴唇,犹豫半晌才小声问道:“你真去啦?”

    “嗯,”唐威有气无力地道:“不只是我去了,还有惟中、惟信、方圆、李泽皓他们一起子人,全都去了,唉,这通折腾啊,起来了坐下,坐下去又起来,可把我们累坏了。”

    唐焰焰听了脸便有些发白,过了半晌,她忽然咬着牙根在唐威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唐威“嗷”地一声就蹦了起来,呼痛道:“哎呀哎呀,可痛死我啦,你干什么呀我的小祖宗?”

    “你……你……谁让你那么打他的,人家……人家只是叫你吓唬吓唬他么……”唐焰焰抽抽鼻子,眼圈一红,泪珠儿就开始劈哩叭啦的往下掉,她抽噎着道:“你们那么多人,又大多是习过武的,要是把人家打坏了怎么办。他都倒下了你们还要打,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干什么呀你……”

    唐焰焰眼泪汪汪地站起来道:“我去看看他,你要真把他打坏了,我跟你没完。”

    唐威把头发一甩,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道:“谁说我们动手打他啦?你当你三哥真是个棒槌啊。好歹他也是个钦差,不看僧面看佛面,我怎么能动手打他?那不是自找麻烦么。”

    “呃……?”唐焰焰诧异,忙扯起袖子擦擦眼泪,问道:“那你说什么坐下又起来,起来又坐下的,还把你们累死了,不是……不是打的他起下又倒下么?”

    唐威苦笑道:“当然不是,是我们被他耍得站起来坐下,坐下去又站起来……,唉,本来今晚想去群芳阁寻开心的,被他那三鞠躬跟拜死人似的,弄得全然没了兴致。”

    唐焰焰破啼为笑,转念一想,突又瞪起杏眼,吼道:“你带他去青楼?”

    唐威赶紧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是折惟正那小子,谁想,找了几个江南女子,本想着今晚可以享用一番水乡女子的温存,却被那杨浩搅了局,只得各自回家,真是好生无趣。”

    唐焰焰沾沾自喜地道:“我就说嘛,他跟你们这些纨绔子是大不相同的。”

    唐威睨了她一眼,忽道:“小妹,你是不是喜欢了那个杨浩?”

    “嘁,我喜欢他?”唐焰焰嗤之以鼻,做不屑一顾状。

    她横了哥哥一眼,忽然抽抽鼻子,有些心虚地问:“哥,我表现的有那么明显么?”

    唐威摇头道:“也不是太明显啦。”

    唐焰焰松了口气,就听唐威又道:“要是瞎子,得听了你刚才的话才明白;要是聋子,得看了你的表情才会看出来;要是又瞎又聋,那就只有嗅到你一身的怨妇味儿才会恍然大悟啦。”

    唐焰焰又羞又怒,抬腿就踢,唐威闪身躲开,哈哈大笑起来。

    唐焰焰扁扁嘴儿,眼泪汪汪地诉苦:“哥,人家是喜欢他,可他不喜欢人家。你说怎么办好呢,人家……人家都对他表白过了,丢老人了……”

    唐威哼了一声,顺手从怀里摸出一个瓷瓶,说道:“哭甚么哭,咱老唐家的人,还有想要而得不到的?给你!”

    唐焰焰擦着眼泪接过来,莫名其妙地问:“这是啥?”

    唐威傲然道:“春~药!”

    唐焰又羞又气,怒道:“滚你的乌龟大鸭梨,哪有给自己妹子这种东西的。”

    唐威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关系,两情相悦水到渠成的结果和霸王硬上弓的结果其实是一样的,根据你三哥我闯荡多年的江湖经验,我觉得第二种方法更加直接有效。等他成了你的人,嘿嘿,你若怜惜他,对他好一点也就是了。”

    唐焰焰挺起胸膛道:“我唐焰焰是什么人?喜欢了一个男人,就要他心甘情愿地喜欢我才成。凭我的相貌人品,我就不信他不动心,不是说女追男,隔层纱么?哼,我宁可现在放下身段,对他低声下气一些,这些委曲,总有跟他算总帐的一天,这种下三滥的手段,也就你唐三儿才使得出来,我唐大姑娘根本不屑一顾!这东西……怎么用啊?”

    唐威一个趔趄,差点儿没趴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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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唐威一出唐焰焰的房间,就见二哥唐勇正站在门口,一见他出来,立即竖指于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唐威心领神会,兄弟二人不作声地转身,一前一后到了庭院中葡萄架下。

    唐英回身说道:“三哥,我刚回来,听说小妹又把逸云骂走了,本想来规劝一番的。”

    他微微蹙眉道:“你怎么鼓动她去喜欢那个什么杨钦差了。咱们唐家立足于西北,四大家中咱们只排名第三,若与秦家联姻,那咱唐家立时就会成为四大世家之首,今后的势力必然更形扩张。再说,从个人方面来说,逸云其实也是一个良配,你在搞什么鬼?”

    唐威那副嘻皮笑脸没个正经的模样不见了,他肃容道:“二哥,这几天你不在家,我跟大哥商议过唐家今后的发展。”

    他一举手便摘下一串葡萄,丢了一颗到嘴里,继续说道:“二哥,唐家今后不能只着眼西北,应该把眼光放长远一些,往中原看了。”

    唐勇神色微微一动,问道:“此话怎讲?”

    唐威道:“赵官家兵发北汉,此番虽是无***而返,但是北汉已名存实亡,纵有契丹人照应,恐怕也撑不了几年了。大宋的势力一旦到达北汉,咱们西北就被他半围在当中了。想必你也知道,前不久官家给折将军还有麟州杨将军加官晋爵,要他们进京做官,这就是一个兆头,官家要收服西北的兆头。

    就算官家北有汉、南有唐,一时半晌不会对这里动武,那也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折将军养匪自重,只能解一时危难,等到官家腾出手来之后……怎么办?所以,咱们得尽早与开封拉上关系,把生意往中原做。

    秦家与折家是姻亲,走动一向比咱们亲密的多,真要是小妹与逸云成了亲,那咱们唐家也就彻底打上了折氏的印记,想要投效开封,恐怕也要招官家忌惮猜疑,这联姻不过是锦上添花之举,无甚大用。一旦折氏不肯放弃西北,与朝廷兵戎相见,咱们就要受了牵连,还不如现在这样若即若离的好。”

    说到这儿,他笑了笑,把葡萄往与他长得有七分相似的二哥手里一放,又道:“若是与开封建立了联系,咱们两面逢源,不比现在保靠么?小妹与秦逸云交恶,这也好,让她分分心,喜欢了旁人,也就彻底断了秦家的念想。小儿女之间分分合合,也不致使得秦唐两家交恶。至于那位杨钦差,八字还没一撇呢,若真成了,小妹开心固然好,他是官家亲信,咱们唐家也多了一条路子,有何不可呢。我和大哥谈过我的想法,大哥也认可我的的意思。”

    唐勇这才明了,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居安思危,才是家族存续之道。”他眉头一蹙,又道:“不过……你也太胡闹了,怎么能给小妹*药呢,你在外面怎么胡闹都没关系,但是在家里,做兄长的总得有点兄长的样子。”

    唐威刚想解释,就听小妹房中发出一声咆哮:“唐威,你个杀千刀的,竟拿‘消食健脾丸’来诳我!”

    唐威一听,急忙溜之乎也。房门一开,霍地闪出一个俏丽的身影来,唐勇逃跑不及,干脆蹲到了葡萄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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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驿站里,叶之璇被阻在门外,直到壁宿得了消息赶出相迎,才把他接了进去。叶之璇牢骚满腹地道:“本公子虽是个平头百姓,可是这一番是为钦差效力,也算半个公人啊,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竟不放我进来。要不是钦差吩咐,让我把人送到以后一定回来见他一趟,我才懒得上这儿来受那些小人的鸟气,囊中有钱,什么样的客栈我住不起?”

    壁宿笑道:“好啦好啦,不要发牢骚了,咱们这个钦差不也是匆匆上任,没有什么信物交给你么。钦差赴宴去了,来来来,到我房中先歇了,一块喝茶。那些百姓们怎么样了,钦差可一直牵挂着他们。”

    壁宿道:“说起那地方还真不错,野草丰美,沃野千里。有山有水,有湖有岛。依我看来,再安置十万人去也轻松的很。李员外已先行赶了去,在那岭上依山挖掘窑洞,筑造土墙。他们支了几十口大锅熬煮糯米汤子,掺在那黄土里筑的墙据说硬得都能用来磨刀子。

    这活儿轻松,房子造的也快,只是大多没有烘烤过,有点潮,好在现在是夏天,愿意住就进去住,不愿意就先在野地里歇着,散了潮气儿再入住也是一样的。唉!看得我真是羡慕呀,几乎不费什么材料建的房子,回头向朝廷要钱,那可是砖瓦木料什么都算的,李员外赚得是钵满盆满,还是有当官儿的做靠山发财容易呀。”

    壁宿笑道:“你羡慕甚么,这一遭儿你为钦差奔走,不也靠上了一个官儿?就算杨钦差不去广原做官,朝廷邸报对你大加褒奖一番,还怕广原官吏以后对你家没有个照应?”

    叶之璇转嗔为喜,眉开眼笑地道:“这话在理儿。不过……那地方什么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妥,我是听那自称姓木的老者说的,他说那地儿北接麟州,南接府州,西接夏州,正在三方势力交界之处,一旦有了战事,那地界儿就是首当其冲,恐怕……不是善地。”

    壁宿动容道:“竟有此事,待钦差回来,这一条,你可千万记得要跟他说说。”二人正说着,杨浩已然乘车回来了。

    杨浩藉醉退席,刚回驿站,壁宿便带着叶大少进了他的房间。三人落坐,听叶大少介绍了那里的情形,杨浩不禁蹙起眉头,在房中慢慢地踱起步来。

    叶之璇补充道:“党项七部正在作乱,那个木姓老者说,党项八部中的野离氏,距那芦岭河最近,快马只需两到三天的路程。这一氏族最是舛傲,芦岭河突然出现数万汉民,恐怕他们会来生事”。

    或许少数民族对八这个数字有特别的好感?契丹有八部,党项有八氏,后来的女真人有八旗。相对于契丹八部,党项八氏发展比较平稳一些,党项八氏中第一氏是拓拔氏,唯一这一氏是后融入羌人的,他们本来是鲜卑族,论起远近,其实和府州的折氏反而更近一些,祖上系出一源,都是鲜卑皇族。不过鲜卑人所建的北魏灭亡之后,鲜卑族日益凋零,拓拔氏渐渐便融入了党项羌族。

    党项八氏中,拓拔氏人数最少,可是他们曾经是入主中原的皇族,既保持着草原部落的剽悍,又有着落后的党项羌人所不具备的政治头脑、经济头脑,所以融入党项羌族之后,后来居上,一跃成为党项八氏之首,其余七部那些真正的羌人反而要在他们的统治之下。

    他们本来族群文化就有差异,拓拔氏对其他七部盘剥的又太狠,所以七部时常起来叛乱,打得赢就出口气,打不赢就认输,等到下次忍无可忍了再起来反叛一次,如此周而复始,已成家常便饭。

    党项七部的骁勇是勿庸质疑的,但是缺少兵器粮草,缺少统一的指挥,缺少一个真正能统领全局的统帅,一盘散沙再能打仗也不是夏州拓拔氏的对手,每逢战乱一起,为了保障粮草供应,这些穷得叫花子似的党项羌人就来劫掠汉人边境,几成定律,是以李光岑的这种担心和推测不无道理。

    杨浩听了叶之璇的话,已经彻底明白了折大将军的意图。折大将军在担心这些汉民的遣入会对他不利,如果朝廷一旦派驻流官,动摇了他的根基,那时就要借刀杀人,将这处于三方势力交界处的势力铲除。如果朝廷不想借这数万百姓撼摇他的根基,那他就不妨扶持一把,在三方势力中间扶持一个亲折氏的缓冲势力。避免于党项人直接冲突。可是这样一来,那些好不容易逃出一劫的北汉百姓,不是被人又放到了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口上么?

    杨浩沉吟良久,霍地抬起头来,一字一句地道:“明日一早,我去见那永安节度留后……折御卿!”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170章 西方复西行

    次日一早,折惟正、折惟信兄弟俩起了床,刚刚漱洗.完毕用罢早餐,就被折子渝叫到方厅里去,把他们两个好一通教训。其实他们兄弟常常留连花丛,折子渝并非不知,可是以前还没有一回像今天这样责难过他们。

    两兄弟莫名其妙,也不知道小姑姑今天哪儿气不.顺。他们哪里晓得折子渝今番如此动怒,不是因为他们逛了窑子,而是他们还带了杨浩同去。折子渝对杨浩如今虽未动了十分的心思,却已有了七分的中意,这两个小混蛋自去风流也就罢了,还拉了可能是他们未来姑……咳咳,想想就有气。

    折惟正、折惟信两兄弟满心委曲地被比他们还.小着一些的姑姑骂了个狗血喷头,唯唯喏喏地便表决心,赌咒发誓地表示今后一定要“痛改前非”,折子渝这才消了点气儿,正要让他们将***赎罪,去把杨浩邀入折府,以便找个机会相见,折惟昌就跑了进来,他一路跑一路嚷道:“大哥二哥,杨钦差来了,跟叔父正在堂上争吵,啊……小姑姑。”

    折子渝霍地站了起来,问道:“他们在吵甚么?”

    折惟昌咽了口.唾沫道:“杨钦差不知从哪儿听说我爹把那些北汉百姓安置的地方有些不妥当,今天一早就来见叔父,要求叔父提供芦河岭的地图,说明安置在那里的原因。叔父说这些子民既已安置在西北,理当用节帅安置,不须他再操心。他却说官家圣谕未下,他这钦差便责任未了,既然叔父不愿配合,那他无论如何也要赶赴芦河岭一探究竟。”

    折子渝眉头微微一皱,轻轻踱了两步,回首问道:“赤忠如今仍在芦河岭?”

    “是啊。”

    折子渝沉吟片刻道:“去告诉你二叔,就说我说的,让那杨钦差去吧。”

    折惟昌一呆,吃吃地道:“可是,当初爹爹说……”

    “呆子!”折子渝瞪了他一眼,说道:“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要你们拖着他,瞒着他,可不是人家明明都知道了,还要硬拦着他。他是钦差,不是罪囚,如果执意要去,你怎么阻拦?那不是显得咱们心虚,更加弄巧成拙了?”

    她坐下来道:“你们也知道,咱们西北地广人稀,增加这五万军民,十年后可能就是十万,十五万,那对咱们折家的发展是大大有利的。你爹担心的是朝廷把他们控制在手里,利用这股力量对我折家不利。可是如果咱们把那那五万百姓送到那里就袖手不管,那他们本来不会成为我们的敌人,这下也要与我们为敌了。本来我不愿插手折府大事,不过现在大哥不在,我就勉为其难地帮帮忙好了,这事我会妥善处置,你快去,叫你二叔答应了他,立即派人护送他往芦河岭一行。”折惟昌听了连忙返身跑了出去。

    女人就是这么感性的,在别人看来哪怕有万般错处,只要有那么一条合了她的脾胃,她就怎么瞧着怎么顺眼。原本府州的军国大事她是能偷懒就偷懒,如今事关杨浩,她就要尽些心思,琢磨怎么想个两全齐美的办法,尽量妥善解决这件事情了。

    那边折御卿得了折惟昌通风报信,他素知小妹机智,便顺势改了口风,答应派人随杨浩往芦河岭一行。待安排了人随杨浩离去,他立即匆匆赶到内宅去见小妹,想问清楚她的心思。

    到了后宅小妹的闺房,折御卿吃了一惊道:“子渝,你这是要做甚么?”只见折子渝玄衣玄裤,纤腰一束,这样的胡服打扮似是要乘马远行,折御卿自然大为意外。

    折子渝见到他来,微微一笑,说道:“二哥,我方才仔细考虑过了,对大哥的计划做了一些补充。”

    “二哥你坐。”折子渝给他斟了杯茶递到他手边,也在下首坐了,侃侃而谈道:“二哥,这五万汉民入我府境,既是一利,又有一害。利者在于,一旦这五万人口为我所用,便凭空增加一股力量。若是这五万人口被朝廷控制,便如在我腹心安插了一个钉子。所以大哥才把他们安排在芦河岭,目的就是靠着三方势力的压制,使他们就算被朝廷控制,也不能产生什么作为。”

    “着哇,大哥正是这个意思,怎么,你觉得大哥这样做不妥?”

    折子渝摇头道:“不是不妥,而是还不够。”

    “此话怎讲?”

    “把他们往那儿一安排,任其自生自灭?不错,那样一来,对咱们的威胁是没了,这支力量也葬送了。这还是最好的打算,他们一旦心生嫌隙呢?若投了麟州还好,杨家的势力和地盘都不及我折家,又是唇齿相依共抗夏州的盟友。若是他们为求生存改投夏州呢?”

    折御卿迟疑道:“投靠夏州……不太可能吧?”

    折子渝微微一笑,说道:“有甚么不可能?你别忘了,他们来自北汉,并非大宋子民,一旦大宋弃之不顾,折家送之入死地,他们向谁表的忠心?有什么理由不为了生存而自寻活路?如果那五万军民有了危险,一怒之下干脆投了夏州则不无可能。”

    折御卿脸色微微一变,折子渝又道:“再者,从朝廷上来说,把他们安排在那儿,朝廷就算有安置流官的心,也无力利用他们做什么事了。如果我是官家,眼见已定定居,干脆就把他们做了弃子,安置一个倒霉官儿去打量,却不必要他们来做什么事,一旦他们受到攻击,这守土之责便是折家来负。真要是让他们被党项诸部灭了,焉知来日这件事不会成为官家讨伐我折氏的一个理由呢?”

    折御卿脸色凝重起来,缓缓点头道:“子渝所言有理。大哥急于出征以应付赵官家,所以考虑难免不够周详。你二哥我又一向不擅谋略,那么依你之见,咱们如今应该如何补救呢?”

    折子渝道:“那块地方,并非不毛之地,水草丰美,沃野千里,的确适宜定居久住。所谓的险阻,不是天地之险,而是人力促成。三方势力交界之处,哼!那是站在大宋官家的角度看的,如果我们稍表善意,就能抢在朝廷之前把民心争取过来,让他们知道,所谓的危险,只来自于党项一方,府州折家和麟州杨家都是他们的靠山。有了希望,他们才不会动摇,危急中伸出援手,才能化可能之敌为必然之友,去一敌而增一友,这不是好事吗?”

    折御卿急问道:“具体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折子渝道:“如今朝廷的主张还没有下来,咱们可以抢在朝廷前面,先从那数万军民中选择一有威望者暂任团练使,以管理这数万百姓。再送些米粮、武器给他们,使他们拥有自保之力。这样,有他们帮咱们守住一角,就相当于咱们在那里驻扎了一种大军,以后麟、府两州之间的粮道,也能更安全些。朝廷派了流官来时,已然失了先手,哪那么容易就扭转局势?这暗中较力,咱们折家可是近水楼台呀。”

    麟州杨继勋与府州向来同气连枝,共进共退,除了杨家本身实力不及折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麟州本地所产的粮食不够当地军民的供应,需要从外地买粮,这粮道,必须经过府州地境,可以说府州是扼住了麟州的咽喉的,所以根本不用担心麟州会造他的反。

    然而府州往麟州运粮,每次都要动用大军护送,劳民伤财。盖因夏州李氏时常纵容麾下各部扮强盗过来抢粮,为此双方每年都要大打出手,只不过李家打的是土匪的旗号,他们势大,一旦撕破脸皮,势必更加肆无忌惮,折杨两家只好装聋作哑,只当自己打的是土匪。

    想起这些因素,折御卿便道:“子渝所言有理。送他们些粮米武器,这个主为兄还是做得的。不过……这事也不必你亲自去吧,派几个亲信的将领去送粮草军械便是。”

    折子渝笑道:“你的人还是要派的,我只是跟去看看热闹,多了解一些那里的情形,才能做到心中有数,对症下药。”

    折御卿想想此行也不会有什么危险,便道:“成,那你自己小心一些,需要取用些什么东西,你只管与任卿书说,要老任去安排就是。夏州李氏贪得无厌,为了让他们配合咱们鼓惑党项七部作乱,大哥给了他们一大笔好处,可是这才几天***夫,夏州李氏的信使又到了,说李继筠过些日子还要到府谷来,与咱们商谈借道往中原销售皮毛的事情,说不得是要在这过境的税赋上再动脑筋了,我得与几位幕僚好生研究一下对策,你若能及时赶回来最好,有你这女诸葛在,二哥才放心。”

    折子渝嫣然一笑,说道:“小妹省得了,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她麻利地挽起头发,用一方洁白的手帕包了,整个装扮干净利落,登时就成了一个寻常人家的俊俏女子:“二哥,那我走了。”

    折子渝话音可落,就见她那小侄儿折惟忠屁颠屁颠地跑了来,号啕道:“我要姑姑,我不要孵蛋了,我要跟姑姑出去玩,不带我去我就哭,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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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与折御卿一番交涉,折御卿大打官腔,敷衍了事。杨浩使命已了,虽持着钦差节钺,却也辖制不了人家,两厢里正在据理力争,一个少年公子走进来对折御卿附耳低语几句,折御卿的态度便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不但送了他芦河岭附近的地理形势图,还一口答应派人随他前去,然后便客客气气地把他送出了大门。

    杨浩心中纳罕,但他此时牵挂着已在芦河岭上扎下根来的数万百姓,也无暇去揣测其中缘由。他匆匆赶回驿站,下了马车正在进院,便听旁边一声兴奋的呼唤:“杨浩大叔!”

    “狗儿?”杨浩欣然转头,就见马燚趴在一辆马车里,正兴高彩烈地向他招手。

    也不知是不是这段时间调养的好,杨浩发现她两眼有神,原本腊黄的脸色变得白晰中带着几分粉嫩的红润,看起来倒像一个俊俏的小姑娘似的。

    杨浩走过去,欣然笑道:“狗儿,这些日子你到哪儿去了,大叔很想你呢。”

    马燚趴在车棚里依依不舍地道:“我也想大叔,我跟师父爷爷去落霞山栖云观住了些日子,现在要去太华山了。杨浩大叔,狗儿要有很久看不到你了。”

    马大嫂从车上下来,向杨浩福了一礼,诚挚地道:“杨大人,若非你的照顾,我们娘俩儿在这兵荒马乱里,早就成了一堆白骨。老仙长收了我的孩子为徒,我也要随去太华山,今日赶来,只为向大人您道一声谢。”

    杨浩忙道:“马大嫂,您千万不要客气。老仙长是很有本事的人物,狗儿能随老仙长学艺,将来必定会有一身大本领,这是好事儿啊。”

    马大嫂见李员外、折姑娘对扶摇子都是恭敬礼遇,也知道这道士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听了欢喜道:“杨大人说的是,我这孩儿命好,连遇贵人呐。”

    马燚恋恋不舍地道:“杨浩大叔,等狗儿跟师傅爷爷学了一身大本领,就回来找大叔,跟在大叔身边做事可好?”

    杨浩笑道:“好啊,大叔求之不得呢。”

    马燚振奋起来:“那,大叔,咱们就一言为定啦。”

    “呵呵,好,一言不定。”

    马燚举起手来,杨浩弯腰探进车棚,与她柔软的小手“啪啪啪”地三击掌。目光一闪间,杨浩发现扶摇子也在车厢里,正侧身而卧,呼呼大睡。

    马燚与他三击掌,脸上露出甜甜的笑意,可是随即却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说道:“可是……狗儿才九岁,还要好多年呢。”

    杨浩笑道:“也没多久啊,塞外许多人十二三岁就能上阵杀敌呢,咱们汉儿比他们差在哪里了?有老仙长这样的大宗师调教,狗儿将来一定会变得如狼似虎。”

    狗儿淡而细的双眉轻轻一皱,啊了一声道:“要如狼似虎啊?又凶又丑的,好难看。”

    杨浩哈哈大笑:“说的是,狗儿艺成下山来见大叔时,应该穿一件杏黄道袍,背一口宝剑,衣绣北斗,大袖飘飘,扮一个仙风道骨、年轻俊俏的小道童,呵呵……”

    丑小鸭化天鹅,也不过如此了。马燚听了也是嘻嘻一笑,一想自己会有那样一天,登时满心激动,离别的愁绪都淡了。她只盼着那一天早些到来,让一个漂漂亮亮的自己出现在杨浩大叔的面前。

    杨浩又看了一眼酣睡不醒的扶摇子,说道:“狗儿,大叔正有一件急事要马上赶去做,不能陪你说的太久了,待你做好了本事,大叔等你来。”

    “嗯!”马燚认真地点头:“狗儿九岁了,大叔刚刚说的,十二三岁就可上阵杀敌,那我……一二三四……顶多三四年,就下山来找大叔。”

    “不急不急,你多学几年本事,本事越大,才能越帮大叔的忙。”杨浩笑笑,其实没太往心里去。孩子心里总有许多理想,随着年龄的增长,理想便要面目全非。这小家伙今日这么想,谁知道几年之后会有什么样的主意。

    他亲昵地摸摸狗儿的脑袋,对马大嫂道:“马大嫂,杨浩公务繁忙,这就告辞了。”

    马大嫂忙道:“杨大人慢走。”

    杨浩又向呼呼大睡的扶摇子深施一礼,漫声道:“老仙长一路顺风,狗儿……就拜托仙长了。”

    扶摇子犹自沉睡,杨浩又向狗儿一笑,便大步进了驿站。

    李员外家派来的车夫挥动长鞭,他们的马车向前方驶去。马大嫂在车厢里盘膝坐定,揽过女儿道:“傻孩子,知恩图报,娘教你的就是这个理儿,也不会去阻拦你,可你是个女孩儿家,怎么能上阵杀敌?又怎么为杨大人效力。”

    狗儿反问道:“女儿家怎么就不能上阵杀敌,娘还不是从小拿狗儿当男孩子养。”

    马大嫂在她头上弹了一记,嗔道:“那是因为你爹一直想要个男娃儿。后来,兵慌马乱的,当你是男娃儿安全些,你还真把自己当成男子汉了?不懂事的小丫头,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衙门里,根本不准女人当差做事的。”

    狗儿不服气地一晃脑袋:“那狗儿就一直扮男人,那样大叔就肯收下我了。”

    一旁扶摇子微微张开一线眼睛,听着母女俩的争执,心神已飘到了雁门关外的紫薇山上:“折姑娘替我往关外送信的人已经上路了吧?那天机,我陈抟道行浅薄,是看不出他的来历啦。这回就看你纯阳子的本事了,也不知那老不正经的牛鼻子愿不愿意走这一遭……”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