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文阅读 第22分节

第212章 反其道而行

    第212章 反其道而行

    夕阳如血,把天空中的白云都镀上了一层金边。

    草原比较贫脊,泛黄的野草就象一个疤痢头,东一块西一块的布满大地,而这不多的野草现在也被牧人们收割的差不多了,地上零星的还有一处处草堆,等着运进寨子里去。

    羊群也象一朵白云,在这贫瘠的草场上飘浮着,到处啃着残留不多的草梗。小野可儿与谌沫儿并辔从山岭中驰来,策马登上一处高坡眺目远望。

    朵朵白云在蓝水晶般澄澈的天空中缓缓移动,那棉絮般的云彩,低得似乎仰头一箭就能直穿进云里去。在他们眼前,是几百只羊,如果一个从未见过牧场的人到了这里,或许会惊诧于这样庞大的羊群,可是一个部落,至少也得保证一人拥有十只左右的羊,这样才能保证生活所需和羊群的繁衍生息,以野离氏族群的人数来说,这些羊实在不多。

    但是现在夏州李氏同吐番人鏖战正酣,为了笼络诸部,对他们的盘剥便少了,再加上同芦岭州秘密做的生意换来了一笔钱财,他们相信明年春上就能渐渐地恢复元气,羊群和马群也会滚雪团一般地壮大起来,草场是个问题,不过还有山岭做为补充,通过与芦岭州的生意换些粮食回来,环境是会改善一些的。

    缓坡上是一群群的羊,坡下两箭地外,就是野离氏的族帐。没有围栏,应该是大门的地方有一道矮矮的篱笆,中间开一个能并排过两辆车的口子,篱笆向左右各延伸出去几十米远,此外的地方仍是一片草原。

    这样的栅栏和大门纯粹是.象征性的,在大门外,树着一根高杆,高高的旗杆上,没有大旗,却系着几绺马尾,马尾在风中飘扬,那就是野离氏部落的标志。

    此刻,正有二十多辆大车沿着那.条纯属摆凤的大门鱼贯而入,护卫的人员在三百人上下。谌沫儿勒住坐骑,眺望着那支远来的队伍,她胯下的马儿安闲地低头吃草,在马臀上搭着几只雉鸡和一条狐狸。眼尖的人可能会注意到,那只雪白的狐狸皮毛完好无损,眼睛的地方却是一个血洞,一箭射进眼睛,才能保证皮毛的完好,从而卖个好价钱,而一个女孩子有这样的好箭法,却也着实了得。

    “小野可儿,这个杨浩,还真的挺.了不起呢,横山各部落的头人个个都比狐狸还要狡猾,不管是麟州、府州还是咱们,和他们打交道都头痛的很,他们如今居然肯乖乖地赶来赴会,还带了这么多准备出售的东西,莫非真把杨浩当了财神?”

    她踢踢马腹,向前走出几步,欣然笑道:“他们能不能.从杨浩那儿赚到钱我不知道,杨浩可是先赚了他们一大笔钱。还有两天才是大会之期,许多部落早就到了,杨浩运来的那些酒已经卖掉了大半。咱们也跟着沾了光,那些借住咱们部落帐蓬的客人,食用咱们提供的牛羊,这几天赚下来的钱也着实不少。”

    小野可儿听她一口一个杨浩,言辞之中虽无甚恭.敬之意,却不无敬佩,不免有些呷醋,他哼了一声,昂起头道:“那又如何,草原上,实力称王,讲得是骑射武艺。一个富有的人就像一头肥羊,哪头狼不惦记着他?草原上的男儿,就得有真本事,才能顶天立地。”

    谌沫儿是个聪明的姑娘,听出情郎话中浓浓的.酸味儿,却故意逗他:“是呀,可是杨浩的武艺也不差啊,不止不差,简直是只有万能的白石大神附身才有他那样的本事,那么巨大的石头,轻轻一掌便被他拍进土里,神跤手日达木基也不是他的一合之敌,这也就罢了,听说他还剿灭了好几座大寨,东阳氏近千帐的大寨子,居然举族屠灭,好威风啊。”

    小野可儿听了,.一张脸拉得长长的,跟他胯下骏马的那张马脸也差不了多少。他酸溜溜地道:“是呀,杨浩是财神,还是武神,是咱们党项七氏的共主,就连五了舒大人想一门心思地想把尔玛伊娜嫁给他呢,你要是喜欢,那就去找他好了,反正上次在芦河岭的时候,他就对你色眯眯的很有意思。”

    谌沫儿大笑,她捂着肚子直起腰来,格格地笑着,用马鞭在小野可儿肩上轻轻地抽了一下,说道:“不管杨浩是不是白石大神的宠儿,亦或是我们草原上未来的主人,谌沫儿心中可只有一个人,他就是野离氏部落的勇士小野可儿。那个杨浩啊,就算他做了草原的王,我也不屑看他一眼的……”

    小野可儿听了谌沫儿的话,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柔声说道:“我的心中,也只有野离氏部落的百灵鸟,我最爱的谌沫儿,就算是草原上最皎洁的月亮尔玛伊娜在我心中也不及谌沫儿的万一。”

    小野可儿的绵绵情话还没说完,就见谌沫儿直勾勾地看着远方,一脸的惊讶,小野可儿诧异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远远奔来两个人,身后居然还跟着四匹马。

    草原上的战士长途奔徒作战时,富有的部族就会携带多匹战马,随时换乘,以保证战马始终有充足的马力,保证奔袭和战斗时的脚力。如果有极重要的军情,信使也会带着几匹马一路换乘,连续前进。现在只有两个人,显然不是长途奔袭的战士,那就是信差?哪里的信差会这么急,用换马之法急急赶来野离氏部落。

    小野可儿紧张起来,忙道:“一定有极重要的事,我们快过去。”

    小野可儿一言方了,谌沫儿已叫了起来:“是他,是他,竟然是他!”

    小野可儿愕然道:“是谁?”

    谌沫儿的目力比他还要远,此时已隐约看清了那疾奔而来的两名骑士的模样,其中一人赫然就是她刚刚说过的不屑去看一眼的杨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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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和唐焰焰穿着剥自银州兵身上的袍子,戴着毡帽,以六马换乘,兜了一个圈子,既不去无定河边与木恩等人汇合,也没有掉头赶回芦岭州,而是直奔野离氏部落而来。

    茫茫草原,李光俨区区两百人哪有可能堵住所有的道路,在他想来,杨浩脱险,要么径直逃回芦岭州,要么赶去无定河与他的部下汇合,绝无第三条路走。舍了商队去野离氏部落那是不可能的,他召集横山诸羌靠的是又打又拉恩威并用的手段,如今商队被截留在半路,无法与诸部做生意,他赤手空拳赶去野离氏部落做什么?

    再者说,他身边已没有几人护卫,野离氏部落中此刻鱼龙混杂,其中有些人同被他灭寨屠族的羌人部落沾亲带故,如果见他带不来汉人的商贾队伍购买草原上的货物,又见他孤身一人,难保不会有人起了杀机,杨浩赶去送死不成?

    以他推测,杨浩赶去无定河畔与商队和侍卫汇合,然后再继续赶往野离氏部落的可能是最大的,因此他带着自己的人埋伏在木恩营盘附近,希望截杀杨浩。可他实未料到,杨浩这个宋人知府,竟是多年来逃亡在吐番人草原上的李光岑义子,如今更在秘密会盟之后成为党项七氏的共主。知己而不知彼,李光俨这一遭可是料错了。

    杨浩那日雨中坐在洞口思量许久,想到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主意,他本没想这么早与夏州李氏的人正面冲突,但是这次李光俨行刺不成,势必不会就此罢休了,只要吐番人给他们造成的麻烦一解决,李光俨必会出兵对付芦岭州。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何况他从赫连将军口中问出了一些极有用的消息,正可为其所用。正如李光俨行险一击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若行险一击,其巨额的回报,同样值得他去冒险。

    于是杨浩打定主意,离开那山岭后,立即便向野离氏部落赶来,中间绕了一个小圈子,又向路遇的牧人确认了一下道路和方向。唐焰焰虽不想穿从死人身上剥下来的衣服,却也知道杨浩所谋非同小可。自家夫君要做一件大事,这种时候她可不敢拖后腿,杨浩的前程,今后可就是她的前程,于是也乖乖换穿了羌人的服装已掩人耳目。

    两个人一路换马疾行,一天一夜下来,跑的精疲力竭,终于到了野离氏的部落。远远看到前面飘着马尾的旗杆,和那象征性的辕门,杨浩大喜,他奋力挥鞭,用那麻木的双腿使劲夹紧马腹,正欲一鼓作气冲进门去,斜刺里忽地奔出两匹骏马拦在他们前面。

    杨浩一惊,赶紧一勒马缰,奔马急停,“希聿聿”一声嘶鸣,他抬头一看,只见拦在马前的少女十分眼熟,心急之下一时竟未想起她的身份来,只是急声问道:“芦岭州来此贩酒的人何在?”

    谌沫儿本要质问他为何只带一人仓惶而至,不想杨浩倒先凶巴巴地问起她来,怔了一怔,她本能地答道:“那人正在寨中卖酒,你寻他做甚么?”

    杨浩这时才记起她的名字,大喜道:“谌沫儿姑娘,快带我去,十分紧要,万分紧要,片刻延误不得。”

    “喔!你随我来。”一见杨浩声音沙哑,一身风尘,神情十分急迫,湛沫儿也不觉惴惴起来,她与情郎私下打趣时怎么贬低杨浩都没关系,可是杨浩这七氏共主的身份却不是假的,他神情如此急迫,难保不是有什么关系到野离氏的大事。

    谌沫儿一拨马头,引着他急急驰向营寨,杨浩心急火燎随之便走,小野可儿一见谌沫儿方才还说的好好的,这会儿在杨浩面前却是这般温驯,便不忿地嘟囔道:“方才还说不屑看他一眼,现在却是这般听话。”

    他不悦地说着,忽地察觉有异,扭头一看,就见旁边马上一个羌袍美少年,正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狠狠地看他,登时不悦道:“你看甚么?”

    不想唐焰焰竟是同时与他开口,语气很冲,说的也是这句话。两个人一言出口各自怔了一怔,随即各自冷哼一声,一抖马缰,便追着杨浩和谌沫儿的身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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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之璇坐在一张大躺椅上,两只胳膊架在椅子上,肩膀上落了一头顾盼有神的雄鹰,他那双大皮靴子搁在前面的桌子上,从两只脚丫子中间露出的缝隙里看着前面站着的那个男人,懒洋洋地道:“米其林纳,我说你都赊了几回酒了呀,我这酒可不愁卖啊,你老是这么赊着,瞧瞧,瞧瞧,就你这德性,拿什么还债呐?”

    秋风已经凉了,眼前那人却未着内衣,只是赤膊穿了件羊皮坎肩,下边是一条类似于犊鼻裤的破烂裤子,腰里系了一条麻绳。看他年纪,大约五十上下,酒糟鼻子,松驰的眼袋,站在那儿木讷地陪着笑脸,手指轻微地哆嗦着,明显是得了酒精依赖症。

    叶之璇刚来野离氏部落时,心中着实的有些恐惧,他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暗恋折子渝姑娘的事情被壁宿打了小报告,杨浩这时有意把他送入虎口。在他的印象中,草原上的人都是极凶恶的,他们随时揣着刀子,一言不合就出手杀人。野离氏更是野蛮中的野蛮,据说野离氏还经常吃人的,自己细皮嫩肉的……

    这一路赶来,他觉也睡不好,饭也吃不香,战战兢兢地进了野离氏部落,经过几天的接触,他才发现传言不实,草原上的部落一如汉人的社会,同样有尊卑、同样有秩序、同样有他们的礼法约束,那些人高马大、身材魁梧的汉子在自己的部落中也同汉人乡里间的百姓没甚么两样。

    所以他的胆子就慢慢大起来,他还发现草原上的人特别的嗜酒,许多人嗜酒如命,家中仅有的一点口粮和财物,甚至所余不多的牛羊,都舍得拿来换酒的,为了能多换一点酒,所有的人对他这个贩酒的大客商都恭敬的很,见了他甚至露出十分讨好的模样。

    一来二去,怯心全无,叶之璇倒比在中原时还要嚣张,俨然成了一个坐地经营的恶霸行商,这些日子换来的牛羊草药和皮毛等物,价值比他运来的劣酒已超出数倍。

    面前那羌人米其林纳陪笑道:“叶掌柜的,总是这么喝你的酒,我也觉得过意不去,可是家里实在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抵挡了。但是你放心,我草原上的人是不会赖帐的,你瞧,我这次来就带了换酒的东西。”

    米其林纳扭过头去,凶恶地叫道:“格尼玛泽,过来。”

    一个穿着破旧烂袍的羌族少女畏畏缩缩地站在不远处,米其林纳走过去,一把扯住那少女,拉到叶之璇面前,搓着手讨好地道:“叶掌柜的,你瞧,这是我的女儿,我把她送给叶掌柜的当个使唤人,用来抵债,还求叶掌柜的再换我两坛好酒。”

    “你女儿?”叶之璇瞪大了眼睛,只见眼前这少女大约十一二岁年纪,衣着破乱,头发蓬松,眉眼倒还清秀,要是好生打扮打扮,倒也拿得出手,不禁诧异地道:“为了换两坛酒,你……你把自己女儿也抵当了?”

    米其林纳涎着脸笑道:“嗨,一个女孩儿家,生来就是赔钱货,叶掌柜的您是富人,家里又富有,她跟着你,还能吃口饱饭,享几天福不是?叶掌柜的,你要是看着还顺眼,能不能……嘿嘿……能不能多送我一坛酒啊?”

    就算买个使唤丫头,怎么也得八百吊钱,那得买多少酒啊?叶之璇眉毛跳了跳,心想:“草原上的人真是怪异,百年的老参、虎骨麝香,还有这水灵灵的女孩儿,在他们眼中竟不及一坛劣酒金贵,嘿!我要是改行专同他们做生意,似乎也不少赚呐。”

    那少女见叶之璇一双贼眼在她身上上下打量,不禁畏怯地直往父亲身后躲,米其林纳却高兴起来,只道叶之璇看上了她,急忙把她推到自己身前,嘿嘿笑道:“叶掌柜的,你看……用我的格尼玛泽抵你的酒帐,还能……还能送我几坛呐?”

    他舔舔嘴唇,贪婪地看向叶之璇身后码得整整齐齐的那一坛坛酒,叶之璇把脚收了回来,耻高气扬地道:“我在这儿,手底下就是几个伙计,还真缺掉贴身的婢子照顾,嗯……你女人,会侍候人吧?洗衣做饭、端茶递水,性情乖巧吗?”

    他刚说到这儿,远远两骑快马一前一后急急奔来,到了他的帐蓬前猛地止住,前边马上少女住他一指,说道:“那个酒贩子就在这儿。”

    “谁谁谁……谁酒贩子啊?本少爷可是做大生意的,我说谌沫儿姑娘,你就不能叫我一声叶掌柜的?”叶之璇不耐烦地扬起脸来,一眼看清谌沫儿身后那人,不由哎哟一声,怪叫道:“我的爷,你可来了。”

    杨浩翻身下马,双腿血脉不畅,向前踉跄两步,叶之璇会做人,赶紧殷勤地上前扶住,杨浩看看他肩头的雄鹰,脸上露出喜色,说道:“快,快进去,我要写封信,要马上送出去。”

    “好好好,你慢着些。”叶之璇不敢多说,赶紧搀着他走进帐蓬,米其林纳狡黠的眼珠一转,立即大声说道:“叶掌柜的,你不反对,那就是同意啦啊。我这女儿送给你了,我可不欠你的酒帐了。”他一边说一边走到帐蓬边上,径自抓起两口酒坛子揽到怀里,腾出手来又提起一坛,旁边伙计上前阻拦,米其林纳大声道:“叶掌柜的可是同意了的。”一边说,一边把女儿往前一推,抱起酒坛子就跑,那副欢天喜地的模样,也不知占了多大的便宜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13章 运筹帷幄

    第213章 运筹帷幄

    杨浩这封信写的很快,想要说的话他一路上早已再三思量反复揣摩过,计划通盘在胸,下笔自然极快。他把自己的遭遇、处境、以及对目前形势的分析详尽地写下来,然后便是他的计划,这个计划写的十分详细,所谓运筹帷幄之中,这就是了,准确地说,他说运筹山洞之中。

    他所策划的事,至少也要发生在数百里之外的地方,而且是他从不曾去过的地方。至于这计划能否成功,那就看事态发展和机遇,与这计划的执行者能否完美的配合了。

    草民一怒,血溅五步。天子一怒,血流漂杵。这就是能力大小不同产生的不同效果,杨浩写下一行行歪歪扭扭的字时,就深深地体会到了权力的魔力。软软的一枝毛笔,勾画之间,就将有千军万马去驰骋沙场,去浴血厮杀,就会有无数的家庭、许多的村寨,许多数百年来就存在着的东西因之而毁灭、因之而再生。

    可是,这枝笔又何尝不是如椽之重。重大的责任,无数人的希望,都寄托在他的肩上,他的一举一动,带来的是一些人的死亡,同时也带给另外一些人生存的机会。你死我活的险恶处境中,判断稍有不慎,就是万劫不复的结果,这样的权力,又有几人敢去承担?杨浩写完了密信,又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沉思半晌,才把它一寸寸地卷起来。

    宋朝的时候已经有了军事暗语,一般的军事暗语通常用唐诗来表示,事先确定一些特殊的诗句,分别用来表达军饷、军粮、人马、行军、敌我众寡,这样的暗语所含纳的意思太过简单,是无法满足杨浩这封信的要求的,他需要把他的见解和分析完整地写出来。

    杨浩不是那种粗暴简单的.领导者,只要求士卒去战斗,却不告诉他们为何而战。要让士卒全力以赴,那就需要让他们知道这么做的意义所在,所以他只能把整个计划完整而详尽地写下来。

    密信卷好,叶之璇便递来一个小.竹管儿,杨浩将密信旋进竹管儿,在塞子上涂满粘力极强的胶,将管口拧紧。杨浩现在已秘密设立了一个情报机构----飞羽。“飞羽”现在掌握的力量、拥有的能量当然还非常小,远不能与府州折家的情报司相比。它目前的主要职能仅仅是传递消息,采集情报的作用还非常小。

    不过杨浩的“飞羽”传递消息大.量采用信鸽和飞鹰,这一点却比大多数情报机构的效率要高的多,情报的价值就在于快速、及时,拥有最高的速度,这就成了“飞羽”的独到之处。但是采用鸽子和鹰来传递消息,天气的影响、其他飞禽的影响,还有猎人的捕猎,泄秘的机会便要远远高于通过人力传递。

    于是杨浩和叶之璇等人还研究了多种针对不同.内容、不同目的的密信的保密措施。像今天这样的紧急军事行动计划,采用的就是这种特殊的胶水和竹管。用这种粘性极强的胶封住竹管之后,想要看到里面的内容,就只有打碎竹管。

    而竹管上有烙印的特殊花纹和暗记,如果信落到.别人手中,他掌握了情报内容之后如果想将计就计,也很难在短时间内如法炮制,再造出一只一模一样的竹管来鱼目混珠,这样一来一旦信不能准时送达收信人手中,那么这项计划就可以果断放弃,而不会为敌所趁。

    把信封好,杨浩对叶之璇道:“选一只最好的鹰,把.这封信立即送回芦岭州,一刻也不得延误。”

    叶之璇抚着站.在臂上的雄鹰,傲然道:“大人尽管放心,我训的鹰,每一只都是最好的。”

    他接过竹管,牢牢系在鹰的足上,然后与杨浩一齐到了帐蓬后面。这里围了一个栅栏,摆放着许多以货易货换来的东西,还有一些准备出售的。草原上的人尽管性情粗暴,而且劫掠成性,但那是对外作战时,在部族内部,却少有偷窃、抢劫的事情发生。他们没有公堂和成典的律法,但是族规和乡俗对他们的约束力却比法典更大。

    他们的住处没有围墙,帐蓬也远不及中原的房屋坚固,牛羊等家庭财产到处散养放牧,更加不易看管,但是再穷的人家,哪怕饿着肚子,也不肯钻进别人家里去偷窃,或者偷了别人的牛羊去宰杀,这也许是特殊的生活方式熏陶出来的一种品格,使他们从小就能去遵乎,已把它视为一种本能。所以叶之璇换来的货物大多就堆在这后院里,外面挡着一层摇摇晃晃的半人高的栅栏,却不必担心会有人顺手牵羊。

    叶之璇抚抚鹰羽,振臂一扬,那头雄鹰便发出一声响亮的鹰唳,振翅而起直插云宵。

    帐蓬前面,小野可儿和谌沫儿下意识地仰头一看,就见一支苍鹰箭一般地向远处飞去,二人对视一眼,目中不禁闪过一丝异色。

    一旁,唐焰焰拉着格尼玛泽问清了父亲用她换酒的经过,气愤地道:“世上竟有这样的父亲,真是可恨,格尼码泽,你不要伤心了,那样的父亲,你留在他身边也没有好日子过。我身边已经有一个羌人姑娘,她叫姆依可,很乖巧的女孩子。和你同岁,可是瞧你瘦的,看起来像是比她小了两三岁似的,以后,你就跟着我吧,我来照顾你。”

    那时节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已经懂得了男女之情,看看这个俊俏的让女人都嫉妒的汉人小哥儿,格尼玛泽脸蛋有些羞红,“他”不但说话和气,更是漂亮的一塌糊涂,如果跟着他、侍候他,格尼玛泽心中还真是情愿的很。可是……

    她有些担心地小声道:“格尼玛泽愿意侍候小公子,可是……阿爹已把我抵给叶掌柜的了。”

    “嗨,不就是叶之璇么,你放心吧,我跟他说一声,你就是我的人了。”格尼玛泽脸更红了,却很开心地用力点头。

    这时,帐帘儿一掀,杨浩快步走出来,对小野可儿急急说道:“快带我去见你的父亲。”

    小野可儿见他只带一个人急急赶来,就知必有事情,要不然他对杨浩始终有些芥蒂,怎会站在这里等他。可他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还没有养成喜怒不形于色的涵养,一听杨浩有些命令的口气,在自己心上人面前觉得面子上挂不住,登时不悦起来,质问道:“你这是在命令我么?”

    杨浩心中有事,所以语气上有些不太注意,但小野可儿如此不知轻重,杨浩也不禁心头火起。御下之道,宽严相济,一味的随和,是无法树立该有的权威的,杨浩强捺怒气道:“公是公,私是私,小野可儿,我有极紧要的事,这事可不是你能承担得起的,你若对我个人有什么不满,希望你现在能暂且放在一边。”

    小野可儿冷笑一声道:“你有极紧要的事,我却没有。公是公,私是私?我是野离氏的少族长,在我的部落里,公事就是私事,私事就是公事。野离氏部落八千族帐,数万百姓,谁见了我小野可儿不是恭敬有加,你凭什么可以号令我做事?”

    党项七氏歃血为盟,奉杨浩为七氏共主,这就是约束力。虽说七氏各自拥有相当大的自主权,可是这个共主却拥有至上的权威,但旁边站着唐焰焰和几个叶之璇的伙计,杨浩却不能明确点明自己的少主身份,他眸中燃起怒火,喝道:“就凭我比你大!”

    小野可儿不屑地道:“你哪儿比我大?”

    唐焰焰早就看他不顺眼,登时抢过来为自己男人撑腰,气冲冲地道:“他哪儿都比你大,不服气吗?”

    小野可儿可不习惯同女人争吵,闻言不由一窒,一旁格尼玛泽怯怯地拉拉唐焰焰的衣袖,小声问道:“他是谁啊?”

    “他是杨大人。”

    各部头人都要敬称为大人,格尼玛泽不知道他是哪一部的大人,却知道地位定然不低,再看向他时,便怀了几分敬畏。

    杨浩沉声说道:“小野可儿,此事十分的重要,如果贻误了军机,你担当不起的。”

    小野可儿是属顺毛驴的,你越强硬,他越反抗,他还待再说,一旁谌沫儿急急拐了一下他的肩膀,低低说了两句什么,好象在解劝他,小野可儿听罢才勉强点点头,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便走。

    杨浩拉过唐焰焰,小声嘱咐道:“就你话多,还杨大人呢,我现在的身份可张扬不得,我现在去见苏喀大人,你且在这里歇息,我们的身份务须保密。”

    唐焰焰吐吐舌头,连忙答应一声,杨浩便随着小野可儿和谌沫儿急急走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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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喀作为一族之长,不止拥有着对整个部族的绝对权力,更拥有部落中最大的牛群、羊群,他的帐蓬也是最大的,在整个部落的帐蓬群的中间位置。他的帐蓬周围用半尺高的竹签扎出一个圆形的院落,院落里面一顶大帐,三顶小帐。

    小野可儿引着杨浩到了他的家门,来到那处大帐门口,正要伸手掀帘,就听里边传来一个老妇人咆哮的声音,紧接着便有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毫不示弱地与她争辩起来,两人的语速极快,汉语和羌语夹杂着使用,到底说些什么杨浩也听不明白,但是二人针锋相对互不示弱的语气却是感觉的出来。

    两人争吵的又快又急,中间不时挟杂着一个男人喝止的声音,可是那两个妇人却根本不加理会,争吵的反而更凶了,小野可儿脸上不禁露出尴尬的神色,他扭头看看杨浩,才硬着头皮叫了一声:“爹,有一个要紧的人物前来拜访,需要你来见见。”

    帐蓬里传出“嗵嗵嗵”的脚步声,仿佛那人把满腔怒火都发泄在了脚下,帐帘儿呼地一下掀开,苏喀铁青着脸色走了出来,一见杨浩,他脸上怒容稍褪,愕然道:“少……杨大人,你竟已到了?”

    杨浩颔首道:“到了,却只是我一人到了。有个大变故,需要与你商量一下,这里……”

    苏喀会意,忙道:“你跟我来。”帐中没有他压制,两个女人吵闹的声音更大了,苏喀扭头想要说话,最后却只恨恨地一跺脚,便钻进了另一顶白色的小帐蓬。

    帐蓬不大,地上铺着毡席,墙角放着一张矮几,苏喀进了帐蓬,这才抚胸见礼:“少主,你怎么一个人赶来了,出了什么大事?”

    “苏喀大人不必多礼,来,咱们坐下说。”

    杨浩拉着他坐下,这才发现他颈上有几道新鲜的血痕,也不知道是帐中哪个女人留下的,这时自然没空拿他的家事打趣,杨浩拉他坐下,便毫不隐瞒地把整桩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苏喀听了脸色顿时凝重起来:“银州李光俨……对少主动手了?”

    杨浩颔首道:“不错,芦岭州立足未稳,现在还需韬光隐晦,你们各部落也需要休养生息,此时若与李氏正面为敌殊为不智,可是谁想到他们却已迫不及待地动手了。李光俨今日截击失败,明日便能发大军来攻,这件事棘手的很。”

    苏喀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甚么。过了半晌,他才一抬眼皮,问道:“少主你想……现在就和李氏动手?”

    杨浩反问道:“李氏的实力,你比我更清楚。你觉得……如果现在动手,咱们胜算几何?”

    苏喀沉默半晌,答道:“吐蕃人早已失去了他们的王,各大部落自行其是,互不统属,就像一盘散沙,虽说为了争夺草场,目前吐蕃几大部落联手与夏州为难,不过……他们根本不曾触及夏州的根本,始终是夏州兵在压着他们打。我们七氏现在也不具备和夏州一搏的力量,尤其是马上就要进入冬天了,如果不能积蓄足够的草料,今冬怕要十分难熬。”

    杨浩微笑道:“都说野离氏既善战又好战,依我看,野离氏善战不假,却也不是好战之辈。苏喀大人分析的很有道理。”

    苏喀微微有些尴尬,苦笑道:“少主,其实……有谁喜欢动辄发动战争呢?战的目的,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可不是越打越难过呵……”

    他沉吟了一下,挺起胸膛道:“不过,我野离氏并不畏战,夏州是我们的共同敌人。李光岑大人是我们请回来的,苏喀向白石大神发过誓,愿做供您驱策的牧马人,奉您为草原永远的主人。如果少主决意一战,那……苏喀就全力响应,与他战到底!”

    得了苏喀这句话,杨浩心中大定,知道现在党项七氏对自己的依赖远甚于自己对他们的依赖,尽管自己手中无没有强兵,现在还能控制得住他们,语气便和缓下来,说道::“你说的对,打仗是为了得到更多的好处,而不是把自己越打越烂。如果我现在联合你们七氏对夏州开战,那么夏州很可能放弃那块草场,做为与吐番人媾和的条件,转而集中全力来攻打我们,毕竟……我们才是他的心腹大患。

    我们现在还没有能力应付夏州的倾力一击,到那时,难道党项七氏与我芦岭百姓全退入府州麟州,把整个横山以北地区拱手让于他们不成?该忍的时候,咱们的忍,义父的身份、七氏的共盟,现在还要秘而不宣,张扬不得。”

    苏喀困惑起来:“李光俨既已对少主下手,他是不会就此收手的。少主既不欲和他动手,却又如何应付他的后手?”

    杨浩侃侃而谈道:“李光俨此来,第一步,是要在半路上击杀我,以此立威。如果不成,就退而求其次,毁我的商队,破坏我笼络横山诸羌的目的。然后,在大会上亮相,恩威并施,阻挠诸羌部落与我芦岭交好。

    至于发兵伐我芦岭州,那得等他解除了吐蕃人的威胁之后了。我呢,就只好见招拆招,目的只有一个,保证我芦岭州三年两载之内太太平平,不会受到来自李氏的大威胁,使我芦岭州与党项七氏能休养生息,积蓄力量,直到有把握一举颠倒乾坤之时,再对夏州发难!”

    他俯身向前,用手指在毡毯上一划,说道:“要达到这个目的,我活着来了,我的商队也要完好无损地赶到这儿,这就是挫败李光俨的第一步。李光俨就算不能杀掉我,也不能摧毁我的商队,他还是会来倚银州兵威,恐横山诸羌。

    横山诸羌是一盘散沙,本身对任何一方都不具备绝对的威胁,但是一旦有人能把他们拉拢到自己麾下,就可以凭添莫大力量。兵员、情报、势力的发展,都会得到最大的保障。所以,他们是各方争夺的关键,我们要立足,自然也不能放弃这股力量。所以,我要确保横山诸羌的头人们站在咱们一边。

    李光俨达不到目的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只待吐蕃事了,他一定会发兵,与其坐等他来发难,不如我们主动出击,给李氏制造些麻烦,削除来自银州的威胁,使他无暇再顾及我芦岭州。”

    苏喀道:“第一步很容易做到,大人的商队还在无定河畔,只消我派一队族人前去护卫,就能保证他们安全抵达我的部落。第二步,在李光俨的威胁下笼络住横山诸羌,这个……恐怕很难。

    横山诸羌中现在只剩下我野离氏一部仍是完全以游牧为主,其他诸部都是半耕半牧,还有的是以经商为业,他们数十年定居于一处,有了固定的镇寨,顾忌便多,少主能给他们的好处有限,与银州兵威相较,他们选择站在哪一方,就很难保证了。我野离氏虽是横山第一大部落,却也无法胁从他们。”

    他深深吸了口气,又道:“尤其是第三点,少主既不肯现在就打起李光岑大人的旗号,汇合党项七氏向夏州李氏发难,又无力单独应对来自夏州或银州的武力威胁,那又何谈主动出击,削除来自李氏的威胁呢?”

    杨浩点头道:“不错,这第一点,正需要苏喀大人来帮忙。我是绕路以换马之法疾驰而来的,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这一天一夜,我的人马应该还守在无定河畔等候我的消息,李光俨不死心,必也正在左近盘桓。如果苏喀大人能派一支人马去把我的商队接来那是再好不过。”

    苏喀颔首道:“这倒容易。不过……草原上生存不易,与天要斗,大旱大雪,都是要命的事情。与地要斗,草场水源,缺一不可。与狼群要斗,与其他的部族斗,所以我草原上的部落只崇拜绝对的力量。

    如果少主需要我野离氏派人保护才能使商队安然抵达,必然会受到诸部头人的轻视,少主讨伐诸羌寨所树立的声威就要毁于一旦了。要说服诸寨头人站到少主一边就更无可能。至于第三点,苏喀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杨浩镇定地一笑:“面子固然重要,却也不能死要面子活受罪,我这次来,为了隐藏实力,义父的人马并不曾动用,那可是我的一支秘密力量,一旦暴露,这支力量在更强大的夏州武装面前也就算不了甚么了。

    护卫商旅的都是刚刚由民壮转成的士兵,战斗力有限。我这次来,本来是与诸寨头人做做生意联络一下感情的,他们已经领教了我的厉害,自然也用不着带大军来耀武扬威。现在一时失算,受人轻视那也是在所难免的。不过兵法有云:我强则示敌以弱,我弱则示敌以强,现在示弱与人,倒可以更好的迷惑住李光俨,我们不必计较这一时的得失。

    至于第二点,我赶到这里的消息,还请苏喀大人暂为隐瞒,同时通知诸寨头人,就说我因故要迟来几天,大会延期三日。现在还有两天才是大会之期,再加上三日就是五天,我的商队缓缓而行,正好拖住李光俨。这几天里,就要请苏喀大人向我详细介绍一下诸寨头人的性情秉性和他们部落的情况,然后一一邀他们来,我会尽量说服他们。”

    “少主,那些头人都像狐狸一般狡猾,恐怕……”

    “这你放心,”杨浩自信地一笑:“我不能保证所有的羌寨站在咱们一边,却有把握让大部分、尤其是那些大羌寨,选择与我们合作。”

    苏喀不知道杨浩何来这般自信,但他既未明说,却也不必动问,他又想了想,放心不下地道:“那少主所说的第三点……”

    杨浩洒然一笑:“这第三点,我已有所安排了,至于能否成功,就要看天意。这些时日,经历了那么多事,我已经看开了,这世间的事,并不一定都要尽遂我的心意,尽人力而听天命罢,如果真的不成,那时咱们再另谋办法便是,最难的时候咱们都撑过来了,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

    苏喀一拍大腿道:“成!我马上派人去护卫少主的商队回来。其他的事,咱们回头再细谈。”

    苏喀唤进儿子,对他嘱咐一番,杨浩又把自己商队所在的位置详细地说明了一番,小野可儿见这位少主竟也有事情求到他野离氏头上,不禁微生傲意。他对杨浩这个少主虽然不甚服气,但是毕竟站在同一阵营,涉及到野离氏的利益得失,这样的大事他却可不敢含糊。

    杨浩嘱咐他接了商队之后要缓缓而来,拖足这五天时光,他虽不解,却也应了,当下便出帐吹响牛角,召集族人,点了三百骑士风驰电掣一般赶去接应杨浩的商队。

    待小野可儿离去,苏喀道:“说服诸部头人的事,苏喀还要仔细盘算一番,看看从谁开始下手。少主可要搬来我处歇息?”

    杨浩起身道:“不必,我住在叶之璇处,有些事情还需及时掌握。我赶到的消息,还请苏喀大人代为保密,我倒不是一定要瞒着各羌寨的人,就怕人多眼杂,其中混藏了李光俨的耳目。”

    苏喀起身相送,傲然道:“我省得,少主尽管放心好了,部落里谁敢吃里扒外,那是要五马分尸的,大人的身份断然不会泄露。在这野离氏部落当中,我苏喀说一句话,还没有敢违逆的。”

    “嗯!”杨浩目光一闪,眼中露出了笑意:“那么……苏喀大人颈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苏喀的老脸一下子红了,他讪讪地道:“这件事……唉,别提了,如果说还有人是我苏喀管治不了的,那这野离氏部落中,就只有我的婆娘和我的老母了。她们……唉,她们两人斗了几十年了,越斗越厉害,我也是毫无办法”。

    杨浩忍不住笑道:“苏喀大人的虎威震慑四方,在家里却是一筹莫展,呵呵,说来也是一段佳话。”

    苏喀苦笑道:“少主就不要取笑我啦。苏喀幼年丧父,是寡母把我拉扯成人,对老母,苏喀不能不孝。我这婆娘……,苏喀年幼时无力控制族人,险些被人夺了族长之位,是我岳父倾力相助,才保住了我的权位,知恩当图报,我也不能对她太过苛责。结果天长日久,她们是根本不把我这个一家之主、一族之长放在眼里,时不时的就要因为一些琐事争吵,真是令人烦恼。”

    杨浩笑道:“老娘用了五年的时间才教会你穿衣服,老婆只用一盏茶的功夫,就叫你都脱光了。这么大的差距,老太太看她怎能顺眼?苏喀大人多多包涵吧,咱们男人的威风,在这天下之间、在这江山之上。帷帐之内嘛,就让女人去耍威风好了。”

    苏喀听了,豁然大笑。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14章 上弦

    第214章 上弦

    芦岭谷外十里处,是一座新建的大牧场,李光岑的族人中,老弱妇孺被安排在谷中,年轻人日常放牧则住在牧场。牧人的住处十分简单,他们的家已经安置在谷中,这里只是他们游牧的临时住所。

    牧场并不太大,李光岑的族人自吐蕃草原迁来时,已将牛羊等行动缓慢的牧畜尽量变卖了,带来了只有大批的马群。不过这些马对草料的消耗也是非常庞大的,牧场的草料已堆成了数十座高高的草塔,垒得严严实实的。这样的地方最重防火,所以周围以栅栏隔开,旁边依托的就是芦岭河水。牧人们的住处则在河对岸,以确保不会散了火种引燃草料。

    正是黄昏时分,几个负责照料草料的牧人绕着草场转悠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样。但是河对岸却见有几匹骏马驰进了牧场。几个牧人眯着眼睛手搭凉蓬向那些人望去,就见他们一刻不停,径自驰入了牧场大门,随即木栅栏门又紧紧关上了。

    穿着条纹长袍的葛罗禄抚着山羊胡子喃喃地道:“俟斤大人也来啦。这是第几起人啦,今天来的各位大人,大多都已在谷中定居,平常不大出来啊,看这样子,似乎有大事发生啊。”

    他的侄子热介甫凑上来道:“是不是要打仗了啊,今天晌午,我就见到杨浩大人的贴身侍卫壁宿、穆羽,还有十几个人,各带三匹骏马,带着干粮袋离开了芦岭谷,像是要行远路的样子。叔叔,咱们要不要去打听一下?”

    葛罗禄瞪了他一眼,训斥道:“.不许多事,咱们的差使就是看管好草料场,大事自有大人去决断,好好巡弋,真若有事,咱们看管的地方也万万不要出事。”

    热介甫吐吐舌头,连忙应了声是。.葛罗禄又回头看向牧场方向,喃喃地道:“才只过了几天安生日子啊,愿真主保佑我们,魔鬼地烈火不会燃烧到我们的家园里来。”

    葛罗禄是一个回纥人,自唐永.徽年间穆罕默德第三任哈里发欧斯曼派遣使者到达长安朝见唐高宗,宣传大食帝国和伊斯兰教教义之后,伊斯兰教便在中土开始传播起来,葛罗禄就是一个伊斯兰教的虔诚信徒。由于与其他部落争战时自己的部落被消灭,辗转逃到了吐蕃人的地盘,并最终成为李光岑部落的一员。

    如今在芦岭州得以定居,他十分满意现在的生活,.真的不想自己的家园再一次被战火屠戳,然后逃到草原上过那颠沛流离的迁徙放牧生涯,每日都要同恶劣的自然环境和不友好的其他部落战斗,可是面对预感到的危险,他也无能为力,只能向真主虔诚地祈求。

    牧场中央不,圆顶大帐内,芦州团练副使李光岑居.中而坐,左右分坐的都是些四五旬的年长者,这些人都是当年追随他左右,一同流浪在吐蕃草原的亲信部属,他的人既牧且兵,这些人就相当于统兵的将领了。

    事实上他们的确很快就要做官了,杨浩的奏章.已经呈送开封,这些人都被列为带领营帐族人归降的羌部头人,以赵官家的大方,每人一个指挥使的头衔是跑不了,只不过这官就像天上的齐天大圣,有职无权,是用来拴猴子的绳子罢了。

    李光岑面色凝.重地道:“很好,大家都到了。今日,老夫收到了浩儿的飞羽传书,银州李光俨得夏州授意,率两百轻骑半路偷袭,欲置我的浩儿于死地。”

    众人听了登时便是一惊,人人面露异色,却无人交头接耳,只是盯着他看。李光岑饮一口烈酒,平抑了一下心情,这才继续说道:“浩儿无恙,如今已安然抵达野离氏部落。不过……”

    他双眉一拧,沉沉笑道:“你们说,李光俨既已出手,夏州会对咱们就此收手吗?”

    一个年约五旬的老者一跃而起,大声咆哮道:“主上,我早就说过,这继难军本就该是您的,这夏州本就该是您的,党项七氏既与夏州交恶,正好为我所用。我们汇合诸氏部落,讨伐夏州,为主上夺回大位吧,纵然身死疆场,为主上而死,我等亦无怨无悔。”

    另一凶睛老者也是老而弥辣,气虎虎地道:“主上仁厚,一心为族人考虑,宁可放弃自己应得的权位,退隐在这芦岭州,只希望能为我们寻一处安定的所在。可是如今看来,咱们想罢休,人家却不肯呐。主上,挑起您的大旗,咱们召集党项七氏,跟夏州李光睿干吧。”

    李光岑闪目一看,捋须笑道:“木英啊,你这火爆的脾气呵……”

    他一仰脖子,又灌了一口酒,大概是喝的冲了些,看着眼前这豪迈不减当年的花白头发的老者时,目光不免有些莹然:“唔……这么多年了,咱们隐姓埋名流浪在吐蕃人的草原上,我几乎已经忘了你的本名,木英……纳木罕呐,你可是从九岁起就跟着我,做我的野可儿了,跟着老夫,你不曾一日享有一个勇士的荣耀与富贵,就连名姓都被改掉,老夫愧对你啊……。如今多少年过去了,你的孙子也有九岁了吧,纳木罕啊,你已经老了,头发都变得花白了,”

    契丹语中的那可儿与羌人所说的野可儿语意相同,都是近身侍卫的意思,李光岑这番感伤的话说的真情流露,那花白头发的凶晴老者听了不禁热泪滚滚,眉头一皱,就起了三道横纹,像极了一头雄壮的西北虎。

    他把袍襟猛地一拉,露出长满黑毛的胸膛,握紧双拳“嗵嗵”地擂着自己的胸口道:“主上,纳木罕还没有老,还能骑得了快马、射得了利箭,还能跟着主上扫荡整个大草原,让任何敌人闻风丧胆。只要主上一声令下,纳木罕就还是当年的纳木罕,永远冲在主上马前的那个纳木罕。”

    那些四五旬的汉子纷纷离开席位,走到李光岑面前,慷慨激昂地道:“主上,我们依旧是主上麾下最凶狠的一群草原狼,令任何人都要闻风丧胆的草原狼,敌人再强大,我们也不怕。您下令吧,仇人已经磨亮了屠刀,我们不能再做温驯的绵羊了。”

    一个瘦长脸,脸上深深一道刀疤,伤愈后肌肉纠结,以致收紧了半边脸的皮肤,显得一只眼大、一只眼小的老者激愤地道:“主上,现在连李光俨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我们不能再忍耐了。他李光俨是个什么东西,他老子李彝景当年对主上那是何等巴结,每逢主上的生辰,他都不远千里,派人赶赴吐蕃部落给你送上一份厚礼。

    可是李彝殷篡夺了主上的权位之后,这李彝景就像一条没有骨气的狗儿,转而又巴结上了他。这也罢了,如今李光俨甘为李光睿鹰犬,竟对少主下毒手了。主上是夏州草原之主,是所有党项羌人的王,岂能受李光睿帐下走狗之辱,主上之唇,就是我们所有野可儿的耻辱,请主上下令,让我们去决死一战吧,我们要用鲜血来洗刷这耻辱,维护主上与少主的荣光!”

    李光岑点点头,欣然道:“俟斤,你们的勇武当然不减当年,你们永远都是老夫麾下最勇猛的野可儿。可是,老夫这身子骨儿不成啦,我的族人、我的基业,已经全都托付给了我的义子杨浩。你们服从他,就是服从老夫。本来,浩儿是不想与夏州冲突的,至少现在不想。可是,现在人家先动手了,咱们还能坐以待毙不成?”

    他抖抖手中的一纸信笺,沉声说道:“现在,我的义子以飞鹰传书,要老夫调拨族中所有勇士为之一战,这一战若成,至少可保我芦岭州三年太平无事,使我族与党项七氏可以从容地休养生息,积聚力量。老夫思虑良久,觉得我儿这计划虽然凶险,却未尝没有成功的希望。今日我召你们来,就是要告诉你们……”

    他缓缓站起,张开骨节粗大的手掌,狠狠向下一挥,大喝道:“我们战!”

    他身前众人听了,一个个脸上都溢出兴奋的潮红,眼中露出嗜血的杀气,他们退后几步,单手抚胸,齐刷刷单膝跪地,轰然喝道:“卑下愿为主上一战!愿为少主一战!”

    李光岑脸上笑意渐渐消去,露出森然的杀气,沉声喝道:“尽起我族所有可堪一战的男子,三百人为一队,每一人两匹马,歇马不歇人,星夜兼程,赶往炎帝谷汇合,听候我儿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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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野离氏大头人苏喀族长的小帐内,隔着一张小几,两个年轻人正捧茶而座。坐在左首的那人,大约三十出头,眉眼清秀,白皙面皮,头戴一顶公子巾,颌下三缕微髯,穿一条黄色大提花的纱罗裤儿,外罩一件对领镶黑边的直裰长袍,腰系紫带,紫带上还坠着一串玉饰,俨然便是一个中原的士子打扮。

    在他对面,一身左衽长袍,头截狼毫小帽,腰间系着宽宽的牛皮带子,一副羌人打扮的青年,比他还要小得多,只有二十出头,眉眼说不上如何英俊,却很是耐看,有种男子汉的阳刚之气,但是比起普通羌族游牧汉子来,眼中又有些聪慧睿智的意味。

    这中原士子打扮的人,是横山羌柯特部的头人彻里吉。而那一身羌人打扮的年轻人,却是芦岭州知府杨浩。如果这时有人闯进来,得知两人的身份,恐怕会对他们的打扮感到非常奇怪。杨浩尽管早听苏喀介绍过柯特部的情形,知道他们住在最靠近汉人村镇的地方,早已放弃了游牧改从农耕和经商,可是见到彻里吉的打扮时还是不免大吃一惊。彻里特除了名字,无论是打扮、样貌、发饰、谈吐,已完全看不出一点羌人的模样,这人汉化的也太厉害了些。据说……去年他还参加乡试考过秀才,虽说没考上……

    彻里吉翘着二郎腿,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杨浩说话他便笑,杨浩不说话他也笑,完全是一副狡黠而耐心的商人模样。杨浩开门见山,把秘密会见他的原因说个清楚,他脸上还是一副微笑悠闲的模样,就像带了一副假笑的面具。

    可是他的心里却在急急盘算着:“苏喀那老头子竟替杨浩遮掩消息,还代他邀我前来,看来野离氏已经和芦州勾搭在一起了。不过……就算加上野离氏,芦州还是不够看呐。夏州李氏那是何等雄厚的根基,数百年经营,根深蒂固,无人可以撼动。这银州城又近在咫尺,我在李光俨的眼皮子底下与芦州做做生意,换取些好处,银州方面或许会睁一眼闭一眼,但是要我与芦州传讯息、通联络,允许他从我族召纳士兵,一旦为银州方面获悉,难保不来与我为难,此事答应不得啊。

    可是,我族人口众多,专务农耕以及与汉人经商。与芦岭州通商,芦岭州可免三年赋税,这可是一笔不菲的钱财。就此舍弃,实在让人舍不得。唔……,这几天就听说苏喀私下一一会见各部头人,看来……都是为了给这杨浩牵线搭桥了,只不知……其他各部头人可曾答应?这些家伙,昨日还在一起饮酒,竟是一点口风不露,让我无从参详考虑,着实可恨。”

    杨浩见他沉吟不语,微微笑道:“彻里吉大人,与我芦岭州经商,可免三年税赋,我知道彻里吉大人的部落非常庞大,往销与进购的货物非常多,这免三年赋税,可是一笔不少的钱财啊。至于互通讯息,允许我派人在你的部落设立鸽站,本就是一桩秘密的事情,我不说,你做为一族之长,难道连这么点秘密都隐瞒不下来么?”

    彻里吉皮笑肉不笑地道:“杨浩大人,允许你招募我族中的散丁闲汉从军入伍,这件事又怎么说?”

    杨浩眉头一挑,不以为然地道:“这件事,难道不是对我们彼此有利么?据我所知,彻里吉大人的部落现以农耕和同汉人经商为业,部落中尽有些无业游民,每日里偷鸡摸狗,打架生事,这些人若被招兵,你的部落里不知要少了多少闲事,有什么不好的呢?”

    后世招兵,都喜欢招身世清白、素质较高的良民,可古时候的名将却喜欢多招好勇斗狠的泼皮无赖,这些人在旁的方面一无是处,打起架来却最是凶狠。只要以军法约束,能调教得了他们,那就是一支精兵,不知多少名将得以建功立业,手下却都是一帮无牵无碍、好勇斗狠的流氓泼皮。

    彻里吉不为所动,狡黠地笑道:“杨浩大人,我若允了你自我部族招兵,总不能明明白白的告诉族人,只许闲汉无赖、无业游民方可受招吧?若我寨中青壮流失过多,那时于这乱世之中如何得以自保。

    再者说,就算那些泼皮无赖吧,他们也有父母、也有兄弟,他们如果入你军伍,入伍者只一人,这一家人可都要心向芦岭,站到你那边去了,这样的人家一多,一旦你芦岭有事,我柯特部想要置身事外也不可能了。杨浩大人,你不动声色地便要拖我下水,把我绑上你的战车,这也太阴险了些吧?”

    “哈哈哈,彻里吉大人太多疑了。”

    杨浩仰天打个哈哈,脸不红心不跳,一副心胸坦荡的模样:“家境优渥、生活稳定者怎么会从军吃兵饷呢?想要入伍当兵的,必是家无桓产、无妻无子、地无一垄、房无一间的懒散汉子,这样的人整日游手好闲、惹事生非,你彻里吉大人难道不头痛?甩开这样的包袱有甚么不好?”

    他微微向前俯身,微笑道:“往日里夏州与麟州、府州争战,你族忽而倒向左、忽而倒向右,左右逢源,两面收钱,难道夏州与麟州、府州不知情么?谁又奈何得了你了,何以这时便推三阻四、疑虑重重?”

    彻里吉眼皮一抹,把茶杯轻轻一放,含笑道:“杨浩大人,你许我的这些好处,便让我冒着得罪银州的风险,这笔生意做下来,我可是吃了亏呀。”

    杨浩也笑道:“做生意嘛,当然要讨价还价,彻里吉大人觉得这笔生意不划算,那咱们可以再商量,何必一口便回绝了呢。”

    彻里吉目光微微一闪,问道:“那么……不知杨浩大人出价几何?”

    杨浩说道:“柯特部在横山诸羌之中算是相当富有的部落了,这当然有赖于彻里吉大人的精明强干。不过,据我所知,你的部落虽然族帐三千,十分富有,却时常受到附近那些小部落的侵袭骚扰,在武力上,你柯特部是远不及他们的,因此常常在双方族人闹起纠纷之后花钱消灾,可有此事?”

    一说起这个,勾起彻里吉深藏心底的愤怒,他那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终于消失了,他悻悻然地哼道:“饿着肚子的人当然会比吃饱了的人更凶狠、更豁得出来。我的族人已过惯了安逸富裕的生活,弓马骑射的功夫早就已经搁下了,当然比不得那些整日为了一口吃食在茫茫草原、莽莽丛林间奔波的部落。

    不过,我并不后悔,拥有强大的力量,本来是为了过更好的日子,而不是为了争战而强大。我的族人弃骑射游牧而就农耕和经商,再也不用担心黑灾白灾,再也不用扶老携幼、风餐露宿地迁徙而居,生活优渥稳定,部族人丁兴旺,这样的日子比起当初不知要强上多少倍。

    如果为了让族人变得能征善战,就要放弃现在优渥的生活,让我的族人重新背起弓箭,拿起套马杆,回到大漠草原上去,那真是不知所谓了。你看野离氏,是我横山第一大部落,善战好战之名诸羌之中排名第一,那又如何呢?

    他们过的是甚么样的日子,就是他们的族长苏喀大头人,吃用穿戴,也不及我寨中一个商贾。如果在拥有强大的武力和拥有优渥的生活之中只能选择一个的话,你选甚么?反正……我会选择我现在所走的路。”

    杨浩眼中闪过一丝讶色,开始正视起眼前这个狡猾的商贾头人来。在他以前的时代,许多人为了过上好日子而拼搏,去努力赚钱,走着走着,最后却成了为了赚钱而赚钱,一辈子忙碌奔波,不曾过上一天休闲的日子,忘了自己当初赚钱的目的,那些人与彻里吉所说的情形何等相似。想不到此人倒是看得破、想得开,真是一个异类。

    他想了想,说道:“彻里吉大人,为什么两者之间只能选择一个呢?不错,越穷的人越凶狠、越是生活艰辛的人,越能吃苦、越能作战,可是这两者之间也并非不可调和。贵部在横山诸羌中十分富有,百姓忙着耕种、经商,这弓马骑射的功夫,必然较那些游牧部落差一些,人有所得,必有所失,这是没有办法的。可是,你的部落为什么要一定人人精通弓马骑射?你需要去劫掠、攻击那些比你更贫穷的部落么?若要自保……,我芦岭州可以给你一些援助。”

    彻里吉神色一动,问道:“杨浩大人此言何意,你要……如何援助于我?”

    杨浩说道:“我汉人村镇世代农耕,为防范游匪盗贼,历千百年下来,自然形成一套城池防御的本领,若我派几名精于防御之术的人去,指点你部建筑城墙,设置各种防御措施,还用担心周围那些部落的骚扰侵袭么?前些天,善于野战、丛林战的诸羌部落袭击我芦岭州,落得甚么下场,你应该有所耳闻吧?

    还有,彻里吉大人的部落虽然富有,可是有一样东西却极难获得,不管是麟州、府州还是夏州方面,对你卡得都是极紧,那就是钢铁,对么?如果你们同我们合作,那么……,每年我可以馈赠贵部两千斤精钢,这些钢铁用来制作刀枪和消耗极大的箭矢,能否使贵部拥有自保之力呢?”

    彻里吉身子一震,失声道:“此话当真?”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之后,彻里吉低头不语,神色变幻半晌,他霍地抬起头来,问道:“杨浩大人,你这几日会见的诸部头人,是否……已经答应了你的条件呢?”

    杨浩一听这话,顿时暗暗松了口气,军事技术和军事武器的援助,已经打动了他的心思,只要他动了心思,那这事就成了八分了。

    至于彻里吉所忌惮的怕芦岭招兵,会使他柯特部与芦岭州再也扯绊不清,那就是另一个退让的筹码了,做生意嘛,价当然要开的高一些,给他留出还价的余地。扶持柯特部,让它强大起来,必然压迫周围部落的生存空间。那些既贫穷、又弱小的部落生计无着、走投无路的时候,芦岭州却像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儿似的朝他们频频抛媚眼儿,他们会不会趋之若鹜呢?

    杨浩微笑起来:和一个部落做生意,连它周边部落的好处我都要占,看来我很有了些做奸商的潜质呢……

    ※※※※※※※※※※※※※※※※※※※※※※※※※※※※※※※

    第五天,杨浩的商队终于赶到了野离氏部落,杨浩得到他们赶来的消息,立即迎了出去。在他的商队距野离氏部落还有二十里的地方,迎上了他的人马。虽然早从小野可儿口中获悉了他安全的消息,一见到他迎上前来的身影,木恩等人还是激动莫名,几十骑快马立即飞快地迎上来。

    杨浩翻身下马,对面马上一条大汉十分利落地跳下马来,腾腾腾上前几步,隔着两丈多远便直挺挺地跪下来,以额触地,高声说道:“木魁护主不力,险致少主遭遇不测,大罪,请少主处罚。”

    杨浩先是一呆,既而大喜,快步向前把他扶起,惊喜地道:“木魁,你安然无恙?好!甚好!随我杀出去的那些勇士,可还好么?”

    木魁被他扶起,见他毫无怨尤之意,反而因为自己安然而返而惊喜不已,不禁大为感动,嘴唇翕动了几下,才道:“少主,陆续寻回来的士卒约有一半,另一半已……”,他低了低头,又道:“木魁拦道斩杀了七名追兵后,本欲寻去保护少主,可大雾弥漫,方向难辨,又不知少主去向,竟尔追……”

    他还没有说完,杨浩便一拍他的肩膀,笑道:“战场上刀枪无眼,谁能保证护得人周全,若非你舍生忘死地维护,我杨浩早成了一具死尸,我视你等如兄弟、如手足,而不是奴仆,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

    小野可儿是知道木恩、木魁等人的武艺本领的,眼见他们对杨浩忠心耿耿、礼敬有加,他的脸上不禁微微露出一丝讶然:“他们对杨浩的忠心和恭敬可是发自真心,毫无虚假呀,杨浩……真的值得他们如此效忠?”

    杨浩拍拍木魁的肩头以示安慰,然后向小野可儿点点头,微笑道:“小野可儿,辛苦你了。”

    小野可儿板着脸淡淡地道:“不必客气,人我给你带动了,这就回去了。”

    “好,待得了机会,我请你喝酒。”杨浩拱拱手,小野可儿矜傲地一笑,把手一挥,后方阵队中便驰出三百虎贲,随着他扬长而去。

    杨浩复又转向早已微笑立于一旁的木恩,问道:“我走之后,李光俨对你们有没有不利的举动,小野可儿护送你们一路赶来,李光俨可有什么动静,有没有追着你们赶来?”

    木恩叉手禀道:“少主,李光俨果然其志在你,你走之后,李光俨立即调走全部人马穷追不舍。属下依命率人急急赶往无定河畔,刚到无定河畔大雨便起,为恐河水暴涨,属下于高处扎营,背倚河水,面向草原,大雨一下,浓雾便散去了。待云歇雨住之后,李光俨的人马对我们已经不能构成威胁。

    想来他也是料及这一战,所以一直不曾来攻。木魁返回后,我又让他带了游骑寻找大人下落,路上曾碰到过李光俨的人,双方小有打斗,到了第二天还不见少主寻来,属下真的慌了,可是既不能舍了商队,又怕少主会迟些寻来,所以只得硬着头皮在那里等待。

    又候了一天一夜,还是不见大人踪影,属下正没做奈何处,小野可儿便寻了来。依少主所嘱,小野可儿做出路途与我商队偶遇的模样,和我们结伴返回。一路上,属下曾派出探马察看,李光俨一直远远地辍着我们,也派游骑追踪我们的行动。看来,他现在也不知少主生死,正在困惑不解当中。”

    杨浩微道:“李光俨不是蠢人,就算他原本不知我的死活,如今也该想的明白,知道我已独自赶往野离氏部落搬取救兵,也知道我与野离氏必然有所‘勾结’了,哈哈……。现在他为难的已不是杀不杀我,而是我和我商队都已安然抵达野离氏部落,他是就此灰溜溜地赶回银州城去,还是闯进野离氏部落破坏我笼络横山诸羌的计划。”

    木恩说道:“李光俨既然猜出少主与野离氏有所联系,还会自蹈虎口么?依属下看,他径直返回银州,徐图后计的可能甚大。”

    “未必。”杨浩摇头道:“由其子,亦可观其父,这对父子不是善类。他纵然猜到我与野离氏有所勾结,也不可能猜到我与野离氏的真正关系。野离氏以前就算造夏州的反,骚扰攻击的也只是夏州的外围部落,他李光俨可是夏州李氏家族的核心人物,如今野氏又已向夏州乞降,当着横山诸羌各部头人的面,岂敢冒夏州发兵灭族之险取他性命,他有恃无恐,十有八九会亲自赶来,与我在野离氏部落中再较量一番。弱者……无外交啊,在他李光俨看来,我杨浩就是一个绝对的弱者。”

    木魁眼中露出一抹狠厉的杀气,狠声道:“少主,他若来了,咱们一不作,二不休,当场便做掉了他,横山诸部怕惹祸上身,未必便敢张扬他身死野离氏的消息。”

    杨浩摇摇头道:“你能保证他会蠢到把全部人马都拉进野离氏的寨子?野离氏虽与我们缔盟,在不知其余诸部有无决心现在便与夏州决死一战的情况下,肯横下心来让我们杀掉李光俨,与夏州李氏结下再也无法化解的生死仇怨么?”

    他自怀中摸出一包东西,往木恩手中一递,寒声说道:“打,是一定要打的,但野离氏诸羌大会上只是一场文斗罢了。这武斗之地,不在这儿。木恩、木魁,一会儿我会换上公服,带人赴诸羌之会。你们两个却去不得了,有一桩大事,我要你们两个分头去做。只要你们这一仗打得漂亮,我在野离氏部落中的这一仗,便是想输都不成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15 日上一杆

    第215 日上一杆

    ★★★杨浩说:“我想呀,我想把你变成我身下的一只母青蛙。你趴在荷叶上,我趴在你背上,水轻轻地荡着荷叶,荷叶轻轻地荡着你,你轻轻地荡着我……”

    不想一语成谶,昨夜有只蛤蟆,连蹦带蹿,过五关斩六将兵临城下了,如今只差四票就要蹿到头上去了。要是搞出个蛤蟆坐莲来,其情其景实在不够唯美,诸位有票的还请投下几章,压住这只妖孽啊^_^★★★

    炎帝谷,距银州外围诸军镇中的七星驿只有三十里路程。

    七星驿是军镇,除了戍卒守军和部分军士的家属,居此谋生的百姓极少,只有一些客栈、酒馆,更多的都是过往行商,他们自然不可能离开那座军镇到这里外,所以三十里外这座炎帝谷更形冷清。

    炎帝谷苍凉、冷清,草木稀少,两山夹峙间一条荒凉的山谷,不管是谷中还是山上,大多是深青色的巨石结构。这座山谷,一直就叫炎帝谷,也不知传承了多少年。

    炎帝谷的名字,自然是羌人.纪念炎帝而取的。华夏正统,来自蛮夷。汇狄戎蛮夷于一炉,始有华夏。华夏一族,炎黄二帝,黄帝是夷人,炎帝是羌人,夏朝就是羌人大禹所建,到了周朝,又是西夷姬氏主了天下。所以炎帝和大禹,都是羌人敬重的祖先。

    炎帝谷中,自昨天上午开始,便陆.陆续续有兵马抵达。第一队人马一到,就在两侧山峰上和谷口外十余里处都设下伏哨,后续人马每三百人为一队,到今天下午,第十三支也是最后一支队伍也到了。

    当时恰好有两个羌人牧放十.几匹马到了炎帝谷附近,正逢最后一支队伍进入山谷,被他们听到了马嘶声赶来察看,被纳木罕下令抓起来果断处决了。在他这种一辈子骑在马背上四方征讨厮杀的汉子眼中,杀死个把人,不过是屠狗杀鸡,何足道哉。事关千万人生死,怎惜妇人之悯。

    夕阳落山的时候,木魁单人独骑,裹着一身霞光也.到了,刚把他接进谷来,纳木罕便诧异地道:“怎么只你带人来了,木恩留守在少主身边了么?”

    木魁咧嘴一笑:“木英大人,木恩另有重任,已奉少主.所命,赶到银州以北去了。我来,只是带来了少主更详细的策划,这一战,就由诸位大人指挥,木魁只做一个先锋。”

    这几年,部落中但有大事,都是木恩、木魁等成长.起来的壮年汉子统御全族,纳木罕等老者已经渐渐退出了一线头领圈子,但是这一遭儿李光岑发了狠,把族中所有能战的男子全都派了出来,这些浴血半生的老将也全都派遣出来,他们的威望犹在,在这些长辈面前,木魁可就不够份量了。

    不过杨浩叫他.来,倒并不是要他主持大局。草原游牧民族,就算不识字、不读书,也自有一套在狩猎游牧中培养出来的统兵之法、战阵之术,纳木罕等这些百战老将虽说大字不识,但是统兵作战的经验却绝不逊于他人,把他们之中任何一个派出去,都能独挡一面。涉及具体战术,杨浩的见识、经验和能力,反而远不及他们,所以放心地把指挥大权交给了他们,自己的计划也只做参考。

    木魁一面走,一面向几位长辈叙说木恩的去向和用意,听了木魁的解释,纳木罕等人才为之释怀,木恩性情稳重,在这一点他是远胜木魁的,他去做的那件事看似轻松,却需机警稳重之人才行,以他的性情的确比木魁更合适一些。

    夜深了,所有的战马饮过水,喂足草料之后,便又重新勒紧了嚼头,士兵们吃过了干粮和肉干,俱都在地上铺开一卷铺盖,和衣躺在上面休息。山谷里静悄悄的,藉着夜色的掩护,就算有人靠近半里地内,也休想注意到山谷人竟然有人,竟然有三千多人。

    炎帝谷中只有一处生起火来,那是山壁下的一处凹陷,在这里生起火来,除非有人走进曲折的山谷,否则是不会注意到这点火光的。纳木罕、木魁、俟斤等人正围坐在那堆篝火旁,啃着干巴巴的牛肉干,喝着皮囊中的好酒,讨论着明日攻打七星驿的行动细节。

    七星驿是银州向南方向的第一军镇,本驻有官兵两千一百人,专为震慑横山诸羌而设。如今夏州与南吐蕃起了争斗,北吐蕃也蠢蠢欲动起来,银州附近不断出现他们的身影,为安全计,李光俨早就从七星驿抽调了五百名士兵,调防银州以北方向。

    他秘密潜入草原去刺杀杨浩之前,又再度抽调五百名士兵去补充北线防御力量,如今七星驿只有一千一百人,以三千余人对一千余人,只要能顺利破城,消灭他们易如反掌。但是环绕银州城的各个军镇之间,都设有烽火台联系,一遇敌情,白天燃狼烟,夜间点烽火,一处受到袭击,其余诸驿便立即关门落锁,封闭全城,银州方面也会出动大军急赴来援。

    所以莫看七星驿只有一千余守卒,哪怕只有一百名守卒,也不是那么容易拿下的。除非吃掉七星驿后,一得手就走,片刻不停,不与敌军大队做接触。而杨浩只有这么点本钱,这一注就下了全部的本钱,他的胃口当然不止一个七星驿。

    但是想要连克数寨,重创银州,那就要切断各座镇驿之间的联系,把它们划割成一座座孤立的城池,而且不能察觉他处受到攻击,这才是此番攻城拔寨最难办到的地方。

    这一战,杨浩没有动用党项七氏的人马,既然是奇袭,抢的就是时机,如果一切按部就班,联络诸部,各自出兵,大军浩浩荡荡而来,等他赶到七星驿时,迎接他的将是顶盔挂甲、率领银州虎贲之士严阵以待的李光俨了。

    这一战他更无法向麟州、府州借兵,府州只答应协助他保护芦岭州,却不曾答应过为他出兵。这次冒险一旦事败,夏州必与吐蕃人媾和,不惜割让土地换取吐蕃人休兵,从而倾巢出动,捍卫他西北第一强藩的地位和权威。

    所以他只能靠自己的力量,凶险固然更大,但是获得的回报却也更大,一旦事成,不但能解了芦岭州目前之危,在两三年内安然休养生息,而且更能得到府州、麟州的敬重与合作。合作与施舍,所得到的那是大大不同的。

    纳木罕听罢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大声道:“明日攻打七星驿,首要之事就是占领烽火台,阻止遇袭的消息传递出去。既然壁宿已先进了城,又有木魁照应,我看……至少也有七成的把握。木魁,这烽火台,某就交给你了,若不能控制烽火台,你也不必回来了。”

    木魁大声答应下来,纳木罕笑道:“攻击的时间就按少主所说,定在明天早晨日上一杆时,奶奶的,有几年不曾提刀砍人头了,这手都痒痒,今遭某可要杀他个痛快。”俟斤等人哈哈大笑起来。

    天色很晚了,这些追随李光岑在最险恶的环境中挣扎半生的汉子仍在谈笑风生,远远望去,只看他们吃肉喝酒,大声谈笑的模样,绝不会想到他们正在议论的,是一场关乎你死我活的大战。一场生死大战,在他们看来,直如“把酒话桑田”般轻松自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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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早起来,杨浩还觉得有点头痛,昨夜苏喀为了欢迎芦岭知府杨浩大人带领商队赶到,为他接风洗尘,召开了一次沙朗大会,这沙郎大会就如同他上次在细封氏部落中五了舒款待他时相似,在草原上许多人围着篝火绕成一圈团座,旁边垒石支锅煮茶抓糟袍,各位头上的几案上则有丰盛的肉食,少男少女们则在圈子中间载歌载舞,自得其乐。

    杨浩下了地,只觉头还有些沉重,只着小衣走到帐角一看,却无洗漱的东西,杨浩便扬声唤道:“叶大公子,你这里竟连洗漱之物也没有么?”一边说着,便掀开了帐帘。

    这一掀帘子,杨浩便是一怔。门口站着一个人,深深地弯着腰,阳光直射进来,他眯了眯眼睛,才认出这个女孩。曾听唐焰焰介绍过,这女孩似乎是被无良老父抵了叶之璇的酒债,又被唐焰焰要来做了小丫环,这几天一直忙着会见各部头人,早出晚归的,连唐焰焰也无暇见上几面,对她更谈不上熟悉。

    杨浩敲敲额头,思索道:“唔,你……你叫什么来着,妮……妮玛德?”

    那个女孩儿一直深深地弯着腰,比九十度还低些,也不知道一直这个姿势站在那儿,还是听到杨浩的声音才行的礼,这时听他问话,立即把腰又弯低了些,恭声答道:“婢子叫格尼玛泽,老爷。”

    这婢子和老爷的称呼,还是昨天她从唐焰焰那儿学来的,唐焰焰从叶之璇那儿把她讨来之后,她才知道这位俊俏少年其实是一位极美丽的姑娘。昨天晚上,唐焰焰兴高彩烈地跟着羌人学跳沙朗,凤舞、兔子舞、醉酒舞,兴奋之余又跑上来拉着杨浩下场跳舞,那时她便明白了杨浩与唐焰焰的关系。一家之主,当然只能是男人,所以她对这个决定着自己今后命运的主人便也恭敬起来,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懂事的比较早些。

    “哦哦,对对,格尼玛……泽……”

    “唐姑娘昨晚还给我重新起了一个名字,老爷。”

    “哦?叫什么?”

    “叫秀秀,老爷。”

    “好好的改名做甚么?”

    “唐姑娘说,那个名字叫着拗口,而且听着像是一句骂人话,老爷。”

    杨浩摸摸鼻子道:“唔,改就改吧,秀秀这名字挺好听的,不过你不用这么弯腰站着,也不用我问一句你便答一声老爷,见了面叫我一声大人就好。”

    “是的,大人。”

    “你站在这儿干什么?”

    “侍候您穿衣、洗漱,大人。”

    杨浩摆手想要制止,手抬到空中,想说的话儿却咽了回去,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不让她做这些事,那又让她去做些甚么?

    杨浩没再说甚么,返身便进了屋,秀秀早已打好了水,就搁在廊下,忙也捧了水盆随他进去,侍候他洗漱穿衣,动作倒也麻俐。

    “唐姑娘还未起来么?”杨浩举着双手,让秀秀给他系着腰带,随口问道。

    秀秀恭敬地道:“唐姑娘昨夜喝多了酒,方才本已起来了,嚷着头痛,便又睡下了,大人。”

    杨浩无奈地一笑,腰带系好,他的手刚刚放下,就听呜呜的号角声响起,声音似乎从寨外传来,杨浩侧耳听了听,不解其意,喃喃自语道:“奇怪,大清早的,这是谁在鸣号?”

    秀秀却听得懂这号声,忙道:“这是极有身份的头人来了,鸣号通知我寨的头人出去迎接,大人。”

    杨浩目光一闪,忽地变得锐利了起来:“有资格在野离氏族长面前如此托大,要他亲出寨门,摆队相迎的,那能是谁?”

    心念一动,杨浩唇角露出一丝讥诮的笑意:“李光俨!他果然来了!”

    他一扯袍带,振臂一抖,刚刚穿好的袍子便滑落在地:“既然有位很威风的大头人到了,我也当亲自出迎才是,秀秀,取我的公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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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星驿,当阳光完全撒满整个黄泥垒成的城墙高台时,守驿的士兵才自城头上探头向下瞧了瞧,懒洋洋地下了城墙,打开了城门。

    城门前没有护城壕,没有吊桥,城门用一层硬门制成,也不甚厚。打开城门,搬开拒马,几个士兵便扛着枪,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一手按刀,一手握着马鞭的虬须大汉,高声喝道:“急甚么,站好,站好,排队,把过城税都准备好,还有路引。”

    此时候在城外的百姓忙规规矩站好,有推着小车的,背着鸡笼的,还有挑担卖菜的,其实都是附近几个小村子的百姓。这种地方村镇稀疏,彼此之间相距都不近,这个时辰其他城镇赶来的行商才刚刚离开没有多久,要赶到这儿得等到晌午以后呢。

    因为这时进城的人都是时常到七星驿里做生意的熟人,所以也用不着验证身份,往桌上丢几文入城税,也就进了城。就在这时,远处有十几匹快马赶来,那持着马鞭的军官眯起眼睛看了看,满脸横肉一抖,向抻着脖子张望的士卒瞪眼骂道:“看什么看,大惊小怪的,才十几个人,还能他们是闯关夺城的好汉不成?哼!”

    他上前几步,站在道路中央,两腿岔开,牛皮靴子往地上稳稳当当地一站,背负双手,鼻孔朝天地等着那些人来。片刻功夫,那十几匹马便驰到了他的面前。

    “站住!”那军官伸出大手往前一抵,威风八面地喝道:“这是什么所在,由得你们横冲直撞?你们是什么人,报上名来!”

    “吁~~~”马上一个大汉勒住了马缰,用马鞭把毡帽往上顶了顶,露出一双重眉和鬓边几条小辫儿,明显是一副羌人打扮,他上下看了这个军官几眼,笑骂道:“吆喝,你小子还挺横的,知道我们什么身份吗。”

    那军官把胸一挺,傲然道:“本官是七星驿门监马坤,你们是什么人?给我下马,乖乖地通名报姓。”

    马上的几个大汉哈哈大笑,近前那人“呸”了一声,用鞭梢在他肩头敲了敲,喝斥道:“老子连夜奔来,又渴又累,哪有功夫与你闲话,守好你的城门吧,老子进去歇歇,活络一下血脉还得继续赶路。”

    “你……你们是……?”马坤见他们口气甚大,不禁迟疑起来。

    “自己拿去看!”一个大汉不耐烦地说着,探手入怀取了一块腰牌出来,往他怀里一扔。马坤忍着气拿起腰牌,只见这腰牌黄铜所铸,上边铸有古怪的花纹,背面铸有一只浮凸欲出的鹞子,图案非常精美。马坤眯起了眼,又仔细看看腰牌上防伪的几处暗记,惊疑不定地问道:“你们……是防御使大人的护卫?”

    “哼!”一个大汉一弯腰,自他手里抢回两块腰牌,说道:“不长记性的混蛋,前几天我们两百来人才由此秘密通关南下,你不知道吗?”

    马坤恍然大悟,“啊”地一声道:“原来是你们啊,各位大人……那件差使办妥了?”

    马上大汉晒笑道:“这事儿也是你能问的?不知规矩,兄弟们,走啦,咱们找没罗埋布讨酒喝去”

    没罗埋布是七星驿的镇将,听眼前这人说的如此随意,官职应该不在没罗埋布之下,马坤还真不敢再拦。那大汉策马冲出两步,却又勒缰吩咐道:“我们的大队人马还在后面,过一会儿才能赶上来,我们有人受了伤,急需救治,你把城门口儿清理清理,莫让这些刁民阻碍了我们进城。”

    说罢十几个人铁蹄踏踏,竟是马也不下,直接冲进了城去,那马坤半埋在马蹄扬起的灰尘之中,憋着一口气闪离原地,这才愤愤地呸了口唾沫,低声咒骂道:“神气什么,只会跟老子耍威风,真他奶奶的!”

    ※※※※※※※※※※※※※※※※※※※※※※※※※※※※※

    听说李兴俨来访,苏喀不由暗吃一惊。如今既已定下韬光隐晦、积聚实力的计划,现在就不能与夏州正面冲突,心中一有了忌惮,那便失了锐气。是以礼相见,装模做样地摆出一副臣服于夏州的姿态,还是撒破脸皮拒而不见,这中间的尺度他倒拿捏不定了,于是急急便来寻找杨浩。

    杨浩只有一句话:“见,从现在起,我是你的客人,他……也是你的客人,你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于是,一向舛傲不驯的苏喀率队出迎了。大队人马迎出门去,双方俱是一怔。李光俨没料到苏喀会摆出这样隆重的仪式,而苏喀一方也未料到,李光俨竟只带了二十骑。

    杨浩见了不禁暗暗佩服,李光俨如今不过一百五六十人,如果野离氏与杨浩合谋欲对他不利,纵然他把人全带来也休想杀出寨去。可他只带二十人现身,却更显得成竹在胸,气度雍容。

    在场还有来自横山诸羌的头人,他们向来是墙头草,两面倒,苏喀除非横下心来与夏州李氏闹个不死不休的局面,否则众目睽睽之下,还不敢对他有任何不利举动,不但不敢对他有所不利,还要想尽办法保护他的安全,不教他在自己部落中出事,所以漫说只带十人,纵是单骑独马,也是有恃无恐。李光俨押的是苏喀不敢冒着灭族的风险对他不利,这一宝果然押对了,李光俨脸上不禁露出矜持的笑意。

    一见李光俨,苏喀也是满脸笑容,这干瘦老头儿今天穿了袭雪白的长袍,被风一吹,就像衣服里撑了一根竹杆,飘飘荡荡地便迎到了李光俨面前。

    “哈哈哈,李光俨大人,这是什么风儿,把大人您吹到我的部落来啦。”

    “我……”

    李光俨似笑非笑地张开嘴,一句话还没说出来,苏喀就急步上前,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呃……”李光俨还没回过神来,苏喀又一转身,从谌沫儿手中接过一条红色的哈达,热情洋溢地道:“李光俨大人,这哈达代表着老苏喀最诚挚的心意,它像圣洁的如意宝珠,代表着老苏喀如水晶般透明的尊敬,如青莲般崇高的问候。请大人接受老苏喀的祝福和对您最崇高的敬意。”

    羌红藏白,这可是最高的见面礼了。献上红色哈达,那可是羌人迎接贵客最高的礼节了,李光俨哭笑不得,只得依着羌人的习俗弯下腰去,由苏喀把哈达挂到他的颈上,然后又斜斜地打了个结,一时间披红挂彩,倒像个新郎官似的。

    那些赶到野离氏部落来做生意的横山诸羌头人不管怀着什么心思,这时自然也都赶来迎接,他们倒不会被双方面上的亲热所迷惑,只是冷眼看着苏喀大头人和银州防御使李光俨假惺惺地演戏。

    “光俨大人,您来的正好啊,来来来,苏喀给你介绍一位贵客。”

    苏喀往旁一身,杨浩便笑吟吟地出现了。他头戴翅帽,身穿曲领大袖袍衣,腰束革带,带上系着银鱼袋,脚下一双高腰皂靴,笑容可掬,摇头摆尾地迎上来,兜头便是一礼:“芦岭知府、州团练使、翊卫郎杨浩,见过银州防御使李大人。”

    李光俨又是一呆,如果不是杨浩以下官参见上官之礼相见,他几乎忘了自己与杨浩本是同朝为官、同殿称臣了。可是,在西北地界,大宋官家就是一个牌坊,有用的时候捧出来拜一拜,没用的时候丢进角落里,谁肯真的理会他,用这个大义名号,就能约束得住我李光俨么?

    李光俨眸中一丝讥笑一闪即没,连忙上前伸手虚扶,呵呵笑道:“原来是芦州杨大人,久仰久仰,本官在银州,也是久闻杨大人之名了,想不到竟在这里相遇,不知……杨大人到这野离氏部落,所为何来啊?”

    杨浩也像头一次与他相识似的,含笑说道:“芦岭新立,百姓俱是从北汉迁来,芦岭州空有其名,实则是一无所有啊。下官蒙官家信任,委以芦岭州知府之职,既然做了这一方的父母官,自然要保这一方百姓衣食无着。今来拜访苏喀大人,大会横山诸羌部落头人,就是想大力发展工商,与诸羌部落互惠互利。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善政抚民,睦邻友好,才算尽了本份嘛。”

    李光俨仰天打个哈哈:“好啊,我银州与你芦岭相距不近啊,本官想要去造访杨大人实属不易,今日本官游猎至此,一时心血来潮,便来拜访苏喀大人,不想竟遇到了杨大人,看来这真是天意了。”

    杨浩看了眼仍端坐马上,凶狠地瞪着他的小石头,含笑道:“哦?李大人游猎至此?真是好雅兴啊,怎么……不见什么猎物,以李大人的骑射功夫,此番出来,难道竟是一无所获?”

    李光俨微笑道:“雉鸡狍子那等寻常的畜牲,如何入得了本官的法眼。前两日,本官游猎到这附近,曾看到一只锦毛狐狸,心中十分喜爱,便想一箭射死了它,剥了它的皮来,与我夫人做一件裘领,冬日雪晴时出游,也好用来遮风御寒。不想那狐狸狡猾的很,竟趁一场大雾,躲过了我的陷阱,避开了我的利箭,继而逃之夭夭了。”

    “可惜,可惜,实在可惜,”杨浩扼腕道:“下官对猎狐亦颇有心得,不管多狡猾的狐狸,在下官面前也无所遁形,既然李大人想猎一只狐狸,下官改日必亲手猎杀一只毛品上佳的狐狸送与大人,如何?”

    李光俨目光如针,淡淡笑道:“哈哈,不必了,那只锦狐虽然狡猾,却怎能逃出本官的掌心。它虽然逃了,本官却已摸清了它的巢穴所在,这只狐狸,早晚还不是我的囊中之物!”

    “如此,那下官先恭喜大人了。”

    杨浩微笑着抬起头来往天空看了看,正是日上一杆时候,于是他笑的更愉快了:“哎呀,下官怎么拉着大人唠叨起没完了,实在是有些喧宾夺主了,苏喀大人已备了美酒相迎,李大人,请吧!”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16章 势如破竹

    第216章 势如破竹

    赫连夏天是看守七星驿烽火台的小首领。首领,在中原只是用来形容头目,并非确切的官职,但在李氏军中却是正式将佐的官名,小首领、正首领、首领,都是正式的官阶。小首领赫连夏天管着八名士兵,八名士兵分四班,日夜轮换守候在三丈高的烽火台上。

    银州向北一侧的军驿每年都要和吐蕃人、回纥人、契丹人发生一些大大小小的摩擦,烽火台时而还会起些作用,而向南一侧的军驿却是十多年来也用不上一次。任何一件重要的事情,如果十年如一日的平静,执行它的人也不免要产生懈怠之心,看守烽火台的赫连夏天就已经把这件最重要的事当成了一件最轻松的事情。

    赫连夏天今年已经五十四岁,做为一个无功无过的老兵,他晋升的极慢。六十岁就要解甲归田了,他现在还只是一个小首领,唯一的差使就是整日巡守着这座烽火台,虽然没有什么油水,却也很是轻松。

    去年春上,他的婆娘病死了,一个女儿也早嫁了人,就只剩下老赫连孤孤单单一个人,偶尔生个病,都得托付那些粗手大脚的辅兵帮忙煮口汤饭吃,日子过的实在凄凉。可是如今他却觉得日子有了奔头,以致一整天不管见了谁,都是满脸的笑容,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堆成了一团,因为……他捡了一个媳妇。

    昨个儿,有一对逃难的姐弟进了七星驿,他看到这对姐弟时,自己手下几个不当值的辅兵正在挑戏那个女孩儿。那对姐弟,姐姐生得很俊俏,身材高挑,眉眼妩媚,弟弟虎头虎脑,长得很墩实。

    赫连夏天上前问了问缘由,.才晓得这对姐弟因为家里与他部落的人争斗,父兄在械斗中被杀,姐弟俩个连夜逃出横山到了这儿,横山一带大小部落无数,彼此之间仇杀械斗之事时有发生,赫连夏天听了自然不以为奇。

    瞧瞧这对姐弟,赫连夏天突然起.了莫名的心思,眼见这两人一个妙龄少女、一个半大孩子,也没啥好防备的,赫连夏天便喝止了调戏那姑娘的辅兵,把他们领到了自己的住处安顿下来。看守烽火台的兵丁们都不免啧啧称奇,一向胆心而贪婪、爱占小便宜的赫连老爷居然大发善心了?

    “尽扯,老爷我啥时做过善事?做.善事是要下地狱的。”赫连夏天蹲在院子里笑眯眯地说。旁边蹲着两个不当值的辅兵,三个人正蹲在那儿摆着龙门阵。

    “家里冷清啊。”赫连夏天叹了口气,扭头看看自己那.幢屋子,又眉开眼笑起来:“可这姐弟俩一住进来就不同了,马上就有了人气儿,你俩瞧瞧,我那小院儿现在收拾的多干净,嘿!屋里头更亮堂,到了吃饭的当口儿,我也不用到对面馆子里随便淘弄一口了,一进屋就有热饭吃。”

    “哦……,我就说呢,头儿你啥时变得这么好心了,真是精.明啊,收了这对姐弟当干女儿、干儿子,你这屋里屋外就都有人照料了,到老了也有人侍候。”

    “尽扯,收啥干女儿啊,我那亲闺女嫁出去两百多.里地,都难得回来一趟,指望不上的,还收干女儿?”

    赫连夏天笑的.更开心了:“你们没瞧那姑娘俊的,虽说是个哑巴,可那小模样、那身段儿,那对水汪汪的桃花眼,啧啧啧,让人瞧一眼,连骨头都酥了……”

    赫连夏天笑眯了眼:“这姐弟俩无处可去,如今可全倚着我呐,老爷我琢磨着,等过几天熟络了,就跟那女子说,纳她做我的填房,我那婆娘死了一年多了,没个屋里人也实在冷清。”

    “不是吧,赫连老爷,”一个辅兵失笑道:“人家姑娘能答应么,你也不瞅瞅你都多大岁数了,配得上那样水灵灵的姑娘?”

    赫连夏天不以为然地道:“尽扯,老爷我虽说年纪大了些,可我知道疼人不是?他们好不容易有个落脚的地儿,还狠得下心来走?再说了,吃我的,住我的,到时候想走,成啊,连本带利,咱都算算,嘿,他们姐俩儿还有钱么?”

    赫连夏天满足地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到那时候,老爷我就舒坦啦,大雪寒天的巡视完烽火台,一回了屋,热饭热茶都是齐的,还有个花不溜丢的大姑娘剥得跟小白羊儿似的给我暖被窝,想想都美啊。嗳,你们说,老爷我这名儿是不是起的好啊,冬天眼看就要到了,可我的夏天这就来了……”

    赫连夏天想的正美,就听远处“呜”地一声号角响起,赫连夏天先是一怔,随即蹭地一下站了起来,仰着脖子冲烽火台上嚷:“出了什么事?有什么情况?”

    烽火台上寂然无声,赫连夏天跳着脚儿骂起来:“混帐东西,戍守轮值的时候也能偷懒睡觉的?要是真出了大事,老子剥你们的皮。”

    旁边一个士兵劝道:“赫连老爷,这光天化日的,真要是有人摸上门来,难道城守门将都是瞎子不成?早就该警号连鸣了,你先别急,我爬上去中瞭望一下……”说着就急步奔向扶梯。

    这时就听城门方向又传来一串短促的号角声,一声声号角催得人心慌,赫连夏天跌足叫道:“他娘的,果然出事了,快,快点爬,马上点起狼烟,马上点起……”

    他刚说到这儿,身旁那个士兵突然栽出一步,猛地向后一仰脖子,咽喉处露出一点锋利的箭簇,赫连夏天两只眼睛突然凸出老大,眼看着他士兵呃呃地叫着,伸手摸向自己的咽喉,摸到那箭尖的时候,整个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是……是谁?”赫连夏天手脚冰凉,佝偻着腰儿,颤声问着,却连回头的胆量都没有,就在这时,他看到烽火台上出现了一个人,一个虎头虎脑的墩实少年,手里掂着弓箭,正冷冷看着向上攀援的那名士兵。

    紧接着,一只手飞快的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柄锋利的小刀刷地一下割开了他的喉咙,然后一个女人身影自他身旁一掠而过,向烽火台奔去。

    赫连夏天躺在地上,用惊讶的眼神看着那个哑巴少女,她正攀着那扶梯像一只猿猴似的向上跑去,她真的是用跑的,三丈高的烽火台,她几乎片刻功夫就奔了上去,一纵身闪了进去,那敏捷的身手令人叹为观止。

    赫连夏天像一只被割开了喉咙的鸡,一下下抽搐着身子,喉头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他知道自己就要死了:“老子……平生头一回装正经人,连……连她的手指头都还没碰过呀。正经人……真是做不得。这……哑巴女人倒底是谁呢,女人……侍候汉子生儿育女才是正经,学甚么男人来打打杀杀,你杀了我又如何,打得下银州来?尽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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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各部头人一一上前敬酒,李光俨浅尝辄止,待众头人敬罢了酒,方才微笑道:“本官只是游猎至此,一时心血来潮,才来拜访苏喀大人。诸位部落头人不必过于拘束,来来来,大家都请坐,莫要因为本官的到来,扰了你们的兴致,呵呵……”

    李光俨高据主席,大剌剌地说着,俨然便成了此处的主人一般。真正的主人苏喀倒是坐到了侧席,与杨浩对面。小野可儿坐在父亲身边,神情大是不忿,可是这样场合,根本轮不到他来说话。

    苏喀笑容满面地道:“今日李大人光临,就是我寨中第一等的大事了,其他任什么事都得先搁一搁,何况我们也没有什么要紧事,总要陪大人尽兴才好,大人,请酒。”

    杨浩突然插口道:“李大人,下官听说,南吐蕃人正与夏州李大人兵戎相见,北吐蕃如今也不安生,在此非常时刻,大人怎么还有闲情逸致游猎于草原呢?”

    李光俨笑吟吟地道:“我李氏世居西北边陲,百余年来苦心经营,根基深厚,谁人可以撼动?银州兵精粮足,城高墙厚,北吐蕃稍有蠢动,本官陈兵于外,示之以威,宵小立即偃旗息鼓,不复再有动作。如此跳梁小丑,何足道哉?”

    杨浩微笑道:“鸷鸟将击,卑飞敛翼;猛兽将搏,弥耳俯伏。兵者,实乃诡道也。就怕吐蕃人故施疑兵之计,大人虽兵精粮足,骁勇善战,一旦为敌所趁,也不免……”

    “哈哈,如果有人想在我李光俨眼皮子底下搞些阴谋诡计,那就是是自取灭亡了,他敢来,本官就管教他有来无回。银州城坚若磐石,外敌是不足为惧的,可是再坚固的城墙,若是自己人在那里拆砖头挖墙角,都难免垮掉,所以……本官在意的是内患,谁要是跟我李家三心二意,吃里扒外……哼哼……”

    杨浩笑吟吟地看了眼那些不安的头人们,说道:“李大人言重了,你我都是大宋子民,各有辖地,牧守一方,怎么谈得上会有我大宋境内的百姓对你银州不利呢。说起来,李大人镇守银州,横山诸羌似乎不在大人辖下吧?”

    李光俨微微冷笑,目光微微一扫,看看正侧耳听他讲话的诸位头人,拿起小银刀来好整以暇地切下一片羊肉,蘸些盐沫儿递到嘴里,这才沉沉笑道:“杨大人,西北地方,是不同于中原的。你可知十年前永安军节度折德扆往开封朝靓官家时,官家曾亲口允诺他:‘尔后子孙遂世为知府州事,得用其部曲,食其租入’,世袭其地,自辖其民。’我夏州李氏、麟州杨氏,其实也是一样的。在我李氏辖地之内,可以自行征召兵士,自筹兵饷税赋,甚至……自行决定对外用兵!”

    最后一句,他用音甚重,一些头人顿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李光俨恍若未见,只是傲然道:“说句托大的话,这样的权力,其实我李氏就相当于一方藩王,官家如此信任恩宠,我李家自然要世世代代忠于朝廷,为官家永镇西藩。而欲要西北稳定,这内部,就绝对起不得乱子。”

    他俯下身子,五指微微一拢,冷笑道:“我羌人部落,对付吃里扒外的族人,是要五马分尸的。如果有哪个部落胆敢背着我李氏勾结外人,图谋不轨,那我李光俨就要让他的部族从此除名!”

    大帐里静悄悄,诸部头人屏息不语,一时静的连一根针落到地上都听得到,不但诸部头人脸色难看,就连苏喀脸上的假笑也挂不住了,杨浩却豁然大笑道:“李大人不愧是统兵的将领,好威风、好煞气呀。居安思危是好的,不过大人是不是有些杞人忧天了呢?下官一路行来,只见各部落安居乐业、和睦相处,由此可见李节度公正严明,御下有道,想来应该不会有人去勾结吐蕃、回纥、或者契丹人,对我大宋有所不利吧?”

    李光俨一再强调李家,杨浩则扯住大宋的招牌不放。他这安居乐业、和睦相处的话一说出来,各部头人脸上都有些尴尬,前不久,野离氏还汇合党项七氏同夏州打的不可开交呢,横山那种三不管、三都管的地方,诸羌部落更是乱成了一锅粥。

    夏州一与府州、麟州开战,他们就今天帮着这边,明天帮着那边,忽敌忽友打得不亦乐乎。夏州要是与府州、麟州休战,横山大小部落之间间就今天你来偷袭我,明天我去攻打你,总之,一年到头也没个消停时候,这样的情形,哪里谈得上和睦相处,安居乐业。李光俨那番话分明是警告各部不要与芦岭走的太近,但杨浩这番明褒暗贬的话一说出来,可连他们都觉得有些不堪了。

    可是李光俨却毫无愠色,呵呵笑道:“我草原上的汉子,性情直率,一言不合,刀兵相见的事也是有的。但那都是意气之争,钢刀还了鞘,裹一裹伤口,大家依然是兄弟,不会因此生了嫌隙。毕竟,我们同宗同祖,是一家人嘛,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呢。但是谁若勾结外人,那就再无回旋无地了,我李光俨眼中,可是不揉沙子的。”

    杨浩微笑道:“下官今日能在这里大会诸部头人,谈笑风生,痛饮美酒,正因有李大人这样的豪杰镇守银州,为我西北屏障,抵御外敌。李大人恐起内患,自是道理。只是……吐蕃也好、回纥也罢,对我西北莫不虎视耽耽,如今南吐蕃生起事端来,他们见有机可趁,难保不会趁机发难,李大人身为银州首脑,远离中枢,莫非是智珠在握?”

    李光俨淡淡扬眉,含笑反诘道:“我银州森严壁垒、牢不可摧,杨大人以为,谁人能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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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纳木罕破城了。

    七星驿是银州外围第一驿,虽说银州北面如今形势紧张,但南线久无战事,戍卒已丧失了基本的警惕,大胆行凶,冒名入城,要诳开城门挥军直入并不难。真正叫人担心的是烽火台。烽火台一旦传出讯号,那对其余诸驿的计划就只能放弃。

    他们轻骑赶来,既无辎重、也没有攻城器械,唯一的选择只能是速战速决,银州方面是不会给他们强行攻打各军驿的时间的。同时,也只有顺利拿下第一关,不使消息张扬出去,才能顺利剪除以后几座军驿,创造一个不可能的奇迹,重创银州。

    七星驿如此懈怠,其后几座军镇只会越来越懈怠,对已经通过前边诸驿的人马的戒备和检查越来越流于形式,甚至连形式没有了。从小养在笼子里的老虎,连一头牛也斗不过的。耽于安逸的诸驿驻兵,也不会是一支令人闻风丧胆的草原劲旅。

    所以对这七星驿,杨浩很是下了一番功夫,为求稳妥起见,他先派了小巧腾挪功夫相当不错的穆羽和壁宿化妆成姐弟赶到七星驿,寻找机会接近烽火台,又让木魁带领十多名神箭手带了自己剿来的腰牌冒名闯关,目标还是烽火台。下了这双保险,就是要确保烽火台上不会燃起一道狼烟。

    木魁等十几个先行入城的人,分别占据了烽火台周围茶馆、酒肆临窗的桌子,另外几个则逡巡在营盘栅栏外面,似乎在寻找着解手的地方。如果不是壁宿和穆羽已打入兵营,他们就要从各个方向同时发箭,利用他们百步穿杨的神射之技射杀烽火台上的戍卒,然后迅速靠近,阻止有人再登上去,同时发讯号通知后队破城。

    如今壁宿和穆羽既已成功潜入,烽火台上到底有几名戍卒,他们能够探到准确消息,由他们动手更加保障,木恩等人就完全成了替补。当七星驿城门上传出急促的警号时,穆羽已经得手,并发出了讯号。

    一闻号角声起,木恩等人也突然动了。坐在茶馆里、酒肆里的大汉突然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似的跳起来,发足便往对面的烽火台奔去。正逡巡在烽火台外围栏旁的几个大汉拔出腰刀,嗥叫着冲过去,一刀壁开栅栏,便撞了进去。像一头头尾巴上着了火的疯牛,疯狂地直扑烽火台下。

    与此同时,抢进城来的两百多骑犹如一股洪流一般沿着大道席卷过来,直扑守城戍卒的军营,一路上人喊马嘶,蹄声如雷,咆哮声震耳欲袭。

    “十里香包子铺”老板看的目瞪口呆,等那两百多骑快马从他门前风一般卷过之后,他琢磨琢磨那些大汉喊叫的语言,才突然省过味儿来,转身便向店里伙计疯狂地大叫起来:“他们是吐蕃人,他们是吐蕃人,老天爷啊,吐蕃人绕过银州攻打七星驿啦,快上门板,快上门板,你他娘的还愣着作死呢……”

    整个七星驿已陷入一片混乱当中,百姓们满街奔逃,商贩们门窗紧闭,到处都是骑着高头大马冲进城来羌袍战士,在小小的七星驿中横冲直撞,杀人、放火,钢刀见人就砍,长枪见人就刺,箭矢到处乱飞,七星驿的守军像没头苍蝇一样满城乱蹿,完全失去了指挥,被冲进城来的铁骑一口口吞食掉。

    这些袭击七星驿的敌人身着羌人服饰,下令烧毁房屋、屠杀士卒的命令时,说的却是吐蕃语。紧要关头,一个人本能地冲口而出的语言,当然是他用的最熟的语言。何况,既已破关,他们也没有必要继续遮掩身份。听着他们地道的吐蕃语,这些地处西北各族杂居地带,纵不会说,也能听得出来,人人都知道:吐蕃人来了!他们绕过重兵云集的银州城和其外围军镇,向银州腹心发动了攻击,南北吐蕃终于联手了!

    把守城门的只有寥寥十几个兵,马坤既已知道还有一二百人要赶回来,所以远远见他们的队伍姗姗赶来的时候,丝毫没有提高警觉,他不但没有下令关门示警,弄清对方身份再开城放人,还叫人把两扇城门全部打开,轰开正要入城的百姓给来者让路。

    那队人本来走得缓慢,离着城门堪堪还有百余步时,却突然发力狂奔起来。马坤惊讶欲拦,被一马当先的纳木罕大刀一拖便削了他的脑袋,可怜一颗大好头颅骨碌碌滚落在地,被群马踢得球一般滚来滚去。

    这两百来人一阵风般席卷入城,城头的守卒慌慌张张吹号示警之后,他们已如一股洪流,倾泻到了七星驿的大街小巷,根本不去解决城头上的守卒,任由他们在徒劳地使劲鼓吹着号角向全城守卒以及烽火台示警。

    随即,大片的烟尘遮天蔽日,滚滚烟尘中也不知多少人马滚滚而来,扑天盖地,无边无沿。那城头守卒鼓着腮帮子正吹得五官充血,额头一根根青筋都绷了起来,一见这副情形,不禁失魂落魄,惊得手中的号角都跌到了城下去:完了,七星驿……真的完了!(!)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17章 明暗皆辅战

    第217章 明暗皆辅战

    没罗埋布骑着一匹背上来不及配鞍的战马,一口气儿奔出二十里地,回头看时,身后只剩下不到两百人追随,一个个甲胄不全,狼狈不堪,更远处,如蝗虫般扑来的是那从天而降的吐蕃大军,尘烟滚滚,声势骇人。

    “快些走,咱们去神马驿,待消息传出,银州大军一到,管教那些吐蕃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回去!”没罗埋布咬牙说罢,扬手就是一鞭,一鞭子抽下去,他突觉胸口一紧,呼吸骤窒,扭过头来一看,几枝利箭已同时射穿了他的皮甲。没罗埋布愕然抬头,就见前方坡上的灌木丛中缓缓站起了许多弓手,那些弓手面无表情,弓弦只一响,便是一排羽箭袭来,也不知有多少人便在这箭雨中顷刻间送命。

    “啊!”没罗埋步握住自己胸前的一枝箭,使劲向外一拔,然后便松了马缰,两手张开仰面跌下马去。后面的战马来不及止步,一只碗口大的铁蹄便向他脸上狠狠踏了下去,他的双眼仍张的大大的,人跌下马时便已气息全无……

    “这里有埋伏!”那些以为侥幸逃出了生天的银州兵就像一群困兽,眼中冒出了疯狂和恐惧的光芒。

    “冲过去,冲过去!”一名佐将临时接掌了指挥权,拔出腰刀大吼道。他们逃出来的太仓促了,连衣甲兵器都不全,更不要说盾牌了,但是右面是山,左面是河,往后去……是如蚁一般辍来的吐蕃人,无处可逃,唯有上前杀开一条血路。

    “杀!杀!杀!”走投无路的银州兵.在那员佐将率领下,就像一群疯狂的狼,嗷嗷地叫着,拼命地抽着马股向岭上全力冲刺。这么近的距离,那些弓手只来得及射三箭,豁出大多数人的性命去,总有一个两个能冲过去,只要神马驿能得个信儿,他们就没有白死。

    箭矢如雨,耳畔尽是羽箭破空的.嗖嗖声,不时有人中箭落马,却没人有空去看他们一眼,也没有人提缰绕开,幸存者眼中只有岭上那一排弓手,那是一群死神,只有冲垮了他们才有生路,只要能冲过去,只能冲过去!

    近了,更近了,还有一箭之地。已.有人狞笑着握紧弯刀,双足紧紧踏住马镫,屁股微微离开马背,做发了劈杀的准备。只要让他们靠近了,那些弓手就成了任其宰割的绵羊,凭着胯下的快马、手中的利刃,他们就能趟开一条血路。

    可是就在这时,右面山坡上的白桦林中突然涌出.来一支骑兵,只是一息的功夫,刚刚自密林中钻出来的这支骑兵就在向前的行进当中自觉地排成了锲形并加快了速度,居于这个锲形阵最中央的老俟拔出刀来,狠狠向前一劈,无数的战士立即用地道的吐蕃语厉声喝道:“杀!”

    锲形的马阵向一只巨大的箭簇,向那支仅剩下百.余人的队伍拦腰截去,两股洪流碰撞到一起,银州兵的冲锋队形立即被截为两段,锲形的攻击阵形立即一分为二,分别向两侧延伸包抄下去,片刻间就变成了两只蝴蝶翅膀的形状,用蝴蝶阵绞杀着被困在中间的那些扑火飞蛾。

    这是一面倒的屠杀,当纳木罕带着大队人马裹.挟着一天的灰尘扑到眼前时,这支侥幸逃出来的队伍已被俟斤的人全部绞杀。纳木罕一刻不停,纵马驰过遍野的尸体直上高坡,勒马驻足,眺望远山,用马鞭向前一指,木魁便领着十余人自队伍中冲出来,向前飞奔而去。紧接着,是一支两百人的队伍徐徐跟在后面。

    而俟斤则收拢.所部,换马沿一条弧形的行进路线抄向神马驿的后面,纳木罕的人却纷纷下马做短暂休息,失去战斗力的重伤士卒简单地包扎之后,便由一些轻伤士卒保护着向来路退却。一切井然有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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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木恩端起酥酒茶来,用无名指沾了少许,在空中弹洒三次,然后轻轻吹开茶上的浮油,轻轻啜饮几口,微笑着放下了茶碗,主人扎西曲措立即殷勤地为他添满。

    木恩如今叫做次仁邓珠,他头缠布巾,身披氆氇,脚蹬一双尖头皮靴,俨然便是一个吐蕃人。他在吐蕃草原上浪迹半生,吐蕃语比羌语说的还地道,谁会相信他不是一个吐蕃人呢。

    他欠了欠身,客气地说道:“扎西曲措朋友,真是感谢你热情的款待啊,这酥油茶喝在口里,心都是暖的。”

    “应该是我感谢你才对,远方来的次仁邓珠啊,眼看着冬天就要到了,需要蓄积一冬的吃用,可是家里的茶砖和盐巴都快用光了,头人们召集青壮,似乎想要同银州开仗呢,这一来游商们都不见了踪影,我这儿正发愁呢,你就出现在了我的面前,还以这样公道的价格把茶和盐巴卖给我。”扎西曲措感激地说道。

    木恩端起茶来,喝了几小口,放下茶碗后,扎西曲措马上又为他添满,木恩捋须笑道:“是啊,是要打仗了,我这次带着满满两驼货物回来,就觉得到处是兵,有点不对劲儿,亏我机灵,绕了很远的路,才避开了那些凶险的地方。我听说,有几位头人已经率领他们的士兵绕过李光俨重兵驻扎的地方,攻击了他们的后方军镇,到处都是战火,咱们吐蕃人现在可是占了上风呢。”

    “真是这样吗?”扎西曲措高兴起来:“佛爷保佑,那可真是太好了,我们吐蕃人已经很久没有我们的王了,各位大头人素来各行其事,曾经强大无比的吐蕃,受尽了银州羌人的欺侮。头人们终于团结起来了吗?您给我带来了今冬最好的礼物,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银州羌人不会甘心吃这样的亏吧,那几位勇敢的头人是谁,他们现在安全吗?”

    “呵呵,我只是个商人,哪敢去打听这样的消息呢,哪里燃起战火,我就要远远离开哪儿,这些消息,我还是一路走来时听人说起的。”

    木恩喝了口茶,又道:“银州羌人是占不了大便宜的,他们的后院儿现在闯进一头猛虎,可是如果他们把兵调回去,前面却还有咱们的数万大军,你看着吧,这一回头人们似乎横下了心想给他们羌人一个狠狠的教训。我估摸着,这一仗咱们不会吃亏,说不定这一仗打下来,咱们的日子就会更好过了。”

    木恩端起碗来,把第三碗茶喝完,抹抹嘴巴,站起身来微笑着行了一礼:“非常感谢你的款待,可我不能在这里久耽了,日落之间,我还要赶到巴桑部落去。有机会我们再见吧,亲爱的扎西曲措。”

    喝茶只喝一碗,是极为不敬的,吐蕃人有句谚语:“一碗成仇人”,一般以三碗为最吉利,木恩喝了三碗茶,客气地起身告辞,扎西曲措听的正来劲儿,有些依依不舍地随着站了起来:“啊,你还要赶去巴桑部落吗?那可不近啊,现在上路大概得太阳落山时才能赶到呢,路上小心。”扎西曲措殷勤地把他送了出去。

    木恩利落地爬上骆驼背,向他点点头,合掌致意道:“吉祥如意。”

    扎西曲措也微笑着回应:“吉祥如意。”

    两头高大的骆驼迈着稳稳的步子离开了他的帐蓬,扎西曲措看着渐渐远去的草原游商次仁邓珠,喃喃自语道:“已经和银州打起来了啊,要是赢了,我们的日子就能好过些,要是输了……,不成,这消息我得说给络绒登巴大叔,他的见识多……”

    扎西曲措跳上马,跟正在挤马奶的婆娘招呼一声,便快马加鞭向远处奔去。

    木恩稳稳地坐在骆驼上,眺望着远方:“现在,木魁他们该已动手了吧?也不知他们的行动是否顺利……”

    木恩抚着胡须,随着骆驼慢悠悠的步子,听着悠悠的驼铃声,耳边回响了同杨浩的那段对话。

    “少主,我去吐蕃人那里散布消息并不难,我担心的是木魁这边啊,如果不能控制住他们的烽火台,不能顺利地诈开城门,那么我们顶多强行打下一座军镇。其实我们就算攻克了银州南向的所有军驿,银州的元气也不会受到太大伤害,党项七氏和他们打了很多次了,放下刀枪,还是可以一起喝酒,我们出动全部的力量,却未必能造成他们和吐蕃人之间的不解之仇啊。”

    “所以我才希望,能给予银州方面尽可能大的创伤,疮疤越大,他们的仇恨越不易解,我没有让我们的士兵晓得他们只是负责佯攻,一旦让他们知道,很难以孤注一掷的决心全力赴战的。他们打的越狠,创造越大的胜利,越有助于我们幕后的战斗。

    我们的人都在吐蕃草原上生活了多年,乔扮起吐蕃人来惟妙惟肖,毫无破绽,足以让受到攻击的军驿军民把他们当成吐蕃人,如果不是我们有飞鹰传书,是不可能这么快做出反应的,再加上你们毫无破绽的冒充,夏州方面即便对我们有所怀疑,但是在银州军民众口一辞的指认下,这笔帐也只能放在吐蕃人身上。当你在吐蕃人这边散布的消息在民间广泛传扬开来之后,那就更是确凿无疑了,恐怕吐蕃人自己都要疑神疑鬼。

    情况瞬息万变,谁也不能保证不出意外地顺利取下银州外围诸驿,但是我们必须尽最大的能力,创造的战果越多越好,制造的声势越大越好,当逃走的各驿散兵百姓向银州方向哭诉吐蕃人的进攻,当吐蕃人中间也是谣言满天飞的时候,便坐实了吐蕃人的罪名。这时候,如果闻讯仓促赶回去的李光俨中伏死掉,那么夏州与吐蕃人便再无媾和的可能。”

    木恩吃惊地道:“杀李光俨?”

    杨浩微笑道:“不错,李光俨,必须死,唯有他死掉,才能嫁祸江东,解我芦州之围。但是李光俨绝对不能死在我的手中,那他就只能死在‘吐蕃人’手里。你想想看,家族中这样重要的人物死在吐蕃人手中,夏州还能与吐蕃人妥协么?李光俨一死,他的族兄族弟必然要争夺银州防御使一职,这就需要时间。即便他们在夏州干预下,能顺利解决继承人的问题,不管是谁上位,他的头一件使命也只能是----为上一任防御使复仇,出兵对付吐蕃人。这件事,我与义父已有交待,如今知道这计划的,除了义父和执行者,就只有你了。”

    “执行者是谁,这事……可千万不能出了岔子。”

    “那是自然,这执行者么,就是你的女儿和柯氏夫妇。柯氏夫妇惯于打埋伏,你的女儿甜酒又是一个草原通,有他们默契配合,有飞鹰时刻传递消息,李光俨的一举一动都会掌握在我们手中,你就尽管放心吧,李光俨是人而不是神,他再如何了得,也做不到算无遗策。以有备算无备,如果他还能活蹦乱跳地赶回银州,除非他有九条命!我这一宝,其实是押在李光俨身上的,只等他一死,咱们便大功告成。”

    “那少主……还要留在这里大会横山诸部头人么?”

    “当然,现在大会诸羌已经不是很重要的事了,情势比人强,当银州自顾不暇的时候,横山诸羌自会站在我这一边,但我仍要留在这里,我肩上的担子也不轻啊,我也有一件极重的事去做。。”

    “少主是说?”

    “当然是和李光俨扯淡。”

    杨浩叹了口气,喃喃地道:“直到你们的捷报传来,我便送他最后一程,重任在肩啊……”

    想到这里,木恩从怀里掏出酒囊,狠狠地灌了一口,遥望着远山天际微笑起来。

    天尽头,依大河而建的神马驿已变成一片废墟,横尸遍野,血腥冲天。纳木罕的大兵卷旗息鼓,连诈两城,此时正一鼓作气地在攻打第三驿桃坪堡,桃坪堡依山而建,烽火台建在高高的山巅上,木魁持弓站在烽火台上,俯瞰着半山腰的堡寨,桃坪堡中辎重尽被焚弃,守军被挤压在一处悬崖处,竭力抵抗着,不断有人坠落涯涧,死尸堆积如山……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18章 九月猎狐

    第218章 九月猎狐

    九月狐狸十月狼。意思是说九月时的狐狸皮毛最好。十月时的狼皮毛最好。此时即将进入十月,而唐焰焰和谌沫儿正在草原上猎狐。就算现在是十月,她们还是对狐狸更有兴趣一些,女人与狐,总有些不解之缘,对狼却没有太大的兴趣。

    唐焰焰发束一条武士巾,身穿一身青绢箭袖,下系两片深绿色的马裙,高腰的鹿皮靴子,小蛮腰上配了一把短刀,背了一张弓,一壶箭,一身男儿打扮,英姿飒爽。她可不是娇滴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纵马如箭,呼啸往返,驰骋如电,丝毫不逊男儿。

    但是论起骑射功夫,唐焰焰却远不及谌沫儿了。她张弓搭箭,一箭射得也急,但那利箭落地。离那头火红色大尾巴的狐狸却差着两尺多远,那头狐狸扭头瞟了她一眼,钻进草丛逃之夭夭。

    “可恨,着实可恨!”唐焰焰在马上大叫,谌沫儿笑吟吟地策马过来,说道:“唐姑娘,你的骑术丝毫不逊于我呢,不过箭的准头差了些,要不然方才这一箭,定能射中那只狐狸。”

    唐焰焰恨恨地道:“射不中倒没关系,可它居然还嘲笑我,着实可恶。”

    谌沫儿诧异地道:“谁嘲笑你了?”

    唐焰焰一指那火红色狐狸逃走的方向,恼道:“就是它,我一箭射空,它回头瞟我一眼,分明满是嘲笑。”

    谌沫儿先是一呆,随即大笑,唐焰焰二八佳龄,一张娇艳的小嘴儿,两眼清泉般温润澄澈的眸子,那窈窕柔美的身段儿,曲线流畅曼妙,该粗的地方粗,该细的地方细,该突出的地方突出,该凹下去的地方凹下,楚楚动人。已经开始孕育着女人的风韵,可是性情却像孩子一般娇憨,这正是她喜欢唐焰焰的地方。才三天功夫,两人就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狐狸怎么可能会嘲笑人,哈哈哈,唐姑娘,你多心了。你平素骑射的时候太少,弓马不熟,这样骑在马上很难亲手射中猎物的。来,咱们下马。”

    谌沫儿一挺腰,利落地从马上跳下来,说道:“那头狐狸不会逃得太远的,咱们悄悄地追上去,不要惊动了它,离得近了,你定能亲手猎上一只。”

    唐焰焰转嗔为喜,翻身下马道:“成,我就不信不能亲手猎杀一头狐狸。那头火狐太漂亮了,我要用它的皮毛给他做一条裘领,天快冷了,到时做件裘衣送给他。”

    “是啊。天快冷了,我们这儿到十月的时候,就该初雪降临了。”两人傍肩而行,谌沫儿眸光一转,忽又问道:“我还当你要猎杀这头狐狸,皮毛取来自用呢,原来却是送人,他……他是谁呀?”

    唐焰焰脸上红晕大盛,娇羞地瞪她一眼,嗔道:“明知故问,你不晓得吗?”

    谌沫儿掩着口吃吃地笑,唐焰焰“哼”了一声,忽然亲热地揽住她的肩膀,小声问道:“嗳,我问你件事儿。”

    “啥?”

    “你跟小野可儿,快要成亲了吧?”

    “嗯,本来今年春天就要成亲的,结果却与夏州打起仗来,现在只好拖到明年春天。”说起这个,谌沫儿的脸蛋也红了起来,一双眼睛也亮了。

    唐焰焰吃吃地道:“他……他跟你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有没有……有没有想非常跟你亲热?”

    “啊?”

    “就是……就是那个……亲热啊,你不要告诉我你不懂啊,你要是装着不懂,我要翻脸的。”

    谌沫儿“吃”地一声笑,然后赶紧掩住嘴巴,心虚地左右看看,小声答道:“男人都是那样子嘛,想要他们在女人面前老老实实的。怎么可能?你不答应他吧,他就像个小孩子似的跟你斗气,没办法……”

    “啊!”唐焰焰脸蛋更红了,期期艾艾地道:“你……那你是答应啦?他……都怎么和你亲热的?”

    “哎呀,你怎么什么都问呐?”谌沫儿虽说爽朗,这时也有点受不了了。

    “说嘛说嘛,又没外人,我保证不说出去。”

    谌沫儿捂着脸,从指缝里偷偷瞟她一眼,突然放下手狐疑地问道:“你怎么会关心这种事呢?唔……,你和杨大人帐蓬挨着帐蓬,孤男寡女的,是不是……他晚上经常想跟你亲热亲热呀?”

    “才没有。”唐焰焰也有些吃不消了,连忙羞答答地撇清。

    谌沫儿反守为攻,追问道:“没有才怪,你们汉人男儿照理说应该很斯文的是吧?他想跟你亲热的时候,会不会急吼吼的?”

    “没有没有真的没有,”唐焰焰红着脸掩饰:“这几天你也不是不知道,那李光俨一来,阴阳怪气地往那一坐。各部头人都有些忌惮,这两天他们跟没头苍蝇似的,一会儿来拜访杨浩,一会儿去拜访李光俨。再不然就去苏喀大人那人探听风声。”

    她悻悻地哼道:“也不知男人之间哪来那么多话好讲,他现在应付那些头人们都忙不过来,哪有空理我?”

    谌沫儿也叹了口气:“李光俨威风八面的样儿,叫人看了就生气。小野可儿这几天看着他仗势欺人的模样,一回来就喝闷酒,我劝了也不听。我看杨大人好象有些招架不住了,今天苏喀大人又宴请各路头人喝酒,我听小野可儿说,他们是想看看风色,要是杨大人真的吃不住力,他们就要放弃了。”

    “不会的。”唐焰焰立即拍胸脯打保票:“你家小野可儿是宁折不弯。吃不得半点亏的人。可杨浩不同,这人蔫坏呢,该吃亏该服软的时候,他决不硬抗,可是,早晚他要让占他便宜的人加倍地偿还回来。我虽然不知道他这些天忙忙碌碌的都在做些什么,但我就是知道,他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人,你等着瞧吧。”

    她回头向部落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出来二十多里路了,站在这里只能看到麦浪一般起伏跌宕的草地,已经望不见野离氏部落的影子。

    “等那个臭家伙解决了他的后顾之忧,我的‘后顾之忧’就该来了吧?我……我到时候要不要答应了他?”

    想起那火热的、坚挺的,顶在臀儿上的一大砣物什儿,唐焰焰禁不住一阵心猿意马。就在这时,她忽然觉得后臀处被什么硬物顶了一下,吓得不由大叫一声跳了起来:“啊!”

    扭头一看,却是谌沫儿用弓触了她一下,唐焰焰心虚地叫道:“你做甚么,吓我一跳。”

    谌沫儿一脸无辜地道:“我是告诉你,看到那头狐狸了啊。”

    唐焰焰急忙回头,左顾右盼:“哪呢,哪呢?”

    谌沫儿干巴巴地道:“被你一声吼,吓跑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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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喀应各部头人们所请,再次召开盛宴,头人们想知道李光俨的底线在哪里,杨浩又有甚么应对之策,如今李光俨那头风大,但是为利所诱,墙头草们还在努力坚持着最后的风骨。

    李光俨刚刚赶到野离氏部落时的谦和已完全不见了,苏喀的“软弱”和热情款待,使他误以为野离氏部落也是贪图芦岭州带给他们的好处,所以才同杨浩过从甚密,双方完全是利益的结合。自己赶来之后,苏喀明显也是对自己忌惮多一些,这样,他就有了底气。

    心中有数的李光俨开始盛气凌人了。原本只是含沙射影的威胁,这一遭干脆变成了赤裸裸的恐吓,可是杨浩的反应却令各部头人们大失所望,他始终带着温和的笑意,那股温吞劲儿,不但各部头人们大失所望,就连小野可儿也是满脸的不屑和鄙夷。

    而杨浩似乎完全没有发觉大家怪异的目光,在李光俨的强硬态度之下,他节节退让,最后竟小心翼翼地向李光俨讨教起来:“李大人,芦岭州原本只是一片荒山秃岭,骤然迁来数万百姓,想要他们在此安家立业,其艰难可想而知。官家体恤芦州百姓,所以免了此地十年的赋税钱粮。下官延请横山诸部头人来此,是希望将官家的福泽惠及诸部,邀请各部与我芦岭通商往来,亦免除各部的通商赋税,如此下去,则工商可兴,三五七年之后,我芦岭州百姓方得以立足,而横山诸部亦可得其利,李大人以为下官这计策可行么?”

    李光俨大剌剌地道:“杨大人太客气了,芦岭州并不归我银州管辖,杨大人身为芦岭知府,你要如何管理芦州百姓,如何施以教谕,李某自然无从置喙。不过……”

    他话风一转,阴阴笑道:“官家免芦州十年赋税,你自免芦州商人赋税便是,何以慷官家之慨,惠及诸部头人?”

    杨浩刚要开口,李光俨把手往下一压,沉声道:“杨大人,你要知道,横山诸部与我银州一向也是有生意往来的。你芦岭州免了通商的税赋,商人趋利而行,正如牧人逐草而居,必然都与芦州买卖,那我银州可要门可罗雀了。”

    “李大人,下官……”

    李光俨又把手一压,截断他道:“我李光俨麾下四万精兵,坐镇银州,拒回纥、抗契丹、敌吐蕃,方保横山诸部安居乐业,不受侵害,这是莫大之功。横州诸部虽不受我银州统辖,但我银州与横山诸部却不无恩泽。如今你以免税之利诱横山诸部与你芦岭通商,我银州就要被抛在一边了,本官戍守边疆,这兵饷、衣甲、武器、战马,哪一样不要钱?朝廷可是不会拨付一钱银子给我。”

    杨浩陪笑道:“李氏坐镇银州,至少也有百年,根基何等雄厚,横山诸部,地处贫瘠,其实也都是些苦哈哈,我芦州更不必说了,现在是一穷二白,一无所有啊,李大人何忍与我芦州和横山诸部争这些蝇头小利。”

    这番话实在毫无底气,简直是软语乞求,小野可儿气得两眼喷火,再也按捺不住,忽然腾地一下站了起来,调头就往外走。苏喀喝道:“你去哪里?”

    小野可儿梗着脖子答道:“儿酒喝多了,要去方便方便。”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李光俨冷眼旁观,又一扫帐中各部头人各异的表情,微微地一笑。

    小石头一直静静地坐在父亲身边,用一柄小刀轻轻地切着羊肉,吃的十分斯文,此时的他就是一个孩子,完全看不出一箭射杀日谷德和袭取杨浩营地时那种与他年龄不相称的城府与心机。

    这时眼见杨浩被父亲压迫的节节败退,已是语出恳求,忽地搁下刀子,擦擦嘴巴,朗声说道:“杨大人此言差矣,岂不闻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银州根基虽厚,却也不能坐吃山空。何况,杨大人只知我银州百余年积蓄,却不知我银州为御外虏,每日的消耗是何等庞大。”

    他小小年纪,在这许多大人面前侃侃而谈,却是毫无怯意,李光俨对儿子似是十分宠爱,对他这番见解也是颇为自得,他微笑着喝了口酒,并不阻拦。小石头昂然又道:“横山诸部,皆在我银州庇护之下,我父守的是银州,惠及的却不止是一座银州。”

    “继迁,大人们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李光俨笑吟吟地说一句,转向杨浩道:“小儿生性粗野,不知礼节,本官忙于公事,对他一向疏于管教,倒让杨大人见笑了。”

    “继迁?李继迁?这名儿……有点耳熟……”杨浩心中一动,仔细地看了看小石头,只知道这个名字自己一定是听说过的,却想不起他后来有什么事迹。他一面思索着,一面微笑答道:“李大人过谦了,令公子年纪虽小,却是文武双全,一番话掷地有声,真是虎父虎子啊。继迁公子,不知依你之见,该当如何呢?”

    小石头傲然道:“此事早有成例,杨大人何需问我?”

    杨浩讶然道:“有何成例,本官怎么一无所知?”

    小石头冷笑着一指苏喀,大声道:“你问苏喀头人便知,草原诸部是如何做的,横山诸部难道不能起而效之?”

    这番话可就有些莽撞了,李光俨脸色一变,欲待阻止却已来不及了。两旁坐着的各部头人听了这话立即骚动起来。他们原本处于三方势力中间,不从属于任何一方,过的逍遥自在。如果真如李继迁这般说辞,那他们不是像草原各部一般,变相地被纳入李氏管辖之下?

    草原各部落将货物廉价售与李氏,李氏再转运中原高价售与汉人,这正是夏州盘剥草原诸部的手段,党项七氏动辄造反,原因就在于此,莫非李家如今胃口大开,想把横山诸羌也纳入他们的统治之下?

    众头人有此担心并不奇怪,小石头看着像个十多岁的少年,实际年龄却更小,众头人很难相信一个小孩子会有这样的野心和见识,自然而然地便把这番话算到了李光俨的头上,以为李光俨这是把自己不方便说的话授意儿子说出来。

    以前夏州与麟州、府州动武时,麟州、府州是用好处贿买横山诸部站在自己一边,而夏州贿之以利的时候少,大多数时候都是用兵威恫吓,强迫横山诸部与自己合作。李氏作风一向跋扈,他们有此野心自然不足为奇。

    眼见各部头人交头接耳,群情汹汹,有些激愤起来,李光俨连忙打个哈哈,说道:“小儿不知天高地厚,一番胡言乱语,诸位头人不必放在心上,银州与横山诸部是朋友,却不是从属的关系,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改变,我李光俨岂会与诸部头人争利?”

    杨浩微笑道:“那下官可就有些听不懂了。大人既然不想从中分一杯羹,我芦岭以免税之惠与诸部通商,李大人却又不允,那依大人之同见,该如何是好呢?下官愚钝,还请李大人指教。”

    柯特部头人彻里吉此时也出言帮腔,问道:“不错,李大人既不想与我横山诸部落争利,又担心各部落与芦州通商,会使银州的坊市店铺生意萧条,以致税赋锐减,不知李大人对此两难之局,有何解决办法?”

    各部头人一见有人出头,就像洪水找到了泄洪的口子,纷纷质问道:“不错,李大人这么说,我们可就不明白了,还请李大人明白示下。”

    李光俨见杨浩低头饮酒,脸上一抹得意的笑容一闪即逝,忽地豁然大笑,高声道:“这有何难,这两难之局么,易解的很。”

    杨浩急忙追问了一句:“不知大人如何解得?”

    李光俨盯着他,眸中露出戏谑的笑意,一句一顿地道:“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两难之局既因杨大人而来,自然也要杨大人去解?”

    “我?”杨浩一脸茫然地道:“下官……如何解得?”

    李光俨慢条斯理地道:“芦岭州免了各部落与芦岭州通商的税赋,各部落有什么牛羊皮毛,草药山珍,自然都要拿去芦州发卖。可我银州,却也禁不起这赋税锐减之忧啊。所以,我银州减少的税赋,自然要由你芦岭州来补偿。”

    杨浩脸色一变,失声道:“我芦岭州来补偿大人损失的税赋?”

    “正是!”李光俨看着杨浩愕然而狼狈的笑意,满心快意:“实力不济,你还不是得我取索,哼,小小伎俩,就想难为我,这一遭儿,你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吧?”

    李光俨笑吟吟地道:“杨大人尽可敞开大门,与诸部头人做生意,但我银州要派税吏在你芦岭州驻扎,统计购销货物,定期计算数目,匡算应纳税赋,缴与我银州府库,如此,我银州与诸部皆大欢喜,岂不是好?”

    说到这里,他再也忍不住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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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哈哈……”

    回到自己的营帐,想起杨浩一脸难堪、尴尬的模样,李光俨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

    李继迁按捺不住,问道:“爹爹,你真要派税吏到芦岭州去征税?咱们不灭了他芦岭州么?”

    李光俨笑吟吟地道:“现在还不是时候,吐蕃诸部正陈兵银州城外想捡便宜呢,等到稳定了银州局势,爹才能腾出手来收拾芦州。你没看杨浩那副难堪的样子?如果他真答应让爹派税吏去,那他芦岭州就变相成了你爹所辖之地,他杨浩就做了一个傀儡。哼哼,如果他真的答应下来,那爹爹让他这个尸位素餐的芦岭知府继续做下去又如何?”

    李继迁愤愤地道:“爹,儿总觉得杨浩不像一个安份守己的人,这个人,不可信任,不堪使用。”

    李光俨微微一笑,抚着他的头道:“儿啊,你虽天生聪颖,毕竟年岁还小,你要记着,喜怒爱憎,不形于色,你才能更好地对付你的敌人。要做一方之雄,就要懂得刚柔并济。怀柔抚远,是一种手段。你想笼络一个人时,要让他觉得会从你这里得到好处,更要让他知道畏惧你,他才会乖乖地听你的话,而不敢背叛你。可是……如果你想杀一个人……”

    他沉沉说道:“那么,在你的刀子捅进他的心口之前,你的杀机就要一直藏着,你要一直笑,你要让他觉得你需要他,想留着他,对你提不起戒心,那么……你才会杀得容易……”

    苏喀的帐内,苏喀忧心忡忡地道:“少主,今日这般示弱,少主用血腥手段屠戳横山羌寨所树立的权威已荡然无存,我看横山诸部头人已然起了异心,恐怕……这一单生意做罢,他们是不会冒着得罪银州的风险再与芦州往来了,除非少主答应李光俨的条件,可是那样一一来……”

    杨浩笑道:“不是恐怕,而是一定的。他们这些墙头草,早就尝过了当墙头草的好处,也习惯了做墙头草。可是他们永远不会懂得,一根墙头草,是永远也不可能长成一棵参天大树的,他们习惯了利用别人,依附别人。那就让他们去依附李光俨好了,今日投向李兴俨越快的人,来日改换门庭,也必比其他人更快上百倍,这样的人,不足为虑。”

    苏喀目光微微闪动,似已察觉杨浩话中有话,却又不知是否该开口询问,就在这时,小野可儿走了进来,一见杨浩脸色顿时一沉,返身就要往外走,苏喀喝道:“你给我站住,方才在各位头人面前,你是怎么回事?”

    小野可儿横了杨浩一眼,冷哼一声不作回答,苏喀勃然大怒,抬手就要打人,杨浩一把拦住,踱到小野可儿面前,微笑道:“小野可儿,你是不是看我在李光俨面前软弱可欺,心中甚是不耻啊?”

    小野可儿冷笑道:“原来你自己也知道?”

    苏喀见他对少主如此无理,劈手就要掴他,杨浩架住他的手,呵呵笑道:“其实,我成为党项七氏共主,你一向也是不服气吧?”

    小野可儿冷笑,杨浩微笑道:“忍一步之气,免百步之忧;忍一时之气,成一世之功。忍耐是智慧,是力量,更是一种勇气,惟大丈夫方才能屈能伸,你现在还不懂,所以你的无礼,我可以忍耐,但是等你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对我保持应有的尊敬和服从。”

    杨浩脸色一沉,语气森然起来:“否则,就算你是苏喀大人的儿子,我也不会容忍你一再的挑衅!”

    杨浩从不曾有过的严厉,一下子慑住了小野可儿,杨浩走出很远,他望着杨浩的背影犹在怔忡出神,深知儿子脾气的苏喀本以为他听了杨浩这句威胁而暴跳如雷,见他如此反应,不禁啧啧称奇:“我这个儿子,还真是吃硬不吃软啊,可是。少主到底有何所恃呢?”

    杨浩回到自己住处,四下张望了一番,不见唐焰焰踪影,便向秀秀问道:“唐姑娘呢?”

    秀秀急忙答道:“唐姑娘与谌沫儿姑娘一齐打猎去了。”

    杨浩摇头一笑,吩咐道:“去给我沏壶茶回来。”

    秀秀答应一声,一甩辫子就往外跑,到了门口正与叶之璇撞个满怀,叶之璇酒色淘空了的身子,秀秀虽是女孩,力气却不小,这一下撞得叶之璇仰面便跌了出去,秀秀吃了一惊,连忙上前扶他,连连道歉道:“叶掌柜的,真是对不住,真是对不住……”

    “哎哟,哎哟,你这丫头,好大的力气,”叶之璇呲牙咧嘴地站起来,拍拍屁股道:“去去去,忙你的去,我有要紧话儿跟大人说,没有吩咐不要进来。”

    秀秀连忙应声退下,杨浩已急步迎上前来,问道:“怎么,有消息了?”

    “是!刚刚送来的消息。”叶之璇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密封的竹筒儿递到杨浩手里,杨浩接过来,验看了一下花纹和封口,自帐壁上摘下一口刀来,“啪”地一拍,将那竹筒拍的粉碎,自里边抽出一卷白绫,展开急急看了起来。

    杨浩看罢,微微闭上眼,长长地吐了口气,叶之璇急急问道:“大人,怎么样了?”

    杨浩慢慢张开眼睛,微笑道:“是该送那个人上路的时候了。”

    “杨浩,杨浩,我捉到了一只漂亮的狐狸。”唐焰焰提着一头狐狸的尾巴兴冲冲地跑了进来,叶之璇见机忙退了出去,杨浩正是满心欢喜时候,一见她来,情不自禁拥她入怀,在她红嘟嘟的小嘴上便是一吻。

    “呃……,怎……怎么了?”唐焰焰难得见他对自己这般亲热,有些受宠若惊地问道。

    杨浩嘻皮笑脸地道:“大功告成,亲个嘴儿。”

    “什么……大功?”

    杨浩开怀笑道:“自然是困扰我良久的那件事。”

    唐焰焰还是不懂,呆呆地站在那儿只是想:“糟了糕了,他的后顾之忧解决了,那我的‘后顾之忧’不是要来了?哎呀哎呀,怎么这么快,人家还没准备好呢……”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19章 各自的期待

    第219章 各自的期待

    李光俨率人一路狂奔。一支两百人的队伍风驰电掣一般,须臾不做停留,草原、旷野、荒坡、山岭,每一个地方都只留下他们匆匆而过的身影。

    李光俨的部下,每一个人的马术无疑都非常出色,骏马狂奔,一步一‘打浪’,起落的姿势流畅自然,最大程度地节省着马力。但是他们已经奔跑了两天两夜,中间只休息过四次,每次一个时辰,所有的人都已精疲力尽,所有的马都吐着沉重的鼻息,无论人和马,都已到了强弩之末。

    李光俨这时已无暇顾及他仓慌离开,会在横山诸部头人间引起多少猜疑和骚动了,他只想尽快赶回银州,稳定银州局势。

    “吐蕃人出奇兵,绕过银州攻击后方诸驿了。”

    当李光俨收到这条军情急报时,简直如闻晴天霹雳。他在银州外围是做了充分准备的,但是就算他也不相信北吐蕃人真的敢进攻银州。在他意料中,吐蕃人顶多像契丹人去中原打草谷一样,窥个机会劫掠一番外围村寨罢了,偷鸡摸狗的贼,什么时候有了大盗的勇气了?

    在回纥、契丹和银州三方强大势力挤压下,北吐蕃的生存空间已日益缩小,按照现在的情况,再有十年、二十年的时间,北吐蕃将被这三方势力彻底吞噬,从此不复存在,谁会想到,他们居然孤注一掷,对银州悍然用兵。

    更糟蹋的是,李光俨集重兵于银州以北,而吐蕃人则出动精骑,偷袭银州以南各驿。银州以南各座军镇已经很多年没有打仗了,无论是将官还是士卒,都已有些懈怠。更严重的是,银州以南各座军镇的戍卒队伍规模并不大,原本每座军驿最多就只驻兵两千多人,在他离开银州之前,又从各镇抽调了一半的人马北上,如今一座军镇所余士兵不过千人,其中还多是不堪一用的老弱,一旦城破,哪有多少战斗力。

    吐蕃人势如破竹,一连袭取五座军驿。直到攻打第六座军驿回马岭时,烽火讯号才顺利传出。幸好,银州大权一直掌握在他的手中,他的兄弟、堂兄弟们自他坐上银州防御使的位置后,便尽皆被他架空,对军中诸将没有多少影响力。这才没有人出昏招,回调北方诸镇军马,这令李光俨稍感宽慰。

    在他想来,吐番人定是见他陈兵于北,无机可趁,这才派奇兵深入银州腹地,攻营拔寨,连克多座军驿,其目的就是要在银州后方制造一场大混乱,迫使他从前沿回抽兵力,而吐蕃人的主力必然仍在北方,也只能仍在北方,想要趁着诸军回调之机发动总攻。

    然而他并在银州,其他诸将又没有权力擅自变更他的军事部署,烽火讯号传出后,留守大将胃才浪罗只从银州城派出五千轻骑赴援。就只这五千轻骑一出动,吐蕃人便放弃了刚刚占领的第六座军驿,甚至连粮草辎重都来不及焚毁,便向西逃之夭夭了,显然是要避开他的主力逃回吐蕃人领地。

    这个消息更坚定了李光俨的分析:吐蕃人遣往南线诸驿的这支人马,其使命就是调虎离山,吐蕃人不可能把数万大军转移到银州之南,不但数万大军往来,他们无法遮掩住声息,这么做更有被银州截断退路被一网打尽的危险,他们的主攻方向仍在北面……

    ※※※※※※※※※※※※※※※※※※※※※※※※※※※※※※

    李光俨骑的是一匹五花马,这是一匹好马,高大油亮的身子,四条长腿富有弹性地跳动着,尽管两天两夜的狂奔,它的力气已经大大减弱,但是只要你轻拢马缰,它仍会不知疲倦地一往直前。

    李光俨骑术精湛,胯下又是一匹好马,但是长时间的奔驰,他的两股还是被颠得一片酸软麻木,现在若是下地,他恐怕跑不出几步,双腿的血脉已极不流畅。但他仍然不惜马力,拼命地挥着鞭子。

    他得到的消息,就只有方才那些,如今又是两天过去了,这两天又发生了些什么事,他还完全不知道。胃才浪罗会不会中计。会不会从北线诸镇抽调重兵南返?吐蕃人的游骑有没有被拦住,他们有没有造成更大的破坏?

    这一切,李光俨已完全不知情,心中的焦急自是难以言喻,他现在只想马上赶回银州,坐镇自己的银州根基之地,哪怕把这匹爱马活活累死。

    “我会用所有北吐蕃人的血,来警告所有敢冒犯银州的敌人!”

    李光俨咬牙切齿地想,挥手又是狠狠一鞭。快了,再有大半天就能进入自己的辖地,李光俨归心似箭,舔舔干渴的嘴唇,又“啪啪啪”地狠抽几鞭。

    前方出现一片起伏不定的山坡地,草木茂盛,连绵起伏的沙包间长满了茂密的柳丛、灌木、蒿草和稀稀落落的榆树。十几顶雪白的毡包散落在草原上,还有两群白羊儿,云一般悠游。

    看起来,这是一个小部落的聚居地。这样的环境,正适合一个小部落驻扎。李光俨看到一个牧羊人勒住马儿,正手搭凉蓬好奇地向他们观望。在一个靠路边的毡包前,有两个穿着草原人皮袍的女人正在挤着马奶。

    回头看看儿子,小石头骑在马上,紧紧随在他的身畔。到底是个孩子。两天两夜的疾驰,他已经有些困得支撑不住了,他仍然稳稳地坐在马上,但是双眼却半阖着,正在马上打着瞌睡。那张小脸充满了疲倦,完全失去了平时狼崽子一般的旺盛精力。

    李光俨心中涌起一片怜爱之意:“这个孩子,真的是累坏了。但是把他带在身边并没有错,银州这个家,不好当啊,小鹰的翅膀,不狠下心来让他熬炼。他永远也不能在蔚蓝的天空中自由翱翔。”

    “石头,小石头,醒一醒。”

    “爹爹?”李继迁一个机灵,霍地一下张开了眼睛。

    李光俨笑了,放缓了速度柔声说道:“前边有个部落,走,过去歇一歇再继续赶路。”

    李光俨一声令下,前驱八名游骑立即策马向那片毡包营地赶去,在各处毡包间转悠了几圈,又绕回来报告,这个小部落是马齐氏部落,各处毡包中都有人居住,不过剩下的大多都是老人和孩子,年轻汉子都去放牧、割草了。

    李光俨四下看了看,挥手道:“还有大半天就要赶到咱们的地方了,叫大家下马进食休息,三柱香的时间之后,继续赶路。”

    负责警戒的游骑立即向四下散开,站在高处眺望四周。其他人纷纷下马,走起路来都直打晃儿,有的人刚一下马就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被头目们用鞭子抽打训斥着爬起来,勉强活动着身体。

    路旁,一个牧人站在井台上正在打水,井台旁有一个槽,打上来的水倒进槽里,便向下倾泻,沿着挖好的浅沟流淌开去,许多羊儿正在水沟两边饮着井水。见到这些带着武器的骑士停下,他畏怯地放下水桶,木讷地看着他们,见有人向他看来时,便呲起一嘴黄板牙讨好地笑笑。

    这人满脸胡子,黝黑的脸庞,一脸风霜侵袭的皱纹,身穿一件肥大的草原长袍,袍子破破烂烂。就像刮烂扯碎的烂羊皮,条件艰苦的草原人睡觉时就把袍子解开,一半当褥子一半当被盖,所以他的袍子背面磨得黑黝黝、亮晶晶的,脚上一双多层的牛皮靴,靴头磨得像长了白毛的奶皮子,白花花乱糟糟的,一个黑乎乎的大脚趾头从那靴子里露出来。

    这是一个最常见的草原牧人,毫无任何可疑之处,这个部落也毫无任何可疑之处,尽管如此,李光俨还是布置了警哨,下马歇息的战士们活动开手脚之后,也没有一个闯入毡包内索取可口的食物和酥油茶、马奶酒,他们就静静地坐在地上,啃着自己携带的干粮、肉干。

    但是刚才经过的路上,有一百多里路没有河流,他们囊中的水都喝光了,一个佐将向李光俨小声请示了几句,李光俨看看那些正俯在沟边喝水的羊,便点了点头。士兵们立即一哄而上,轰开那些羊儿,踩着一地湿的干的羊粪蛋走上井台,从井里打水上来饮用,又灌满自己的水囊,接着把马儿牵到水沟旁,打上水来让它们饮用。

    李继迁也拿着水囊向井口走去,由于长时间乘马,双腿气血不畅,他蹒跚地迈着步子,踩中一泡牛粪时几乎一跤滑倒,旁边一只大手立即扶住了他。

    李继迁回头一看,唤道:“爹爹。”

    李光俨微微一笑:“累了吧?”

    李继迁倔强地道:“我能行,别人撑得住,我就撑得住。”

    李光俨摸摸他的脑袋,呵呵笑道:“那边有新鲜的马奶,怎么不喝?”

    李继迁把头一昂,大声道:“爹爹有军令,行军途中,不得食用自带之外一切食物,违者,斩!我是爹的儿子,也是爹的士兵,要从军令!”

    李光俨哈哈大笑:“这才是我李光俨的儿子,呵呵,来。”

    他一拉李继迁的手,把他拉到那两个停止挤羊奶,正好奇地朝他们打量的妇人面前。这两个妇人一老一少,模样有些相像,老的满脸皱纹,小的圆圆的脸庞,脸颊上带着两抹健康的红润。

    李光俨一抬腿便踢翻了那半桶马奶,大声吩咐道:“挤些新鲜的给我们。”

    他的腰间挂着各式各样长短不一的银饰、金饰,他随手扯下一件,往那老妇人怀里一丢,老妇人见是一根黄澄澄沉甸甸的管状物,不禁老眼一亮,连忙张开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巴,把那金饰咬了咬,脸上立即露出了欣喜与讨好的笑容。她连声答应着,将那根金管揣进怀里,拿起只木碗来用袍襟使劲擦了擦,便和孙女儿殷勤地挤起马奶来。

    新鲜的,还温热的马奶送到了李光俨的面前,李光俨接过来,宠溺地对儿子道:“喝吧。”

    借着这个时机,他向那老妇人问了问银州附近的情形,老妇人一脸茫然,全无所知,不过倒是说过昨日曾有银州一支轻骑队扫荡过这片地方,随即便向这位远方来的客人抱怨银州军多么粗野,胡乱打人,还从他们的毡包里顺手牵羊抄走了一些东西,唠唠叨叨的一打开话匣子就说个没完没了。

    李光俨据此判断,情况应该已经得到控制,吐蕃人偷袭回马岭失败以后,已然趁银州方面来不及反应逃回吐蕃,银州以南诸驿的混乱已经被控制住。听着老妇人的唠叨埋怨,心情大好的李光俨哈哈大笑,随手又扯下两件银饰丢给她,那老妇人橘皮似的老脸都笑开了话,赶紧回帐去沏了一壶热气腾腾的酥油茶来,李光俨却笑着拒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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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地休息了一阵儿,李光俨稍稍恢复了体力,他强打精神跨上战马,高声喝道:“勇士们,还有大半天的路程我们就到银州辖境了,大家伙儿都打起精神来,一鼓作气走下去,等到了咱们的地盘,我给你们放大假,下馆子、找姑娘,随便你们想怎么歇着。现在,走!”

    说完一抖马缰便向前冲去,侍卫们振作精神,纷纷扳鞍上马,随在李光俨身后,打马如飞地向远处驰去。那个木讷的老牧人扶起倾倒的水桶,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唇边突然露出一丝冷酷的笑意……

    他挥手打了一个手势,似乎因为突然赶来近两百名持刀配枪的骑士而胆怯地躲在毡包里不敢出来的牧人立即纷纷走出来,收拾行装,拆卸帐蓬。有人叉开草堆,提出一个木笼,放飞了几只野鸽,几只鸽子一获自由,立即分头向不同的方向飞去……

    离家越近,李光俨心情越是急切,他现在已经顾不得自己的爱马了,挥鞭如雨,一下比一下急,但是整个队伍的速度却似乎越来越慢,李光俨恼怒地扭过头去,就见紧紧傍在身边的几名扈兵脸色苍白,额上全是冷汗,不禁诧异地道:“怎么了?”

    一句佐将紧紧按着腹部,吃力地道:“大人,属下……属下想是吃坏了肚子,想要……想要跑肚……”

    “大人,属下……有些恶心,胸口烦闷的要……哇……”一个扈兵话未说完,就在马上大吐起来。

    李光俨大惊,猛地一勒战马停住身形,向自己的侍卫们看去,只见许多人在马上东倒西歪,一个个脸色十分难看,只是苦苦支撑,这时他一停下马来,那些士卒中许多人已忍耐不住,急急跳下马,哈着腰冲出去没有几步,便慌慌张张地扯开袍裤,蹲在草地上“噼呖啪啦”起来……

    “这……这这……”李光俨眼见所有的士兵纷纷下马,到处蹲的都是人,有的甚至连袍子都来不及解开,一时间竟是丑态百出,不由脸色大变。

    那些人强忍腹泻时,腹中虽然翻江倒海,但是勉强还有一丝力气支撑,这一蹲下可就再也起不来了,一个个拉得天翻地覆,脸色苍白,直冒虚汗。有几个体质弱的更是夸张,拉到一半儿竟然晕倒在自己制造的排泻物上。

    “水里有毒!”李光俨终于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毒?看症状,似乎是巴豆,也只有容易弄到的巴豆才有可能大把大把地拿来熬汤,撒下去把井水全部变成毒水,毒药并不是那么好弄的,其他的毒药就算能弄到一包两包,投下去也被井水稀释了,根本不可能有这样的效果。可是……可是如果是巴豆,为什么那牧羊人喂饮的那些羊儿安然无恙?

    李光俨是仔细观察过那水沟的,那水沟绝不是刚刚掘成的,井水也绝不是在他赶到的时候才刚刚灌下去,他赶到的时候才刚刚下毒么?那又怎么可能,草原上处处都可以是路,敌人怎么可能料准自己的去路?又怎么可能把时机掌握的这么好?

    李光俨是将阀世家子弟,他的亲兵也都是从各族帐中挑选出来的贵族子弟,他们精于骑射,对于草原游牧也绝不陌生,但是许多属于生活在最底层的游牧人才了解的常识,他们却只是一知半解。

    他们知道巴豆这种东西,也知道误食了它会有什么效果,却不知道并不是每一种动物都对巴豆有反应的。在水中,青蛙对巴豆汤就毫无反应,而鱼虾就会被毒死。在陆地上,老鼠、野兔、鸭、鹅和羊吃了巴豆毫无反应,但是牛、马吃了却会和人一样腹泻不止、昏厥甚至死亡。

    “大人,我们……嗯……嗯……中计了。”一个帐将蹲在地上有气无力地叫:“大人没有中毒,你快走,快走……啊,他们……必有伏兵。”

    李光俨看看蹲了一地“嗯嗯哼哼”的部下,现在已是没有一个能站得起来,如果现在有一队骑兵扑来,只消十个二十个人,就能轻而易举地把他的部下全部斩杀,想到此处不由怵然色变,他四下扫顾,一眼可以望出去五六里路,却还不见半点人踪,李光俨当机立断,大喝一声道:“石头,我们走!”

    说罢撇下正在到处“埋地雷”的侍卫们,也不向银州方向走,反而一提马缰拐进草原,李继迁立即紧随其后,抛下蹲了一地的侍卫们落荒而逃。片刻的功夫,那些战马也开始嘶鸣着、哆嗦着产生了反应,一时间臭气盈天。

    天空中一只雄鹰盘旋了两圈,好象也受不了那冲天的臭气似的,一振双翅追着李光俨父子逃走的方向飞去。

    “呜~~呜呜~~~~~”一阵苍凉的号角声响起,拉得头晕眼花、满头虚汗的侍卫们抬起头,绝望地向声音响起处看去,就见远远一行骑手,约有四十人上下,正策马向他们冲来。马队冲的太急,五六只秋天的肥兔被马队轰了出来,慌慌张张地跑在前面,兔子们不顾冲天的臭气,从蹲在地上的众人身边急急蹿过,其中一只惊慌失措,一头撞在了一个侍卫的屁股上,在地上滚了两滚,沾了一身粪便后不辨东西地逃去。随即,一枝枝狼牙箭紧蹑而至,却不知射的是兔还是人……

    “冤!这样死了,我们冤!我们死不瞑目啊!”

    眼睁睁看着射来的一枝枝狼牙箭,蹲在地上的士兵们满腔悲愤,不过悲愤也没有悲愤多久,满腹的悲愤很快就变成了稀粪,“稀哩哗啦”地泻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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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酒躺在山坡上,翘着二郎腿,手里拿着一个柿子,刚刚成熟的柿子皮又涩又厚,她啃开柿子皮,只吃里边甜甜的果肉,吃得嘴巴和手上全是濡濡的果汁,嘴里还含含糊糊地哼唧着一首不知名的牧歌。

    突然,天空中飞来一只雄鹰,发出一声清亮的唳啸,然后双翅一敛,箭一般地射了下来。

    “嗯?”甜酒先是一呆,随即欢叫一声,蹭地一下跳了起来,甩开柿子皮,在皱巴巴的袍子上使劲擦了擦手,摩拳擦掌地道:“他们果然中计,漏网之鱼冲咱们来了,柯大哥、穆大嫂他们是打埋伏的好手,可是架不住俺甜酒运气好哇。哇哈哈哈……,都给我抄家伙,见了人就往死里打,谁客气我就对他不客气。”

    甜酒凶巴巴地吩咐完了,又眉开眼笑地道:“柯大哥他们……就在后面慢慢地等吧,哈哈哈……”

    柯镇恶并不能保证李光俨必能中计,也不能确保他们的行经路线,虽说有飞鹰传讯,但是想要瞒过李光俨及其部下的眼睛,许多东西不能匆匆完成,所以类似方才那样的小部落陷阱,他在附近几条道路上埋伏了六处之多。

    而这,还不是他全部的手段,如果李光俨没有中计,那么前方路上还有荆棘丛、蒺藜阵、踏板陷坑、伏弩埋伏在等着他,有飞鹰传讯,他就有把握让李光俨终究落入他的陷阱,他自己守在下一道关卡,那里已布置得连一只兔子也别想逃出他的掌握,可是他也没有想到,威名赫赫的李光俨在第一关就栽了大跟头。

    李光俨从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么狼狈的一天,刚刚冲出去没有多久,他的马便跑肚拉稀,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李继迁的马也不例外,父子俩只得弃马而逃,窜入战马不易追蹑的山野。等他狼狈地穿过灌木丛,那一身质料极佳的蜀锦袍子已被刮的破破烂烂,气喘吁吁地钻出来,惊魂未定,就见前面坡上缓缓站起了十几个平端劲弩的汉子,李光俨的心立即凉了。

    甜酒站在坡上,双手插腰,威风八面地大喝道:“放箭!”

    李光俨伸手拔剑,急叫道:“不要放箭,本官银州防御……”与此同时,李继迁矮身滚步向前,张弓搭箭……

    “铿铿铿……”机括频响,一枝枝劲矢平射而至,毫无迟滞地贯进了他们父子的肉体。李光俨仰面倒在地上,胸口密密匝匝地插着一丛短矢,在这么近的距离发射力道劲足的弩箭,弩箭已深深贯入他的身体,胸口外只余一截尾翼。

    他想看看儿子,却已无力爬起,只能仰面倒在那儿,眼中只有天空中一片湛蓝,蓝得令人目眩。他眼中的神韵在渐渐消逝,但是他还看得到、听得见,他听到“噗哧”一声怪响,就像摔裂了一枚熟透了的寒瓜,声音很沉闷。

    紧接着,他看见一个斜披着山羊皮,做猎人打扮的大汉遮住了那令人目眩的天空,那个大汉俯身看看他,然后举起了一根马棒。那马棒一头细,一头粗,粗的一头灌了铅,沉甸甸的,沉甸甸的棒头上一片模糊的红白之物。

    “那是什么?”

    李光俨费解地张大眼睛,想看清楚一些,但是天在飞快地变黑,他眼中的事物迅速从模糊、昏暗,变成了一片黑暗。然后,他又听到“噗”的一声响,就此再也没了知觉……

    甜酒接到的命令是不留一个活口,所以她就不打丝毫折扣地执行这个命令。她才懒得去问逃来这人的身份,反正都是要死的。她的心思比较简单,但是心思简单的人办事直接,效率也总比别人快的多。

    统御四万精悍铁骑,北抗契丹,西御回纥,东与麟府两藩周旋多年的银州之主,西北一代枭雄李光俨,在一个没没无名的地方,无声无息地死在了一群无名氏的手中,连一个英雄式的死法都得不到。

    可是,谁又规定英雄就得死得轰轰烈烈呢?人中吕布睡在椅上,被两个没没无闻的手下绑了,就此送了性命。为了追一个什么垃圾“健将吕公”,孙坚在山林之中中了埋伏,连致死的那一箭都不知是谁射的。007的原型克莱伯是英国皇家海军最著名的蛙人、王牌特工,立下无数功勋,风光无限,却在苏联一艘战舰船底安装炸弹时,被一个巡弋海底的苏军蛙人意外发现,当匕首割断了他的氧气管和喉咙时,他还没有一点儿反应,连象征性的反抗和搏斗都都没有。

    盖世英雄也不过如此。不管是英雄还是凡人,生命都是一样的脆弱。

    李光俨死了,他再也不必为了银州、为了基业、为了权位,殚精竭虑,苦思冥想。

    李继迁死了,这世上许多人本来有机会名垂青史,却因意外早夭而藉藉无名。杨浩隐约记得李继迁在历史上似乎是大有名气的,但是从此以后的历史上,已注定不会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杨浩还活着,所以他注定还得继续操劳。命令木恩汇集派往吐蕃草原的人手,在草木皆兵、一触即发的吐蕃和银州大军之间分别冒充吐蕃人和银州羌兵向对方发动攻击的指令已发出去了。命令纳木罕立即化整为零,扮成小部落和难民,趁着正汇集野离氏部落的各部头人率队返回之机,鱼目混珠,分头南返的指令也发出去了。

    现在还有什么?什么都没有了,杨浩现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等待,等待成功或失败的消息。吐蕃与银州,这一仗一定要打起来,如果刺杀李光俨失败,那么藉着吐蕃之乱,一样可以暂时解除芦州之险,总之,主动权暂时是掌握在他的手中。

    可是一旦李光俨没有死,他会不会察觉一切都是自己在幕后策划?一个不确定的结论,让杨浩的心忐忑起来,他忽然觉得,自己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紧张,哪怕是在子午谷前单骑救人,哪怕是在逐浪川上挥刀断桥,毕竟,生或死已经明了,而现在,一切都还是个未知数,一切都取决于李光俨的生或死,难熬啊……

    李光俨接了一个消息,就像火烧屁股似的跑掉了,连一句场面话都没摞下。横山诸羌的头人都是人精,哪还有看不出有异的,他们不再抱怨出来这么久还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了,所有的人有志一同,都派出了探子四处打听,而自己则安居帐内,似乎打算在野离氏部落长期定居似的。杨浩似乎也没事可做了,整天就只坐在帐前仰脸望着天空发呆,就像一尊石像,只有鸟儿飞来时,他才会突然活过来,飞快地扑进叶之璇的帐内。

    唐大姑娘却没注意这些反常,她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杨浩的后顾之忧解决了,自己的后顾之忧马上就要来了。想起那难堪的‘后顾之忧’,她的芳心忐忑不已,她明知道还没嫁人,有些事不但是不该做,甚至是想一想都不应该的,可是对情事朦朦胧胧的了解,从书本中掌握的含含糊糊的知识,却又让她既害怕又期待。

    “女孩子要矜持,就算这辈子注定了非他不嫁,也不可以……也不可以什么都答应他,否则会被他看轻了的……”

    唐焰焰很认真地告诫自己,但她每晚却都要下意识地去洗白白,把自己洗得香喷喷的才钻进被窝,天知道她是不是其实很期待情郎半夜摸进她的帷帐,来一场难忘的,既浪漫又刺激的草原之夜……

    谁知,谁知那个不解风情的呆子却像是突然患了老年痴呆,不要说半夜摸进她的帐来,就连大半天对自己都带搭不理的,他整天就只傻傻地坐在叶之璇的帐前,时而望望天空,时而盯着那只空空的鸟笼,看啊~~看啊~~~看啊~~~~~

    秋夜已深,孤衾凄凉,唐大姑娘独卧帐内,怀里抱着一床暖绒绒的羊绒被子,胴体半融入被中,半露于被外,贴身的小衣把她姣美的体态欲露还掩地呈现出来,更具色香味道。

    她的胸不及穆姐姐大,这是她一直有些羡慕的地方。但是她却不知道自己的**是何等坚挺结实,那微微上翘的形状,就像两只可口的香梨儿般让人口涎直流。她的腰圆润纤细,小腹平坦柔软,双腿修长笔直,裸露在衫外的肌肤比缎子还要光滑,正是鲜花一般让人迷恋的年纪。

    帐前一盏酥油灯静静地燃烧着,散发着清淡的天然的奶香味儿,唐焰焰凝视着那点袅袅的灯火,情不自禁地又想起那天早上在山洞中杨浩要与她……要与她亲热的情形,一颗心禁不住荡漾起来,身子也有些发热。

    忽然一阵清微的风入帐,把那烛火摇曳起来,想入非非的唐大姑娘乍然惊醒,忙把被子搂紧了些,轻咬薄唇,恨恨地嘀咕:“看看看,那鸟笼子能看出个鸟儿来。你不来拉倒,本姑娘还不稀罕了,我现在就睡,你要敢半夜三更的偷偷摸进来,看我不踢你出去,哼!”

    同样的月夜,一片静谧。

    折子渝坐在灯下,正在洁白的帕子轻轻擦拭着横亘胸前的一柄宝剑,剑长三尺,如一泓清泉,映着她娇美的容颜。

    房门忽然轻轻叩响,折御勋推开门走了进来。

    “哥……”,折子渝头也没回,只是轻轻唤道。

    “嗯……”折御勋负手站在门口,静了一静才慢慢踱近:“还不睡?”

    “要睡了,我擦拭一下青霜。”折子渝抬头,抿嘴一笑。

    “明天……就要启程了,你要先去芦岭一趟?”

    “嗯,这一走,至少也要半年辰光,我想去看看他。”

    沉默片刻,折御勋道:“家族的事,本该是我们男儿承担的。子渝,你不要太过为难,事若可为便为,事若不可为……哥哥也不是一头一条道走到黑的蠢牛,便把这基业拱手交出去,那也是大势所趋。”

    “我知道。”折子渝嫣然一笑:“此去开封,我会先看看,这大宋,这汴梁,到底是个什么样儿,如果赵官家果然是个天下共主的样儿,那也不是我们折家能抗拒的了的。不过,天下还未一统,如果咱们把祖宗基业交出去了,赵官家却不是条坐天下的真龙,那时风云变幻,就连咱们折家也要不保。”

    她眸波微微闪动,继续说道:“此去,我要看看,南唐、南汉、钱越,是否还有回天之力。赵官家对我折家,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心思,心中有数,咱们才好有所决断。如果能继续维持祖宗基业,哪咱折家的儿女自然要竭力维持,若是真个不济,也要保住折家子孙的荣华富贵……”

    折御勋微微颔首,目光一闪,又道:“杨浩大会横山诸羌头人去了,估摸时间,是也该回来的时候了。不过……大哥可听说唐家那小妮子跟他走的甚近呢,你现在要往开封去,一走就是大半年……。要是你把自己身份说与杨浩知道那还好些,你偏又不肯,一个民女、一个富可敌国的豪绅世家闺女,姿色又不在你之下,哥担心……”

    “他敢!这剑呀,我本是要送他的,”

    折子渝皓腕一翻,手中青霜剑寒光飒然一闪,三尺秋水便握于掌中,一见剑光闪来,折御勋忙不迭一提袍裾,纵身便跳开三尺,折子渝已然冷哼道:“如果他敢移情别恋,哼哼,我就插他一剑!”

    PS:昨夜胃疼的厉害,直冒虚汗,写到一半只得去趴着,翻来覆去的,家里又没胃药,折腾到一点多才睡。今天中午才抽空码完,九千五百字,还是全部上传。如今月票榜跌到第六了,七八久三位相差票数不多了,加把劲就能赶上来,朋友们有票的还请投出来吧,劳动你的小手,点上一下“推荐月票”就成,拜谢!(!)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20章 情变

    第220章 情变

    一支穿插入银州后方的吐蕃骑兵连破银州南线五座军驿。烧杀抢掠,将李家苦心经营数十年建立起来的五座军驿全部夷为废墟的消息传到北线诸后立即引起了轩然大*,北线各个军镇空前地紧张起来,各部将领们原本并不以为北吐蕃人敢在夏州战局明朗前发动进攻,现在却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一时间警哨密布,探马往来,不管士卒还是将官都是衣不解甲、枕弋而眠。

    就在这时,吐蕃人夜袭,这件事立即引发了吐蕃人与银州羌人之间的全面大战。

    被袭击的是银州南线五佛岭上的一座军营,一个吐蕃人的小队夜袭军营,射杀警哨,潜入军营焚烧了粮草,并试图刺杀将官。事情虽然败露,但粮草已被焚烧了大半,五佛岭驻军将领勃然大怒,担心粮草被焚一事会使他受到军法制裁,急切想要将功赎罪,于是立即率部向迎面之敌发起**。

    他料定即有偷袭,敌之主力必随后来攻,果不其然。大军杀出大营,就见吐蕃人正气势汹汹而来,双方立即投入战斗,并分别向己方其他各部发出紧急求援信号。整个银州北线各个军驿本就处于一触即发的紧张局面,五佛岭之战如同一个导火索,使战火迅速蔓延开来,所有军驿都相继投入了战斗。

    但是据战后五佛岭对面的吐蕃人的说法,是银州兵首先对他们发动了攻击,潜入他们的军营刺杀了一个头人,他们挥军来攻,又见五佛岭驻军倾巢出动,大惊之下这才燃起烽火,向诸部求援。但是这些事自然是无法求证了。

    银州与北吐蕃打得如火如荼,双方都是一身火气,银州的军力其实比吐蕃联军要强大的多,但是由于李光俨还没有赶回来,银州镇守胃才浪罗还有所克制,这样一来双方就形成了僵持局面。

    此后不到三天,一个银州的巡逻小队在被毁的七星驿南七十里处一片沙包地上发现了一百多具死状凄惨的尸体,那些尸体很奇怪,现场几乎没有什么搏斗厮杀的痕迹,那些死尸大多光着屁股仰卧或俯卧在地上,每人身上至少都中了三枝箭矢,还有一些人有挣扎爬过的痕迹,这样的人死状尤其凄惨,身上不但中了箭,天灵盖更是被大棒打得塌陷下去。脑浆迸裂。

    那支巡逻小队发现他们时,他们死了已经有一天的时间,巡逻小队的战马一到,就有数十只秃鹫惊飞起来。那支倒霉的巡逻小队很是费了番功夫,把那些身上爬满蚂蚁、身边有无数只滚着粪球的屎壳郎的尸体拖出来,捏着鼻子从他们身上搜出鹞子图案的腰牌,这才大吃一惊,立即命人回报消息。

    很快,率领大队人马赶来的一名统军使认出了李光俨父子的尸体,其他的人都是衣衫不整地被射毙于地,而这对父子更加奇怪,他们似乎被人用马在地上拖曳过一段时间,双手紧紧绑着,背面的袍子都被磨光了,身体一片血肉模糊。

    认出他们身分的这位统军使大人唬得魂飞魄散,立即向银州报告消息。消息传到银州,就像一颗巨大的炸弹投进深水,爆炸的刹那爆炸力却先狠狠地向核心收缩了下,整个银州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寂,然后滔天巨*迅速扩张,波及了银州辖制的所有地区。银州动荡不安了。

    前线的将领们已无心做战,负责运送粮草的衙门全部陷入瘫痪,没有人向前方输运新军和粮草,没有人去接迎和安置伤兵,吐蕃人忽然发现银州兵在一夜之间斗志全消,不由兴奋若狂,本来打点行装正要逃跑的头人们立即纠集大军反动全面**,竟是节节胜利,把银州军压迫得步步后退。

    李光俨为了防止夏州故事重演,自己的兄弟们有朝一日也来篡权夺位,所以掌握大权后便把所有的兄弟们都架空了,这些兄弟们手中既无兵权又无财权,政事更是一点边儿也沾不上。如今李光俨死了,他唯一的继承人也死了,银州立即出现了权力真空,那些饱食终日、无所事事的兄弟、堂兄弟们突然都精神起来,原本门罗可雀的府门前车水马龙,时而迎宾,时而出访,每个人都在努力争取着掌握兵权的将领们支持。

    而那些将领们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图的是什么?这时候自然也要格外甚重。至于吐蕃人,被他们打下几座城池占上一些好处有什么关系,到了这一步当然是自己的前程富贵重要,他们也要看清楚谁才可能成为银州之主,自己向谁宣誓效忠。一时间整个银州城暗流汹涌,有望成为银州防御使做一方诸候的李姓族人到处奔走联络,而手握重兵的将领们则象精打细算的商贾似的,整日盘算着到底货卖谁家。这样的情形下还如何打仗?一向被银州压着抬不起头来的北吐蕃诸部这一遭儿扬眉吐气,已数次跃马扬威于银州城下。

    有些老成持重的官吏眼看银州乱象已生,便悄悄遣人往夏州通报消息。希望李氏家主,西夏草原的最高决策者李光睿大人能够出面主持大局。可是夏州现在正与南吐蕃打得不可开交,南吐蕃可不像北土蕃那般弱小,他们拥有广袤的草原和最善战的勇士,其实力几乎不在夏州之下,如果不是南吐蕃早已失去了他们的王,诸部落现在是各自为政,李光睿未必能占上风,这时他岂敢离开夏州赴银州排解乱局?

    消息在整个草原上风一般地传扬开来,而此时杨浩也已风一般地飘回了芦岭州去。纷纷赶回自己部族的横山诸羌头领半路上听到这些消息,再仔细琢磨琢磨杨浩临走时一改在李光俨面前唯唯喏喏的模样,从容自信地邀请诸部头人造访芦岭州的那番话,现在回味起来,似乎每一句话都暗含机心。

    “李光俨的死,不会和……和这个杨大人有关系吧?”这个念头一浮出来,头人们就暗暗惊心,这事儿干系太过重大,他们可不敢再猜下去了,但是有些心思灵活的头人连自己的部落都没有回,就径直追着杨浩往芦岭州去了。

    改换门庭,自当趁早。

    ※※※※※※※※※※※※※※※※※※※※※※※※※※※

    杨浩回芦岭州去了,走得十分从容。

    他带着八百侍卫,在野离氏部落住了这么多天。许多头人都能证明他一直待在野离氏部落,他的八百名士兵更是从不曾离开过一步。李光俨的死当然跟他没有半点关系,吐蕃人与羌人的争斗更是早已有之,与他更是八竿子打不着,他现在只是一个在三藩夹缝里求生存的可怜官儿而已,谁会想到他就是杀死李光俨父子,挑起银州与吐蕃人大战的幕后元凶呢。

    银州至少也要有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平定内部骚乱,选出新的防御使来,而新防御使要想打败那些争权夺利的族人,彻底掌控银州势力,更不是一年半载可以办到的事情。新防御使一旦坐稳了位置。于公于私,首要任务就是打击吐蕃,替前任报仇,这一来又非一时半晌可以办到的事。而北吐蕃的胜利和李光俨的死,使南吐蕃与夏州媾和的可能成为零,夏州与南吐蕃的战火也将持续下去,芦岭和党项七氏都将拥有一段休养生息的宝贵时间。

    杨浩的战略目的已经达到,这是真正的实惠。有了这些就足够了,现在该是他夹起尾巴做人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招摇起来。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非常清楚,对自己也有一个清晰的定位。干掉了李光俨,并没有让他飘飘然起来,漫说夏州,就算是银州,虽说吃了他一个大亏,实力与他相比,仍旧不可同日而语。不该忍而忍是怯,该忍而不忍就是蠢了,他自然没有那么愚蠢。

    商贾们对这趟野离氏之行则是比较满意的,虽说这一次往野离氏部落的去路上很是受了一番惊吓,也没有同诸部头人达成预期的结果,但是至少这一趟他们是满载而归的。做生意,本就充满了不确定性,这一趟赚的,就比得上他们平时小半年的收入,他们已经非常满足。

    人马回到芦岭地界,早早得到讯报的州府官吏与那些商贾的家人远远迎出十里,双方见面,自有一番热闹,好半晌才起程继续往芦岭赶去。李光岑认下杨浩这个义子,原本只是看中了他的仁义,觉得此人可以将部众相托,而今他有勇有谋,做下这样大事来,正合李光岑的脾味,他对这个义子是越来越满意了,只是眼下人多口杂。许多只有两人才知道的秘密,此时却不能共享成功的喜悦,一路上看着与众官员谈笑的杨浩,李光岑只是捋着胡须满脸笑容。

    唐焰焰本与杨浩并辔而行,自芦州官吏一到,便自觉退到了一边,不想这一来,却恰与一人碰个正着,那人正是混在迎接队伍里赶来的折子渝。

    折子渝骑一匹乌黑油亮的骏马,头挽丫髻,未出阁的寻常女子打扮。一身易于乘马远行的胡服打扮,翻领缠腰,身段窈窕,妩媚中自有一股英飒之气。她的一双明眸一直凝注在前方与官员们谈笑同行的杨浩身上,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

    忽然注意到有人在盯着自己,折子渝下意识地扭头一看,就见唐焰焰正瞪着一双大眼睛在看着她,折子渝知道唐焰焰与杨浩同行,也知道此番杨浩能够成行,这位唐姑娘助益甚大,所以虽见她面色不善,还是嫣然一笑,向她靠近了来。

    到了唐焰焰近前,折子渝便笑吟吟地赞道:“唐姑娘,此番芦岭州能召来这么多商贾赴野离氏之会,唐姑娘功不可没。芦州若是就此站住了脚,数万百姓都要感念姑娘的恩德才是。”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折子渝这么客气,唐焰焰当无不悦之理,可折子渝这番话唐焰焰怎么听怎么觉得别扭:我对芦州有无功德,怎么也轮不到她折子渝来感谢,她这是以芦州的女主人自居么?

    唐焰焰美目向她微微一瞟,忍不住反击道:“我这么做,也是为了自家生意着想,当不得一赞。真要说谢,也该是芦州的官儿和百姓谢我,实实的当不起折姑娘一谢。”

    折子渝莞尔一笑:“哦?姑娘真是为了唐家的生意?据我所知,唐家现在往中原调运了大笔的钱财物资,有意往中原扩张生意,我还道唐家想放弃在西北的基业呢,原来……,唐家留了姑娘你你在此打理。”

    唐焰焰脸蛋一红,气不过她的从容矜持,冷笑道:“折姑娘,你也不必总在我面前摆出这副假惺惺的模样,当日小樊楼上,我便说过,本姑娘是绝不会放弃的。我唐焰焰光明磊落,有什么话都说在当面,不错,我是为了他,我就是为了他,才尽我之力助他。折姑娘天之骄女,父兄皆为府谷之主,我这商贾之女自然比不得你。可是,若论对他一片真心,我自信不输于你。”

    折子渝嫣然道:“唐姑娘心直口快,子渝很是钦佩。不过,唐姑娘,这种事,总要两情相悦才好,姑娘今日陷得越深,来日所受的苦只怕越重了。”

    唐焰焰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冷笑道:“可是折姑娘又何以如此笃定,便知我与他……就不会两情相悦?”

    唐焰焰脸上有种从未有过的自信神彩,那种自信、从容和欢喜,令得折子渝芳心一沉:“她与杨浩同行这么久,难道两人之间……”

    一直以来,不管什么事折子渝都是智珠在握,从容自若,可是这一刻她却有些沉不住气了,她咬了咬薄唇,勉强一笑,忍不住问道:“唐姑娘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唐焰焰见她终于露出不安神色,这还是自己第一次在她面前占了上风,便笑的更加妩媚:“折姑娘冰雪聪明,难道还听不出我话中的意思?不过,你尽可放心,杨郎身居险境,根基浅薄,如今这芦岭州就如风中残烛,四方强敌环伺。他多些势力支持才能站得稳脚跟。你折家是西北一霸,自是一大助力,你若肯入我杨家门来,与焰焰做个姐妹,焰焰也为杨郎欢喜呢。”

    唐焰焰这番话却是把当日折子渝故做大方,戏弄她的话原话奉还了,折子渝终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又是情系杨浩的,平日再如何从容自若,这样关系终身的大事也沉不住气了,不禁颤声问道:“你……你与他,到底做了甚么?”

    唐焰焰想起那一日在小樊楼上被她明讥暗讽,气得几乎吐血的一幕,再见她如今忐忑不安的模样,心中真是快意无比:“折姑娘似乎很是不安呢,可我记得不久之前,有一位人人都赞她通情达理贤惠淑娴的奇女子对我说过,为了杨郎的仕途前程,情愿与我做个姐妹呢,还说杨家的大门随时为我敞开,这番话我一直记在心上,对她可是从心眼里钦佩着……”

    “啊呀!”唐焰焰一拍手掌,笑道:“对了,她还对我说,男人看女人,第一眼或许看的是她的胸脯,第二眼看的就是她的胸怀了。本姑娘一直铭记在心,引为教诲。去妒,是我们女儿家的第一美德嘛,我唐焰焰一直记在心里,唐焰焰不是说一套做一套的人,她若愿进杨家的门,我是绝不会推三阻四的。”

    唐焰焰说罢,呵呵一笑,双腿一踹马镫,便向前驰去,折子渝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心乱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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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折子渝一见杨浩,盈盈起身,杨浩已欣然冲上前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嗅着她发丝上淡淡的清香,欢喜地道:“子渝,想不到此时你会来看我,这么多日子不见,我好想你……”

    “有多想?”折子渝轻轻地问。

    “天天想,夜夜想,恨不得你一直留在我的身边。”

    折子渝轻轻一笑,柔声道:“你出去是做大事的,就只整天想着我么,除了想我,你……还有没有什么事要对我说的?”

    杨浩犹豫了一下,想起她大老远赶来,只为探望自己,现在就对她说起唐焰焰的事,当头一瓢冷水,未免大煞风景,不妨留她多住几日,找个机会再与她说个明白。阴差阳错的,唐焰焰的清白名节三番五次毁在自己手里,也真个是嫁不得旁人了,子渝是个善解人意的女子,纵然心中不悦,想必也能宽恕了自己。此时提起,时机却是大大的不妥。于是便道:“那些公事,说来你也不会喜欢听的,对你,我确是朝思暮想。可你……总是这样来去匆匆,我又被绑在这芦岭州动弹不得,子渝,你我聚少离多,情非得已,如今,吐番与银州战乱一起,芦岭总算得以平静,我想……早些去你家里下聘,娶你过门,可好?”

    折子渝眸中露出失望的神情,她本以为,杨浩就算因为心虚,不敢对她坦白,至少也会有些愧疚。想不到……想不到他还在花言巧语诳骗自己。在他眼中,自己只是一个民间女子,他既已答应娶唐焰焰为妻,那自己这个“无权无势”的民家女儿要被他置于何地?

    她咬着嘴唇,轻声问道:“你若娶我为妻,那你如何安置唐姑娘?”

    杨浩身子一僵,整个人都定在那儿,折子渝凄然一笑:“拥抱,真是个奇怪的东西,明明靠的那么近,偏偏却看不清彼此的脸,更看不清彼此的心……”

    她轻轻推开杨浩,伤感地道:“无话可说了么?我……一直到刚才,都抱着一丝幻想,幻想是她在骗我。可是……你总算讲了实话……”

    杨浩焦灼地道:“不是这样的,子渝……”

    折子渝轻笑摇头,慢慢后退:“你不用说了,怪不得你,是我太自信了。光是她的美貌,就不是男人所能抗拒的,更何况……她为你付出了那么多,以你的性情,怎能不为所动?”

    杨浩急道:“我……其实不是这样的,我和她之间的事……实在是一言难尽,我也不是想瞒着你,我是想等过几天……”

    “你不用说了!”折子渝退开几步,从案上抓起那口青霜剑,轻轻拔剑,剑放寒光,她的玉颜雪一般白,却比剑光还要肃杀:“这口剑,是我家传下来的一口宝剑,这次来,我就是想把它送给你。现在,还是把它送给你,愿它伴你左右,助你建功立业!”

    她把剑慢慢递向杨浩,杨浩不接,恳声说道:“子渝,我不要什么宝剑,我只想要你留下来。”

    折子渝眉毛一挑,把剑往案上一放,闪身便走,杨浩一把拉住她的手臂,低唤道:“子渝,你听我解释,好么?”

    “不必了。”折子渝寒声说道,她的颊上涌起一抹异样的潮红:“不必了,我不想听,也没必要再听。我对你说过,我家是做生意的,在开封有一个大主顾,现在和我家里发生了些纠葛,若是一个处理不慎,我家就有破败之虞,为了这桩事,我的家人都在全力以赴,我也要去为家里出些力。这次来,除了送你这口宝剑,我本就是来向你辞行的……”

    她回眸一笑,眼中泪光莹然:“我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能回来……”

    “子渝……”

    “放手!”

    折子渝眉头微扬,自有一股威仪,杨浩心头一寒,下意识地松开手,折子渝疾步趋向门口,杨浩忽然叫道:“子渝,你家里……到底遇上了什么麻烦,我来帮你。”

    “不必了,这桩事,你帮不到忙的。你现在诸事缠身,如今吐蕃与银州起了战事,你正好抓紧时间休养生息,男儿……还当以事业为重。”‘

    折子渝幽幽说罢,黯然道:“我走了,你保重。”

    折子渝扭头疾行,杨浩知她外表柔婉,内心刚烈,此时追上去,只会更加激怒她,可她这么一走,又如何劝得她回心转意?一时间徬徨无措,焦急地望着她的背影,却不敢追上去。

    折子渝离开知府衙门,跳上马便抖缰狂奔,她伏在鞍上,一口气儿驰出老远,奔到一丛树林中,忽地勒缰下马,抢步跑进林中去,伏在一棵合抱的大树上放声大哭。

    从小到大,从来只有她欺负别人,没有别人可以欺负她,不管在什么人面前,她都没有这样狼狈,败的这样凄惨,可是这一回,她彻底的败了,这一败,她便把自己的心上人都输给了人家。满腹的委屈、伤心,在杨浩面前表现出来的强势和坚韧荡然无存,林中寂寂无人,她哭得畅快淋漓。

    “杨浩,你这个混蛋,我恨你,恨你……,我对你一往情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负我?”

    四下无人,并不虞会被人看见,折子渝捶着树干,发泻着自己满腹的悲伤与愤怒,却不想就在这时,她的耳边却突然响起一声轻笑,一个空灵缥缈的声音说道:“哈哈,真是个自作自受的傻丫头!”

    “谁?”折子渝连泪都来不及擦,攸地一下站直了身子,一柄锋利的短剑已向发声处飒然指去。挺身、拔剑、出剑的动作简直快逾电光火石,这一剑之威,已有一种剑术大家的风范。

    “功夫不赖嘛!”声音突然又从完全相反的方向传来:“你说为什么,这只因为你还不了解男人。男人,是一种很奇怪的生物,他可以为了心爱的女人去流汗流血,去付出生命,但是男人通常没什么耐性的,如果你让他等太久,又恰好有个美人儿趁虚而入,他要是不动心,那他就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连和尚都不是,而是一个太监了。”

    折子渝知道遇上了真正的高手,她不愿在人前示弱,忙拭拭眼泪,转向另一个方向喝问道:“你是谁?”

    那人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起来,一时让人辨清他的所在:“人无完人,不管男人女人,都有他的弱点,爱一个人,就要尽量去看他的优点,而不要去发扬他的缺点,可你偏要用男人最弱的一点去考验他,这不是和自己过不去么,所以……他固然有错,你又何尝没错?”

    话音落地,一个星眸朗目、风度翩翩的美髯男子鬼魅般出现在林间小道上,施施然向她走来,这人背负一剑,大袖飘飘,举步行来时漫天黄叶都随之起舞,如无数黄蝶围绕其身,望之真如神仙中人…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21章 谁是谁的青霜剑?

    第221章 谁是谁的青霜剑?

    怔怔地站在中庭。望着折子渝消失的方向,杨浩怅然若失。那种落寞,不是锥心刺骨的痛楚,也不是痛不欲生的悲伤,大概是因为前世已经经历了墨颜学姐那种现代式的离合、后世又经历了罗冬儿那段让他刻骨铭心的爱情,又或者是因为他与折子渝的聚散离合都是那样的如溪水潺潺,从不曾轰轰烈烈。

    感情经历的磨炼,已经让他成熟起来,不再是一个为了爱情便要死要活的懵懂少年。可是那种伤心和落寞却是难免的,只是,他有什么立场挽留子渝呢?

    风中痴立半晌,眸中渐凝泪光,就在这时,壁宿风中落叶般飘到了他的身后站定,低声道:“大人,大家都到齐了。”

    杨浩眨眨眼睛,眨去眼中的泪水,再回头时,已是一副非常平静的表情:“走!”

    在知府衙门后宅内有一处会客的小厅,因为是知府大人会见亲密客人的地方,所以自然不大。十多个人坐下来,已是济济一堂。杨浩还未到门口,就听到里边热闹纷纷,谈笑的声音迎面而来。他一进去,谈笑戛然而止,大家纷纷站了起来,只有李光岑稍缓了一步,慢慢站起,向他一笑。

    “大家坐,都是自己人,后宅见客,不必拘礼。”

    等候他的,是李光岑、纳木罕、俟斤、木恩、木魁、柯镇恶、穆清璇、穆羽等人,众人见了杨浩,都向他抱拳行礼,杨浩脸上露出笑容,含笑致意,走到主位坐下,又向下虚按双掌,大家这才落坐。

    “诸位,这一遭儿银州吃了咱们的大亏,和吐蕃人的火儿也彻底的被撩拨起来了,没个三年五载,别想消停下来。这种不同族氏之间的仇恨一旦结下,想要有个了断更是绵绵无期,那边的战火烧得愈烈,咱们就越安全。”

    杨浩笑道:“当然。前提是,咱们不能让他们看出来咱们才是他们的大威胁,三五年的时间也许还不够,但是要休养生息、壮大实力,却也差不多了,等到他们腾出手来的时候,至少咱们自保已不成问题。”

    木魁咧嘴笑道:“大人说的是,属下一向敬重大人的为人品性,但是……说实话,属下对大人的行伍功夫却一直不以为然,想不到咱们大人用兵如神,指挥调度,决胜千里,银州李光俨雄崌一方,北拒吐蕃、回纥、契丹,南镇舛傲不驯的横山诸羌,漫说杀死李光俨,就算一口气连拔五座军驿,让李光俨吃这么大的亏,除了少……除了咱们大人又有哪个?属下现在对大人真是敬佩的五体投地。”

    李光岑呵呵笑道:“木魁啊,你这小子什么时候学的这么会说话了。这马屁拍的清新脱俗,听来令人耳目一新呐。”

    众人尽皆大笑,木魁却正色道:“属下从不恭维人,更不会拍马屁。木魁所言,句句都是心中所感。”

    众人听了,又是频频点头,杨浩这一招既有用间、又有用兵、既有正合,又有奇攻,正反阴阳运用之妙,令芦岭州以绝对弱势的兵力,以不可能的手段,造就了一段传奇,但是现在正是韬光隐晦的时候,这份荣耀却又对人张扬不得,大家满心的欢喜无处诉说,听了木魁所言,人人心有所感,忍不住各抒感慨,一时谀词如潮,纷至沓来。

    杨浩听的大感吃不消,连忙摆手笑道:“停停停,大家不要再夸了,再这样夸下去,本官可是连北都找不着了。”

    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杨浩起身拱手说道:“不管多么妙的计策,都要有最好的战士去执行,才有成功的希望。众将士不畏生死,诸位大人有勇有谋,这才是咱们成功的关键。此事虽是杨某一手操持。但杨某在野离氏部落中举杯畅饮时,众将士却在前方浴血杀敌,这辉煌的战绩,是你们一刀一枪,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要说谢,该是杨某引芦岭五万三千七百六十六名百姓,向你们致谢才是。”

    众人纷纷拱手还礼,李光岑抚须笑道:“大人记的倒清楚,不过现在芦岭可不只五万三千七百六十六人了,大人不在芦岭这些天,附近赶来投靠的部落和村寨又有一千一百一十九人,州中百姓新生男女幼儿二十七人,此外,还不不开眼的小贼跑来打动,尽皆被我芦岭民壮擒下,打入奴藉,如今不载入户藉的奴隶也增添了一百多人。”

    杨浩闻言大喜,与众人谈笑议论一番,脸色方自一正,说道:“诸位,欢喜的事说完了,好听的话也说完了,但是有句话。杨某却得提醒大家。”

    众人见杨浩正容说话,忙也纷纷坐正,肃容听他讲话。

    杨浩道:“这一次,银州吃了咱们一个大亏,而且到现在还不知道是咱们在捣鬼,却在和吐蕃人打得不可开交,不但诸位大人欢喜,我看三军上下,也是人人开心不已。可是要知道,捣鬼就是捣鬼,用计就是用计。能保一时之胜,却不能彻底改变敌我之势。诸葛武侯才真的是用兵如神,可是实力不济时,还不是被人家追着满天下的跑?我们若非趁着李光俨轻率离开银州,而银州又正与吐蕃人对峙,南线诸驿疏忽大意,怎能轻易得手?”

    他沉声说道:“就是现在,如果银州挥军来攻,我们纵挟新胜之锐,能与银州正面为敌么?不能,比起银州真正的军力,我们不过是以卵击石,这就是真正的实力。一旦被人逼到一个死角,我们无法用计、敌人不会中计的地方,我们就只能靠实力与敌一搏,那时,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神机妙算、用兵如神,都是不堪不击的,所以,诸位切勿因这一胜而狂妄,我们必须知道,我们的实力还远远不及环伺周围的诸藩,不要说夏州、府州、麟州,就是夏州所辖的一个银州,也不是我们所能抵敌的。”

    “大人教诲的是,卑职谨记于心。”木恩、柯镇恶等人肃然拱手起立。

    杨浩笑笑,说道:“大家坐吧,我只是给大家提个醒儿,诸位都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懂。”

    众人又自落座,李光岑道:“依大人示下,咱们芦岭还该拥有一支足以自保的力量才行。今日大家都在,正好议论一下。以大人所议,我芦岭州地处险要,强藩环伺,想要自保。那就得有攻有守,刚柔并济。所以初步决定,组建三军。一骑、一步、一卫。

    这一骑,以咱们这三千骑兵为基础。芦岭人力有限、地域有限,所以发展骑兵在精而不在多,三千人的建制保持不变,兵员有了折损时方可补入。三千骑,可以随着咱们芦州的发展,逐步发展轻骑、重骑、野战游骑各一部。

    这一步,则从芦岭汉民和山野沟壑间攀附行走如履平地的横山羌人中招摹,主要负责骑兵发挥不了作用的城池攻守战、丛林战、山野战,以及与骑兵配合步战。

    这一卫,大家也看到了,这一次咱们奇袭银州五座军驿,冒充吐蕃人和银州兵在彼此之间挑起大战,靠的是骑兵的速度,步兵的战法,更靠少数身怀绝技,混入军驿首先控制其烽火台等重要设施,我们诈城才如此容易,正因为烽火台已被我们控制在手里,我们才能攻城拔寨,以少量兵力连克数座军驿,而银州大军却毫无察觉。

    这些负有特殊使命,并不正面做战的精锐之士,得有特别的本事,做的是特别的事情,可他们一旦成功,所起的作用,却不亚于数万大军,所以,还要专门成立一卫,大人为这一卫起了个名字,叫‘飞鹰卫’。飞鹰卫将从步卒和骑卒中挑选,人在精而不在多,专门执行特殊使命,‘飞鹰’与咱们的耳报神‘飞羽’直属于团练使大人统辖……”

    杨浩与李光岑商议过的这些事情,显然李光岑已经过了充份的思考,将来芦岭州将根据附近地形和敌我形势,重点发展什么军种,首先发展什么军种,随着军种的成熟和芦州财力的充容,再由之衍生些什么军种,他都已心中有数。

    不同作用的军队需要不同的装备配给,不同的训练方法,哪些是以现在的芦岭实力办不到的,哪些将领适于统率什么样性质的军队,他都说的井井有条。就连上次李光俨雾中攻击杨浩圆阵的骆驼炮,在他未来的规划中也有涉及,唯一不曾提及的只有水军。在这种地方养水军,就算芦岭富的流油,实在有钱没地方花,那也是败家行为了。

    众人立即献计献策,认真讨论起来。杨浩见众人没有因为银州之胜而狂妄自大,心中甚是宽慰,眼见众人讨论的热烈,他转向李光岑低声问道:“李兴的一品弓造的怎么样了?”

    李光岑欣然笑道:“已经造出了一具,射程真的……真的非常惊人。如今模具俱已成形,再造就快的多了。不过此弓操作起来还是有些复杂,在马上使用远不及用在城池攻守和步卒操作方便,而西北地区,一旦发生战事,野战仍是主要途径,而我军军力有限,如果这强弓能再做改进,在马上使用自如,那么以少胜多也是轻而易举。”

    杨浩心道:“依稀记得宋朝历史上有神臂弓,也是西夏人所发明,并献与宋朝。不知那神臂弓与这一品弓孰高孰下,那弓既是西夏人发明,西夏应该也会造这种弓,但是它对在宋国甚受倚重,而在西夏却不曾流行,想必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杨浩想起上次见那尚未成形的一品弓零件,一品弓那样强大的射速射程,既便有机械辅助,单凭手力开得了弓的也是少之又少,看它的零件,似乎与许多强弩相似,也是以镫蹶张弓弦,在马上这自然是不方便的。他的心中不由一动,如果有个像放风筝似的摇轮来开弓上弦,是否能省了这个马上不方便操作的步骤呢?又或者,将张弓的机括想着法子倒着安置,在马镫上装一个东西,脚踩着马镫,借那个东西张弓拉弦,这样脚就不必离开马镫了……”

    杨浩这些想法,全因后世对机械装置多少见过一些,所以很快就想到了,但是具体要如何去做,他却不知道,只是想着回头去看看李兴,把自己的想法说与他听。李兴才是一个军工大匠,这弓又是他发明出来的,如果自己的法子可行,对他就是个启发,如果不可行那就算了,自己本来就是外行,也不怕他笑话。

    这厢正想着,却听木恩和柯镇恶争执起来,两人都十分认真,争得面红耳赤。杨浩忙扬声问道:“怎么了?”

    柯镇恶拱手道:“大人,属下正与木团练争执这步卒应配备什么样的武器。”

    “哦?”杨浩一听甚感兴趣,忙道:“不知两位都有什么高见,且说来听听。”

    柯镇恶道:“在这西北地区,开旷之处甚多,此处步卒,弓弩是必备的远攻武器,这一点我与木团练并无异议。只是,在此处作战,就算是步卒,对上敌军骑兵的机会也非常大,所以这近战武器必须得心迎手,方能奏效。”

    “唔,有道理啊,怎么,木团练有不同的想法?”

    木恩道:“属下之意,是效仿朝廷军队编制,步卒中十之七八皆为弓弩手,配腰刀以自保,另配少量长枪手、或着重甲的士兵,以及战车以抗骑兵冲击。事实上,属下以为在西北之地对抗强敌,仍是以骑对骑的好,步卒主要用来防御和靠近咱们芦岭根基之地配合骑兵作战,这样的配置应该可以了。”

    杨浩点点头,转向柯镇恶道:“那么,柯大人又有什么看法?”

    在李光岑方才初步拟定的未来步骑两军将领中,木恩是骑兵统领,而柯镇恶是步军统领,他自然不甘被木恩轻视,把他的人马定位为只负责守城和为骑兵打下手的地位,是以涨红着脸道:“骑兵来去如风行动迅速,尤擅迅速转移趁步卒大队调转不便时,从侧翼绞入厮杀,这就像是几只狼冲入一群羊中,你的队形再密集,一旦被他们迫近,那也只有任人宰杀了。

    光凭弓弩,虽可在敌人不曾接近之前给予他们重创,但一旦被他们靠近,可就无计可施了。那少量的枪兵是起不了作用的,如果大量配置枪兵,仍是只可用来防守,那干脆固守城池岂不更加妥当,还派出步骑做甚么?至于重甲兵和车兵,在这种地形下,更是只可用来防守。卑职以为,这样不妥。”

    杨浩笑道:“无妨,现在咱们就是在商议,如有什么不妥,便当立即改正。你说说,你有什么看法?”

    柯镇恶精神一振,兴奋地道:“陌刀!”

    “嗯?”杨浩被他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弄得一愣,穆清漩知道自己丈夫不擅言辞,本来她是个妇道人家,虽受杨浩尊重,邀她一起赴会,却一直坐在那儿不说话,这时却忍不住替丈夫说道:“大人,我家官人是说,咱们的步卒可以大量配备陌刀。”

    杨浩不是个武器迷,只是隐约听过这陌刀的名声,这时不便露怯,只得不懂装懂地点点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装腔作势地道:“唔,你说详细些,大家都来参详参详。”

    “是!”穆清漩拱拱手,说道:“大人,我柯、穆两家,祖上都是唐朝的将领,曾任都知兵马使、都押衙等职,唐亡后中原大乱,方携家眷迁到西北,这么些年来,我柯穆两家虽居偏远,但是祖上的兵书战策、行军调度之法却是传了下来,对以步克骑之法,我家官人也略有心得。”

    杨浩暗暗点头,难怪看他夫妻说法不似寻常山寨头领,原来祖上也是做过大官的,不过这也正常,如今这也雄踞一方的豪杰,哪个没有渊源,平头百姓就想一步冲天,像自己这般成为一方豪杰的,本领还在其次,天时地利人和的作用才是最大的,可是这样的机会又有几人那般幸运?

    穆清漩抿了抿嘴唇,本想既把话题谈开了,便让自己丈夫接着说下去,不想她当家作主惯了,柯镇恶一来是个闷葫芦性儿,有什么话本就是茶壶煮饺子,心里有数说不出来,二来他也习惯了听媳妇的话,眼见自己娘子开了口,往那儿一坐仿佛没他什么事了,笑眯眯的只是看着自己娘子,等着她解说下去。

    稍清漩又好气又好笑,瞪了自己官人一眼,只好接着说道:“陌刀是由汉朝时对抗匈奴骑兵的步军主力羽林军中重步兵的斩马剑演化而来,长刀两面有刃,重约五十斤上下,柄长足有四尺,唐朝时为重装步军主要配备的近战武器。

    唐军做战,诸军中弓手、弩手、驻队、战锋队、马军、跳荡、奇兵等各有所司,每当战斗展开时候,敌人在一百五十步时候,弩兵开始射击;敌人在六十步时候,弓箭手开始射箭;敌人攻入二十步时候,弓弩手发箭后执陌刀齐入奋击,此时纵有奇兵、马军、跳荡军也是不准轻举妄动的,全以步卒迎敌。只有步兵战况不利时,跳荡、奇兵、马军方可迎前敌出击。

    陌刀作为长柄大刀如墙一般推进绞杀敌军,敌军往往在陌刀手的绞杀下人马俱亡,那时的陌刀手与马军、奇兵一样,都是主攻战士,盛唐时陌刀阵在战场上尤其受到重用,谁说步卒就只能用来防守了?”

    说到这儿,她又狠狠瞪了木恩一眼,不忿他瞧不起自己官人将要统领的步军,木恩在女人面前,全无战场上的凶悍模样,吃这巾帼不让须眉的美人一瞪,却只咧嘴一笑,也不分辨。

    倒是木魁气不过,冷哼一声道:“真是妇人之见,你说的轻巧,铸一柄陌刀,就需五十斤钢铁,上砍人、下砍马,刃口又极易受损,咱们芦岭上哪儿去搞那么多钢铁去铸造陌刀?”

    穆清漩不由一窒,她只负责提出最适宜装备步军的武器,至于这武器怎么搞,那是杨浩该操心的事了,哪轮得到她管,听木魁说话无礼,穆大姑娘的大小姐脾气发作,只是当着杨浩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把一双本来就极大的眼睛瞪得更大。

    木魁却不像木恩那般好说话,把一双牛眼瞪起,毫不畏惧地回瞪着她,只是美人瞪起俏脸十分的耐看,他瞪起眼时却如庙里的金刚,横眉立目的不够瞧了。

    杨浩见他们斗气,心中不觉好笑,他也觉得,不能把步卒始终定位于防守上。这不只是从芦岭考虑,放眼整个大宋也是如此,如果芦岭能发展一种以步卒抗骑兵的成功模式,那对整个大宋都是一种启发。宋人对抗周边强敌,最吃亏的一点就是缺乏可以与之抗衡的战马,但是如果步卒能抵抗骑兵,虽说想要挥军主动攻击,仍然牵涉到战线拉开,补给不利,调动不如骑兵迅捷等问题,至少比被动防御要多掌握一些主动。目前宋军虽也针对骑兵特质发明出了一些武器,但是当下仍以弓弩为绝对主力,这也注定了他们的军事战略从整体上来说只能以防御为主。

    可是木魁所说又不无道理,铸造陌刀的成本太高,想要挥动五十斤的大刀连续作战,对士兵的素质要求也太高,不要说芦岭州没有这个物质基础和人力基础,以大宋目前的条件也有些强人所难了。

    他沉吟半晌,苦思后来是否有变通的解决办法,众人见他皱起眉头苦苦思索,便都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苦思半晌,不学无术,但乱七八糟所知颇杂的杨浩终于想到了两样东西,他的唇角不禁露出了微笑。

    他目光一转,视线又回到眼前,众人看他表情,显然也知道他已有了定计,都满怀期待地看着他。杨浩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道:“柯团练所言,有理。步卒不可只用来防守,他们也要肩负起进攻的重任。”

    柯镇恶夫妇大喜,不料杨浩话风一转,又道:“木团练所言也有理,我们没有那么多钢铁铸刀,也找不出那么多使得动五十斤大刀的战士。在这种地方,行军赶路颇为不易,扛着那么重的刀,走到地方就已累个半死了,还如何作战杀敌呢?”

    柯镇恶夫妇又是一呆,木恩却已忍不住了,诧异道:“那大人之意是?”

    杨浩胸有成竹地一笑,道:“陌刀是由斩马剑发展而来,咱们就不能再发展发展么?”

    在场众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这位杨大人有了什么奇思妙想,要把陌刀再发展成什么玩意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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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斩马剑发展成双刃长柄的陌刀,依稀还有那么点模样,杨大人把陌刀又改成镰刀了,就那么弯弯月牙儿似的一片铁,陌刀的威力还在么?还能……用来冲锋杀敌?”

    一边往外走,穆清漩一边纳罕不已地道。

    “那不叫镰刀,杨大人说了,那叫钩镰枪”,柯镇恶抿抿嘴唇,说道:“其实这钩镰枪很像以前的单钩枪,只是单钩枪的弯刃是固定在上面的,这种弯刃却是可以缷下来。只是……这种枪真有这种威力?以前不曾有人这样使用过,单钩枪还不如长枪方便使用,流传也不广,杨大人既如此笃定,咱们可以先打造几把,同木团练的骑兵对战试试看。长枪本可拒马,但是骑兵一旦攻入阵中,长枪的用处就不大了,可大人所说的这钩镰枪倒似乎可行,弯刃用来割刀腿,尖刃用来刺杀堕马之敌,既费不了多少钢铁,打造容易,使用其所长也轻便。还有那大斧,尽可用铁渣劣钢铸造,安一个长柄,力大者持之杀策马之敌,简直是易如反掌,都不须怎么训练。”

    穆清漩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就试试看吧,但愿真的有效果。不过大人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天马行空,居然想以镰刀来取代陌刀的作用……”

    想到这里,她忍俊不禁,脸上便露出了似笑非笑的表情。

    走了两步,她忽然察觉有异,扭头一看柯镇恶的表情,不禁瞪起俏眼道:“这么看我干嘛?”

    柯镇恶赶紧摇头:“没啥,没啥……”

    “你……哼!”穆清漩恨得牙根痒痒,在他额头使劲一点:“该你说话的时候,屁也放不出来,还要老娘替你出头。我赞一句别的男人,你就吃醋,小心眼的男人,没出息。”

    柯镇恶跟在她后面,吱吱唔唔地道:“我……我哪有吃醋,我正在想,那大斧钩镰枪,该如何配合作战。”

    “哟,还敢骗我,今晚睡地上。”

    “没有没有,我……我是有点吃醋,不过、不过不是疑心娘子啊,只是……娘子从没夸奖过我……”

    “那就是小心眼了?今晚睡地上!”

    “我……”

    一对欢喜冤家渐渐行远,远远的还传来二人拌嘴的声音。衙门后宅内,送走了各位官员,杨浩默默站了一会儿,脸上轻松自若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入一个花厅,小几上还横亘着那柄青霜剑。黑檀木的剑鞘,外裹蟒皮,鞘口、护环和剑柄式样古朴,毫无一丝花哨,也无半点装饰。

    杨浩走过去,轻轻拿起那柄青霜剑,走到窗口,迎着阳光一按剑簧,“铮”地一声,青莹若霜雪的毫芒映白了他的脸庞。剑在手,那人却去了何方?

    一个女人的幸福,无非是被人珍不珍惜,可我真的不珍惜她么?男女之间的情伤,就像这锋刃如霜的长剑,决斗的是时间,割伤的是彼此。她现在一定很悲伤吧,可我又何尝不是?我是她的那柄青霜剑,还是她是我的那柄青霜剑?

    杨浩悠悠叹了口气,喃喃地道:“子渝啊,若我是这青霜剑,你是这包容它的剑鞘,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彼此割伤了?”

    杨浩长吁短叹,话音未落,面如冠玉的吕洞宾突然鬼魅般出现在窗口,笑吟吟地对他道:“啧啧啧,好yin荡的比喻,果然不愧是我酒色财气吕洞宾的传人,你若早早地便入了剑鞘,现在你的剑鞘又怎会跑掉,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呐……”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