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生莲全文阅读 第26分节

第252章 兄弟重逢

    第252章 兄弟重逢

    小袖姑娘奇道:“臊猪儿。这人是哪个?两个大男人抱在一起哭哭啼啼像甚么样子。”

    “这是俺兄弟,俺终于找到他了。”臊猪儿拿袖子擦擦眼泪,自豪地说道。

    小袖倒是听说过他还有个失散了的兄弟,一听之下那颗心顿时放了下来。她在码头上听人说师哥臊猪儿被人打了,而且是在杀猪巷被人打了,登时火冒三丈。杀猪巷ji馆极多,这个师哥刚刚跑船回来,去那儿做什么?

    自家码头上的汉子跑船回来常常迫不及待地去那个地方,回来后就一脸可憎的笑容,偶尔她还听见他们说什么“泄火儿”,天长日久,也就知道这些臭男人去做什么了,师哥也去那里,还被人打了,莫非是为了哪个娼ji与人争风?

    这一来小袖姑娘登时大怒,整个汴河码头上的汉子现在没有不知道她张怀袖喜欢臊猪儿的,这个有眼无珠的夯货,放着她花不溜丢的张大姑娘在眼前,却看都不看一眼,偏要花钱去教敬那些下三滥的女人!

    她当即喝止了那些摩拳擦掌准备赶来支援的工人们,自己带着十几个人风风火火地赶来兴师问罪。如今听说不是为了女人打架。小袖一肚子火登时消去,转嗔为喜道:“我爹烫了酒,正等你回去吃饭,这位公子既是你的兄弟,那便一起请了去吧。”

    杨浩正有一肚子话要与臊猪儿说,有些却是不便让人知道的,便向这位飒俐爽郎的大姑娘施礼笑道:“多谢姑娘美意,在下与猪儿久别重逢,正有许多话儿要说。再说,冒昧打扰,多有不便,我与猪儿就在这如雪坊中置酒叙谈一番便是,改日在下再登门拜托姑娘与令尊。”

    这时有人凑上去对小袖姑娘悄悄说了杨浩的身份,小袖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实在想不到臊猪儿竟有这样一位有出息的兄弟,便改颜笑道:“使得,使得,那我们这就回去了,改日摆酒,再请你来。”

    她挥挥手中的哨棍,向那些工人们大喝道:“还看什么,都滚回码头干活去!”

    臊猪儿欢欢喜喜,紧紧攥住杨浩的手正要走进“如雪坊”,小袖姑娘又回头叫了一声:“猪儿!”

    臊猪儿回头问道:“唤俺作甚?”

    小袖俏脸一板,眯起眼睛看看天上天阳,说道:“与你家兄弟吃罢了酒,记得早早回家来。要是让我晓得你在这种地方扮夜游神,哼哼,!”

    她把手中哨棒往地上重重地一顿,向臊猪儿一瞪,便领着一群大汉昂然走去。

    杨浩笑道:“怎么,这些日子不见,你已娶了婆娘?”

    臊猪儿脸上一热,摇摇头道:“那疯丫头比个男子还要骁猛,哪是俺的浑家。”他顿了一顿,神色一黯道:“经过兰儿一事,什么样的女子俺都不再放在心上了,女人,女人,嘿嘿!”

    “兰儿……,兰儿……”杨浩也是满腹感慨,揽住他的肩头往院子里走,说道:“对了,猪儿,丁承业陷害你我,你连夜逃去,怎么竟来了这里。我三番五次打听你的下落,却一直没有你的一点消息。”

    兄弟两个一头说,一头进了“如雪坊”,见混战已然平息,柳朵儿一颗心才放回肚里,一听这人是杨浩的好兄弟,连忙叫人置办酒席,辟了一间雅致的静室,让他兄弟二人把酒言谈。

    原来,当日丁承业追杀臊猪儿,臊猪儿被丁承业一脚踢得气血上脑,神志都糊涂了,跑出村子后不辨东西南北,一直冲进了河里去,他落水后被水一冲,神志倒是清醒了过来,可是身子却已瘫软无力,再也无力挣扎了,呛了几口水后整个人就晕厥过去,随着那河水飘向远方。

    直到第二日上午,他才被经过此地的粮船所救。那船足足有几十艘,正往汴梁而去,船主叫张兴龙,原本也是江湖上一个大豪,拳脚功夫十分了得,待到成家立业这才洗手,渐渐闯出了自己的一份家业。

    臊猪儿中的是拳脚伤,张船主本就是习武之人,对这种伤势十分了解。他对症下药,煎了几服药,又为他调治了药酒,着人好生照顾,待到了汴梁城,臊猪儿这条命竟然被捡了回来。

    一俟养好了伤,臊猪儿立即向恩人叩头道别,说明自己在霸州的恩恩怨怨,要赶回霸州去帮自家兄弟。张兴龙原本是水寇出身,最重江湖义气,听明白经过之后,对臊猪儿大加赞赏,觉得自己没有救错人,好男儿就当义气深重,所以也未阻止,赠了他盘缠,便让他还乡。

    待臊猪儿紧赶慢赶回到霸州丁家庄,悄悄一打听,真是晴天一声霹雳。待他如同亲生老娘的杨氏死了,罗冬儿也死了,亲如手足的兄弟杨浩杀了董李氏和柳十一,身负两条人命逃之夭夭下落不明,整个丁家庄已是物是人非。

    臊猪儿怒得血贯瞳仁。当晚便悄悄潜进丁府去,想要寻丁承业拼命,可是雁九、丁承业二人似也知道自己坏事做绝,而丁浩又下落不明,恐他会回来寻仇,所以府中不但设了庄丁往来巡逻,还养了十几条恶犬看家护院,臊猪儿刚一翻进院墙就被人发觉了,亏他见机得早,这才摆脱追兵逃了出来。

    臊猪儿逃出村子,冲动的劲头儿一过。反复思量一番,渐渐冷静下来。他自知就算丁承业肯与他单打独斗,他也不是人家对手,阿呆如今下落不明,这血海深仇全都担在他的肩上,他是绝不可以轻易送了性命的,于是把牙一咬,又赶回了汴梁。

    他知道张船头儿一身武艺,而且势力极大,这次回来,他想拜张兴龙为师,跟他学功夫,同时在他手下做事,多多结交江湖上的好汉,等到拥有了足够的实力,再回霸州寻仇,反正丁家大院儿就矗在那里,是绝不会走掉的。

    张兴龙确是一个草莽中的豪杰。开封城有四渠,开封漕运全都倚仗这四渠,这条渠分别是汴河、蔡河、金水、广济。其中金水河主要作用是供给广济河的水源,兼及运输京西木材入都城,并无正式漕运之利。其他三渠则为东京经济命脉所系,三渠之中以汴河最为重要。

    汴河就是隋朝时开掘的通济渠,全国最富庶的东南六路(淮南路,江南东、西路,荆湖南、北路,两浙路)的漕粮百货,均由该渠运往京师,所谓“漕引江湖,利尽南海,半天下之财赋,并山泽之百货,悉由此路而进”。开封城内外数十万驻军、数十百万户居民,仰给主要就在此一渠。

    开封四渠各有水运,并渐渐形成四支相对独立的势力,四股水运势力的头目并称为开封四蛟,张兴龙就是开封四蛟之首。汴河的交通命脉就掌握在他的手里,他虽未开帮立派,但是管理船夫纤夫、码头工人,其方法与后世的漕帮盐帮差不多,实际上就是掌握着汴河上下数万豪杰的汴河帮帮主。

    张兴龙对臊猪儿的印象很好,他最重这样懂义气的汉子,便慨然收了他做徒弟。臊猪儿一面随张兴龙习武,一面为他做事,经过霸州丁家庄一事,如今的臊猪儿性情改变了许多,敢打敢拼,敢作敢为,船主交待下来的事情做的认认真真,再加上他是船主的徒弟,很快就被委以许多重任。

    张兴龙的女儿张怀袖,如今是他的小师妹,两人朝夕相处,姑娘渐渐对他有了好感。张兴龙只此一女,向来宠爱,见爱女瞩意于这个憨厚忠义的徒儿,又知这徒儿孓然一身,无父无母,便对他起了招赘为婿的心思,这一来更是放权给他,着意培养,自己渐渐退居幕后。在张兴龙的有意扶持培植之下,臊猪儿跃升极快,如今俨然就是汴河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当家了。

    臊猪儿枪棒拳脚功夫渐有所成,也交下了许多好兄弟,方才陪在他旁边的那个下山虎就是其中之一,他正打算今冬闲下来时,邀几个交情极好的兄弟悄悄返回霸州,再去寻那丁承业的晦气,不想却在这里碰到了杨浩。

    杨浩也向他说起自己被丁承业捉住之后发生的那些事情,杀了柳十一、董李氏一对奸夫yin妇,逃到广原,军前入伍,奉命迁民,落脚芦州,其境遇之奇较之臊猪儿尤有过之。

    听说杨浩如今已做了朝廷的大官,臊猪儿又惊又喜。可是不管他们现在是朝中官员也好,汴河码头的二当家也好,在彼此眼中,他们只是兄弟,他们诉说的只有离别之情,在乎的只是兄弟情义,思念的只有杨氏和冬儿,至于丁承业、雁九、兰儿、陆湘舞那些人,此刻再不曾占据他们心中一点位置。

    两个人把酒说话,声音一会儿高一会低,说起杨氏、冬儿时就哭,说起董李氏、雁九等人之死时便笑,时而高声痛骂,时而低叹唏嘘。

    静静守在门外的姆依可从未想到男人之间的感情也可以这样丰富多彩,那个粗犷胖大的臊猪儿,还有整日一副闲适无谓的笑容,似乎什么也不放在心上的老爷,原来他们心中竟有这么多酸甜苦辣。

    静静地听着,她似乎也能感受到这两个汉子笑声里的辛酸,悄悄地,她别过脸去,轻轻拭去了颊上的泪。另一侧,穆羽诧异地看她一眼,张开嘴想说点什么,但他歪着头想想,还是闭上了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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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正当空,一艘大船在汴河上随着涌动的浪头轻轻地起伏着,船头负手站着一个身材粗壮的汉子,脚下不丁不八,站得稳稳的。月光映着他的目光,那目光与他粗犷的外表绝不相衬,甚至同他的年纪也绝不相衬,那是冷静的、睿智的目光。

    如果杨浩看到此时的人,一定会大吃一惊,这个人居然是崔大郎。

    在崔大郎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个中年男人,同样负手看着鳞鳞的河水。由于船蓬檐儿的阴影正落在他的身上,叫人无法看清他的模样。过了一会儿,他沉声说道:“大公子,在那个杨浩身上浪费功夫,值得么?”

    崔大郎头也不回,沉思有顷,淡淡一笑:“唐三儿怎么说?”

    那中年人长长地吸了口气,说道:“唐家不听劝告,已决意从西北撤出来,往中原发展了,他如今已经得到南衙的鼎力支持,自然是自信满满。”

    “哼,若不是已经得到了南衙的支持,他也不会孤注一掷,这么快就从西北抽身了。”

    崔大郎顿了顿,又道:“本来,我与他已有商量,他派人先行进京打点铺路,唐家基业在三年之内缓缓撤出西北,这样我就有充裕的时间去弥补唐家抽身之后造成的这片势力空白。可惜……他找到的那个马前卒莫名其妙地死在了霸州,家产也被人重又收了回去,唐三儿始料不及,如今只能亲自出马,连累我的计划也被打乱了。”

    身后的中年人静静地听着,他知道公子肯定还有下言,只听崔大郎道:“任卿书和马宗强传讯给我,多次提到了这个杨浩。呵呵,搅得唐三只能提前出马的,也是这个杨浩,我仔细研究过有关他的资料,这个人……也许值得我扶持一把。”

    “他?”中年人轻笑一声道:“大公子,就算他本来是一头猛虎,现在也被拔去了爪牙了,如今他在京城虽不敢说是举步维艰,却也是处处小心,只图自保,此人还能有什么用处?”

    崔大郎淡淡地道:“吕不韦看中秦异人的时候,秦异人的境况比他还要糟糕,普天下人也没有一个人认为他是奇货可居。”

    中年人闭口不语。

    崔大郎吁了口气,又道:“唐家一走,西北根基尽失,没有唐家配合,我们要接手,要重新建立起属于我们的势力,不知要耗时多久。以杨浩在西北的人脉和势力,他是最好的人选。”

    他静了一静,又道:“机会,是等出来的,也是自己促成的。我在西北,已经找到了合作的人,但是,最终能作主的人还是杨浩,所以我必须来了解一下,看看他这个人倒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值不值得我们在他身上投下重注。”

    中年人眉头微微一蹙,困惑地道:“大公子,西北一隅,值得我们如此重视么?”

    崔大郎背负双手,仰起脸来看着玉盘一般静静悬挂于夜空中的一轮明月,悠悠叹道:“大唐盛世又怎样,转眼就化作了虚空泡影,居安……要思危啊……”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3章 古吹台

    第253章 古吹台

    开封东南。古吹台。

    此地翠柏林立,绿树成荫,风景十分优美。

    古吹台,就是后世的禹王台,相传春秋时,晋平公驾前有一位双目失明的乐师名叫师旷,他经常在这个地方的一座高台上弹奏乐器,后人为了纪念他,就把这处地方叫做古吹台。

    春光正好,科考刚罢正静候发榜的举子们心情更好。

    踏青野游,是一件开心的事。与美人一起踏青野游,更是一件开心的事。与如今汴梁四大行首中隐隐已凌驾“媚狐窟”的吴娃儿之上的柳美人同游,更是开心得不得了。

    太阳高高升起,懒起的举子们陆陆续续赶到了古吹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根据崔大郎统计,至少有一千三百名赴京应试的考生欣然应允一同踏青春游,这些举子,再加上他们那些提着食盒、携着笔墨的书童、小厮,至少就有两千多人了,此外还有许多听到风声的开封士子不请自来,人数足有三千上下。古吹台附近从来不曾这么热闹过。

    柳行首还没有到,不过这些举子们并不寂寞,本来这么多人聚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十分热闹,何况崔大郎还把开封城内的一些娱乐项目也搬了来,关扑、说书、杂技、藏术,相扑……,精力旺盛的举子们各取所需,兴致勃勃。

    及至下午,一乘小轿才姗姗而来,轿后跟着两排十六名锦衣玉钗、雾寰云鬓的娉婷少女,远远行来,衣带飘飞,仿佛仙子谪凡,立时吸引了举子们的注意。

    小轿一直抬到青草苍苍的古吹台上放下,轿帘缓缓掀开,一只纤纤玉手伸出来时,所有的人都迸住了呼吸,所有的喧闹忽然都停止了,然后,是她那如云的发鬓,是那金步摇清脆的声音,是她眉心的桃红花钿,是她的仙姿玉容。

    举子们看得心神俱醉。

    女人的相貌可以分为三种:一种来自天上,一种来自民间,一种来自阴间。

    柳朵儿的相貌应该算是来自天上的那一种,再加上她吊足了大家的胃口、摆足了摆场。又精心打扮一番,叫人一看,怎无惊艳之感?柳朵儿甫一亮相,给所有举子的感觉,就是凌风而来的一位仙子。

    侍儿扶起娇无力,一阵风来,吹动她欲折纤腰上的长长衣带,她就像似那花中的一点娇蕊,瑟瑟动人。举子们看得如痴如醉,这么多的人,竟连一点声音也没有发出来。

    一个白袍微须的书生站在游人比较稀少的一角,看着台上的柳朵儿,轻轻撇了撇嘴,不屑地冷哼一声。

    “咳!娆儿。”一旁提着食盒的小童嗔怪地瞪了他一眼,白袍书生忽然醒觉,连忙收敛了不屑的表情。那提匣小童唇红齿白,俊俏可爱,粉馥馥的脸蛋,娇小可爱的身段,看起来似乎才十二三岁的模样,如果有个好男风的老爷见了他这样玉兔般可爱的神韵。怕不要馋得和口水把他吞下肚去了。

    这个美得“祸国殃民”的小童儿就是“媚狐窟”的当家行首吴娃儿,柳朵儿卖了这么大一个关子,今日踏青春游之举,她怎能不来亲眼看看。

    在她旁边,是一着白一着青两个长身玉立的翩翩佳公子,正是雪玉双娇所扮。她们今日扮作举子,用的都是本名,文惜君、沈娆,这么多举子,许多彼此都不熟悉,她们鱼目混珠,却也无人发现。

    杨浩、崔大郎、臊猪儿几人本就候在古吹台上,柳朵儿一来,立即迎了上去。柳朵儿一到,现场的气氛登时热烈起来,柳朵儿本是泉州行首,到了京城也有本事危及吴娃儿的地位,那待客接答的本事自然是不会差了,在场虽然有上千人,可是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她冷落了自己。那甜美的笑容,妩媚的眼神,让每一个人都如沐春风,觉得她已经看到了自己,正在向自己颔首示意。柳朵儿款款下台,游走于举子们中间,每到一处驻足笑谈一阵,妙语如珠,总能引起一阵轰堂大笑。

    正在这时,远远又有一队队人赶来。挑夫们挑着锅碗瓢盆,担着一只只大木桶,到了古吹台附近择一小溪处停下身来,只见那一只只水桶中不时浅起一片水花,时而会有金灿灿的鱼尾扬出水面。

    青衣小打扮,腰系碎花裙的厨娘伸手一捞,扣住鱼腮,提起的就是一尾足有十六七斤重的金黄色大鲤鱼,那大鲤鱼离了水,扭动着肥硕的身子,扬得她们一脸水花。黄河金线鲤天下驰名,那些挑夫挑来的大木桶里居然就是一尾尾的黄河大鲤鱼。

    厨娘就在现场麻利地收拾起那鱼来,架起简单的厨案,调配佐料的,又有打开棉巾包裹的冰块,刨冰碎屑的,做鱼脍的厨娘运刀如飞,那雪白的鱼肉就像雪花般般一片片削下来,被她们摆放成种种造型放进玉一般薄润的瓷盘中,下边垫着晶莹冰屑,那优美的模样叫人不忍下筷。

    又有那炙鱼的老翁生起火来,将整尾的肥鱼架在火上灸烤,将早已调配好的汤汁淋在肥鱼身上。火焰劈啪作响,鱼身渐渐变得金黄,浓郁的香气就在古吹台前弥漫开来。

    从各处青楼ji坊邀来的姑娘们俱都洗净铅华,不加雕饰,她们穿着朴素松软的衣袍,抛弃了迎来送往的假笑,一脸清纯,仿佛邻家小妹,分散到那些举子中去,同他们一起席地而坐,谈笑风生。

    她们娇滴滴地唤着那些举子们帮她们拾柴生火。那些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举子们被她们指使的团团乱转,好不容易生起火来,已被烟火熏得跟一只只小鬼儿似的,偏偏却特别的开心,看着那火苗升起,他们仿佛自己做成了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儿似的,欢呼雀跃,乐不可支。

    于是那些姑娘们就挽起衣袖裤腿儿,露出藕段儿似的嫩生生胳膊腿儿,赤着白生生的秀气脚丫儿,趟到小溪里去,捞取那带藓的小石子儿回来,再汲泉煮之。

    炙鱼、脍鱼,一盘盘一条条流转送到他们中间,酒空了那些乖巧伶俐的姑娘随时会帮你满上,口干了,那刚刚煮好,味甘于螺、隐然有泉石之气的石子茶就会递到你的手上。大鱼大肉若吃的腻了也不打紧,还有那新鲜可口,蘸酱而食的小蕈、杞菜、藜蒿、蕨菜和烤得香喷喷的烧饼儿,配的是那加了胡椒粉的野菜汤。耳边,则是悠雅动人的丝竹声……

    四大行首中的润娇玉,如今的“举子”沈娆环顾周围的一切,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真没想到,她竟有这样的手段,拥有同时接迎款待数千客人的魄力,这样的踏青野游与以往文人墨客踏青赏春的情调大不相同。野趣盎然,大有古风,竟是前所未见,若抓不住那些举子们的心才怪……”

    吴娃儿凝视着坐在古吹台上的柳朵儿、杨浩、崔大郎和臊猪儿等人,目中泛着湖水般潋滟的光芒,凝视良久,她的目光渐渐定格在顾盼四周、一脸得意的杨浩身上,唇角勾起了一抹神秘的笑意……

    文惜君沮丧地站了起来,低声道:“娃娃姐,柳朵儿这一手施展出来。这许多的赴考举子,哪有不为她神魂颠倒的?到明日,就是千百张嘴替她歌诵,千百支笔为她扬名,咱们……咱们只怕是真的败了,这一败,咱们恐怕是再无翻身的可能了。”

    “那也未必!”

    一身童子打扮的吴娃儿冷冷一笑:“你们还没看出来么?柳朵儿哪来好么大的本事,一首绝妙的好词令满城士子倾倒,今日别出心裁的踏青野游之举如此大获人心?哼,她那幕后的高人,就是台上……”

    “谁?”沈娆急忙赶到她的身旁,一双妙目往台上顾盼,喃喃地道:“一个不学无术的棒槌官儿,那个胖大的汉子也不可能,难道……难道是那个姓崔的举子?听说他是齐州官绅士家,摆得出这样的排场也不稀奇。”

    吴娃儿冷哼一声道:“那崔姓举子倒是使得出这些银钱,但是这样的奇思妙想,绝非他想得出来的,你没听过扮猪吃虎这句话儿么,真正为柳朵儿出谋划策的,就是那个不学无术的棒槌官儿,杨浩!”

    “是他!”文惜君面现惊容:“姐姐不会看错吧?”

    吴娃儿嘴角一翘,哼道:“姐姐阅人多矣,还看不穿他的戏法儿?就是他,绝不会有错。”

    沈娆喃喃地道:“就算明知是他,我们又怎奈何得了他?我们背后,不同样有许多人出谋划策么,只可惜……没一个比得上他,竟有这许多奇妙主意。”

    吴娃儿把她那勾魂摄魄的眸波微微一荡,轻轻笑道:“傻妹妹,怎么就无可奈何了,如果咱们把那个杨浩给抢过来,想要反败为胜还不容易?”

    文惜君愕然道:“抢?怎么抢?”

    吴娃儿嫣然道:“他为何对那柳朵儿如此卖力?还不是得了柳朵儿给他的甜头。咱们姐妹的手段,难道就比她柳朵儿差了?”

    沈娆和文惜君眼睛一亮,喜道:“不错,就凭姐姐媚狐吴娃的妖娆手段,又有哪个男儿不肯俯首称臣?”

    吴娃儿媚然一笑,兰花小手五指一收,自负地道:“不急不急,且看他今日还什么样的手段,若他技止于此那就罢了,若是不然,本姑娘就亲自出马,任他奸似鬼,也得喝老娘的洗脚水……”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4章 歌、舞、剑

    第254章 歌、舞、剑

    当夜色降临的时候。别开生面的野餐会才算正式结束,每个人都饮了酒,带着几分醺醺醉意,有些疏狂书生已放声高歌起来,酒意渐生的人们丝毫不以为怪,而且还击掌应和着。

    他们对今天的踏青野游相当的满意,让他们感到最快乐的是,他们在这里不再是一个看客,他们不需对台上的某位美女品头论足,而是直接参与其中,这是让他们最痴迷的一点。

    月儿悄悄的爬上天空,已经有些看不清彼此的脸了,他们知道该是回城的时候了,心中充满了不舍。就在这时,人群中有人高喊起来:“请柳行首给大家歌舞一曲,请柳行首歌舞一曲。”

    正在兴头上的书生们立即兴致勃勃地跟着呼喊起来,可是很快他们就醒悟到,天色已经黯了,他们或许能听柳行首高歌一曲,要她献舞,大家又怎么看得到呢?

    这时又有人喊了起来:“快看。柳行首在台上,她要为大家歌舞了。”

    这种把戏,瞒得过那些醉眼朦胧的书生,却瞒不过吴娃三人的眼睛,她们知道这些人都是被柳朵儿安排到其中的,要歌舞也不难,挑起灯笼,或者燃起篝火,自然可以高歌狂舞,可是……那台上并不见多少木料,现在现去拾柴回来?

    就在这时,那些少女们已经笑盈盈地拉着过于靠近古吹台的书生们向后退去,昏暗中忽然有人高呼一声,然后就听“砰”的一声,一条火龙燃起,划着弧线迅速向前燃去,一圈、两圈、三圈,最后整个古吹台的四角都燃起了烈火。

    原来,早有人在那里掘好了浅沟,待到时辰一倒,将火油倾倒下去,一经点燃,就造成了这样惊艳的效果,许多人都惊呼起来,红红的火光映着他们兴奋的脸,这个噱头完全把他们吸引住了。

    然后,他们就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子正站在那烈火中间。她背向大家立着,一袭火一般鲜艳的舞裙,一头青丝长发完全打开,瀑布般披散在她的肩头,她的双手高高举起,腰肢随之扭动,摆出一个古怪而魅惑的舞姿。

    “咚咚咚咚咚!”声调古怪的鼓声一响而止,那红衣的女子髋部急急一摆,也随那鼓声戛然而止,腰铃和脚链悦耳的响声这时才传出来。

    收腰的红裙把她的身材完美地呈现出来,苗条的腰肢、挺翘的臀部,只是刹那一动,一下子就慑住了所有人的心神,他们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从不曾见过的,但是绝对勾魂摄魂的舞蹈。

    古怪的乐曲突然大作,台上的红衣美人也随着乐曲声动作起来,她的舞蹈与大家见惯了的舞蹈大不相同,传统的舞蹈大量利用手脚动作,而她的舞蹈却主要利用腰部、胯部和臀部。与乐曲完全合拍的娇媚舞动,一下子把大家的心都紧紧系住,随着她的舞姿用同样的频率跳动着,举子们的呼吸急促起来,他们的脸涨得通红,强遏着想要随着那节奏跳动的冲动,紧攥双拳,渐渐向前围拢过来。

    杨浩教给柳朵儿的这舞蹈,既有印度舞的特点,又大量借鉴了肚皮舞的招牌动作,一旦舞动起来,简直把性感发挥的淋漓尽致。杨浩自己是不会跳这种舞蹈的,但他有这方面的见识,对方又是一个舞伎造诣出神入化的高手,有他比划说明,柳朵儿自行领悟创造,再由他来纠正一些错误,竟也完全把那种异域风情的舞姿神韵发挥了出来。

    当柳朵儿纤纤的腰儿整个向后弯去,双臂做着娇魅的摆动,双腿跪地,柔软的身子整个儿仰躺在台上,然后又像蛇一般扭动着再度拔身而起,以芭蕾舞的步姿向前奔出,扬起手中一片红纱,整个人跃到空中去接那红纱时,她修长大腿旋飞起来的红裙仿佛也成了一团燃烧的烈火,台下终于发出了山呼海啸一般的欢呼声。

    吴娃儿和文惜君、沈娆三人也看呆了,她们见识过波斯大食人的异族舞蹈,甚至还认真学习过。但是她们也没想到舞蹈可以这样奔放、这样狂热,这样勾魂慑魄。舞姿狂野迷人,乐曲闻所未闻,妙妙等少女站在台边用一种近似呻吟的气声腔调哼唱着古怪的和声,不时发出一声娇媚短促的呼喊,光是那古怪的音乐就足以让人癫狂了。

    从来没有人能把舞蹈跳得像她这么随意,当她似乎舞累了的时候,就那么随意地坐在了古吹台上,一只皓腕搭在膝盖上,只用足尖、捏成兰花状的手指颤动,还有随着乐曲耸动的肩头,就能把一种难言的媚惑传到每个人心里。

    她就这么坐在那儿,侧首看向台下,脸上带着娇媚的笑容,长发披肩,红衣如火,古吹台四周的火焰起伏跳跃着,时而升腾而起,众人能够看到的只有她那张娇媚的面孔,整个身子都没在火焰里,时而火焰落下,又将她娇俏、性感、调皮的动作完全呈现出来。

    当柳朵儿一甩红裙,用一个令人惊艳的动作定格在台上时。台下的举子们都疯狂地叫喊起来,他们从未见这样撼人心志的舞蹈,无数的人期盼着她能再舞一曲,但是柳朵儿却退回了小轿中去。

    杨浩正微笑着坐在里面,柳朵儿气喘吁吁,不过双眸发亮,脸颊绯红,显然这一刻的举动连她自己都陶醉其中了:“杨大人,成功了,成功了,奴家本来还有些担心呢。想不到他们真的能够接受、喜欢。”

    “呵呵,那是自然,有些东西,是不分时代、不分时空的。”

    杨浩微笑道:“舞已罢,接下来就是歌了,我说过,今天要让你一鸣惊人,明天,将会有无数的举子把今晚的惊艳一幕竭其所能,用最艳丽的词藻写出来,传遍汴梁城的大街小巷,你歇一下,然后就要用歌声再让他们颠狂一次了。”

    “是,大人。”柳朵儿双眼星星一般闪亮,她看着杨浩,按捺不住心中极度的喜悦,突然凑上去在他颊上飞快地吻了一下。

    赶进来帮忙换妆的姆依可恰巧看到了这一幕,柳朵儿的脸蛋顿时变得绯红如火,姆依可也红了脸,杨浩一怔,知道她是因为演出的巨大成功而有些忘形,轻笑一声便走了出去。

    当妙妙高声宣布柳行首还要为大家高歌一曲时,整个古吹台周围的欢呼声如海浪般掀了起来。这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只有古吹台周围的火焰还在燃烧,可是举子的心都被酒精和方才的一支艳舞给点燃了,他们翘首期盼着、期盼着,直到古吹台周围的火光一点点黯淡、熄灭……

    人群刚刚传出一点骚动,苍凉的羌笛声忽然悠悠响起,姆依可吹着羌笛走到了月光下,紧跟着,穆羽穿着一身羌服,牵着一头骆驼走上了台去。月光下,他们的身影隐隐绰绰,一股苍凉的大漠气息却随着那驼铃声传进了每个人心里,举子们因为一支艳舞而悸动的心像是突然被一场春雨浇透,在那苍凉悠越的羌笛声受到了洗涤,变得和那月光一般透明。

    “姐姐。唱支曲儿竟也能想出这样的方法,那个杨浩哪来这么多神鬼莫测的奇思妙想?”沈娆按捺不住惊奇和兴奋,向吴娃儿低声问道。

    “噤声,看下去。”吴娃儿也是满腹惊奇,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与柳朵儿是对手,她现在也要为之鼓掌喝彩了,同样是唱曲儿,但是这样一番做作,人还没有出场,已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她也是此道行家,对这种看似简单,却有点铁成金效果的技巧,自然感触更深。

    “我问佛,为何不给所有女子羞花闭月的容颜?

    佛曰:那只是昙花的一现,用来蒙蔽世俗的眼,没有什么美可以抵过一颗纯净仁爱的心,我把它赐给每一个女子,可有人让它蒙上了灰尘……”

    洞箫般的声音,带着磁性,把空灵的感觉整个儿弥漫开来,当这一段儿唱罢,柳朵儿持着一支熊熊的火把从轿后缓缓走了出来。

    方才一身红衣似火的艳舞女郎,此时换穿了一袭白裳,头戴一顶白色的风帽,仿佛一位持戒修行的比丘。清风明月之下,她一手持着火把,一手捻着念珠,唱的缥缈空灵,走得云淡风清。

    半瓶醋导演杨浩原本能把这首歌从头到尾唱下来,可是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歌词他已经记不全了,中间缺失的一部分只好由柳朵儿按着前后文的风格和意境自己写了两段,最后再绕回原来的词。

    “我问佛∶如果遇到了可以爱的人,却又怕不能把握怎麽办?

    佛曰∶留人间多少爱,迎浮世千重变;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

    柳朵儿用的词比较白话,但是谁也不会怀疑她做不出词,尤其是她背后还有一个惊才艳艳,写得出《明月几时有》这样旷世好词的大才子支持,尤其是用这样的曲调唱出来,细细品味,只会令人觉得更加不俗。

    “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许多人默念着,已是神颠之,魂倒之,情绪不能自己了。

    柳朵儿一袭白衣,简洁庄重中透出一股飘渺出尘的意味,脚下赤雪足,穿芒鞋,别有一番翩然行者的潇洒气度,其白胜雪的脸庞清雅出尘,与方才的艳媚狂野判若两人。从爱欲,到空灵,强烈的反差,使得所有人鸦雀无声。

    “我问佛∶如何才能如你般睿智?

    佛曰∶佛是过来人,人是未来佛,我也曾如你般天真……”

    如玄音禅唱,醍醐贯顶,举子们定身引颈,如痴如醉,柳朵儿的妙丽清音再一次震慑全场。文惜君看看那些被狐狸精迷住的举子们,忧心忡忡地道:“娃娃姐,若不能把那杨浩争到咱们手里,东京汴梁就再无你我姐妹的立足之地了!”

    舞也有了,歌也有了,接下来是什么?杨浩已剽窃过一次前人诗词了,他肚中虽还有几首存货,却不敢再用了。他能记得住的,都是经历过时间考验,传诵千年极富生命力的绝妙好词,再吟出几首来必然引得整个汴京城如痴如醉,就算不会穿梆,他也淘弄不出新词来满足这些人的需求了。

    苏学士的那首词,只是他的敲门砖,他真正想做的,是试试这个时代人物的接受力,如果可能,就把他掌握的一些从宋元以来不断完善直到现代终至大成的表演方式拿出来,那才是他真正掌握的见识,如今看来,唐宋人物对新奇事物很有接受力,这样他就放心了。

    他今晚要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推销自己,要让开封士子都记得自己,在他们之间拥有极大的知名度,那就像是得到了无数信徒念力形成的金光罩,就有了一件护身的法宝。

    吕祖的“泡妞剑法”再度登场,开封府的杨院长与如雪坊的柳行首俱是一身箭袖,月下舞剑。柳朵儿本有极高深的舞蹈功底,这飘逸清奇的剑法学得极是出色,只不过经她再一改良,两人今晚所舞的剑法完全成了花拳绣腿,不具一点真正的攻击力。

    但是牺牲攻击力换来的是强大的视觉效果,外行看热闹,两人这趟剑法可是看得台前围观的举子们如痴如醉,在他们眼中,台上的两个人真应是天上才该有的神仙人物了。

    沈娆双拳紧握,不错眼珠地看着一身白衣,剑光轻飒的杨浩,待他们捏着剑诀收剑当胸的时候,沈娆忽然抓住吴娃儿的手忘形地说道:“姐姐,若是你不情愿去勾引他,那就让妹子我来代劳吧!”

    沈娆的大义之举,换来的是吴娃儿和文惜君一个大大的白眼:“花痴!”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5章 夜行

    第255章 夜行

    汴梁城夜不闭市。城门不锁,是一座没有夜晚的光明之城。

    此时,直通城内的汴河水道上就有一条灯火通明的大船乘风破浪而来,两岸,还有许多乘马的、坐轿的,步行的人,俱都手执灯笼,灯笼的式样五花八门,色采缤纷,但是每个灯笼上都有“如雪坊”三个清晰可辨的大字。

    这是杨浩从现代一些企业为了营销客户,向客户提供带有自己企业标志的雨伞、纸袋等创意而想出来的,花钱不多,效果却极好。

    汴梁的夜市本来就极为繁华,突然有这样一条火龙入城而来,登时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幸好杨浩早已知会了开封府的衙差,俱都知道今夜有这样一番举动,否则难保不会有人赶回府衙击鼓示警。

    大船上处处灯火,亮如白昼,船首一枝高杆,上边一串红灯。悬挂的也是“如雪坊”的大字,船头,以柳朵儿为首,无数妙龄少女头戴杏花、梨花的花冠,在灯下扶栏而望,笑语莺声。两侧汴河堤岸上,却有无数提着灯笼的举子高歌而行。

    宝马雕车香满路的汴梁街头登时又添一道风景,灯火通明,宛如人间天堂的画楼闹市上,许多人都拥出来,看那在两条火龙拱卫下入城的华丽画舫。青楼ji坊中丝竹管弦不绝,觚筹交措不止的客人们都闻声拥着妙龄少女的腰肢登上小楼,惊讶地看那汴河两岸的欢声笑语在朦胧的夜色中响彻全城。瓦舍勾栏里也有许多携儿掣女的百姓兴冲冲地向汴河两岸跑了过来。

    往日汴河上船来船来十分稠密,今夜似乎有了约定一般,许多船只不见了踪影,俱都为那画舫让路,宽宏澎湃的汴河上,只有那一条大船踏着滚滚流水,带一船灯火雅乐,携两岸无数星光般的灯笼,浩浩荡荡而来。倒影入水,光影交辉,画意诗情,赏心悦目……

    清爽的夜风、迷离的灯光,算命先生也丢下自己的摊子,右手提着金纸糊成的太阿宝剑,左手撑着“斩天下无学同声”的幡子。挤到人群里看起了热闹。适时的,船上突然放起了焰火,顿时千树万树梨花开,尽开在高高的夜空之中,把百姓们的欢乐推向了一个新高潮。

    宋朝重商,但宋朝的商业气氛与文化品味十分融合,富裕而不粗俗,豪放而不小气,水**融相得益彰,凭添许多情调,难怪有人说:“忆得少年多乐事,夜深灯火上樊楼。”对汴梁的繁华景像念念不忘……

    举子们尽量欢乐,并不怕有人会告他一个荒诞无行耽搁了前程,过于愚腐的的礼教大防在如今的大宋是没有市场的,从官家到百姓,提倡的就是一个乐,官乐民乐,天下共乐,不让百姓过的快活,要你何用?

    “拆,给我继续拆!”无边无际的欢歌笑语声中突然传出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程德玄灰头土脸地从一条小巷子里钻出来,方才也不知是谁把一包灶灰从暗处掷到了他的脸上,他怒气冲冲的跑出来,听到汴河上喧笑之声,忙站到巷口拆了一半的矮墙上向那里张望。

    他也知道杨浩今夜邀了“如雪坊”的柳行首踏青野游,知道他今晚回城的安排,眼见汴河上驶来的画舫,两侧络绎不绝形成两条火龙,便晓得是他回来了。远远的,他似乎能够看到站在船头,众香环绕,满面春风的杨浩,一股无名怒火不由直上心头。

    他站在那儿咬牙切齿,一句国骂刚要出口,“哗!”也不知从哪儿冲出来一个百姓,端了一盆水,登时全泼到了他的身上,“呃……呸呸呸,谁拿洗脚水泼本官,来人,把那个刁民给我抓住!”

    程德玄吐着脏水,勃然大怒,那个因为被拆了他家柴棚伺机报复的小老百姓丢了瓦盆,一溜烟儿地逃开去,钻进了熙熙攘攘在汴河边上看热闹的人群不见了。

    “气杀我也!”程德玄像月圆之夜即将变身的人狼,仰天望月嗥叫一声,扭过头气极败坏地命令道:“拆拆拆,继续拆!片瓦~~~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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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样的夜晚,一艘大船悄然驶进了石头城。石头城就是后世的南京。如今的金陵,南唐的都城。

    船上只悬几盏灯火,照着一杆大旗上隐约的一行大字:“镇海节度”,船舷两侧有许多衣甲整齐的士兵静静峙立,船到码头,悄然停靠,码头守军勘验了来人的身份,立即将跳板搭上船去,一个甲胄鲜明、深红披风的将军便登上岸来。体魄雄健,龙腾虎步,睥睨之间,威风极盛。

    船头暗处,一双明媚的眼睛看着这位大将军迎风猎猎的大红披风像一只蝙蝠似的消失在夜色当中,喃喃低语道:“但愿林虎子此行,能说服李煜,则我大计售矣!”

    石头城此刻已进入沉睡当中,满城寂寂,唯有急驰的一行车马直趋皇宫,马蹄声敲碎了一巷的宁静。

    皇宫里,唐帝李煜尚未入睡,罢了朝政,换了僧衣礼罢了佛,念过了经。李煜又沐浴更衣,换了一套宽松适体的道服,与皇后正在后宫下棋。

    他如今的皇后,被宫外的人称为小周后,因为这位皇后的姐姐周娥皇原本是李煜的正妻皇后,周娥皇死后,李煜续弦,纳的便是她的妹妹周嘉敏。

    这位皇帝与小周后的结合,其实唐国官绅士子颇为不满。因为先皇后周娥皇端庄贤淑,在国中是极孚人望的,但是皇后生病期间。小妹嘉敏入宫探望,却与姐夫李煜有了私情,李煜为此还写了一首两人**寻欢的词,并把那首香艳狎昵的《菩萨蛮》制成乐府,毫不在乎地传扬了出去,国中上下也只瞒着皇后一人而已。

    皇后最终还是知道了实情,皇后是病死的,但是许多人认为要不是皇帝如此风流,在她病重期间与她的妹妹寻欢作乐,使得皇后郁郁寡欢,未必就会病情加重,溘然长逝,因此对李煜再纳小周后多有不满。

    唐国例代君主都是未做皇帝前娶的正妻,此前还没有一个皇帝是在位时娶的皇后,因此皇帝如何纳后,在唐国史无前例,无法遵循旧礼,为了泄愤,在商量纳后之礼时,朝中大臣们便藉故不谙纳后之礼扯皮推诿起来。

    李煜的生活怎么能离得了歌舞丝竹,美人环绕?皇后病逝,他循古礼已过了三年冷冷清清的宫廷生活,眼见大臣们扯皮推诿,成亲之日遥遥无期,这时再也顾不得装矜持了,便亲自出面过问,急三火四地定下了吉期。

    因为时辰选的不对,大雁早已南飞,李煜干脆就用白鹅顶替大雁纳采,至于礼乐则连本不适宜的钟鼓都用上了,迫不及待地在冬雪飘起的时候迎了小周后入宫。

    皇帝大婚之夜,朝中重臣韩熙载、许铉则聚友饮宴,当众写诗嘲讽他,其中有“四海未知春色至,今宵先入九重城”等尖酸刻薄的诗句,他也满不在乎。不过他对小周后倒真是迷恋的很,两人已成亲两年有余。诸妃之中他最为宠爱的,始终还是这位小皇后,两人一起礼佛、一起下棋,他还帮着皇后研制染衣的色料、敷面的粉饼,真是恩爱的很。

    此时,李煜正与小周后在后宫“锦洞天”里下棋。李煜与小周后都是一身的浪漫因子,春天百花盛开,他们夫妻俩把宫殿的屋梁、窗台、墙壁、台阶等各个地方都插满鲜花,连宫女们都鬓插插花,又在花丛中搭建许多装修精美的小巧亭子,四面用轻薄半透的红色丝罗一围,里面很是狭窄,只能容下两下,兴致一来,他们就躲进这二人世界喝酒吟诗、下棋对奕,恩爱缠绵起来,也不避宫人。

    镇海节度使林仁肇风尘仆仆夜入皇宫,听说皇帝还没有歇息,不禁大喜,连忙道:“烦请都知禀奏官家,林仁肇有十万火急的大事求见,请官家马上接见。”

    内廷都知知道林仁肇手握重兵,乃唐国第一武将,他深夜赶来必有要事,倒也不敢怠慢,立即入后宫去见李煜,到了一处小亭,只见薄薄一层丝罗围成一个小帐,帐中掌着灯火,两个人影儿清晰地透了出来。

    丝罗后有一抹纤细窈窕的朦胧俪影,他也不敢多看,忙垂首道:“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

    丝罗锦帐中传出格格一声娇笑,如黄鹂般悦耳:“官家,这一步棋,你无路可走了吧?”

    李煜的棋面正被小周后困住,正苦思冥想如何解围,听了内廷都知的禀告,随口应道:“林仁肇来了?他不好好守在自己的地方,这么晚跑到都城来做什么?”

    内廷都知陪笑道:“奴婢不知,林将军风尘仆仆,似有极重要大事,奴婢不敢问起。”

    李煜轻笑一声道:“能有甚么要紧事?”他摆了摆手,内廷都知不敢再言,苦思半晌,李煜双眼一亮,拈起一枚棋子“啪”地一放,哈哈大笑道:“皇后,这一来不就解了围吗?”

    林仁肇一身戎装,在一座偏殿里急急往复行走,带得银烛台上呈梅花状的五支红烛也随着他的身影来回摆动。不时他会冲到殿口,向后宫翘首张望一番,急得连连搓手,又复回来踱步。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烛泪滚滚,蜡烛已燃过半,可是还不见那内侍都知返回,林仁肇双眉一挑,怒气勃发,心中暗忖:“这些猪狗不如的阉人,好利贪鄙,不知厉害,莫非因为没有许他好处,有意拖延于我?”

    林仁肇骁勇善战,乃南唐第一武将,素有“虎子”之称,军中则敬称“虎帅”,性情刚烈,几时受过这样的腌臜气,可是这里毕竟是皇宫,他纵然一肚子火,也只能忍耐,唯有时时驻足,仰天长叹而已……

    这盘棋终于下完了,李煜赢了娇妻,哈哈大笑,外边久候的内廷都知长长松了口气,连忙又唤一声:“官家。”

    “哈哈哈,皇后棋力长进真快,现在要赢你一子半子大不容易了。唔?什么事?”

    “官家,镇海节度林仁肇将军有要事求见,已等候多时了?”

    “哦!”李煜这才想起来,一拍额头,满怀歉意地对小周后道:“如今夜深,林虎子还来扰人,真是个煞风景的,皇后且回殿歇着,朕去去就来。”

    偏殿中,林仁肇已急得满身大汗,那内侍都知急匆匆走来,喜道:“教林将军久等了,官家在澄心堂见你。”

    “哼!”林仁肇脸色铁青,拂袖而去,把个莫名其妙的内侍都知丢在了那儿。

    澄心堂内,李煜屏退了左右,听林仁肇的密奏。待听到林仁肇的惊人打算,正捏着眉心闭目养神的李煜大吃一惊,一下子站了起来,失声道:“怎可如此,这不是引火烧身吗?”

    李煜隆额骈齿,右目双瞳,按照相学,是天生圣人之像。隆额竟是额头宽广,骈齿就是比较整齐的龅牙,双瞳按照后世的医学解释,是瞳孔发生了粘连畸变,俗称对子眼。但是在古书上,却认为这是天生异像,贵不可言。

    李煜虽生具异相,但是这些细微处不仔细观察却也看不出来,他如今才三十四岁,体态丰满,相貌堂堂,身着一袭道服,尽显雍容之气,但是此时惊愕不已,两髭翘起,美髯凛然,真的是被林仁肇吓住了。

    林仁肇向他提了一个惊人的计划:江北宋军,如今正伐南汉国。在灭南荆、后蜀等国之后,宋国兵马劳顿,粮草不多,如今又抽调大军长途奔袭去赴南汉,这正是唐国天大的机会,林仁肇请旨要带兵伐宋宋,收复失地,扭转局面。李煜如何不惊?

    林仁肇解释道:“官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这是难得的好机会,如果我们能一举收复失地,就不必倚大江为唯一凭仗。如果能顺利北伐,直取汴梁,整个天下唾手可得,即便不成,远伐南汉国的宋军闻讯也必惊惶回援,往来奔波,疲惫不堪,我们可以联络南汉国,使其追杀,而我则设伏,宋国必大伤元气,我唐国之危可解。”

    “不成不成,”李煜把手连摆,连连摇头:“宋人不来南侵,我们却要贻人把柄,主动去攻么?这样不智之举,断不可行。”

    “官家!”林仁肇一急,当即跪了下来:“官家,赵匡胤野心甚大,他不是不伐唐国,如今只是力有不逮而已,一旦让他灭了南汉腾出手来,下一个就是我唐国了。官家若是担心宋人报复,臣愿一力承担,只求官家允臣虎符令箭,让臣率兵出征,供给军需粮草,如果成功,自不待言,如果失败,请官家治臣一个谋反之罪,杀掉我全家向赵匡胤谢罪便是,如此,可保我唐国无虞。”

    “岂有此理,这么做断不可行!”李煜唬起脸道:“去去去,自回你的营寨,安份一些,切勿给朕招惹是非,否则,朕决不轻饶。”

    李煜说罢抬腿便走,林仁肇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膝行两步,虎目含泪道:“官家,天纵良机,事关我唐国国运,还请官家三思啊。”

    李煜恼怒地道:“朕早就三思过了,若宋人敢来伐我唐国,朕披甲执锐,亲临大江,率我唐国虎贲之士,断教他们有来无归。但是宋国未与我唐国交恶,却趁机兴兵,无端为自己招惹事端,岂是智者所为?休要再说,朕不想听!”

    李煜将衣袖奋力抽回,拂然而去,林仁肇缓缓站起,仰天长叹……

    李煜恼怒不已,汴梁城那头大老虎,他是真的不想去招惹,林仁肇竟出这样的蠢计,真是愚不可及。他急急而行,那内侍都知不知林仁肇何事惹得皇帝恼怒,也不敢多言,只是亦步亦趋地随在他的身后。

    李煜走了片刻,忽地脸色一变,仰起脸来看着天下的明月,捋须沉思片刻,说道:“宣旨,令皇子仲寓……唔,不成,他年纪尚幼,担不得重任,令吉王从谦任镇海军监军,立即赶赴镇海,监控三军,不得有误。”

    “遵旨!”内侍都知惶恐地看了他一眼,急急转身而去。

    李煜有两子,次子四岁时早夭,长子李仲寓如今已十四岁,李煜虽有心培养,但是监军之职责任重大,他还不敢交给这尚未成年的儿子,斟酌一番,还是选择了自己的九弟吉王李从谦。

    林仁肇连夜返回码头,只见自己的大船就像一头伺伏于地的猛兽,正随着水浪一起一伏,似乎时刻等待着他的命令,张牙舞爪择人而噬。他脚步沉重地走上踏步,行至一半,回首望向黑压压庄严峙立的石头城,不禁潸然泪下。

    船头暗处,那双明媚的眼睛看到林仁肇沮丧的神情,不觉为之一黯……

    当此时也,汴河中大艘画舫已驶到了“如雪坊”后,兴犹未尽的举子们提着写有“如雪坊”三字的灯笼,散向汴河两岸,像一群群流萤一般把“如雪坊”的名字散向整个东京城,待明日,今夜的烈火艳舞、白衣圣歌,还有天外飞仙般的璧人剑舞,就会通过他们的口、他们的笔传诵开来。

    崔大郎笑望杨浩,问道:“今日大获成功,明日君待如何?”

    杨浩微笑道:“明日么,明**就晓得了。”

    崔大郎目光一闪,笑道:“若是银钱方面有些匮乏,呵呵,我便入伙如何?”

    杨浩哈哈笑道:“今日之事,全赖大郎,就算银钱方面并不匮缺,我也愿意拉你入伙,有钱……大家赚。”

    崔大郎也哈哈笑道:“大家一起快活!”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6章 宜将剩勇

    第256章 宜将剩勇

    “古吹台”踏青一行。“如雪坊”的名声轰动东京,虽然吴娃儿仗着多年积累的广泛人脉还能勉强支撑,但是柳朵儿凭这一仗已正式确定了与吴娃儿分庭抗礼的地位。

    借此东风,又有家里似乎有一座金山的崔大郎参与投资,杨浩开始在杀猪巷大兴土木,临河一面待建工地上还树起了旗帜:“千金一笑楼。”五座庞大的建筑正以飞快的速度凭地而起,并以稍作改建的“如雪坊”为核心,在半空中连接为一体,大有与樊楼一争高下的意思,每日在汴河上往来的行商坐贾、赴京离京的官员全都看得到,临河甚至还专门建了一个泊船的码头。

    即便在这样热火朝天的建设期间,往来与“如雪坊”宴饮的达官贵人也是络绎不绝,当时的社会风气,就是无论官私筵会、富户宴乐,都要弄一些粉头歌伎来陪伴。上档次的、有地位的,想要聘请当红的名ji,又因僧多粥少,最最简捷的方式,莫过于和这种行业幕后真正的大老板有交情、有联系,杨浩藉此开始结识了越来越多的官绅名流。

    崔大郎聘请了足够多的匠人,码头上有臊猪儿在。那些行船、运货的工人,一旦闲来无事,也都赶来工地做力士,计时付薪,所以人力十分充裕,五座高楼虽然是同时建起,进度却没有丝毫影响。

    有关“如雪坊”的新闻每日在汴梁城传扬,“如雪坊”发明了新的关扑方式,听说有甚么麻将、纸牌、台球、轮盘,这对关扑之风深入社会各个阶层的汴梁人来说,可是一件稀罕事儿,但是现在学会了这种赌博方式的人,只有去过如雪坊的客人,无形中这就提高了他们的身份,许多嗜好关扑赌钱,却苦于赌搏方式单一的人,要么去向他们熟识的人学习这些关扑方式,要么干脆亲自赶到“如雪坊”来尝试这些新鲜玩意儿。很快,他们就被这些精彩纷呈的新关扑方法给迷住了。

    但是这一来,“如雪坊”门庭若市,款待的人手却大感不足,于是“如雪坊”又使人满城张贴广告,招聘仆役、小厮、厨娘和姑娘。一时几个临时设置的招聘处人满为患,沸沸扬扬。

    呈梅花状将“如雪坊”这个花蕊围在中间的五座高楼各有功用,其中东楼将来就是专门的赌场,杨浩先把许多新的娱乐方法传授与如雪坊的人,再由她们传授给客人。就是为了提前培养这些嗜好关扑的人掌握新的赌搏方式,为东楼的开张做准备。

    杨浩与崔大郎来到一处招聘处,只见这里男女老少许多人排成了一条长龙,这些人都是餐饮行业前来应聘就业的。这个时候的酒楼,还没有外菜莫入一说,实际上很多大酒楼的老板都只是房东,比如后来的施恩,蒋门神,经营酒店都是这种模式,而经营酒水、饮食的人都是他们招商来的客户。

    这种方式对未来的“千金一笑楼”来说,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要想培养、建立自己专属的餐饮队伍太难了,所以他们只招聘那些有独门手艺、口味独特、在民间享有盛誉的饭馆经营者,一旦确定了人选,他们自己就可以招来许多用熟了的厨师、酒保、茶博士、小经纪和引客的小二帮闲,最是省事。

    到了另一处招聘处,却见莺莺燕燕,群雌粥粥,仿佛整个汴梁城的美女都集中到这儿来了。那长长的人龙中,有彩衣玉饰的妖娆女子,也有布衣钗裙的清纯姑娘。俱都是来应聘的。这个招聘处就比招聘餐饮老板复杂多了,足足设了三道关口,最后一道还是在围得密密实实的布幔中进行,所以速度慢了许多。

    杨浩和崔大郎纳罕地赶过去,负责选人的几位妈妈之一见自家大老板赶来,连忙迎了上来,杨浩一时记不清她的名姓,崔大郎倒有过目不忘的本事,便笑道:“刘妈妈,这里招收的太慢了吧,怎么还有这么多人?”

    刘妈妈陪笑解释道:“两位大官人,这你们就不晓得了,这些人一旦招进来,可就是咱们‘千金一笑楼’的姑娘了,那可是直接侍候客人的,怎能不慎重呢。”

    杨浩看看通过了第一关,走向第二道、第三道关口的女子们,好奇地问道:“那刘妈妈都察验些什么呢?”

    刘妈妈道:“其实也没有特别之处,都是其他有品流的院子招聘姑娘的惯例,只是咱们这儿一下子拥来了太多的人,所以显得忙碌了一些。这第一关,主要是察验一些事情,应聘的女子不能超过十七岁,不能与官场有任何纠葛,不能有过作奸犯科的事情,诸如此类。

    这第二关,是相品貌,要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体态俏丽。眉清呢就是眉毛清晰,眉尾不能向下,免得天生一副哭相,客人见了不喜。目秀倒也不一定要她们的眼睛如何大而妩媚,只要细而顺,招人耐看也没关系,唇色发紫发黑的是绝不能要的,那样的女子是‘索命相’,客人很忌讳的。”

    杨浩和崔大郎都不懂其中学问,更没想到青楼招个姑娘也有这许多讲究,难怪一进了院子,俱是宜喜宜嗔的俏丽娇娃,难得见一个难看的。二人面面相觑一番,又问道:“那第三关还验些甚么?”

    刘妈妈呵呵笑道:“那些妇人们的事,两位大官人真要与闻吗,老身怕两位大官人是不喜欢听的。”

    崔大郎的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忙道:“没关系,你尽管说,我们建的楼院,总该对这些事有些了解。”

    刘妈妈道:“是,这第三关呢,主要是确定入选的姑娘的档次。两位大官人请往那看,那不是以布幔遮起来了嘛。经过了前两关的姑娘,还要宽衣检验,首先要看身材是否胖瘦适中,比如说,肩宽一尺六寸、屁股比肩宽少三寸。从肩到手指,各长为二尺七寸,指离掌四寸,越细小的越着人喜欢。

    此外还要观察毛发,细软而不能稀少,不能呈红色或黄褐色,那样的女子。客人认为是‘损阳伤身’甚至会招来横祸的,这样的姑娘如果强要留下,也只能干些端茶递水、席旁侍应的事儿,是不能让她们接待客人的。全通过的,才能教她们琴棋书画、歌舞诗赋,谈吐举止……”

    杨浩大汗道:“刘妈妈,不用这么慎重吧,你这一处……好象是招的东楼发牌小妹吧,只要心灵手巧,长相俏美也就是了。”

    刘妈妈笑道:“不止不止,咱们这楼建起来,还得招许多姑娘进来,柳姑娘吩咐老身,趁着应聘的人多,一并筛选出来,早早培养,以后咱们这儿清场、荤场都要有的,需要的人手多,就是那些懂得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有些底子的姑娘,也要重新教教的。”

    杨浩看看那队伍中有些布衣钗裙的姑娘,想起电影《鹿鼎记》中韦小宝到皇宫应招杂役却因不识字站到了招太监的队伍里,险些被割鸡割鸡的事情,不禁蹙起眉头,郑重地道:“刘妈妈,那你一定要向她们说个清楚,我看应聘者中有些该是出自良家,受聘之后做些甚么,总要她们自愿才好,万万不可干出为非作歹的事来。”

    刘妈妈陪笑道:“大官人放心,老身自然省得,不情不愿的姑娘,老身是不会强迫的,这些都会和她们说个明白。就是那些并非来自其他院子姑娘,其实也是很希望被选中的,不会有人哭哭啼啼,不情不愿。”

    刘妈妈说的是实情。倒是杨浩的印象是错误的。在他原本的印象里,但凡地主,都是南霸天、周扒皮一类人物,但是等他到了这个时代,才发现许多小地主,与佃户、长工一样节俭勤劳,有势力的大地主,也大多是修桥铺路、维护地方的士绅,穷凶极恶、盘剥到无所不用其极的短视之人还是少的,这种观念当然改变了。

    但是对于青楼ji院,因为实际接触的少,多是受后世的宣传,他仍存着许多不好的印象,以为这个行当地位卑微,执此贱业的女子要么是非yin即乱,要么是好逸恶劳,再不然就一定是被拐卖、推入火坑,饱受摧残的女子。其实不然,在古代青楼业的女子收入比较稳定,并且能与上流社会紧密接触,除了可以很快扭转家庭的贫困状况,很多女子还有机会攀上高枝,彻底改变人生,所以自愿从业的仍占大多数。

    杨浩还不放心,又赶上前去再三告诫,几位妈妈唯唯喏喏,连声称声。那些站排的姑娘们不晓得他身份,见他在那儿墨墨矶矶耽误自己时间,便不耐烦地催促起来,数十上百只莺燕一齐张口,杨浩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当即和崔大郎抱头鼠窜。

    “这些姑娘实在厉害,”逃出老远,杨浩才摇头苦笑道:“我还要回衙门一趟,看看拆迁的进度,着手设建各条巷弄的消防铺子,这里的事就交给你了,‘千金一笑楼’建成之日,要在汴梁‘选花魁’的风声,你待楼体建的差不多时就宣扬出去。至于那个会员卡,待‘选花魁’尘埃落定再开始执行。”

    崔大郎眨眨眼,纳罕地问道:“为什么?现在有身份的客人来的就极多,何不适时推出呢?你想出来的那个金卡银卡,是身份地位的象征,得赠此卡的人必然觉得大有面子,咱们的声势藉此可以更上层楼啊。”

    杨浩笑道:“不急不急,噱头得一个一个来,时刻保持有新闻,才有观注,此乃一直红下去的不二法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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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也不带侍卫,便独自一人向开封府行走。

    拐出杀猪巷,便上了州桥。

    州桥是汴梁百姓的俗称,官名叫天汉桥,正对着大内的御街,其柱皆青石,石梁石榫楯栏,桥身两侧雕镌着海牙、水兽、飞云。桥下汴水奔流,桥上人来人往,两岸店铺酒楼繁荣,站在桥头南望朱雀门,北望宣德楼,中间就是一条宽敞的御街。

    这座桥是汴河上十三座桥中最壮观的一座。每当月明之夜,两岸夹歌楼,笙歌不断绝,银月波泛泛,皎月沉底落。乃是汴梁一景,称为“州桥明月”。杨浩刚到汴梁城时,有一次夜游州桥明月,一时后代人的恶趣味发作,还在北桥头一侧不起眼处,用石头在桥上划了“杨浩到此一游”几个字,其实潜意识里未尝没有希望把自己生存的痕迹一直流传到自己原本那个时代的心思。

    但是见惯了,最初那种清风明月、诗情画意的感觉也就没了,匆匆行于桥头,杨浩不曾旁望一眼。

    他走到桥中的时候,一叶平船刚刚隐入桥下。天汉桥与相国寺桥都是比较低的桥,下边难通大型舟船,但是平船却无妨。此时平船船头正抱膝坐着一个玄衫少女,当桥身阴影映上船头,那抱膝而坐的少女下意识地仰起脸来向桥上一望时,杨浩正步履匆匆,大步走在州桥中央。

    小船儿隐入桥下,船头的玄衫少女将白嫩俏巧的下巴搭在了膝上,轻轻地叹了口气。她没想到,南唐皇帝李煜竟是这样一个鼠目寸光、毫无大志的一国之主。擅诗词、精歌舞又能如何,于一国之主,身系万民的皇帝来说,那不过是小节。尔食尔禄,民脂民膏,身为一个君王,难道只知在那一个小天地里享用自己的富贵?

    她苦思冥想,又费尽周折,才联系到了林虎子,取得了他的信任,说服他接受了自己的计划。宋对唐的野心,早已昭然若揭,这个计划对唐国有百利而无一害,就算不能彻底解决大宋,至少也要让它大伤元气,至少十年之内再也无力对外发动大的战争,可谁知李煜畏宋一至于斯。

    宋国一旦解决了南汉,下一个必取唐国,唐国一灭,陈洪进、吴越钱氏,唯有乖乖向大宋臣服,到那时西北折藩何去何从?如果哥哥的志向只是做一个富家翁,那就好办了,可是哥哥显然不愿将祖宗苦心经营近两百年的基业拱手于人,做为折家的女儿,她能眼睁睁看着家门破灭?

    她不是男儿身,没有争霸天下的野心,她只想自保,只想保护自己的家人,可是现在该如何是好呢?

    船儿驶出了桥下,一天阳光又撒在她的身上,但她的心中却是一片黯淡。

    情郎已然诀别,家门危机重重,她只是一个女儿身呐,为什么要让她承担这么多的重负?她真想找个人大哭一场,诉诉自己的疲惫和委曲,却找不到那个可以依靠的温暖怀抱……

    一股岔流涌来,小船儿颠簸了一下,抬头望去,只见岔流上驶来一艘大船,船身很重,吃水很深,这是往城中运粮的船。江、淮、湖、浙数百万石米,及至东南物产,百物重金,东京的粮食和使用的各种物资,都是靠这水道源源不绝运进东京……

    折子渝无意地扫过,却霍然回头,双眼陡地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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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媚狐窟”,吴娃儿的香闺。

    吴娃儿、沈娆、文惜君三人席间跪坐。

    文惜君轻叹道:“姐姐这里,往日里白天也是宾客如云,如今人也少了许多。”

    吴娃儿苦笑道:“我还是低估了她踏青春游之举造成的影响,那些士子们一支支妙笔生花,把她柳朵儿吹嘘的天上少有世间无,姐姐这里许多相熟的客人都闻风而去了。每日这么大的开销,再这么下去,唉……”

    沈娆恨恨地道:“ ‘媚狐窟’是可以宿客的,有些姐妹的恩客尚还留恋不去,姐姐还能撑得住门面,你也知道妹妹那里只以曲乐娱人,‘如雪坊’一鸣惊人,妹妹那里现在已是门可罗雀了,我再养不起那许多院子门子,车夫小厮,侍酒的奴婢,再这样下去,只好关门大吉了。那个柳朵儿忒不知羞耻,她勾搭了那杨浩为她效力,却把他看得好紧,根本不容人染指。”

    “嗯?”吴娃儿和文惜君一齐向她望去,文惜君按捺不住,脱口问道:“娆姐姐私下里去找过杨浩了?”

    沈娆白净的面皮登时臊的通红,轻啐一口道:“说的甚么胡话,我怎会做出那样跳槽的事来?”

    跳槽一语本源自青楼,是说ji女琵琶别抱,犹如马之就食,移至别槽。后来则又可指嫖客厌倦旧爱,另寻新欢。如今延伸的意思就更广了些,沈娆本与吴娃儿、文惜君交好,若是与杨浩私通款曲,背弃了她们,那也就是跳槽了。

    文惜君还不甘休,又追问道:“那你怎知这些事情?”

    沈娆道:“柳朵儿一诗一歌一舞,一举红透东京城。有人花重金买通了‘如雪坊’的婢仆,打听到‘如雪坊’揽来一位诗才出众,既歌能舞的西域诗僧,而这人却是杨浩找来的。她们为求一曲成名,都想找到这位奇僧,唯有在杨浩身上动念头,可是柳朵儿把杨浩看得甚紧,直把她做了自己的禁脔。

    ‘妙月楼’的湘妃姑娘就曾打过杨浩的主意,可是柳朵儿刻意买好杨浩身边的护卫和侍婢,不管是杨浩府上还是‘如雪坊’中,根本近不得他身,我是听湘妃抱怨,这才知晓。我怎会瞒了你们,去做那样令人不耻的事情。娃儿姐姐说要把他争过来,可如何下手?难不成去大街上抢人?”

    “抢人就抢人,有甚么打紧的。”吴娃儿妩媚的眉儿一挑,说道:“再这样下去,咱们就得关门大吉了,我就去大街上……把他抢过来!”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7章 另筹谋

    第257章 另筹谋

    李家香铺。仍然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香气。

    折子渝沐浴之后,只着一件宽松柔软的白袍,犹如一朵冉冉出水的白莲,自屏风后面缓步走了出来,她走到临窗的席上翩然坐下,皓腕轻抬,在横置的古筝上轻轻一拂,传出“叮咚”如水的一串铮音,她的黛眉微微地蹙了起来。

    侧首沉思半晌,她才轻轻地吁了口气,振腕一抖大袖,纤纤十指抚上了铮弦,幽幽雅雅的铮音在这闹市喧哗之中响了起来。楼外人来人往,行色匆匆,谁又知这楼阁之上抚铮人别有怀抱?

    折子渝奏的是“清心普善咒”,也就是南北朝时普庵禅师所作的“普庵咒”,《普庵咒》是由许多单音参差组合而成,自然的旋律,时而如清泉泻地,时而如白云在天,瞑目静听。就会天人交融,进入清净空灵的境界。

    一个衣着普通的帮闲汉子闪进了香铺,轻快地自房侧狭窄的楼梯拾阶而上,直趋折子渝的房间,闪进房门,铮铮声韵似落花流水,那帮闲汉子肃容而立,拱手如仪,屏息不敢作声。

    折子渝双手曼妙轻扬,在铮上一按,袅袅弦音顿时戛然而止,折子渝一展衣袖,便盈盈站了起来,一转身,一双秋水似的明眸便投注在那个帮闲汉子身上。

    那汉子又躬了躬身,低声说道:“小姐回来了,大事可成?”

    折子渝不置可否,缓缓走到案几前盘膝而坐,一袭白衣,五官明媚,宛如出水的幽莲,她瞟了那汉子一眼,拾起一盏茶水,轻轻抿了一口,又弯又翘的浓睫垂下去,淡淡问道:“这些时日,汴梁有甚么大事发生?”

    那帮闲汉子拱手道:“回小姐。并不曾发生什么大事,朝廷发兵伐汉,为求安定,近来一切事宜均围绕此事进行,并无其他殊异的举动。哦,对了,倒是南衙火情院杨浩院长独立特行,到处巡察酒肆茶楼、住宅民居,对不合规矩的火灶勒令限期整改,火情功曹程德玄不管不顾,在汴梁城大肆拆除违建棚舍,清理巷弄,疏通道路,惹得民怨沸腾,骂声一片。”

    “杨浩……,他到了哪里,不是弄得鸡飞狗跳?”折子渝想着,唇角不禁浮现出一丝笑意,随即却被一抹幽怨和落寞而取代,她轻轻叹息一声,问道:“旁的没甚么事了?”

    “还有……”那帮闲汉子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刚刚沐浴之后的折子渝一袭素净白袍,衣衫轻软,胸前衣袍褶皱中隐隐现出胸前娇美的峰壑,秀发收成一束,柔媚之中,贵气逼人。那帮闲汉子不敢多看,忙垂下头去,禀道:“娃儿姑娘与‘如雪坊’争风失利,如今‘如雪坊’一枝独秀,已稳居娃儿姑娘之上了。”

    “怎会如此?”折子渝淡淡蛾眉一挑,诧异地道:“那柳朵儿有何本事,力压汴梁三大行首?”

    帮闲汉子苦笑道:“只凭一诗、一歌、一舞,那柳朵儿便名炽东京,力降三大行首,稳居不败之地了。”

    “一诗一歌一舞?”折子渝唇角露出不屑的笑意,问道:“有何高明之处么?”

    那帮闲汉子也不禁露出向往神色,赞道:“那一首《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端地是绝妙好词。至于那支闻所未闻的艳舞,还有那首圣洁空灵的《我问佛》,也令汴梁士子为之倾倒,当日柳朵儿踏青野游归来,以灯火通明的画舫行于汴河之上,两岸数千举子提灯如天上繁星,高歌应和,如此盛况,前所未有……”

    他说到这儿意犹未尽,又道:“据说,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牺牲色相,诱引了南衙火情院长杨浩为她出谋画策、暗中撑腰。古吹台上。杨浩还与柳朵儿双双舞剑,如同月下仙子。许多商家绘了他们对舞的画像出售,那首《我问佛》,现在就连市井童子都在传唱呢,小姐可要听个仔细?”

    “又是杨浩?”折子渝一呆,听他说什么“牺牲色相,诱引杨浩”,心中妒火顿生,双眉刚刚挑起,又想:“我现在与他还有甚么干系?”不觉又是一阵气苦,当下按捺住对那歌舞妙词的好奇心,冷下脸来道:“知道了,这种捻酸吃醋的风流场中事,有什么好聒噪的。”

    那帮闲汉子唯唯称是,讪讪说道:“娃儿姑娘坐镇京师,交结朝廷大臣,可以为小姐及时打探到许多重要的消息,一旦被柳朵儿占了行首,咱们的许多消息渠道就要断绝,属下是为此事担心,所以才多嘴了几句。”

    折子渝蹙眉嗔道:“知道了,这件事容后再议。如今我只问你,汴梁储粮之地共有几处。防范如何?”

    那帮闲汉子一呆,小心答道:“小姐,据属下所知各地运往汴梁的粮食,除销卖于城中粮米店铺之外,储粮之所共有八处,俱都分置于汴京各处禁军营中,防守戒备十分严密,小姐是想……”

    折子蹙眉道:“这样……,恐怕不能直接在粮仓上动手脚了。”

    那人这才恍然,答道:“即便在粮仓上动了手脚,也是没有用的。如果粮仓被毁,只是暂时使得汴梁米价上涨而已。仅靠民间储粮,也能支持一段时间,而粮米水运,源源不绝,很快就可以恢复如昔,再说……谁有本事将八个米仓一并毁去?”

    折子渝微微颔首,站起身来,负着手在房中来回踱了一阵,沉吟道:“京师重地,粮米与安全是第一要务,要直接在这上面做手脚,的确是不行。再者,扬汤止沸,虽然快速,效果却极有限,不如釜底抽薪……”

    她站住脚步,蹙眉自语道:“京师粮米供应,是由三司使掌管的。计相楚昭辅乃一介武夫,根本不懂经世济民之道,不足为惧,但副相罗公明却深谙济民理财之术,粮米税赋,让他打理的井井有条,有此人在,恐怕我们的人做不得手脚……”

    那看以帮闲汉子的男人极是机警,此时他已知折子渝心意,小心提醒道:“小姐,罗公明虽从不张扬,但是在朝中却有相当大的潜势力,且他为官机警谨慎,为人圆滑,做事向来是八面玲珑,想抓他的把柄却不容易。”

    折子渝微微一笑,吩咐道:“我回汴京的消息,暂且不必让娃儿知道。你且去为我打探,汴京城每日用米粮多少。粮仓储粮多少,每日可运进京来的粮米又是几何,打探清楚,速速回报于我,至于罗公明那里……,要在粮米上动手脚,先得除去这条老狐狸,这件事,我另想办法。”

    “是!”那帮闲汉子抱拳应了一声,折身退出房去。

    人已下楼,楼上铮音又起,清音隐带金石之声:“六国漫战兮,血肉填君之贪壑,唯闻鸣金兮,从来兵戈何休;一雄纵横兮,怒马踏他之疆土,仅见成将兮,自古功毕堪忧。长蛇八卦兮几阵开,金甲向日兮盼筑台;功勋利禄兮入囊来,良骏高嘶兮得意哉……”

    铮声扶摇冲天,金戈交击,杀伐之气,撼动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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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府尹大人,程功曹做事勤奋,巷弄清理卓有成效,依卑职看,可以着手建立望火楼、巡火铺了。”

    杨浩拱手说着,笑望了另一侧端坐的程德玄一眼,程德玄黑着脸冷哼一声,心中却不无得意:“想把我调到你的手下,找机会办我个做事不利的罪名么?嘿!老子豁出去了,日也拆、夜也拆,提前一个月拆得干干净净,想抓我的把柄?哼!”

    赵光义满面春风地道:“好,二位做事如此勤勉,本府甚感欣慰。唔……,杨院长,本府正要入宫去见官家,你这里,还有什么要请旨的事情么?”

    杨浩拱手道:“大人,设巡火铺、望火楼,配备人员、救火工具,拟定救火时各职司警戒弹压、维持秩序、扑火救人、安置伤患的事情,卑职与程功曹会抓紧时间处理。不过,像执行火禁、今后建筑提倡多用砖瓦、将火防加入官吏考课、惩治救火不利者,奖赏救火有功都、抚恤救火伤亡者,这些却需大人奏明官家,颁一道明旨下来。”

    赵光义频频点头:“好,本府会把这些事情向官家一一奏明的,你们做事如此勤勉,本府也会一一奏明官家的。”

    离开清心楼,杨浩到了自己的火情院转悠一圈,便出了开封府直奔汴河码头。他和臊猪儿手足情深,但是现在却不住在一起。人长大了,就像雏鹰展开了翅膀,要有自己的事业和前程,但是一有机会,两个人就要见见。

    张兴龙虽是汴河上的一霸,四蛟之首,拥有极大的权柄和势力,但是并未在城中置办宅院,他的住处就在汴河码头,左面、右面,尽是货仓,他的大宅院就在正对码头的方向,院落极大,不像开封建筑的紧密风格,倒有些西北民居的风格,疏旷而宏大,前院住的是他一些心腹亲信,院落中同样堆了许多需要尽快处理的贵重货物,到了第二进院落开始,才算是真正的张宅。

    杨浩对这里已非常熟悉了,径自进了足三辆车宽的大门,来到第二进院落门前,就见门前探头探脑围了许多码头上的大汉,一个个挤眉弄眼,嘻笑不已,杨浩急忙挤进人堆,抻着脖子往院中看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不禁奇道:“出了什么事?”(!)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8章 舵把子的家事

    第258章 舵把子的家事

    杨浩问罢。旁边还未有人回答,就听院中传出一声喝骂:“你这个老不死的,都花花到东瀛去了,咱们家容不下这鬼女人,不把她赶走,这个家再休想有一个安宁之日。”

    随即就听臊猪儿的声音道:“哎哟,师娘,你别打了,你消消气儿。”

    杨浩不知就里,心中不觉一紧,赶紧分开人群闯了进去,到了院中一看,只见一个女子跪伏于地,额头紧贴掌心,纤腰欲折,丰满的臀部高高翘起,做顶礼膜拜状,那身白色缀粉色樱花的太服将她玲珑的身躯衬得凹凸有致,只是屁股处好大一个脚印,清晰可辨,想是刚刚挨了那个大骂的女人一脚。

    那时的和服与现代和服还有所区别。而且区分为两种,以丝绸锦缎为面料的称为和服,用布料做的称为太服,和服款式源自唐朝,是日本贵族穿着的,而太服源自三国时的东吴,现在多是普通百姓穿着的。那女子一身太服虽然剪裁得体,不过非常破旧,白色的底料已经洗得有些发黄,衣摆处已经磨损的脱了线。

    杨浩再往旁边一看,只见一个三十多岁,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的美妇人杏眼圆睁,脸色绯红,正自喝骂不止,臊猪儿正满头大汗地阻拦她冲到那跪在地上的女子面前。一旁站着汴河帮总舵把子张兴龙,撅着一部大胡子,满脸的尴尬。在他旁边,还有一个四旬上下的文士,一脸的苦笑,再往后,屋檐下站着小袖姑娘和张兴龙的三房妾室,俱是一副袖手旁观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杨浩闪身出来,诧异地问道。

    杨浩是南衙院使,在汴梁城可是极有权势的官儿,既是“县官”又是现官,张兴龙对他一向很是礼敬,他虽是江湖大豪出身。做了这么多年的跑船生意,也是知道“民不与官斗”的道理的,再加上杨浩是臊猪儿的兄弟,所以张兴龙与他相处的颇为熟稔,一见他到了,登时如见救星,连忙道:“杨大人,你来的正好,你来评评这个理儿,我这婆娘,也太凶悍了。”

    杨浩见院门口围了许多掩口而笑的汴河帮的管事、伙头儿,便道:“大当家的是汴河上的英雄人物,在院子里这般吵闹,没得叫人笑话,一家人有什么事好商量嘛,咱们到房里坐下慢慢说吧。张大娘,你也消消气儿,来来来,大家进客厅去。”

    杨浩连拉带劝,把余怒未息的张大娘和张兴龙等人劝往厅中,一回头见那太服女子还跪在地上。忙上前好言劝道:“姑娘,你也起来吧。”

    刚刚走到屋檐下的张大娘登时回头,作狮子吼道:“让那鬼女人跪着!”

    那女子抬起头上,看年纪才十八九岁,一张温驯柔美的面孔,泪盈于睫,楚楚可怜,她抬起头来,向杨浩投以感激的一瞥,微微顿首示意,然后再度跪了下去。杨浩摇摇头,只得转身进了客厅。

    “大当家的,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

    众人落座,杨浩刚刚问起,张大娘怒道:“杨大人还用问么,你也看到了,他出去跑跑船儿,到处风流,竟在东瀛还娶了小老婆,只把老娘蒙在鼓里,今天东瀛的小老婆找上门来,明天吕宋、高丽、爪哇的小老婆也要找上门来,哎呀哎呀,咱们张家可以开个万国堂了。”

    老婆一词,当时已在民间开始流行了,几十年后有位大宋驸马王晋卿还把老婆一词写入了诗句,杨浩自然更明白老婆是什么意思,登时明白过来:敢情大当家的利用跑船之机,在国外纳了外室。现在二奶找上门来了。

    杨浩又好气又好笑,张兴龙脸红脖子粗地跳了起来,叫嚷道:“我都说了,只有这一个,哪有那许多女人?”

    张大娘跳将起来,大怒道:“你这夯货还要骗我?”

    “你这泼货,我几时骗过你来?”

    “你不骗我,那个东瀛鬼女人从何而来?”

    “我……”

    莫看张兴龙是一方大豪,在老婆面前却没有什么威严的。理学是南宋末年才提倡,至明清才发扬光大的,那时“男尊女卑”、“三从四德”, “男女授受不亲、笑不漏齿、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饿死事小,失节事大、个个裹小脚”一类的事还没有大行其道,没有多少市场,妇人的个性是很张扬的。张大娘与张兴龙又是患难夫妻,素来受他尊敬,张兴龙气的吹胡子瞪眼,也不敢把她怎么样。

    杨浩和臊猪儿又是好一通解劝,因为杨浩看出小袖姑娘喜欢猪儿,他也很喜欢这个俊俏爽朗的姑娘,希望猪儿能打开心结,与她结成良缘。所以经常帮她促成机会,双方虽未明说,却是心领神会,小袖对杨浩很是感激,一见他来说和,终于也站出来劝说母亲,把她拉到了内室里去,杨浩这才听张兴龙说明了经过。

    张兴龙本来就是混水道的,早年为了赚钱,常跑船去海外,近年来经营汴河。跑海船的机会虽然少了,但是离得最近的高丽、日本,还是要经常过去的。宋代很多商人去日本经商,远离故土和妻儿,所以常常在那边找个二奶,哪怕是很普通的船员水手,在那边也算是相当富有的了,当地人又崇拜中土上国人物,找个年轻俏丽的姑娘非常容易,所以当时这种情况非常普遍。

    不过他们年纪大一些后,大多不再跑海外,这外室也就丢在那儿自生自灭不管了。最近两年,张兴龙在汴河上的生意越做越大,已专注于此,东瀛那边也不再去了。如今那边发生了饥荒,张兴龙留给这个外室的钱财虽然丰厚,在粒米如金的灾荒中也不敷使用了,他在那边娶的这个小妻子福田小百合就苦苦哀求一位宋国的海商,搭乘了他的船到大宋来寻夫。

    其实许多这种外室,一旦被抛弃就只能自寻生路的,根本没有办法找到她们的宋国丈夫,但是张兴龙不同,他太有名了,那位船主也与他认识,要不然也不会冒险带这姑娘过来。但是船到山东地境的港口,却被当地官员给查了出来。

    当时大宋还没有设立市舶司,船运是由转运使来负责的。东南东道转运副使罗克诚就是专门管理海运、船运的官员,查缉有无走私、夹带,有无拐卖人口,征收通关税赋等等,结果查出了这个藏在夹舱里的女人,不过听她说明经过,还是起了恻隐之心,于是便饶过了那船主,并藉回京之机,把她给送了来。结果张大娘一听大光其火,就发生了眼前这一幕。

    “罗克诚?”杨浩听这名字心中不由一动。连忙问道:“不知三司使罗公,罗大人可识得?”

    罗克诚忙站起身来,毕恭毕敬地答道:“正是家父,杨院长认得家父么?”

    杨浩忙也起身道:“在下与令弟克敌兄曾一同担负迁徙北汉百姓的重任,彼此十分交好,赴京之后,曾拜见过令尊大人。”

    罗克诚听他说起亡弟,也是不胜唏嘘,二人寒喧一番,见张兴龙还是苦着脸站在那儿,便问道:“大当家的,我见你也纳了几房妾室,看来大娘也不是那么好妒的人,怎么这一次这般生气?”

    张兴龙无奈苦笑,细细说来,原来,张大娘发火,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张兴龙在扶桑纳了外室是瞒着她的,她自觉与张兴龙是患难夫妻,同甘共苦打拼出这份家业,丈夫居然有事瞒着她,自是勃然大怒。再者,张兴龙在扶桑是另成一家,原本也没想过她会找来,在那边可是把她做了妻子的,如今她来了,要怎样安置?在家中算是甚么身份?最后一个原因就是,张大娘看不起番夷女子,简单点说,就是骨子里有点种族岐视。

    杨浩问明缘由也觉挠头,他自己也是一屁股情债,瞧着张兴龙不免有同病相怜之感。再说那女人也着实不易,要了人家,又抛弃人家,实在是说不过去,如今她都找上门来了,瞧这张兴龙又起了怜香惜玉之心,似乎也不想赶她出门,杨浩想想,便道:“大当家的,我去和大娘说说,若是说的大娘回心转意,那是最好。若是不然……你还得另想办法?”

    “好好好,杨大人肯出面最好不过,”张兴龙苦笑道:“在我这彪悍婆娘面前,是个外人就比我说话管用的,何况那婆娘对杨大人也是一向敬重的,拜托了,拜托了。”

    罗克诚看了张大娘的悍妻模样,对同为男人的张兴龙也大有兔死狐悲之感,当下也是鼓动不已,杨浩干笑两声,便硬着头皮走进房去。

    不一会儿,张怀袖带着张兴龙的三房妾侍走了出来,张兴龙连忙凑上去,陪笑道:“乖女儿,你母亲的气可消了?”

    张怀袖白了他一眼,没答理他,张兴龙摸摸鼻子,嘿嘿地讪笑两声。

    小袖姑娘站到臊猪儿身边,见他正担心地看着内室,忽然在他胳膊上狠狠掐了一把,臊猪儿哎哟一声,转过头去,莫名其妙地道:“你掐俺干嘛?”

    小袖没好气地道:“哼,我是警告你,不许学我爹。”

    臊猪儿翻个白眼儿,憨声憨气地道:“师妹,你管的倒宽,俺就算学师父,碍着你什么了?”

    “你?”小袖又羞又恼,当着爹爹又不好把话说的太明白,忍不住在他臂上又掐了一把。

    “哎哟,你又掐俺作甚?”

    小袖俏皮地翻个白眼儿,扬起下巴道:“本姑娘乐意,怎么着?”

    内室里,杨浩正在解劝着张大娘,先大赞她治家有方,极具妇道,相夫教子云云,然后语气一缓,又道:“大娘,你看,大当家的纳了三房美妾,但是最敬最爱的还是你,这个扶桑国女子难道还能威胁了你的地位去?

    至于她的身份,其实你也不必担心,入境随俗嘛,来了当然是作妾。不瞒你讲,本官对东瀛那边的风情还是了解一些的,那边的女人比咱中土不同,一个个温驯的跟绵羊儿似的,你看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也该领教一些了,她一个弱女子万里迢迢远来异乡,还有本事与你作对?”

    张大娘怒气渐消,不禁沉吟起来,杨浩往门口看看,又小声说道:“大娘,我和猪儿是兄弟,猪儿是早晚要入赘你家做你的女婿的,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说我能帮着外人说话吗?我跟你说,那个罗大人刚才在外边可是帮着大当家的出了个损主意呢。”

    张大娘立即瞪起杏眼道:“他给我当家的出了什么主意?”

    杨浩赶紧凑近一些,低声道:“我说与你听,你可沉住了气别说出去,要不然,我和罗大人同殿为官,以后不好做人了。”

    张大娘一拍胸脯道:“看你这话说的,我程朵朵虽是个女流之辈,也是个不带头巾的男子汉,哪里干得出那样龌龊的事来?你尽管说,出得你口,入得到耳,断不会说与别人知道。”

    “好好,那我说与大娘知道,”杨浩又往门口看看,低声道:“罗大人说,大当家的有财有势,掌握着汴河水运,如果报效朝廷,就能谋个官儿做。”

    张大娘奇道:“这是好事儿呀,做官还不好么?”

    杨浩一拍大腿,痛心地道:“大娘,你糊涂啊!”

    “啊?”张大娘的情绪已完全被他引导了,她眨眨眼,茫然道:“我哪儿糊涂了?”

    杨浩道:“做不做官的,大当家的照样有权有势,有什么打紧?可是,难道你不知道,这一旦作了官,就有资格娶一主二平三个妻子,在家里可是不分大小的,要是你还不肯答应让那扶桑女子过门儿,大当家的发起狠来去弄个官儿做,那时可不需要你这正室妻子答应了,大当家的再娶一妻,你也管不着他,而且进了门还和你平起平坐,大娘,你想想,这是哪头多哪头少啊?”

    “他敢再娶老婆?我骟了他个没天良的忘八蛋!”

    张大娘一听,“唬”地一下跳了起来,杨浩赶紧拉住,急劝道:“大娘,你别急啊,罗大人呢,是这么出的主意,不过大当家的可没同意啊,他说,大娘与他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同甘共苦打下了这份家业,绝不做那种没天良的事情。”

    张大娘听了转嗔为喜,有些感动地道:“这个老不死的,倒还有些良心。”

    杨浩趁机又道:“大当家的还说,他是汴河大当家的,这么多属下看着呢,要是连个大老远跑来投奔他的弱女子都对不起,要把人家赶出门去,以后他也没脸做这义气大哥了,只等大娘赶走了她,就剃度出家,清灯古佛,以赎自己罪孽。”

    “他敢!”张大娘瞪起眼睛,转念一想,到底有些放心不下,怕那老混蛋真个抛家舍业做了和尚,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去,不禁喃喃自语道:“难道我真的做过份了?要不……要不我就让一步,叫她留下?”

    杨浩喜道:“这就对了,大娘大度一些,大当家的对你心存愧意,只会更加本份地守着这个家、守着你和小袖姑娘。喔……你看,这儿还供着观音像,大娘信佛之人,慈悲心肠,就忍心让她颠沛流离,没个落脚之处?大娘这也不是让了大当家的,你这是发了善心啊!”

    “嗯!”张大娘深以为然,点点头道:“还是杨院长这做官的人有见识,你这么一说,我这心里亮堂多了,成,就叫她留下吧。嗳……”

    张大娘忸怩了一下,不好意思地道:“你看看,闹得家门不宁,鸡飞狗跳的,现在要我出去答应叫她留下,怪丢脸的,就……劳烦院长大人把我的意思告诉那死鬼得了,我……我现在就不出去了吧。”

    杨浩笑道:“大娘不上赶着去见她那是应当的,不过那个什么小百合只要进了门,总还是要去拜见大娘,奉茶见礼的,大娘只管候着她来就是,今儿这个下马威一施,谅她以后也得乖乖的不敢生事。”

    “哼,谁稀罕那番夷婆娘献的茶!”张大娘说着,忍不住“噗哧”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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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答应了?真的答应了?哎呀哎呀……”张兴龙连连搓手,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然后一把握住杨浩的手,感激地道:“杨院长,你可给我解了大围啊。没说的,以后杨院长有什么事需要张某效劳,你只需吩咐一声,张某就算头拱地也不让大人失望。”

    “呵呵,大当家的客气了。”杨浩一攥他的手腕,把他拉到一边,把自己跟张大娘说的话简略重复了一遍,省得他回头穿梆,张兴龙听了哈哈大笑,竖起大指道:“杨院长,高,实在是高啊!”

    当下张大当家的意气风发,使丫环妈子扶了福田小百合下去,在侧院儿为她打理出一幢住处,自己则张罗着要请杨浩和罗克诚吃酒,罗克诚刚刚回京,准备送了这姑娘过来就要回府去见父亲的,此时归心似箭,哪肯留在这儿吃酒。

    见他执意要离开,张兴龙只得送他离开。福田小百合被带下去后,张大娘才出来,虽然仍是板着脸,怒气倒是不见了,张兴龙讨好爱妻,本要与她一起送客人出门,谁晓得张大娘冷哼一声,狠狠而鄙夷地瞪了罗克诚一眼,便把头一昂,扬长而去。

    罗克诚满腹纳罕:“我几时得罪这个彪悍婆娘了?方才对我不还好好的吗?”

    罗克诚登上船头,还是一头雾水。船浆划动,离开了码头,远远的,另一条停靠在岸边的大船也随之启航,船头一人扶了扶竹笠,竹笠下那张面孔,正是曾出入于李家香铺的那个帮闲汉子。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59章 风风火火

    第259章 风风火火

    当日罗克诚停泊了他的座船。便赶回罗公明府邸,船上只留了水手船夫,到了开封繁华之地,这些船夫水手也大都上岸去享受了,船上只留了一个老舵手。

    但是当晚武德司几名“亲事卒”到码头稽查一艘被举报夹带走私的官船时,却发现这艘船上有隐隐绰绰有几个人影,行动十分鬼祟,待到他们注意的时候,那船上的人影似也有所察觉,立即匿伏不见了。

    几名亲事卒打听到那艘船是东南东道转运副使的座船,没敢轻举妄动,便把此事禀报了他们的上司“干当官”。武德司就是后来的皇城司,直属于官家,其职能相当于明朝的锦衣卫,只是没有那么庞大的能量,其主要职能范围仅限于开封附近罢了。稽察在京官员,本是他们份内之事,那名“干当官”听了也觉有些蹊跷,他吩咐这几名“亲事卒”暗中监视着那艘船,第二天一早便把此事禀报了赵匡胤。

    赵匡胤听说那船是三司使副使罗公明之子的座船,本来也不想对这样的朝中重臣大动干戈。但是罗克诚是转运使。朝廷的财权掌于三司使,一路的财权掌于转运使,一州的财权掌于州判,那可都是朝廷的财神,若是真的干出循私枉法的事来……

    赵匡胤便吩咐那“干当官”想个法子,搜搜罗克城的那艘船。那勾当官奉诏而去,命一名亲事卒扮成逃犯逃到了那艘船上,然后趁机带人过船搜寻那“逃犯下来”,不想这一来果然在底舱搜到了大量的香料、药材、皮毛等物,还有一匣宝石和北珠。

    回报于大内之后,赵匡胤勃然大怒,他不反对官吏们求财,而且鼓励他们置地买田,蓄养伎女,但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身为官吏循私枉法却是他不能容忍的。转运使是负责一路财政的,征收的税赋许我都是实物纳税,经关之时由官员抽分纳取。大宋出口的主要是陶瓷、丝绸、茶叶,进口的主要是香料、粮食、药材、皮毛和珠宝。

    罗克诚船上所蓄的财物,分明就是纳税抽份时私自截留的入关货物,若不是武德司的官员无意中发现,只等罗克诚回过了家,再到有司交付了公务,只怕就要把这些财物发卖于店铺中去,再也没有证据了。

    而且,他的船上还有一匣珠宝。也不知道是用来交结哪些官员的,这北珠和皮毛……,唯有来自北国……如果这不是一桩普通的贪弊走私呢?

    前不久,棣州兵马都监傅廷翰、提辖官莫言受奸细利诱,判逃北国,棣州知州、右赞善大夫周渭及时发觉,捉住了傅廷翰,将他押解进京,两日前才刚刚定罪处决,而提辖莫言却成功地逃到了北国,迫使他不得不对棣州附近的军事部署做了大幅度的调整。罗克诚是东南东道转运副使,棣州就在他的辖下,如果罗克诚也与北人有所勾结……

    罗家在朝中是官宦世家,长子罗克诚,在地方上任职,次子并不入仕,也不科考,但是在士子中却素浮人望,三子在南衙为官,四子在禁军为将,再加上两个女儿嫁的也都是朝中官员。罗家的势力可谓盘根错节,虽不显山露水,却是不容小觑。

    这样一个显赫的家族,按理说没有理由甘冒奇险与北人往来,但是既有迹象,又有傅廷翰、莫言前车之鉴,赵匡胤却也不敢大意,立即下旨将罗克诚拘押至御史狱进行调查,同时吩咐皇城司严密监控罗公明一切行为。

    罗公明是管理朝廷财政的高官,他的儿子管理东南东路财政,如今儿子不但涉嫌贪污,而且还有与北人私通的迹象,罗公明的地位立即变得尴尬起来。罗克诚被拘至御史狱当天,罗公明就上表告病,闭门休养了,有些交情深厚的官场同僚深信这是一场冤狱,不避嫌疑赶来探望,罗老头儿大门紧闭,一个不见,让他们俱都吃了闭门羹回去。

    一时风言风语传开,整个朝廷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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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浩对此一无所知。他这两天忙得很,连“如雪坊”都难得去上一趟。赵光义请了圣旨回来,各处望火楼、消防铺儿开始建造,从开封府中选拔抽调官吏、从厢军中选拔年轻力壮、手脚灵活者充任铺兵,购买、建造斧锯绳索、水囊、水车,这些事他都要操劳。

    而且程德玄那里也碰到了钉子户,那些不肯拆毁违章建筑的都是达官贵人,程德玄也不傻,百姓骂声再大。他只要讨好了上官,一样春风得意,前程似锦,得罪了这些达官贵人可就没有他的好果子吃了,他立即从拆迁急先锋变成了缩头乌龟,每天跟在杨浩屁股后面吐苦水、诉冤屈,拆迁进度为之停止。

    杨浩却不管那些,得罪的朝官儿越多他越安全,他才不怕那些达官贵人有不少可以直达天听,会说他的坏话。坏话说的越多,悬在他头顶上的刀把子就越软,他还求之不得呢。当下杨浩就兴冲冲地捧着赵光义请回来的圣旨,撸胳膊挽袖子亲自上阵了。

    那些达官贵人们其实不太在意那些违建、扩建占了道路的柴屋垃圾棚,他们只不过是觉得自己地位尊崇,如此受人摆布太没面子,所以偏要置这口气,如今程德玄滚蛋了,却跑来一个杨浩,这杨浩当日金殿面君,悍然篡改《出师表》,大言不惭,堂堂皇皇,早就成了官吏们眼中的笑话。背后都叫他大棒槌,嘲笑他不习文化,于官场中事一知半解。

    可是面对这些刁钻的钉子户,聪明人都没办法的时候,这个大棒槌想出来的法子却比谁都有效,他每到一处,直接把圣旨一供,然后就指挥人扒柴房、推垃圾屋,你府上的总管来了坚决不给面子,你要是自降身份亲自出面,软硬兼施、不阴不阳的话儿还没说出口。他就把圣旨举脑袋顶上了,弄得这些官吏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一个夯货,谁肯与他斗闲气,而且这愣头青不管你官大官小,一概不给面子,所以头一家被拆的官儿还有点火冒三丈,再看他拆第二家,那家比自己官儿还大,他一样不给面子,倒是平心静气了。

    让人始料未及的是,这一来杨浩在民间却名声大好。就连那些被勒令改建炉灶、或者拆了蜗居外柴棚的百姓也是只骂程德玄,而对杨浩大生好感。本来嘛,出于仇富心理,他们看到那些达官贵人在杨浩面前弄得灰头土脸就觉着解气,再加上他们自己的棚子被拆了,要是那些当官儿的却不拆,他们能服气么?

    程德玄对着他们这些无权无势的老百姓就有威风,到了这时候……,瞧瞧,啧啧啧,还得人家愣头青……。尤其是这个愣头青把前任宰相王浦家的违建棚屋都给拆了,无论是官是民,谁还不服气?

    王浦可是大宋的开国宰相,甚受赵匡胤器重,当初也有个二愣子冒犯他,那个二愣子叫王彦升,乃是大宋开国大将,善击剑,诨号“王剑儿”。当初陈桥兵变后,他是率先回城,把忠于周皇帝的侍卫亲军副都指挥使、在京巡检韩通杀掉,阻止了武力反抗的大功臣。

    但是这个浑人一口气儿把韩通全家都杀了,这就违犯了赵匡胤“不得有秋毫犯”的命令,结果赵匡胤大怒,发誓终生不授其其节。也就是说他再怎么做官,也升不到节度使这个位置上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赵匡胤最宠信的武将之一。仍然还是予以重用的,他被任命为铁骑左厢都指挥使,兼京城巡检,维持京城治安。结果有一天晚上巡城已毕,便跑到了王相公家去。

    王浦莫名其妙,连忙起身相迎,一问缘故,他却说:“巡城太辛苦啦,某过来讨杯酒喝。”其实他是上门索贿的,因为王浦后周朝时就是宰相,论关系可比不得他这样有拥立之功的武将。可是王浦只作不懂,陪他饮了几杯酒便把他打发出去,第二天一早上朝便把此事禀奏了皇帝。

    赵匡胤勃然大怒,免了他京城巡检之职,罢了他铁骑左厢都指挥使的军职,外放为官,降为唐州刺史,惩罚之重前所未见,由此可见赵匡胤对王浦的敬重。这两年王彦生刚刚累功再升,成为原州防御使兼缘边巡检,是西北边防的大将。不过他这官也升到头啦,因为赵匡胤已说过今生今世,绝不升他到节度使的武将系高职。

    就是这么一位甚受官家器重的宰相,杨浩也没客气,该拆的照拆不误。程德玄回去一说,就连赵光义都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可是,也不知道这位王宰相觉得自己肚里能撑船,不好意思跟他这小虾米一般见识还是怎么着,第二天王宰相压根就没上朝去找皇帝告他的黑状。赵匡胤通过武德司对杨浩做的事也并非不知,不过王浦不来,赵匡胤便也佯装糊涂。

    结果,谁都以为杨浩这一回捅了马蜂窝,不死也得扒层皮,但是第二天一早,他老人家照样满东京城的晃悠,左手举着圣旨,右手提着毛笔,在别人不敢去碰的地方写上一个“拆”字,便勒令强拆,不得迟误。

    这种不畏强权的气节,倒是闹得本来看不起他的文官、士林对他刮目相看,一时间“古有强项令,今天强拆杨”成了汴梁美谈。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60章 惊闻

    第260章 惊闻

    杨浩回到火情院。召集诸司功曹制定了明日开始训练新募消防兵的功课之后,便离开了府衙。他已几日不曾去过“如雪坊”,不知那里进展如何,抛开那里是自己的一层保护色不提,单是自己在这桩生意上做了很大的投资,也不能不予关注,是以便往“如雪坊”而去。

    “如雪坊”周围的建筑平地而起,已经初具雏形,许多匠人仍在到处忙碌着,杨浩直接到了如雪坊中,到了后宅,却见崔大郎与柳朵儿正据席而坐,谈笑风生。

    杨浩便笑道:“我这几日忙得昏天黑地,你们倒在这里快活。”

    “大人来了。”抬头看见是他,柳朵儿欣喜地跳起,向他奔了过来,挽住他胳膊,埋怨道:“还说我们轻闲快活,你把这里丢下便不管不顾了,我们这些人还不是忙里忙外,操持不休。这才刚刚落坐,茶还没喝一口,你就来了,来了便要误会奴家。”

    柳朵儿本是青楼伎人,但是气质高贵,芳华雍容,如今对他轻嗔薄嗔,似怨还情,那风韵更是动人,崔大郎直着眼睛道:“咦,朵儿姑娘怎么见了小杨声音便这般甜腻腻的,我整天都在这院子里打晃,却听不到一声。”

    柳朵儿羞意上脸,红了脸蛋打他:“你这厮,要讨打不成。”崔大郎也不躲,只是哈哈大笑。

    杨浩也在席上坐了,问道:“现在看来倒还轻闲,招募人手的事均已办妥了?”

    柳朵儿敛了笑容,颔首道:“正是,只是许多新募的姑娘于诗词歌舞、款待应答上的本事都需从头练起,这可不是一时一日之功了。眼看咱们这楼盖的飞速,也不知到时候她们能不能充得了场面。我们正想与你商议,是否合并一些现成的院子,那里的姑娘不需训练就可以用上。”

    “喔,你们正在商量此事?”杨浩顺手抓过崔大郎刚刚沏好还未喝上一口的茶杯,抿了一口说问道。

    “那倒不是,”柳朵儿嫣然一笑。又替他续了茶水,说道:“大郎今日寻来一个坑饪,据说手艺绝佳,奴家正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大人来的正好,可以品尝一下。”

    坑饪就是厨师,自唐沿袭下来的称呼,杨浩听了笑道:“哈哈,我腹中正觉饥饿,来的可是恰恰好。不过咱们不是招募了一些知名的菜馆入驻咱们一笑楼么,怎么还找坑饪。”

    崔大郎解释道:“这人有些不同,我见他在外面逡巡,绕着还未扯掉的招聘坑饪、厨娘的告示不走,顺口问起,才知他来历,此人厨艺……”

    他刚说到这儿,一个人已气宇轩昂地走了进来,这人身材不高,形容清瘦,衣衫看来破旧糜烂,气质倒是轩然。他身后跟着两个厨房的小厮,手中各捧一只食盘,一股浓郁的香气随之扑来厅来。

    那人站定身子,叉手说道:“柳姑娘,崔公子,如今食材有限,又没有准备的功夫,只匆匆做了两道菜来,一荤一素。”

    他一摆手,两个小厮便将托盘呈上,杨浩三人定睛看去,却见如玉的茶叶状瓷盘中,一片片精薄如纸、颜色绯红的精肉切片,码放成圆形,犹如一轮红日,周围却点缀以翠绿的香菜,看来令人颇有食欲,那微带酒味的肉香正传自这肉片。另一盘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所制,晶莹剔透,清香扑鼻,盛在盘中洁白如银,望之如月,却是一盘素菜。

    那个衣衫褴褛,派头看来却不小的坑饪踏前一步,介绍道:“这一道荤菜,选净白羊头,以红姜煮之,同时佐以五味香料,烂熟之后以细纱净布紧紧卷起。再淋以美酒,使酒味入骨,然后切如薄纸,品之风味无穷。名曰‘绯羊首’。这道素菜,是以薯药切片,莲粉拌匀,至于味道,可以甜口、酸口、咸口,在下现在选择的咸口,清香扑鼻,爽脆可口,又因皎洁银白,名曰……‘月一盘’。”

    柳朵儿动容道:“绯羊首,月一盘,这就是花蕊夫人所创的那两道菜么?”

    “正是!”

    “花蕊夫人?”杨浩也不觉动容,霍地抬头向那不卑不亢的厨师望去:“你是何人?”

    那人看他一眼,见他与柳朵儿、崔大郎并坐,便微微欠身,答道:“蜀中白林。”

    这人一提起自己做的菜来滔滔不绝,平时却似不善言谈,崔大郎接口笑道:“白林先生原是蜀国宫廷御厨,蜀亡后流落民间,因旧蜀之地现在苛捐杂税仍然沉重。所以来到汴梁谋生,恰被我撞见,便请了进来。来,咱们咱们尝尝白林先生的手艺。”

    宫廷御厨的手艺自然了得,尤其是这两道菜乃是蜀国最有名的美人花蕊夫人亲手研制,吃在口中,纵然是寻常物那口味也要不同了。白林又解释道:“因为柳朵姑娘、崔公子急着品尝,所以酒味渍入不深,否则风味会更佳。”

    “唔,唔唔……”杨浩一连挟了几箸绯羊首入口,赞道:“这就很好了。白先生就请留下来吧,‘如雪坊’也有自己的膳房,此后就交给白先生掌理。至于工钱,回头请白先生与柳姑娘详细谈谈,断不致叫你失望。妙妙,你先陪白先生下去,给白先生安排一个住处,再给白先生安排沐浴,换置一套新衣。”

    白林诧异于杨浩的爽快,看了他一眼,才揖礼一诺,随着鼙笑嫣然的妙妙走了出去。

    崔大郎哈哈笑道:“朵儿姑娘,我早就说,杨大人只要见了此人,一定不谈价钱,马上把人留下的。怎么样?”

    柳朵儿向杨浩回眸一笑,嫣然道:“大人想要拿他打什么主意了?”

    杨浩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早说,咱们这千金一笑楼盖起来后,餐饮也要拿出来,成为独立的能撑起门面的一个生财渠道,这个人你不要小看了他,他是一个宫廷御厨,这身份就可以大作文章,只要咱们放出风声去,蜀国御厨在‘如雪坊’开店,平民百姓来了就可以享受到蜀国皇帝才能享用的佳肴,你说那客人还不趋之若鹜?更别说这里面有几道菜还是大名鼎鼎的花蕊夫人所研制,可以把它们打造成招牌菜,会招揽到大量的食客。”

    崔大郎笑道:“怎么样?我就知道,一提赚钱,他肚子里有的是花样。唔……,不过,蜀国御厨在‘如雪坊’开店可以提,这花蕊夫人,是不是不要提了,多少会有些……咳咳,忌讳……。”

    杨浩微微一笑:“不会有碍的。花蕊夫人研制的菜肴,就不能流入民间么?再说,我可是一个愣头青啊。”

    这一点上他笃定的很,苏东坡那首“洞仙歌”据说开头第一句就是蜀帝为花蕊夫人所作,他苏大学士也没见有什么避讳。周邦彦和皇帝争女人,趴在床底下偷听了皇帝和李师师的一夜风语,回头还写了一首艳词满城传唱,也没见皇帝把他怎么样,宋朝的皇帝还是比较亲民也比较宽容的。

    听了杨浩自嘲之语,柳朵儿和崔大郎都忍不住鼓掌大笑,柳朵儿笑的直喘:“原来……原来大人也听到城中百姓士绅对你的‘赞誉’之词了?”

    杨浩白了她一眼,板着脸道:“有这么夸人的么?”

    柳朵儿想起百姓间传扬的愣头青、大棒槌故事来,再看看杨浩的模样,更是大笑不止,杨浩见她笑得前仰后合的模样,又好气又好笑,干脆不理她,只顾埋头对付那盘绯羊首。

    柳朵儿笑拭眼角泪水,忽地想起一事,忙又正色道:“对了,有两件大事忘了对大人说了。”

    杨浩停箸问道:“什么?”

    柳朵儿直起腰来,正色道:“这第一件,现在许多有名号的青楼ji坊,都在重金诱买咱们如雪坊的人,探听咱们的一举一动,大人教授的麻将、纸牌、轮盘赌、掷骰子等等也被人学去,害得奴家现在千小心万小心,身边除了妙妙,简直没有几个信得过的人了。”

    杨浩哈哈一笑,说道:“有句话说的好,我们一直被慕仿,但是从未被超越。让他们仿去,再怎么仿,许多模式总要滞后于我们,这种事,是不可能保密的,我们不是要做唯一,而是要做第一。”

    杨浩这句话说的既傲又狂,充满了自信。论学识,他未必强于这个时代的人;论人情世故,比他老谋深算的人有许多。但是,他所拥有的见识,是这个时代的人再学究天人、再多智近妖,也无法掌握的,这就叫他的优势,所以他有这个自信。

    悄悄返回厅来的妙妙姑娘正好听见了他这句话,不禁向他投以钦佩和仰慕的一瞥,小妮子情窦初开,杨浩年少潇洒,且位高权重,正是她心仪的目标,不知不觉间,她的心中已经渐渐印上了杨浩的影子,只是她自知身份卑微,而且自家小姐似乎也对杨浩有了情意,她怎敢向杨浩表达好感,也只能这样偷偷地看着,向他投以爱慕难言的一瞥。

    杨浩抓起茶杯来又喝了一口,问道:“还有一件事是什么?”

    柳朵儿担忧地道:“还有一件,有人已打听到诗僧无花的事情,又知道他是个不守清规的狂僧,所以近来有几家院子的当红姑娘千方百计地去勾搭无花大师,想要求他赋诗相赠呢,奴家担心……”

    杨浩一怔,不觉哑然失笑:“那些姑娘们在打壁……无花的主意?”

    他忽地想到一个笑话,一个女孩痛哭流涕地向朋友倾诉:“昨天……陪一个导演睡了,结果……今天他告诉我,他是动画片导演……”朋友回答:“那也不错啊,你可以争取给主角配音。”

    要是那些诗才满腹的青楼名ji勾引了不清规的无花大师上床,却不晓得这位俊俏小和尚教她们些甚么,难道是飞檐走壁、偷鸡摸狗?

    杨浩摇头一笑,说道:“你不必担心,无花和尚那里我放心的很,他不会向别人赠一首诗词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觉得柳朵儿似乎功利心太重,忍不住扭头看了她一眼,正见柳朵儿松了口气,展颜笑道:“无花大师是大人的朋友,你们相知甚深,你说没事,那就无妨了。旁的,就没甚么事了,如雪坊这边有奴家和大郎等人看着,闲暇时候,奴家就苦练大人所授,以备‘千金一笑楼’开张。现在满城传扬,都是大人的消息,大人还须小心着力于公事,免得一朝阴沟里翻船,像罗三公子家中一般……”

    “罗三公子?”杨浩知道她所说的罗三公子也是一位非常欣赏她的客人,而且这人就是罗公明的三公子,忙问道:“罗三公子家中出了什么事么?”

    柳朵儿和崔大郎面面相觑,半晌才吃吃地道:“大人……竟……竟不知此事?”

    杨浩做出一个拈笔的动作,说道:“这几天我忙的很,每日就是游走于大街小巷,左手举着圣旨,右手写个拆字,再画一个圈儿,哪里顾及得了其他的事,再说开封府其他衙门的官员我又不熟,没啥往来,你快说,罗家出了什么事?”

    柳朵儿见他果然不知,连忙把罗家近来遇到的事情说了一遍,杨浩听了大吃一惊:“竟有此事?我竟半点不知!哎呀,我得去罗家探探消息,看看能否帮得上什么忙,与公与私,我都没有置若罔闻的道理。”

    他匆匆起身抢出几步,到了门口忽又站住,仔细想想,便对妙妙吩咐道:“妙妙,去把叫辆马车来,我要一用。”

    “啊,喔……”少女一旦动了情思,心神难免恍惚,妙妙的眼神追着他,脑子却没跟上,待杨浩说完后呆了一呆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逃了出去。

    柳朵儿急急追上来道:“恐怕大人未必进得了门呢,罗大公子一入御史狱,罗公就告病在家歇息了,许多同僚故交赶去探望,他都闭门不纳呢。”

    “喔?”杨浩目光微微一闪,恍然道:“罗公这是在避嫌……,他的同僚故友都吃了闭门羹,那我也进不去了。”他在门口匆匆踱了几步,说道:“如此,我得先回开封府一趟……”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

第261章老谋深算

    第261章 老谋深算

    杨浩回到开封府火情院。立即召集一班喽罗浩浩荡荡杀出开封府,开封府对面柳树下卖梨的老刘头看着那支扛镐提锹的拆迁队,喃喃自语道:“咦!愣头青又亲自出马了,这回是哪个官儿遭殃了?”

    杨浩领着人直奔麦秆巷左保康门罗氏大宅,四下看了看,一指巷弄中几间低矮的棚子,问道:“这里怎么还没拆啊?”

    一个胸前缓着红色圆圈,中间一个火字的火情巡捕凑上前道:“大人,您没说过这里要拆啊。”

    “是么?那么想必是本官疏漏了。”杨浩提起毛笔,走过去在棚壁上写了个拆字,熟之又熟地画了个圆圈,说道:“好了,现在可以拆了。”

    他扭头看看大门紧闭的罗宅,招呼道:“去,给我砸门,就是南衙火情院要拆棚子,叫这幢宅主赶快出来。”

    那火捕陪笑提醒道:“大人,这幢宅子,是三司使副使罗大人的宅院。”

    杨浩把眼一瞪,喝道:“那又怎样?”

    “是是是,”那火捕心道:“王相公家的棚子你都敢拆。我还能怎样?”当下乖乖上前叩门,不一会儿门子应门,那门子原还以为是来探望自家大人的客人,一问却是开封府来拆棚子的,便急忙折身向内传报。

    内宅中,罗家三公子罗克勤听说开封府来拆棚子,登时勃然大怒,吼道:“欺人太甚,这是以为我罗家要垮么,来啊,来啊,给我召集壮仆,我去看看哪个混帐东西敢拆我家的东西。”

    罗公明正坐在花厅品着香茗静静地看书,听到声音寿眉微微一皱,扬声喝道:“勤儿住口!咱家这条巷弄,不需再做拆除清理了吧?开封府哪位官差带人来了啊。”

    一听老罗问起,那门子连忙进了花厅,禀道:“回老爷,是南衙火情院的愣头……啊不,杨院长,亲自带人来的。”

    “杨浩?”罗公明放下书,站起来慢慢踱了几步,捋着胡须微微一笑:“呵呵,此子一颗赤诚之心,克敌没有交错朋友。”

    “爹爹!”罗克勤怒气冲冲地抢进来,看那跃跃欲试的样子,只待老爹微微颔首就要杀出门去。罗公明皱了皱眉。训斥道:“你呀,老大不小年纪,性情还是这般莽撞,不说你大哥二哥,就算你的幼弟,也比你沉稳许多。你……,唤你二哥过来。”

    罗三公子虽然气愤,却最是畏惧父亲,只得忍着气唯唯退下,不一会儿领着罗克捷匆匆赶来,罗克捷道:“爹爹,您叫我?”

    罗公明把他唤到近前,小声细细嘱咐一番,罗克捷心领神会,立即应声退下。

    不一会儿,罗家大宅的角门儿一开,罗二公子独自一人施施然地走了出来,说道:“我是罗家二公子,开封府哪位在此办差?”

    杨浩立即走上前去,高声说道:“罗二公子,得罪了。开封府火情院杨浩。奉圣旨清违建、疏道路、建火巡铺子,你这巷弄中几间棚子不止有碍观瞻,而且使人出入不便,杨某要予以拆毁,这是圣旨。”

    罗克捷哈哈一笑道:“原来如此,那处地方只是每日清晨搁置马桶之处,盖个棚子只图夏防雨冬蔽雪罢了,并无什么打紧,杨院长既是奉旨疏竣道路,只管拆除便是。”

    杨浩大喜,回首道:“你们听到了,还不动手。”打发了人去拆棚子,杨浩又大声道:“罗二公子深明大义,杨某佩服的很。”随即低声道:“听说大公子犯了事,如今已下狱待参,杨某今日才刚刚听到,是以急急赶来,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罗克捷微微笑笑,也放低了声音道:“家兄绝不会贪污夹带的,更不会私通北国,这是有人蓄意陷害,无中生有终究不是炼火之金,朝廷查下去,总会还罗家一个清白,杨院长费心了。”

    “我倒没做甚么,”杨浩道:“我与克敌兄乃生死与共的袍泽兄弟,罗公有难,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罗公闭门不出,想是要静候朝廷上审个水落石出了。既如此,不会再生什么乱子了吧?”

    罗克捷眉宇间隐隐有些忧虑,轻叹道:“水落石出时候,不该出的东西也要出来了,只是……算不得十分打紧的事情,杨院长不必担心。”

    杨浩一怔,顿时狐疑心起,既说没有贪鄙,也没有私通辽人,那还担心什么?难不成罗家大公子另有见不得人的私隐,因这桩疑案,御史一查,就要揭穿?”

    果然,罗克捷苦笑道:“这其中的确有些见不得光的事情,那使计陷害我罗家的人十分精明,而且深谙官道中事。说起来,好端端的,谁也不会去查一个朝廷大员,尤其是我罗家,家父是三司使副使,朝中任谁都要给几分面子,可是那陷害之人用一桩很容易拆穿的嫁祸之计,引得官家彻查此察。有些不便显露的事情不免也暴露出来了。”

    罗克捷简明扼要说了一番,杨浩才明白其中原委。

    原来大宋立国之后,为了避免唐代那样军阀割据的局面出现,将地方的军权、政权、财权、刑事权、官吏任免权等一一分离,转运使就是朝廷委派下来掌理地方财政大权的官吏。为了防止转运使贪污腐化,财权也高度集中,地方需要财政补给的时候,就需转运使上奏朝廷拨付。

    立国之初,财政官员的素质良莠不齐,所以财务非常混乱,常常不需拨款时。转运使却急急忙忙向朝廷奏请拨款,拨付了款项后却又发现不需要拨款,又得上缴款项,所以朝廷便在考绩上做了规定,要求各路转运使尽量平衡本路的财政收支,一旦奏请朝廷拨款失当,就要做为渎职查办。

    然而这当与不当,却是很难划清界限的,为了政绩考课上不致有污点,许多转运使便在手头上保留了一笔机动财赋,一旦地方有了需要就先拨付过去,落实之后再向朝廷申请拨付,补入机动财赋,这样可以避免频繁地向朝廷请调款项,这件事当然是违反朝廷的律令规章的。

    杨浩听了也有些发呆,这种事与明朝初年的“空印案”倒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官吏面对政策上困扰之处想出的折衷之计。明朝初年时,朝廷规定各布政使司、府、州、县均需派遣计吏至户部,呈报地方财政的收支账目及所有钱谷之数,府与布政使司、布政使司与户部的数字必须完全相符,稍有差错,即被驳回重造账册,并须加盖原衙门官印。

    各布政使司计吏因离京城太远,往来一趟旷日持久,便预持盖有官印的空白账册,遇有部驳,随时填用,按理说,用这种报表是造不出有价证券来的,人们也很难靠这里的数字徇私舞弊,因此户部也不干预。

    结果后来被明太祖察知此事,太祖大怒,下令把自户部尚书以下,至各地守令主印者尽皆处死,其中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不是因为这种事有多大的贪弊空间,而是它触犯的是皇帝最忌讳的事情:阳奉阴违。欺上擅权。

    赵匡胤当然不像朱元璋那么嗜杀,不过很难讲他听了此事会有什么反应。他派遣转运使,本来就是为了收缴地方财政,禁止地方截留的,如今可好,转运使自己手上就留了一笔数目不菲的财赋,这还不触了他的逆鳞?

    杨浩呆怔半晌,才道:“此计果然毒辣,一旦被朝廷查出,会怎样?”

    罗克捷道:“这很难讲,帝王心术实难揣测,其实……家兄只要照实说出这么做的不得已之处,再说出各路转运使都是这样做的,那只是约定俗成的一个习惯,官家明了其中原委之后,倒也不会太过为难家兄,但是这一来,我罗家可要把全天下的财神全都得罪了。”

    杨浩眉头一蹙,问道:“没有补救的办法了么?”

    罗克捷摇了摇头,又爽朗地道:“杨院长不必为罗家伤神,官家仁厚,不会太为难罗家的,何况我家兄长只是副使,上面还有一位正使顶着。只要私通北国的事不能证实,就算坐实了贪污之罪,大不了也不过就是贬谪的惩诫。”

    杨浩喟然一叹,摇摇头道:“可惜杨浩职微言轻,与这样的朝廷大事有心无力,终究是帮不上忙,唉……,实在惭愧之至。”

    罗克捷微笑道:“呵呵,也算不了什么,家父说,有时候,吃亏就是占便宜,唯有智者能窥其利。”

    “嗯?”杨浩心里一跳,抬眼看向罗克捷,罗克捷已顾左右而言他道:“家父还说,杨院长于罗家危难之时前来探望,又欲竭力相助,这份情,罗家记下了。杨院长最近做的事,家父也都晓得,院长做的很好,只是……过犹不及,悬在大人头上的猜忌之刃已然撤去,院长大人可以安心为朝廷做事了。”

    杨浩闻之大喜,听口气,这老狐狸对自己的困境已然有所安排,倒不必自己太过牵挂了,罗公是朝廷重臣,时常能接触到赵匡胤的人物,他透露这信息,显然是告诉自己皇帝对自己的猜忌之心已祛,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他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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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罗家内宅,被罗公明教训一番的罗克勤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他的面前,罗公明不再理他,慢条斯理地呷了口茶,看着手中的书,便把茶盏往案上放去,不想这一放竟放了个空,茶杯已被人劈手夺去。

    罗公明花白的眉毛微微一蹙,无奈地抬头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在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美妇,纯白色的轻罗衣衫,脸上虽然有些许皱纹,却因为岁月的积累增添了几分少女所不具备的优雅雍容的成熟韵味,五官妩媚,珠圆玉润。

    罗克勤一看她来,登时大喜,连忙躬身施礼道:“母亲。”

    “你出去,我跟你爹有话要说。”

    “是是是,”罗克勤大喜过望,立即一溜烟地逃了出去。这位罗夫人是罗公胆的续弦,比罗公明小着二十岁上下,最受罗公明的宠爱,罗家上下也只有她才敢在这老头子面前大声说话。这位罗夫人亲生的子女只有罗克敌和一个姐姐罗敏,但她自过门来,待前妻的子女就一视同仁,赢得了府中上下一致的尊敬。

    罗公明看看比兔子溜的还快的儿子,哼了一声道:“这是谁又招惹了你了,害你跑来向为夫兴师问罪啊?”

    那妇人瞪起一双春水般的眼睛,怒道:“不要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的,我听说开封府现在也欺上门来了?你要是继续做缩头乌龟,欺上门来的小鬼就越来越多了,克诚被拘进御史狱好几天了,你呢,好吃好睡,一点也不担心,他不是你亲生的么?”

    “救?救不得,救不得……”罗公明连连摇头:“不就是拘押几天嘛,既不会受刑,也不会难为了他,在哪儿不是吃饭睡觉,有甚么好担心的?”罗公明说完低头继续看书。

    罗夫人气极,抢过书来往几案上一拍,喝道:“老狐狸,你倒底有什么打算,现在全家人心惶惶的,你起码说出来叫我心中有数吧。”

    “打算?”罗公明呵呵一笑,缓缓站了起来:“打算什么,有甚么好打算的?克诚明显是被人构陷的,但你你可知……是谁主使?目的何在?目标是他还是老夫?是否还有什么后着?”

    罗夫人一呆,道:“不知道,难道你知道?”

    罗公明摇头道:“为夫也不知道,所以,一动不如一静,盲动不如不动,免得乱了自家阵脚。”

    罗夫人不悦地道:“那人家要是没有后着了呢?克诚就这么一直关在那儿,你这老家伙就不闻不问了?你的心可真够狠的,我看你呐,生了一颗绝户的心,就是没有绝户的命,我的敌儿已经战死疆场,还指着克诚、克捷他们将来为我养老送终呢,你可倒好……”

    罗夫人说起自己亲生儿子,登时眼泪汪汪,一直稳坐钓鱼台的罗公明一见慌了,连忙起身,自袖中摸出一方手帕,为她轻轻拭泪道:“看你,看你,怎么这就哭起来了,谁说为夫坐在这儿不闻不问了?为夫早就开始想法了,还等到你催呀?”

    罗夫人一把抢过手帕,胡乱擦擦眼泪,瞪起杏眼道:“早就开始想办法了?也没见你出门呐,你是求告到赵相公府上还是南衙皇弟那儿了?官家面前,也就他们两位说话有份量。”

    罗公明自得地一笑,捋须说道:“我已使人在市井间散播消息,一面说为夫与赵相公交厚,得罪了南衙赵大人,一面说为夫与当今皇弟往来密切,赵相公心存忌恨,嘿嘿,经过这几天功夫,想必这些传言早已经由武德司传入官家耳中了。”

    罗夫人一双眼睛越睁越大,红润的唇瓣也渐渐张开,罗公明又道:“经过这几天功夫,火候差不多了,我已暗中知会御史台的几位朋友,明天一早就上奏章弹劾为夫与克诚父子勾结,循私枉法,贪污索贿,哈哈哈……呃,夫人你做什么?”

    罗夫人把手从他额头上拿下来,一把揪住他的山羊胡子,大吼道:“你没病吧?居然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就去拿根面条悬梁自尽,不要在这里气我,气死我了,真真是气死我了,竟嫁了你这么个糊涂老鬼。”

    罗公明从她手里夺回胡子,呵呵笑道:“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为夫这么做,自有这么做的道理。”

    罗夫人怒气冲冲地抢过他的椅子自己坐下,负气道:“你说,你这么做是甚么意思?”

    罗公明走到她面前,叉手陪笑道:“夫人呐,为夫这一招,叫做以退为进,一箭双雕。诚儿当然不会私通北国,相信官家对此也是心里有数,朝廷上拿不到克诚的任何证据,官家的稍许疑心自然也就消了。

    可是克诚船舱里的这些贵重货物,却是说不清来路的,一个夹带走私的罪名是跑不了的。这是小节,但是东南东道私蓄截流财赋的事儿已被查了出来,这种欺上之举可是最触帝王忌讳,今日有臣子敢为公欺上,明日就有臣子敢为私欺上,在你看来其情可恕,但是为敬效尤,高高在上的帝王何惜尔之一头?”

    罗夫人脸色顿时一变,失声道:“有这么严重吗?”

    “很难说,纵不杀人,亦必严惩。可是为夫故布疑云,官家疑心是宰相与皇弟之争,有人刻意陷害于我,那样的话咱们罗家反而安全了,责罚还是免不了的,却不致一蹶不振,再无东山复起的机会,这就叫留得青山在啊……。”

    罗夫人眸波一转,又问:“这就是你说的第一只雕了?那第二只雕是甚么?”

    罗公明双眉微微一锁,沉重地道:“到底是谁意欲对老夫不利,现在我还摸不着头脑,思来想去,此事倒是很可能与赵相公、南衙皇弟之争有关,咱们不能傻傻地等在这儿,等到图穷匕现的时候,明白也晚了。为夫散布那些消息,就是希望他们有所收敛。

    去年秋上过生日,赵相公在‘得月楼’大排酒宴为我庆贺,不去就要得罪人,为夫只得去了。过年的时候,南衙皇弟送了礼来,这礼不收就要得罪人,为夫也只得收下了。如今这一相一尹,斗得是愈发厉害了,想要明哲保身的中间派日子难过喽。

    可是,赵相公和南衙皇弟,到底谁胜一筹?说不清啊,一旦站错了队,就永无翻身之地了,现在他们还在暗中较劲,我看……用不了多久,这两位大人就得赤膊上阵,直接较量了,这种关头,咱们不如利用此案趁机退出这风云聚会之地,待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再回来。”

    罗夫人这才明白他的用心,仔细想想,心有不甘地道:“可是这样一来,克诚的转运使之职不就要丢了?”

    罗公明不以为然地道:“一时得失算得了甚么?那转运使,本来就要三年一换,也做不了长久。再说,年轻人受些委曲有什么不好,不经历一些挫折,仕途一帆风顺,就会志骄意满,待到了高位时再栽跟头,说不定就是掉脑袋的大跟头了。”

    罗夫人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这只老乌龟倒是思虑长远,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就把头缩起来了,”

    罗公明笑道:“呵呵,如此,才能政坛长青永不倒呵……”

    罗夫人又问道:“这一遭儿咱们全家都要走么?”

    罗公明摇头道:“克勤是南衙司录参军,这事儿不会牵连到他,当然还是要留在京中的。这孩子性情莽撞,为夫最是担心,所以刚刚才教训他一番,这不……还没说完,你就来了。”

    罗夫人冷哼一声道:“你有兴致就继续教你的子吧,外面是谁来拆咱们家的院子,你这老东西忍过头了吧?”

    罗公明微微一笑道:“外面那位不是来拆咱们家院子的,倒是想来搭桥铺路解厄救困的义士。呵呵,老夫一生为官,若是临危还要他这后生小辈搭救,这宦海生涯还有什么好混的。不过他这番情义却是可嘉,为夫已嘱咐克勤,今后多与此人走动,对他是大有裨益的。”

    罗府院墙一侧的巷弄里不过是几座三面敞开的木板棚子,拆得十分快速,这时杨浩与罗克捷也说过了话,罗克捷告辞国回府,杨浩获悉皇帝已对他消弥了杀机的消息,心中大是轻松,见那些衙差们围上来,便从腰中摸出一串钱儿,扔给为首的捕头儿道:“眼看时辰将晚,本官就不回府了,大家辛苦,这点钱拿去,请大家买酒吃吧。”

    那捕头儿眉开眼笑,接了赏钱与一众衙差连连道谢,便欢欢喜喜地去了,杨浩沿着保康巷独自前行,听到哗哗水声,信步自巷弄中穿过去,到了巷后汴河边上,望着滚滚汴河水,胸中暗自振奋:罗公这样的人,没有把握,断不会轻言,如今自己的危境终于解除了!

    杨浩心中快意无比,长长地吸了一口湿润清新的空气,脸上露出了安祥轻松的笑意,就在这时,他忽然觉得身后有人,猛一回头,就见三个雌儿站在那里。三个女孩儿都是男装,却未刻意掩饰自己身份,中间一个男装女子看来不过十三四岁年纪,一双大眼水灵灵的,粉妆玉琢,十分秀媚,看见杨浩回头,这少女立即似男子般抱拳一揖,脆声说道:“杨院长请了。”

    杨浩仔细一看,那豆寇年华的少女便向他嫣然一笑,明明容颜秩嫩,却笑得媚惑天成。

    “是她!”那一夜龙亭湖上吴娃儿并未装饰,就是一副清汤挂水模样,杨浩想要忘了这个美女也难。她一说话,另两个男装女子便左右一分,将他围在了当中,杨浩见她们形若打劫,不禁好笑。

    他刚刚得知自己头上一直悬着的那把若隐若现的刀已然撤去,如今官做着,钱赚着,一身轻松,春风得意,开心起来,便有了促狭的心情,佯做不识她的身份,微笑道:“正是杨某,不知姑娘这般作派,这是要劫财呀,还是劫色?”

    吴娃儿丰润的唇珠微微开合,乜睨了他一眼,含颦嫣然,带着几分戏谑狡黠的笑意问道:“杨院长真是一个妙人儿,不知道本姑娘要劫财如何、劫色……又如何呢?”

    杨浩哈哈一笑,露出一副猪哥样儿,色眯眯笑道:“劫财,没有。劫色,来吧!”为了方便访问,请牢记小说网,.net,您的支持是我们最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