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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二章 惊鸿瞥

    登上龙舟之后,悟虚站在船头,便见得那祭出七彩龙舟的中年人正一脸怒容与银白小龙少年交谈着,不时咆哮着要找什么敖无极算账云云。

    原来,这银白小龙是龙王九太子,名曰敖枫;这中年人乃是龙王一辈的龙族之人,名曰敖厉嵊,真灵修士。此番,敖枫携带春夏秋冬美妾,在暖香谷火凤泉游水嬉戏,却不料遭到埋伏。虽然没有实际证据,敖厉嵊和敖枫,却是将这笔账记在了同为王位继承人的敖无极头上。

    所谓太阳之下无新事,这海底之下也无新事,夺嫡之争的戏码,悟虚却是懒得听,扭过头去,直看着飞驰的龙舟之外光怪陆离的景象。

    却忽然看到,色彩斑斓之中,忽然出现一副清晰的画卷:两支水军在宽阔的湖面正激烈交战。左边一队,船只高大,艘艘都有百米长十米高,涂着红黑相间的漆料,船上站在密密麻麻的军士,或持长枪弯刀,或持飞箭火把,船头桅杆都悬挂着长长的战旗,那战旗上一个血盆虎口上面,绣着一个斗大的“汉”字。

    这些战船,正如蛟龙入海一般,向着右边低矮狭小的船队扑过去。横冲直撞,居高临下,放箭投石。几个回合,便将右边的船队打乱了阵型,分隔开来。

    有的直接被撞翻,一船人沉到水中,扑腾着,看情形里面有的人竟然还不会游水。

    这些低矮狭小战船,仗着船身灵活,正不断掉头游曳,船上之人,也手持盾牌,以飞箭进行反击,有几艘还企图靠近大船,合力夺下。奈何,左边战船高大,船上又有诸多部署,那好不容易抛上带有深深弯钩的悬梯,没爬几步,便纷纷栽倒入水。

    “海市蜃楼!”七彩龙舟上有人惊呼道。

    那敖枫走到旁边,介绍道,“此乃我龙宫七彩龙舟上才能观看的海市蜃楼。龙舟借助结界七颗龙珠光华飞行,飞行之时,因为牵引着龙珠光华,船外绚丽异常,若是凑巧,还可以看到外界人世间的景物,只不过时间空间不知罢了。”

    悟虚正紧张地看着,点点头。所谓海市蜃楼,人世间,也有此一说,大抵是因为光学作用的缘故。龙宫结界中,因为引动龙珠光华,看到外界人世间的一些场景,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海市蜃楼,画面并不连续,敖枫说话之间,那画面便一转,镜头移到了一座破损的战船上:这战船上尸身到处都是,鲜血顺着甲板,滴滴答答地流向了湖水中,将周围染成了一片血海。船身的高层阁楼上,正四处燃起火苗和浓烟,桅杆上的战旗,已经被射得千疮百孔,面目全非。

    一个白袍将军,从阁楼从跌跌撞撞地跑到船尾,拿着宝剑,劈开了几支羽箭,一个俯冲,跳到腥红水中。片刻之后,却被水下一道绿光,冲击到半空中。

    一张巨网从天而降,七八名魁梧军士,分别拽着巨网一头,从四周的高大战船上飞落下来,踩在水上,然后各自反向游动,将口喷鲜血,缓缓坠落的白袍将军捆了个结结实实。

    那白袍将军,不甘心的仰起头,散乱的长发下,隐隐约约露出一张带着血污的长脸。

    “如净师弟!”悟虚顿时惊呼道。

    画面又是一闪而过,只见天空中,五色云层涌动,一个玉面紫冠的道人,左手捏诀,右手正举起一把百余米的长剑,一人一剑,占据了大半画面。最下方,一群道士,正在半空,围绕着山峰,各出妙术和法器,互相厮杀着。悟虚似乎看到了张天师,玄机子,边缘处还似乎有刘伯温等人..此刻,那把长剑,正朝着下方隐约若现的山峰砍了下去;剑还未砍到山峰若有若无的莲花瓣虚影,悟虚站在七彩龙舟却没来由感到了一种避无可避,生死一线的感觉。

    只听那敖厉嵊咦了一声,随后,七彩龙舟一阵晃动,眼前画面便消失不见,重又恢复到先前斑杂色彩,宛如后世西方彩色镶嵌玻璃一般。

    悟虚不由扭头望向敖厉嵊,敖厉嵊缓缓说道,“方才那人剑意*人,打破到了七龙珠形成的海市蜃楼。”

    悟虚,默然,因为悟虚认得,那站在五色云层上的道士,以长剑声势浩大砍向的那座山峰,正是庐山妙法峰。

    不一会儿,龙舟在一处宫殿停下。悟虚与敖厉嵊、敖枫等坐在大殿中,心中焦急万分,不知道如净师弟朱元璋被抓住之后怎么样了?庐山妙法峰,在那惊艳到让人窒息的一剑之下,又是否安然无恙?

    那敖枫见悟虚低头不语,在与敖厉嵊等人说了一番话之后,便问道,“悟虚大师,莫非方才那被擒获的白袍将军,是你熟悉之人?”

    悟虚见龙宫众人齐齐望着自己,便说打道,“然也,此白袍将军,乃是小僧的同门师弟,后下山还俗,投身义军,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攻太平,据应天,有一统天下之志,匡复汉室之势,却不想有此一劫。”说罢,语气低沉。

    那先前在暖香谷中持剑杀向悟虚的女子春,哦了一声,不由问道,“那海市蜃楼不过时惊鸿一瞥,后续如何,还未知。此人如此受大师推崇,难保没有死里逃生,东山再起之日。”

    那敖厉嵊,突然说道,“方才画面一闪而过,不过老夫却是看出,此战之败,一则是因为敌军战船高大,二则则是天时地利不对。”

    悟虚来了兴趣,合掌问道,“还请前辈不吝赐教。”

    那敖厉嵊站起身,缓缓踱步说道,“大凡水战,天时地利尤为重要。方才此战,低矮之船,迎战高大之舰,本已处于劣势。何况战时,风向逆反,水域深广?风向逆反,则进攻事半功倍;水域深广,则大船横行无忌,小船虚若浮萍。”

    悟虚回想方才所看到的情景,不由点头。

    正首敖枫便插话说道,“小王伯父,乃是当年龙宫水军东路大元帅。对于水战,可以说,整个龙宫,无出其右者。”

    那敖厉嵊微笑着摆摆手,“老了老了,以后便是你们年轻人的天下了。”

    敖枫带着一直沉默不语的老太婆,还有周围的美姬,春夏秋冬,一年四季,又是一阵溢美之辞。

    那敖厉嵊矜持地谦逊了一会儿,见悟虚如木头人一般站在那里,便起声问道,“说到现在,大师这被擒去的同门师弟,姓甚名谁?可是那张士诚部下?”

    想不到,这敖厉嵊也知道张士诚之名。想必是张士诚临近东海的缘故吧。

    悟虚正要答话,旁边一个柳眉细腮的女子,忽然止不住,笑道,“近日里,人世间传来的消息,却是那朱元璋和陈友谅在鄱阳湖激战,折损了不少手下。悟虚大师的同门师弟,想必便是那假和尚朱元璋的部下吧。”

    话音刚落,悟虚和敖厉嵊双双眼冒精光,扫射向这名女子。

    悟虚,是想到这外面人世间的消息敖枫等人似乎也有渠道知道,有忽然想到后世史书记载,朱元璋与陈友谅初次会战于鄱阳湖水域,大败。幸有麾下忠勇之士,与朱元璋换了衣袍,掩护其安然逃走。

    那敖厉嵊却是双眼之中,隐隐带有杀气。

    那女子承受不住悟虚与敖厉嵊的咄咄目光,禁不住哀声后退。

    敖枫急忙,起身,将这多舌女子挡在身后,回头怒道,“本王与伯父及贵客相谈,爱妃多什么嘴?还不速速退下。”

    那女子便与那春夏秋冬四名美姬,纷纷作礼,急速散去。

    悟虚若有所思,敖厉嵊哼了一声,也不再多言。

    旁边守在敖枫身边,寸步不离的紫杖老婆婆,见气氛尴尬,便出言笑道,“都是修道之人,何必为一些琐事相扰。老身方才见那道士使出长剑,横贯碧空,气摧山河,还隔空震断了七龙珠的感应,打断了海市蜃楼。倒是惊诧不已,想不出何人何剑,能有此威力?莫非是全真教掌教,手持重阳祖师的重阳剑?”

    敖枫顿时接上,呵呵笑道“相传,当年重阳真人,飞升之时,所有外物全都遗留教中,只带上了一直随身的重阳剑。要按照胡婆婆的说法,那便是重阳真人下凡了。”

    全真教祖师,重阳真人,威名显赫,竟然数百年来,流传到了海底龙宫。悟虚一边暗自钦佩,一边脱口说道,“不过是天外天有人装神弄鬼罢了。”

    话音一闭,悟虚抬头,便看到敖厉嵊、敖枫,还有那胡婆婆,全都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

    正所谓七彩斑斓惊鸿中,海市蜃楼辗转空。

    血雨腥风看不透,天外有天且从容。

第一百三十三章 龙醉好

    悟虚顿时便知道自己说漏了嘴,当即住口不言。

    那敖枫忽然哈哈一笑,吩咐远远站着的婢女,摆宴设酒,说要酬谢款待悟虚一番。

    立刻便有数十名环肥燕瘦、楚楚动人的丫鬟,各自端着精美的盘子,鱼贯而入,在敖枫、敖厉嵊、悟虚三人面前的长几上摆满了各色饮食。

    大多是悟虚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那敖厉嵊见悟虚酒肉不忌,便又对着敖枫说道,“贤侄,府上不知道最近又排了什么舞曲没有?”

    站在敖枫身边的胡婆婆,笑道,“敖元帅真是问得巧,前几日,因着九太子看腻了原先的《碧水霓裳圆月舞》,府上的姑娘们又费尽心思排了一出舞曲。”

    敖厉嵊当即抚掌道,“妙!妙!”

    敖枫沉吟片刻,便侧身对着胡婆婆一阵耳语。悟虚和敖厉嵊,当然不会大煞风景地去偷听,反倒是刻意的收敛神识。那胡婆婆听完敖枫交代完之后,微微欠身,便出了大殿,想必是去安排去了。

    待到胡婆婆回来没多久,大殿便忽然一暗,一阵香风从殿外慢悠悠的飘了进来,然后便见一个苗条女子,身似浮萍,举手投足之间却又刚柔并济,一扭腰、一投足、一掩袖,圆润无比,将无数光点挥洒出来。

    这些小光点,尽都是活物,若是仔细看,两支翅膀轻轻扇动,透明的躯体中间有一个微微跳动的珠子。这些小虫子,不停地在大殿中无声的飞来飞去,组成一幅幅美丽的立体图案。

    若是一幅徐徐绽放的花朵,那女子便是中间的花骨朵;若是一幅潮起潮落的海景,那女子便举手仰头,如冉冉升起的明月;若是一幅银妆素裹的北国风光,那女子便化作一只疾如闪电的雪狐..不一会儿,这些不断变幻色彩的小虫子便充斥在大殿之中,将众人淹没在一片光影之中,这名女子方才缓缓降落在不知道何时进来的一队舞姬前,一身严严实实的粉边长裙,向着敖枫等欠身行礼。

    那敖枫抬手虚扶,言道,“美雪小姐,不必多礼。”

    那女子随即以手掩面,退到后方,在一阵器乐声中,领着一队舞姬翩翩起舞。

    这些舞姬,个个穿着一种绿萝绢做成的莲叶裙,裙子从膝盖处往外卷起,状若层层叠叠的莲叶,大腿及腰间垂着细长的蚕丝,腰上穿着一层柔滑的粉红鱼鳞。

    片刻之后,这些舞姬齐齐对着敖厉嵊,雪白的手臂,划出种种轨迹,带起一阵阵香风和白光,那美雪女子唱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那敖厉嵊,微微一笑,借着酒气,轻轻吐出一股似云非云似雨非雨的雾团。这些舞姬,置身于那越来越大的雾团中,摇曳着身躯,身影交错,姿态万千,彷佛如云中仙霞、水中落花。

    舞姬们一边吟唱着歌谣,一边穿梭妙舞,如是这般之后,又慢慢移步,对着悟虚,螓首左右微摆,蛾眉似皱还舒,那美雪女子唱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悟虚一抬手,幻现出一串与碧海珠一模一样的佛珠,手腕轻轻一抖,那飞出的一颗颗佛珠便化作一朵朵小巧的白色莲花,在雾团中浮浮沉沉。这些舞姬,莲步轻移,挥动双臂,又引得小小莲花,在头顶腰畔缓缓盘旋,也不知道是花袭人,还是人戏花。

    那雾团逐渐变得清澈起来,在场中舞者脚下,化作十亩左右的水面,,合着节拍,微微荡漾。众舞姬脚踏碧波,又或仰躺、或侧卧,或收腹抱膝团成一团,或劈腿弯腰青丝拂水,任凭碧波倘佯而过;那滔滔碧波,犹如蓝色精灵,忽而在一朵人面睡莲边形成舒缓漩涡,忽而在一条金色鱼尾上落下滴滴绿珠..最后,一条水柱从一名妖娆舞姬脚下缓缓升起,将其顶到了高空。

    那名妖娆女子,赤脚如玉脂,站在这忽然出现的碧绿喷泉之上,粉面似桃花,向着众人嫣然一笑。便飞到那敖厉嵊身边,一边舒展双臂旋转而舞,一边轻声细语悠悠而唱,“碧波荡漾兮人窈窕,芙蓉出水兮舞四方。”

    场上,一边唱和,如是三遍之后,美雪女子带着其余舞姬,随着水中空中、香体周围,漂浮盘旋的白莲,纷纷翩翩起舞。那被敖枫称呼为美雪的女子,长袖齐舞,头顶上顿时聚拢许多悟虚方才用佛珠变作的白莲,成一个巨大的花冠,随后双手合十,徐徐升空,白色裙带,迎风飘舞。

    左右下方,又各有四名女子,以左右手,虚托着一朵莲花,随着美雪女子,依次而上的同时,另一支手臂轻扬,长长的粉红指甲,隔空轻挑,周围的白莲便周而复始地从其身后浮现,又从其身前漫天而下。

    其余舞姬,身若无骨,体轻似燕,脚踩莲心,一边随着碧波之上的白莲起伏漂流,一边做出各种撩人姿态。

    悟虚见众人望着自己,便双手散放在两腿之上,结莲花印,神识入曼陀罗法界,秘诵心经曼陀尼。场中朵朵小巧白莲,缓缓旋转,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随后每朵白莲,涌现出一个个金色梵字,大殿中顿时响起一阵阵若有若无的诵经声,“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是观世音菩萨摩诃萨,于怖畏急难之中,能施无畏,是故此娑婆世界,皆号之为施无畏者..或漂流巨海,龙鱼诸鬼难,念彼观音力,波浪不能没..”

    正是《妙法莲华经》里面的《观音菩萨普门品》。

    这段诵经声,分别由每一朵白莲涌出的金色字句,在空中所发,经文声几乎同时交错而起,是以不长不短的《观音菩萨普门品》,倾耳之间,便随着大殿白莲组成一个巨大的莲花诵念完毕。

    但见大殿上,十余亩的碧波之上,一朵微微闪着金光的白莲将众舞者笼罩住。那方才做天女散花状的左右四名女子,依次自下而上虚浮空中,此刻被白色莲花围绕住,便是那粗细不一的花枝干;那最上面的美雪女子,头顶的花冠,急速变大,不断旋转,一片片的淡红莲花瓣,纷纷向外向下绽放倒卷,将白衣美雪隐隐包裹在里面,形成一个红白相间的花骨头。

    随后,那花骨头又渐渐散开,那白衣美雪,便从花骨头中扬臂飞起,两脚摆动,如嫦娥奔月,又如蜻蜓款款。

    那白衣美雪,状如飞天,臂弯彩带,行云流水,在大殿顶空,绕着这朵巨大的白莲花飞了三遭,然后飞到悟虚身边,一边挥舞着长袖,落下一朵朵白莲,一边口吐淡香,清清吟唱道,“潮音生莲兮金光摇,莲生佳人兮送清香。”

    场中舞姬也是一番唱和。

    悟虚看着含笑而视的敖枫,又看看留在那敖厉嵊身边,名为芙蓉的窈窕女子,又看看将容颜掩在挥舞长袖中的美雪,心中会意,想了想,起身合掌道,“佛法无边兮常自在,木珠有香兮化莲华。”说罢,食指头上,出现一颗圆润的佛珠,发出淡淡的檀香。

    那大殿中的的朵朵白莲,尽数绽放,散发出幽香,绕着众舞者盘绕片刻,便也纷纷化作一颗颗圆润的佛珠,一阵飞舞,化作一串串珠链,套在这些舞姬的手腕处。

    悟虚手指一点,食指上的那颗佛珠,缓缓飞到美雪面前。那美雪脸上惊喜一闪而过,随即双手变出一根细丝,穿过佛珠中空处,佩戴在颈上,向着悟虚合掌礼谢,方才飞回去。

    歌舞至此,敖枫挥挥手,大殿之中,便又恢复了清静。

    那敖厉嵊一手搂着方才那芙蓉出水的女子,一手举着酒杯,“悟虚大师,佛法精深,敖某佩服不已。来来来,且干了这杯龙宫佳酿——龙醉好。”

    这龙醉好,乃是龙宫采集结界内多种珍稀果实,历多道工序,经数十年方能酿成,入口浓烈,而有异香。据说当年尝尽天下美酒、千杯不倒之龙宫五太子,酿成此酒之后,喝到八杯便已醉矣,显出原形,却还是恋恋不舍,喝到最后,拿着酒壶,大闹龙宫,最后被龙王镇压了九千年,相当于无期徒刑。不过据说当年的龙王品尝了五太子闯宫之时,手中那壶美酒之后,还专门派人去询问过酿制之法,是以这酒便在龙族流传开来,取名为龙醉好,所谓醉过之后还好这口。

    眼下,敖枫拿出的龙醉好,却是次品。其实,现在的龙醉好,都不是依照原先的方子酿制而成,都是各有裁剪和替换。据说当时的龙王,看到原先那个方子时候,气得暴跳如雷,当场将其撕得粉碎,大骂那五太子是大败家子,原先答应减免刑期的承诺也当场反悔。

    悟虚开始听敖枫等人介绍,心中好奇,耐着性子,坐在席上,谁知入口之后,大失所望,嗤之以鼻,这和自己在后世喝的黄酒有何分别?虽然是加了些奇花异果,又无一丝甘甜,又加了些海味,反倒带着一股子腥味,不伦不类的鸡尾酒的感觉。若不是方才那什么《百转千回合欢舞》,悟虚觉得还有所创意,怕是直接对着这两位龙头老大说声,“对不起,天外天,小僧就知道这个名字而已”,便要拔腿走人了。

    眼下,悟虚一边摇晃着手中绿幽幽的酒水,一边说道,“实不相瞒,这龙醉好,小僧自立志云游天下,欲要尝尽人间冷暖,看遍世间百态,却是第一次喝到。”

    “哦,听说人世间有不少名酒。不知大师今日品尝小王这龙醉好之后,有何评价?”那敖枫问道。

    悟虚忍痛,从须弥戒中取出一个酒壶,手指一点,给敖枫和敖厉嵊分别满上。

    那敖枫和敖厉嵊饮过之后,便笑道,“不过是区区果酒,淡而无味,饮之无益。”

    悟虚言道,“是啊,此乃人世间的一种果酒,名曰杨梅酒。眼下时分,人世间东南地界,杨梅成熟,紫红饱满,入口即化。泡于白酒之中,窖藏数月,遂成此酿。九太子和敖大帅,饮之无味;却不知出自人世间的小僧,甘之如饴。”

    敖枫和敖厉嵊,相视而笑,不置可否,显然是不愿打击悟虚。

    悟虚看在眼里,点点头,又叹声说道,“九太子与敖大帅不予评说,小僧也知道二位尊驾心中所想。龙宫结界,确实要比人世间高上一筹,无论美酒食材,还是方才眼花缭乱、美轮美奂的歌舞,更遑论修行环境与层次?”

    敖枫和敖厉嵊,初始不在意,待听到悟虚说到末尾的“更遑论修行环境与层次?”,便双双放下了手中杯,望着悟虚,等待下文。

    悟虚,顿了顿,又说道,“小僧曾经听闻过天外天之名,传闻天外天物质极大丰富高端,灵气充沛,便于修行,若是勤修苦练,还有希望飞升上界。”

    敖枫和敖厉嵊,点点头,显然这二人对于天外天的所知,也是如悟虚所说类似。

    悟虚又说道,“实不相瞒,小僧刚刚来到龙宫结界之时,便以为到了天外天。物产丰富,灵气充沛。”

    敖枫和敖厉嵊微微一笑,显然是被悟虚乐到了。敖枫忍不住说道,“悟虚大师,先前一直在人世间,乍到我龙宫,有此想法,也是情理之中。但有一样,大师可曾想到?”

    悟虚抬头望着敖枫。

    那敖枫起身,望着大殿之外,“如今知晓天外天的越来越多了,看来那天外天也要应运而开了。’”

    敖厉嵊一边饮酒,一边对着悟虚说道,“天外天,有通道飞升至上界。东海龙宫虽好,却是没有这条。”

    悟虚又说道,“小僧当初虽然将东海龙宫误会成天外天,惹得二位道友笑话。但却也隐约明白了一个道理了。”

    敖枫转过身来,收回目光,和敖厉嵊,一起看向悟虚。

    悟虚又叹道,“所谓上界,东海龙宫,在人世间看来,恐怕也算上界吧?上界复上界,上界何其多?纵然是修成上界神仙,也有天人五衰;纵然是修得法力无边,怕也是不能到下界施展。飞天长剑,也许不过是宗门之中伐木之用;瞬间千里,也许是两颗星辰之间的蜗牛爬步。”

    悟虚此番感慨一出,敖枫和敖厉嵊没说什么,站在敖厉嵊旁边的那名芙蓉美女笑道,“妾身曾听闻人世间有俗语,‘夏虫不可与之语冰’。大师方才所言,难道是觉得无所谓上界下界之分?”

    悟虚合掌答道,“下界之人确实没有上界之人见多识广,可谓不可与之言冰。但夏虫又何必闻冰呢?就拿小僧来说,先前在人世间,没有喝到这龙宫佳酿龙醉好,但小僧喝惯了杨梅酒,自得其乐,又何必非得喝这龙醉好?喝惯了这龙醉好,若是却喝不惯杨梅酒,如此则失去了喝杨梅酒的乐趣;若是喝下杨梅酒,依旧熏熏然,酩酊大醉,那喝什么酒,喝再多的酒,又有何区别呢?不过是人生一场醉。”

    一直以来,未曾言语的胡婆婆,忽然出声道,“若是有未了之心愿,在人世间则含恨撒手而去,但能飞升上界,则又可以徐徐图之。大师,作何解?”

    悟虚愣了愣,看着满头银发、一脸执着的胡婆婆,不知怎得,忽然想到了齐云塔上月光相伴手托龙珠飘飘欲仙的郭敏,遂倒了一杯杨梅酒,一口饮罢,起身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所谓上穷碧落下黄泉,若真有未了之心愿,你连生死都能看透,又怎么会在乎上界下界呢?便是十八层地狱,若是要去,便也要去走一遭。”

    那敖厉嵊哈哈大笑,“如此说来,大师真是堪破色相,四大皆空,无所从来,亦无所去?”

    悟虚闻听此言,不由心中悲痛,敷衍道,“万法皆空,因果不空。人世间、龙宫界、天外天,上界下界,不过是因缘聚散,缘起缘灭。”复又对着胡婆婆说道,“应作如是观。”

    正所谓碧波荡漾人窈窕,佛珠淡香化莲华。

    歌舞之后侬最好,一杯杨梅入愁肠。

第一百三十四章 鬼龙谈

    敖枫和敖厉嵊见悟虚似乎不胜酒力,又陪着说了几句,知道悟虚不过是偶然之间听人说起,人世间汴梁城中,某个夜晚双月当空,什么江湖传闻,有天外天仙子手持仙剑降世,方才在七彩龙舟外面的海市蜃楼中看到那惊鸿一剑,便脱口而出。

    那悟虚一手拿着酒杯,一手还在那里唠叨,一会儿大谈佛法,一会儿又品论杯中酒。敖枫便叫来两名丫鬟,将悟虚扶出大殿,送到客房休息。

    敖厉嵊看着悟虚那条歪歪斜斜的远去背影,对着敖枫说道,“看来此人对天外天也不甚了解,却不知九太子先前所说,此人真有竹片法器,能够斩毁那歹毒的嗜血锁骨索?”

    敖枫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时小王就在旁边,亲眼所见。一道清光过后,那嗜血锁骨索便纷纷断裂,犹如枯草败叶。”

    敖厉嵊坐在那里,以手扣长几,“那嗜血锁骨索,是以他族修士化龙失败,身死道销之后,余留下的筋骨残骸,炼制而成的禁器,专门被一些居心叵测的人,用来对付我龙族修士。如果此人的竹片法器,能够破解。那么,想必,”

    说着,抬头望了望敖枫,沉吟片刻,又说道,“倒是可以一试。”

    敖枫见敖厉嵊首肯支持,不由喜出望外,当即说道,“那过些日子,待到伯父您职守之时,小王便把他带去。”

    敖厉嵊,点点头,笑道,“想不到是个贪杯的野和尚,看来人世间堕落至此,也难怪我族前辈严令龙宫结界不得与外界接触。”

    随即起身,一边嘱咐敖枫,“这几日,不妨浪费几坛好酒,待到下月初,我们以计行事。”一边搂着身边美女,飘然而去。

    却说悟虚横七竖八的躺在床上,眯着眼睛,看着那两名丫鬟放下床帏,关门退下,忽然双眼一睁,缓缓地坐起来,目光清澈,哪有半分醉意?

    “自己临走之时,那敖嵊泗和敖枫的眼神交错,似乎,对自己还别有意图?”悟虚方才装着喝醉,言辞颠倒,将此二人的试探之词,含糊过去。却不料,临走之时,又发现此二人似乎还有他意。

    “也好,你们另有目的,小僧我反而可以借机探查如何离开这龙宫结界。如此,倒是两不相欠,少了一些因果。”悟虚想了一下之后,便打坐运功,将体内那龙醉好酒悠长霸道的酒劲完全化去,方才和衣而卧。

    第二日清早,敖枫便差人送来不少龙宫珍宝,说是酬谢悟虚出手相救之恩。接下来的日子里,又隔三岔五送来美酒佳肴,有时候还亲自前来,与悟虚谈笑一番。

    到了月底,敖枫又将悟虚请到一处花园内,一边对坐斟饮,一边对月而谈,到了后面,忽然问道,“大师是不是想离开龙宫,回到人世间?”

    悟虚惊诧不已,“太子殿下,如何得知?”

    那敖枫笑道,“小王见大师留在王府的这几日,除了到书房借阅藏书之外,便是一次也没有离开住处,四处游玩。便是送来的几名美姬,大师也婉言谢绝。而大师所借阅者,又无一不是记载有龙宫结界进出之事的书籍。是以,小王推断,大师志不在此,莫非人世间有所羁绊?”

    悟虚呵呵一笑,莫说其他,单单你龙宫结界在海底闭关自守,又无天外天的通道,自己又怎么会长居此处呢?自己轮回转世,巧闻仙道,怎么的也要不虚此行,一寻仙踪。

    敖枫见悟虚笑着默认,也不管其是否解释,在人世间又有何羁绊,神色严肃地说道,“龙宫结界,虽然有不与人世间接触的祖训,但千百年来,仍然有不少人进进出出。那日,我见大师祭出黑龙鳞,便知道大师见过黑龙使。黑龙使,确实可以送大师出去。可大师知道黑龙使的来历么?”

    悟虚,放下筷著,摇摇头,静听敖枫解说。

    所谓黑龙使,说到底,不过是当初从天而降的黑龙魂魄的寄居体。此黑龙,原本是东海飞升的龙族修士,也不知道因何原因,受到追杀,逃回下界东海之滨,已经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及至临死之前,自知自己怨气难散,恐死后怨灵扰乱东海,便寻了一个偶然进入龙骨山的人类书生,魂魄寄居其体内,借着儒门浩然正气,勉强自我压制。这便是第一任黑龙使的由来。

    那人类书生,因为龙族魂魄的强横和怨意,撑了百年,爆体而亡。之后,龙骨山怨气冲天,黑云密布,大有将东海龙宫结界,尽数涂墨之势。幸得现任龙王集龙宫结界之力,压制了下去,却又因此使得黑龙魂魄与结界互生感应,也才有了后续黑龙使能够暂时打开结界通道,出入无碍的特权。

    没过多久,在龙王的有意安排下,第二任黑龙使出现,是一位名叫善岚的僧人。善岚以精深佛法日夜克制黑龙冤魂,无奈此冤魂已经逐渐有了灵识,成为真正的怨灵。不到两百年,善岚也走火入魔,被黑龙怨灵完全夺去心智。幸好,善岚最后关头,跑到了龙宫,龙王得以将黑龙怨灵封印在结界深渊化龙潭。

    无奈此黑龙生前修为已是仙人层次,死后魂魄又与以龙珠炼成的龙宫结界有了感应。当支撑结界的七龙珠运转到某一时刻,黑龙怨灵趁着化龙潭封印松动,便又跑了出来。

    没多久,一个黑衣人来到龙宫,自称黑龙使,与龙王一番密谈之后,便在龙骨山修建黑龙殿。龙王也颁布命令,正式承认了黑龙使的存在与地位,同时将龙骨山方圆百里,划为禁区。

    之后,这黑龙殿,便如其他修士宗门一般,逐渐形成一方特殊的势力,而黑龙使则代代相传,传到现在,加上最开始两位,已经是第六代黑龙使。说是代代传承,其实不过是黑龙怨灵在原先宿主不能承受其龙煞,爆体之后的重新夺舍罢了。

    听到这里,悟虚便问道,“既然是夺舍,为何小僧当日觉得那黑龙使,乃至黑龙殿无不隐隐透露着阴森暗腐气息。”

    敖枫不禁动容,“想不到大师,佛法精深至此,竟能感应到那阴身暗腐气息。实不相瞒,也是在最近百年之前,海枯寺主持海光大师,晋升真灵层级之时,神识异常敏锐,佛息又引动龙珠流转加持,这才察觉到龙骨山之处鬼气阴森。亲赴龙宫,与龙王暗中多方查证,方才知晓黑龙怨灵已是入了鬼道多时。”

    悟虚回想自己在黑龙殿的所见所闻,知道自己当时出了黑龙殿,站在高处的推想怕是.不离十,缓缓点头,“那黑龙怨灵恐怕在化龙潭便是转修了鬼道,这才趁着封印松动,跑了出来。却不知,这与小僧有何关系?”

    敖枫,答道,“大师想要离去,若是找那黑龙使帮忙,则需要被身为鬼修的黑龙使种下印记,这样受制于鬼修,还不如不出去。”

    悟虚对着敖枫微笑而视,“莫说黑龙使身为鬼修,便是这种下印记,小僧也断难接受。身为佛门中人,佛祖也只是小僧的引路之人,无上导师,而非主人,而非君父。”

    敖枫一怔,随即也笑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本王也是闲散之人,断不会拿种下印记这样的方法,来说与大师听。”

    悟虚端坐合掌,静听敖枫一番分说。

    原来,敖枫想请自己,前往先前提到的结界深渊化龙潭,救出囚禁在那里的龙族前辈高手。事成之后,在化龙潭最下方的等待时机,到了结界之力最为薄弱之时,便可借着敖枫给自己的龙珠,破界而去。

    悟虚向敖枫仔细询问了化龙潭情况,知道自从龙宫结界存在之日,那化龙潭便已存在,乃是在一处天然深渊之下,深不可测,最下方洞穴遍布,却是后来被用作囚禁龙族罪人。

    大凡修士世界中的囚禁之地,常伴有阴煞怨杀之气,或刻意以阵法为之,或经年累月由被囚之人郁积。而自从那条黑龙魂魄被封印在此处,为了避免魂飞魄散,转修鬼道之后,化龙潭底部更是产生了一种厉害的毒物,叫做嗜龙虫。所喷出的毒气,可以迷醉龙族之人,所喷汁液,一经沾染肌肤,便会极速渗透到里面的血肉之中,将血液化作毒液,并顺着筋骨,禁锢肉身乃至神识。

    那嗜血锁骨索,便是由化龙失败的修士残留筋骨,合着此虫所喷出的毒汁,炼制而成。

    所以,这敖枫之所以请悟虚随同自己,前往化龙潭救人,便是打算借重悟虚佛门功法和手中的星云竹,对付那些嗜龙虫。

    据一二被赦免之人讲述,洞穴内,环境恶劣,食材难寻,所幸每隔七七四十九天,洞穴内出现的一个三米大小的通道口。被囚禁之人,全靠此刻随着倒灌而入的波浪卷进来的鱼虾,而得以果腹。偶尔,那通道口还会掉进来一两个人类,甚至修士。时间久了,这才知道,那便是结界运转到一定时候,暴露在人世间的一些小小接口。只不过,存在的时间极短,不过十息,洞口又极小。被囚禁于此的龙族,若是没有化形修为境界,也不能由此而去。

    悟虚听完敖枫话语,看着敖枫手中的龙珠,暗道:若果真如此,凭着这颗龙珠,化解去大半结界之力,倒是可以飞速通过转瞬而失的通道,回到人世间。自己倒也不怕敖枫骗我,到时候自己随着他进入化龙潭之后,先亲眼求证之后,再出手帮其救人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些,悟虚便伸手接过龙珠。

    正所谓困龙升天吾所愿,莫问人间有羁绊。

    纵然堕陨沉海底,转修鬼道化龙潭。

第一百三十五章 化龙潭

    龙宫结界,最雄伟华丽的建筑,在什么地方?当然是龙宫了。

    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悟虚穿着一身青衣,头戴四方小帽,手捧着一个黑色石材的香炉,扮作书童,跟在敖枫后边,从侧门进入了神秘的龙宫。

    两名犹如小山一般的鲸鱼侍卫,手持寒光闪闪的长矛,在百米宽的光滑青石板上,缓缓滑行,在前方开道。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看着五颜六色花朵的高大铁树林,异香扑鼻;接着,是一座纯金铸造的拱桥,数百米长,五十米宽。两侧护栏的前后,皆雕刻着张牙舞爪的龙首,龙首眼眶虚嵌着拳头大小的绿宝石,发出道道刺眼的绿光,仿佛有阵法存在。走在桥上,随时可见两边有鱼虾跳跃而起,瞧那一闪而过的光华,显然是大补食材。

    踏过拱桥,走了一两里,便来到一座高耸入云的宫殿,名为隆清宫。悟虚随着敖枫进去之后,不由心中一阵冷笑。这隆清宫布置得富丽堂皇,却是仿照佛堂的布局,左右个个有九尊百米高的塑像,龙首人身,持各种兵器,作各种怒姿,正中间又有一尊巨大的龙王塑像,颈上戴着圆形玉带,手持玉笏,双目平视前方,不怒而威。其头顶有一块木匾,“隆德清道”,想来是颂扬龙王德高望重,治水有道。

    那敖枫庄重地走到龙王塑像前,三叩首之后,方才取出一枚令牌,运转法力,激起一道道光华。不一会儿,左侧第三个塑像忽然活了过来,先是睁开双眼,再直接飞向殿中敖枫位置所在,化作一个三米来高,身着铠甲的战将,对着敖枫一抱拳,“原来是九太子驾到,敖重山有礼了。”

    说罢,也不细问,似乎是先前有所吩咐,径直领着敖枫及悟虚来到了龙王塑像背后。

    这后面,是一副浮雕,上面一条五爪神龙,在海面行云布雨,一颗火红的龙珠,正被龙爪托着,周围电闪雷鸣。

    悟虚便见到此人,口中念念有词,待到浮雕上那按着海面的龙爪缓缓扬起,此人便将手中似剑似叉的兵器,投了过去。原本一米长的兵器,快速变小,飞快地没入浮雕之中,落到那龙爪上。

    便听得轰的一声,一道金色龙影在众人面前飞腾盘旋,片刻之后,浮雕消失不见,露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敖枫和敖重山,似乎习以为常,当即抬步走了进去。

    悟虚紧随其后,见通道四壁,镶嵌着颗颗硕大的夜明珠,白晃晃的。

    走了半个时辰,似乎是到了通道的尽头。那敖重山,便对着敖枫又说道,“职责所在,只能陪太子到这里了。”

    敖枫说道,“将军不必多礼”一边说着,一边取出一个羊脂玉瓶。那敖重山也不多礼见外,接过玉瓶,道了声谢,便自原路返回。

    敖枫随后对悟虚说道,“前面便是化龙潭了。只不过再无夜明珠照明。”

    悟虚行到此处,便看到前方黑气弥漫,夹杂着一丝阴腐之气,点点头,随着敖枫进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两人一边以神识探路,一边交谈。

    “自从黑龙怨灵被封印于此,随后转修鬼道,此处不但产生了嗜龙虫这等毒物,而且鬼气郁积,竟然连夜明珠也污秽,将化龙潭笼罩为一片黑暗之域。”敖枫讲解道。

    悟虚言道,“所谓鬼气,最怕佛光。龙宫为何不找海枯寺的高僧来此化解?”

    敖枫答道,“难。那黑龙怨灵所修鬼道,似乎是一门极其厉害的功法,已然超脱了你们人世间所理解的阴身鬼修的范畴。普通佛门修士,仅可自保而已。”

    悟虚想不到敖枫居然连人世间的阴身鬼修也知道。不由想到了当日在大青山遇到的李太白和谢脁,此二人死后,不入六道轮回,以尸身修鬼法,不容于烈日之下。

    悟虚听敖枫如此说道,略一感应,这四周郁积的黑气,似乎也不过如此,便说道,“且让小僧一试。”说罢,神识化体,在曼陀罗法界,口诵地藏经,双手手印打出道道白光。那些黑气,顿时蜂拥而上,似乎碰到了难以遇见的美味一般。

    一阵吱吱响之后,悟虚打出的白光,尽数被吞没。

    悟虚骇然,都说是光明驱散黑暗,想不到这里却是黑暗吞没光明。

    那敖枫在一旁急忙说道,“大师快快住手,先前也是有一个海枯寺的高僧如大师一般主动攻击,结果陨落于此。”

    悟虚思索片刻,暗中传音,“九太子,此处到底还有何秘密?你不说清楚,小僧身死事小,恐怕到时候连累到你啊。”

    敖枫苦笑道,“我要是知晓此处秘密,又怎么会不与大师说明呢?”

    悟虚“望着”就在自己身边的敖枫,也不再就此追问,只问道,“敖前辈就在前面?”却是问的敖厉嵊。

    敖枫答道,“正是,便在前面的化龙潭边上。”

    一时间,两人无话。

    待穿过那层黑气,来到化龙潭边,敖厉嵊果然站在那里。见到敖枫和悟虚,只说小句,“快去快回。”便伸出右手,化作龙爪,分开潭水,示意二人快快下去。

    敖枫身先士卒,一跃而下;悟虚在敖厉嵊的“注视”之下,紧跟着跳了下去。

    那敖厉嵊一爪之下,将潭水分开千尺深。悟虚和敖枫,飞入化龙潭下方千尺以外,便又置身于水中,只觉得身负千钧之重,加之潭底传来的吸力,直接飞速坠落。

    那敖枫刚入水中,便对悟虚传音道,“再有数十里,便有嗜龙虫出没。”语气焦急,显然是悟虚刚才打出的道道不白光,毫无例外地被吞没,使得敖枫担心起来。

    悟虚默不作声,按照先前说好的,极速向下方坠落下去,同时借助曼陀罗法界,将神识辐射到最大范围。

    不一会儿,便看到下方有无数静浮的黑色小点,忽然纷纷动了起来,显然是感应到了有龙族修士到来。

    悟虚不再迟疑,暗中大喝一声,运转金刚六道伏魔法门,幻化出法相,手握星云竹片,冲杀过了下去。

    那星云竹片,初始看起来毫不起眼,但一旦进入下方黑色小点的范围,便发出一层绿绿蒙蒙的光华,如摧枯拉朽一般,将那些黑点,似乎连神识也尽数抹去。

    远远跟在后面的敖枫,见状大喜。追了上来,一边传音悟虚不要这么猛,一边用须弥戒将那些边缘处得存尸身的嗜龙虫尽数纳入自己的须弥戒。悟虚却不敢放缓攻击。

    待到杀到潭底空无水滴的之处,悟虚方才停了下来,一边看着后面的敖枫乐此不疲地收纳那些嗜龙虫尸体,一边观察着前方干涸的一处洞口。

    想来,这便是敖枫所说的关押囚禁龙族罪人的回龙洞入口之处。

    悟虚站在洞口,感受着里面若有若无的龙息,时浓时烈的怨嗔情绪。

    那敖枫随后赶到,一边大笑道,“不虚此行啊,不虚此行啊!”

    悟虚以目相视,却见敖枫大踏步,走进洞口,然后手持方才在隆清宫取出的令牌,激发出道道龙形金光,分别射向洞中那些龙首雕像。

    洞中那些龙首,纷纷亮起,栩栩如生,咆哮不已。

    顿时,一阵阵龙吟,从四面八方响起,传来。

    悟虚见状,暗暗退后几步,警惕地看着敖枫。

    只见敖枫,毕恭毕敬地冲着四面八方,拱手行礼,“龙族第八十九代,敖枫,在此见过各位前辈。”

    话还没说完,便有无数怪叫声传来。若是翻译成悟虚后世语言,便是草泥马,擦,靠,之类的词汇。悟虚不懂龙语,但是感受得到。

    敖枫似乎早有预料,站在那里,温润如玉。

    没过多久,怪叫声渐渐平息,便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敖枫,我乃龙族第三十三代,护法神龙,敖拓。你持神龙令,到此,有何要求?”

    敖枫行了一个礼,说道,“晚辈此番手持神龙令前来,是想我龙族前辈能够助我龙族再续辉煌。”

    “如何再续辉煌?”

    “重现世间,再上天外天!”敖枫斩钉截铁地说道。

    一片叽叽喳喳的声音响起,那些被囚禁之龙似乎在是讨论商议。

    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你且解开封印。”

    敖枫笑道,“只要各位前辈以道心起誓言,敖枫立刻便用神龙令解开此处风封印。

    立刻便有许多咒骂声传来,敖枫站在那里却是风轻云淡,只缓缓说道,“人世间,已经有多名天外天修士降临。显然,其开启之日,便在不久。这方天地变化,各位想必或多或少感应得到吧?”

    那些咒骂之声,顿时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那苍老的声音又响起,“也罢,等了这么久。敖枫,你且将神龙令举起,我们一同起誓,如何?”说罢,便带着一些囚禁的龙族修士,发出悠长古朴的是声调。

    不一会儿,便有越来越多的声音加入其中,显然,这些被囚禁于此千百年的龙族修士达成了某种共识。

    那敖枫喜不自禁,飞到空中,将神龙令高高举起,随即也开始起誓。

    悟虚此刻仿佛成了一个局外人,远远地站在一旁。

    正听着龙族在那里起誓言,却忽然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悄无声息地滑了过来,急忙一闪身,便见一条细小黝黑的龙影从自己方才的位置,一闪而过。

    抬头望向敖枫,正欲开口质问,却见其周围,十余条龙影不断逡巡,不由大叫了一声,“小心!”

    话音刚落,敖枫便消失不见。同时自己也身不由己地向着回龙洞中间那一颗巨大的龙首雕像飘去。

    眼睁睁那龙首忽然张开的黑幽幽的大口离自己越来越近,悟虚一边暗骂道,“脑子坏掉了么?和一群鬼在这里赌咒发誓。”

    正所谓隆清宫中三叩首,五爪托珠塑镇守。。

    闯过黑雾杀毒虫,神龙有令见鬼愁。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沧海流

    自从黑龙怨魂在化龙潭专修鬼道之后,化龙潭中鬼气郁积,又有专门针对龙族的嗜龙虫群,龙宫中人在折损了几名高层之后,便与潭底囚禁的族人断了联系。

    那龙宫那神龙令,只对龙族之人有压制之效,敖枫此番偷偷将神龙令取来,原本是想待随着悟虚冲过嗜龙虫群之后,凭着手中神龙令,招揽被囚禁的族中高手的起誓效忠,再打开封印,哪曾想这些同族居然全都成了鬼修!但这些潭底同族虽然依然是龙的形体,却是已入鬼道,所谓人鬼殊途,对其作用是微乎其微。

    是以,敖枫见神龙令下,这些“同族”以龙语起誓,戒备全无,只觉大事已定,一不留神,还来不及发动神龙令护主功能,便被偷袭暗算,眼下已经不知道身处何方。

    切莫替敖枫担忧,悟虚如今已经是身处龙口,命悬一线。

    这龙首漆黑大口传来的吸力,非同一般,尽管悟虚反应过来,神识进入曼陀罗法界,肉身和法界便被一股脑地被吸了进去。

    曼陀罗法界,自成一界,能够被干扰吸引的,自然也是类似的事物。想必是这些鬼龙趁着傲枫受到迷惑,启用神龙令打开封印的时候,一起行事,借着龙宫结界的封印之力,将自己掳了进来。

    悟虚神识在曼陀罗法界中,已经把肉身摄入法界,同时手握观音菩萨赐下的海音螺,一边回想着刚才的情景,一边观察着外面的状况,打算万不得已,自己进入海音螺道场之中。

    外界是一个巨大的岩洞,黑雾缭绕,怪石嶙峋,地面冒出黄色的灼热之气,在这黑黄二色的水汽之中,稀稀落落,而又层次分明的站在数十名黑衣人。最外面,其身体上还依稀可以看到些许鳞甲。

    正中间,几名长须老者,围在一名貌似童子、脸色阴沉之人的周围。却见那人,两手快速舞动,不停地往胸前起起浮浮的一个黑色圆球,灌输法力。那黑色圆球表面冒着金光,隐隐有一条金龙咆哮盘旋。但过了片刻,金光渐渐隐去,黑球也渐渐停止了晃动。

    便听得那缓缓收手、七寸身高的童子,阴惨惨地笑道,“当年,敖拜打伤了我的内丹,想不到今日敖拓以内丹将神龙令和他最小的儿子一并困住!”

    敖拜?当今龙王名讳是也。悟虚听见此人言语,便知道此人应该是和当今龙王有过一段恩怨。而能够仅仅只是被手掌神龙令,借助龙宫结界之力的龙王打伤内丹,封印于此,到了现在还老不死的,估计至少也是真灵修士吧。

    悟虚想到此处,心中一沉。

    这时候,那敖拓眼神向着悟虚曼陀罗法界方向扫射过来,咦了一声,说道,“我道,为何这次你们能够全身闯到潭底,原来是有一个修成了曼陀罗法界的和尚!”

    其每说一句,悟虚在曼陀罗法界便感受到无边的压力增加一分。待到最后,身在法界,手结明王不动印的悟虚,一个坚持不住,盘腿结印的的身形一散,曼陀罗法界便要显化出来。

    悟虚暗道糟糕,眼下形势,自己要是不主动出来,要么曼陀罗法界显化出来,其道道佛光,与周围黑色雾气一向接触,便如先前来时一般,光明被黑暗吞没,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谁知,这个时候,那敖拓却已经飞快的说完了话语,法界承受之压力顿时消失。同时,一片黑色鳞甲,闪着寒光,从法界飞了出去,散发出一股沧桑的气息,隐隐有龙影飞动。

    黑龙令!?岩洞中便有人惊叫道。

    那黑色鳞甲上的飞动的龙影,渐渐组成一个黑色人影,气势浩然,威势十足。

    悟虚在法界中看得分明,这黑色人影,与自己前段时间碰到的黑龙使一模一样。

    顿时呼啦啦的,岩洞中大部分黑衣人便跪了下来。

    便听得那黑色人影言道,“持此令者,乃是同道中人,尔等不可怠慢。”随后,渐渐隐去。显然是黑龙使预先留下的影像。

    悟虚也想不到,自从那日自己因为这一代黑龙使的身份,又考虑道自己的处境,半是敷衍半是认真的承诺,这一代黑龙使居然有此后手,到今日却又如此应景。

    那些先前跪拜的黑衣人起身之后,望了望中间的敖拓等人。敖拓便笑道,“原来大师是黑龙尊使派来的。我说为何这敖枫竟然拿着神龙令,有恃无恐地闯了进来。方才多有失礼,还请大师现身。”

    到了这个时候,悟虚也一狠心,右手在胸,拿着黑龙令,左手负背,握着海音螺,缓缓从空中走了出来,对着敖拓及众人稽首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小僧悟虚见过各位道友。”

    那些黑衣人,看见悟虚手中的那片黑色鳞甲,如见亲人一般,欣喜万分,纷纷围了过来,跪拜磕头。

    要知道,这片黑龙令,有黑龙使藏讯其中,显然是黑龙身上的鳞甲。这些黑衣人,前身是龙族,入了鬼道,对于同入鬼道的上界黑龙,却是非常尊崇,甚至有一种莫名信任和依赖。

    悟虚站在那里,眼见得二三十个黑衣人向着自己走来,一副遇见亲人的神情,心想,“莫非这些龙族,不是被黑龙杀死,而是被黑龙冤魂‘引诱’到鬼道之上的,不然也不会如此。”

    当下,学着后世电视里面的人物,一脸凝重地走上前,向这些黑衣人一一拱手致礼,语带感慨地说道,“各位道友,小僧来晚了。”

    最后,走到敖拓等一帮老者面前,合掌道,“小僧拜见各位前辈。”

    。化龙潭自从黑龙被封印于此之后,便以上界前辈的身份,挑动了潭底这一干愤懑冤屈的囚徒。这些本已绝望的龙族“罪人”,经年累月,被囚禁于此,本就有些走火入魔,经黑龙冤魂一经影响诱导,在此恶劣环境,大半转修了鬼道。

    已经暂时被接纳的悟虚在一处山洞,一边与左右几名龙族鬼修交谈,一边心中想清楚了来龙去脉。

    龙王将这些罪人,封印于此,上无出头之日,下有硫磺地气所炙烤,简直就是慢性抹杀。试问,如此境地,有一同族至上界坠落,传授保命修道之法,换做是自己,如何抉择?

    悟虚不知道这些龙族之人犯了什么罪,但眼下他们个个都非龙非鬼,都想着如何杀出化龙潭,将龙王千刀万剐,一泄心头之恨。

    但想来,这里面难道没有莫须有?没有所谓的政治斗争?没有所谓的定向那个执法?

    所谓非龙非鬼,其实这些龙族之人转修鬼道,早已成鬼,但其又保留了龙的一些特征和秉性:盲目的自恋,热爱龙族,遵循龙族的一些礼仪和仪轨,最重要的是一直以龙自居。

    悟虚与这些人,哦,或许应该称之为这些鬼,交谈片刻,忽然有一鬼龙,凑过来,低声笑道,“大师,方才结界松动,托大师的福,有艘戏班所乘之船,进了来。可要欣赏一下?”

    悟虚心中一惊,屈指算,“该死,傲枫被那敖拓以内丹封印。自己不明细里忘乎所以,居然错过了结界松动的时辰!”嘴上说道,“还有这等事?”

    那鬼龙会意便将误入化龙潭的戏班卷了过来。

    那人世间辗转流落到此处的戏班,抖抖索索,凄凄惨惨,期期艾艾,唱了一处张生与崔莺莺的戏曲却不料,一个黑衣人,飞到戏台,抓住那张生和崔莺莺的手,神情狰狞,怒问道,“敖某先前,在化龙潭底,听过这出戏曲。那张生,薄情寡义,抛弃崔莺莺,另取他人,后以表兄身份再三求见,崔姑娘皆一一回绝。怎么到了你们这里,反倒是花好月圆,有情人终成眷属了?!”

    那一男一女如小鸡一般,被这名鬼龙手抓起到半空,惊恐万状,不知该如何言语。

    悟虚起身,吟道,“碧云天,黄花地,西风紧,北雁南飞。晓来谁染霜林醉?总是离人泪。”拂手,化去那黑衣人的掌力,将那两位扮演张生和崔莺莺的,缓缓托到地面。

    然后,顿了顿,又将这出戏曲的最后段落,念叨道,“裙染榴花,睡损胭脂皱;纽结丁香,掩过芙蓉扣;线脱珍珠,泪湿香罗袖;杨柳眉颦,人比黄花瘦。愿普天下有情的都成了眷属。”

    最后,方才对那名黑衣龙族说道,“汝当年看到的是元稹的《莺莺传》,如今他们演的却是改编之后的《西厢记》。”

    “莺莺啊!”那名黑衣男子,忽然跪倒在地,痛哭流涕,带起道道水箭,仰天悲问,“你在龙宫还好么?”

    悟虚神识问询旁边之人,才知道,此人有一青梅竹马,后来被“黄衣使者白衫儿”,手把文书口称敕,强征入宫,做了妃子。

    不由叹道,“曾因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正所谓身陷龙潭欲何求,未展法界已磕头。

    旧曲沉海翻新词,爱恨情仇为谁流?

第一百三十七章 玉扇怜

    待悟虚吟完元稹那两句传唱千古的诗句,那名黑衣鬼龙还在那里哭哭滴滴,呼天抢地,旁边便有一人说道,“阴武,你怎么又哭起来了?快快起来,莫要让大师笑话。”

    周围的人也纷纷打趣,叫嚷“是啊是啊,别整天像个小婆娘似的。眼下不是卷进来一船戏班么?选一个漂亮点的。”

    “嗯,刚才站在石台上唱戏的那个女子,长得就颇有姿色?”

    “我呸,什么眼光,你那一双马卵子大小的龙眼,瞎了不成?旁边弹琴的那个,才标致!”

    ..一群人骂骂咧咧的,几乎要吵起来。

    那些戏班之人,一个个吓得瘫坐在那里,浑身打颤。有胆小的,直接晕了过去。

    便有一两人伸出大手,带起一阵黑雾,将那晕过去的人卷到跟前,对着左右说道,“这晕过去的人,精气神,味道差了很多。兄弟我,勉为其难,将就着,”说着,张开大嘴,便要吸食。

    悟虚急忙出手制止,“且慢,这些人,小僧还有用处。”说完,从须弥戒取一些在龙宫结界补充的鱼干,散发给这些鬼修黑龙人。

    那些黑衣人,伸手接过,却是面露尴尬,中有一人说道,“还请大师知晓,我等如今皆是鬼身,不食凡间烟火。”

    悟虚,一愣之后,反手收走这些黑衣人手上的鱼干。这些龙族,修专修鬼道,不食凡间鱼肉果蔬,却是以活物的精气神进补。

    这叫自己上哪去找?

    悟虚神识入法界,又如海音螺道场中,站在海螺岛上空,望着那一些在海面欢腾跳跃的种种众生。

    找到了又如何?难道把这些大好的生命交给这些鬼龙吸干精气神?

    正准备退出海螺道场,却忽然见到离岛百里处的海面上,隐约有一群三头水怪,正在围攻一条渔船。

    悟虚承蒙观音大士指点,炼化了海螺道场,在内自然无惧,飞身过去,便见一群水怪,长着三颗脑袋,在海中,绕着渔船来回穿梭,不时浮出海面,朝着渔船口吐绿色的毒液。

    数十道如手臂粗的绿色粘液,带着阵阵恶臭,将渔船已是射得千疮百孔。悟虚赶到之时,船上已是没有一个活口。

    悟虚冥冥中知道,这条渔船之人,是遥远的众生,携带着诸般供品,千里迢迢,前来海螺岛参拜供养。大怒之下,手托舍利子,将这些三头水怪,尽数摄入掌心,不顾其苦苦哀求,神识传音道,“汝等居然敢猎杀参拜我海螺道场之人,因果报应,便在当下。”说罢,以佛门涅槃圆寂之术,削去众水怪法力,正欲飞回海螺岛,忽然听到摇摇欲坠的渔船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声。

    却是在那渔船中,有一个还在襁褓的三五月婴儿,全身绿色,躺在一个青木摇篮之中。其颈上戴着一块绿佛玉佩。

    阿弥陀佛,悟虚,将这青木摇篮摄到身边,随后飞回到海螺岛。一路上,婴儿啼哭声不断,似乎知道自己双亲被害,孤苦伶仃。

    悟虚打了一个守护禁制在其身上,随后,神识带着那些三头水怪,回到化龙潭,将手一抛,却是将其在海螺道场的因果,转换到此见化龙潭受罪。

    那等候多时的龙族鬼修,似乎是嗅到了美味一般,便纷纷朝着空中的三头水怪扑去。

    一会儿功夫,那些三头水怪,便如败草一般,轻飘飘地落在地上,显然是精气神已被众多黑衣人吮吸得一干二净。

    悟虚,正想着如何安置海螺道场的那个突然出现的婴儿,冷不丁地发现,周围一些黑衣人一脸陶醉,又带着不满足,冲着自己嘿嘿讪笑着。

    悟虚转身看了看依旧存活的那戏班之人,方才扭头问道,“怎么?还想要?”

    站在那里,缓缓收功的几名老人,走了过来,冲着悟虚行礼道,“多谢大师馈赠。”悟虚定睛一看,这几人身形比方才要凝实了几分,显然刚才的三头水怪,让其颇有精进。

    悟虚摆摆手,“无需谢我,不过是因缘凑巧罢了。这些三头水怪,本是小僧无意间得来,却不想对于各位还有如此用途。”

    那几名黑衣老人,对着围在悟虚周围的同伴,瞪了一眼,待其退下之后,这几个中间走出一人,对着悟虚说道,“此乃早已绝迹的三头毒蛏,其对龙族修士,裨益极大,吾等也是在典籍上看到有所记载,想不到今日得见。”说完,眼角微微扫视了地上的三头毒蛏干瘪的肉身,似乎颇为遗憾。

    悟虚见状,作出一副恍然大悟地神色,只说道,“原来如此。”然后又颇为暧昧的看着这些龙族鬼修。

    这些黑衣鬼龙被悟虚这么暧昧的一看,顿时心里活络起来,七上八下,心里跃跃欲试,嘴上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便是那方才与悟虚对话的老者,也不说话,只是苍老的脸上和善亲近的笑容又浓了几分。

    悟虚,当即一指那些戏班之人,对着这些鬼龙说道,“小僧喜欢看戏,这戏班,莫若留下?”

    旁边一名黑衣人,抢着出来说道,“原来大师,还有这种爱好?那就留下呗。”

    原来大师,还有这种爱好?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难道爱好很特别?便如那断袖之好?龙阳之癖?

    悟虚不解,只是微微点头。

    那先前和悟虚说话的老者,沉吟片刻,说道,“不知大师是要长留还是留?”

    悟虚疑惑,“长留?短留?”

    那老者答道,“先前黑龙尊使,有言道,凡是人世间来人,须得接受询问,将人世间的身份、境遇、见闻,一一道来。黑龙尊使离开化龙潭,这规矩却是没变。凡有人世间来人,我们都会施展一门秘术,从其神魂中详加搜寻,得来的讯息,整理之后,禀报给黑龙尊使。”

    原来如此,悟虚明白,依照惯例,这戏班中人,精气神被吮吸之后,神魂还得受秘术搜刮之苦,一生所见所闻所思所想,被鬼龙整理之后,上报于黑龙使。不过不知道,这黑龙使原先便是如此搜寻法,还是另有他法。

    悟虚,叹道,“哎呀,这三头毒蛏常有,可这戏班却是难得。要是被你们搜刮神魂,疯疯癫癫的,还唱个什么戏?”顿了顿,又说道,“不如这样,叫他们每个人都将自己的身世见闻,以戏曲的方式,在这里,给我们唱上一段。如此不是两全其美?”

    那老者环顾了四周一眼,对着悟虚笑眯眯地点点头。

    悟虚环顾那些戏班之人,随手指了指,对着一个丰腴的熟妇,说道,“这位妈妈,想必是戏班班主,就从你开始吧。”

    “若有隐瞒或不实,便叫尔等神魂俱灭!”那老者在一旁阴测测地说道。

    那名快年过半百的熟妇,挣扎着站了起来,来到石台上,冲着悟虚等人,扭身侧腰,抛了一个媚眼,缓声吐气..然后是一个老男人,登台,略显沙哑的嗓音,抑扬顿挫,似乎在隐隐宣示其少年时候的风流倜傥.。。

    待到戏班那些角儿,一一上台,演绎人世间的悲欢离合,爱恨情仇。

    悟虚,不忍心,抬起手,说道,“接下来,要是如方才一般的情节,便不用细述;若是有什么神仙鬼怪之说,可稍加详细。”

    一个琴师,便深深一鞠躬,抱琴坐下,先轻拢慢捻,自述家门,然后便吟唱起来..。

    讲述的却是,有两位仙子,从明月而降,在东海与一名持剑道士,从东南杀到西北,只杀得千里波涌,明月低垂..。

    悟虚,隐隐有所触动,心中冷哼道,“你们拼个你死我活也好!”

    ..。

    又有一名乐师上台,说的却是,人世间,出现了一个龙门,若有人身负冤屈,只要诚心祈念,便会求得龙王显灵,派出座下战将,为其伸冤雪仇。曾经,有狼妖,在月下,取了贩卖妇女的无锡守城将军的首级;曾经,一阵黑风,从西到东,刮走了恃强凌弱神州盟十余处据点..悟虚和众黑衣鬼龙,笑了笑,心知这说的便是玄影门。

    ..。

    再有先前扮演崔莺莺的女子,婉转上来,先躬身说道,“小女子确实是平凡人,姓名生世,都无足道者。只不过,漂泊人世,迎来送往,倒也有一个神仙鬼怪的故事。”说罢,,稍稍清了请嗓子,敛眉唱道..其声哀婉,说的无非是人鬼之恋,世人相阻..倒是把化龙潭洞中一干黑衣人,听得神魂颠倒,鬼影晃动,不能自禁。

    悟虚看在眼里,笑了笑,鬼龙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此言不虚也。

    许是众人瞧着这些黑衣人,偏好人鬼故事,余下来的戏班之人,大多都是讲的这些。

    悟虚,听得多了,也无趣。

    神识入海螺道场,看着先前自己捡来的那个绿色婴儿,一阵摇头,难道自己要一直带着他?忽然看见海螺寺大殿前,那“放生许愿池”,心中一动,手指轻点,一条白蛇浮出水面。

    正是当日,桃花岛上,雪莲洞中,*迫自己与药善练功的潘“仙子”。

    便说道,“潘仙子,如今可好?”

    那白蛇化作一名女子,站在池面上,向着悟虚行礼道,“小女子潘若怜,参见观音大士。”

    悟虚愣了愣,取出一面小镜子,放在手心照了照..我的妈啊,差点将手中镜子扔掉。

    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悟虚抬起头,对着女子说道,“汝在此清修,实在难能可贵。不过如今,有一个小小婴儿,流落到寺中,汝可愿照拂一二?”

    那潘若怜看了那婴儿一眼,说道,“菩萨有命,敢不所从。”说罢,伸出双手接过,缓缓送过来的那名通体绿色的婴儿。

    悟虚,因为方才镜中所见,见此事已了,正要急急离去,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欣喜的声音,“若怜,我今天抓了一条你最爱吃的金头鲤鱼。”

    正是那药善的声音。

    悟虚不等潘若怜向自己求情,转身飞出海螺道场,苦笑不已。

    观音菩萨赐下的海螺道场,在自己手中,变成了这两人谈情说爱的世外桃源?罪过罪过。

    悟虚,又想到方才,自己在照镜所见,以及潘若怜对自己的称呼。更是不知道该哭该笑。想不到自己,原来自己在海螺道场,所显化的形象居然是观音大士。

    这个玩笑有点大啊。悟虚苦笑连连,神识归位。

    恰逢那戏班最后一个小生,站在台上,哼哼啊啊,正唱到:一把玉扇轻拂面,七枚血剑暗索魂..唱罢,举起手中的木剑,作飘飘欲仙状,胡乱刺了几下,犹如醉酒一般。

    悟虚,便扭头问道,“这是演的哪出?”

    旁边有黑衣鬼龙笑答,“这演的却是叫做一出‘玉扇怜’,讲的却是一名妖娆女修,恰恰好,在龙宫结界之上的东海妖盟。”

    悟虚点点头,听着东海妖盟四字,心中却是微微不喜。

    却听到那粉面小生,举着木剑刺毕,挽手举在到头顶,说道,“那玉扇阎罗,随手斩了天源延圣寺的一干色喇嘛之后,取了那五彩并蒂莲,便飘飘然离开了邯苍山。”

    悟虚一个踉跄,急问道,“那玉扇阎罗,后来如何?”

    那粉面小生,将手中木剑舞了一圈,随后收在身后,两指并拢,对着悟虚方向微微一点,挺胸收腹,语带悲愤,“却见,一道金光从天而降,化作一朵莲花,将这玉扇阎罗笼罩在内,随后越变越小,最后又化作一道金光,朝着那天源延圣寺飞去。”

    有人忍不住凑趣问道,“那再后来呢?”

    那粉面小生,愣了一下,看着台下这些煞神,忽然大喝一声,“没几日,天空便降下无数天兵天将,脚踏祥云,身着彩甲,将天源延圣寺团团围住;中间更有一人,玉树临风,英姿飒爽,手持仙剑,气动九霄,破开重重禁制,将被镇压在天源延圣寺放生池的玉扇阎罗,救了出来,随后相依相偎,双双直奔天上明月而去。”

    说罢,一手手臂半弯,作怀抱佳人状,一手将木剑举过头顶,作飞翔拂云状,最后,双眼圆睁,注视着上方。

    悟虚看到此处,在台下哈哈大笑,一边前俯后仰,一边以袖拂面,眼泪都止不住流了下来。

    正所谓佛心道场转因缘,玉扇阎罗惹人怜。

    看罢世间千重戏,泪湿衣衫在台前。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仙雷淬

    化龙潭底,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地穴,原先是干涸炙热,冒着土黄色地气,味似硫磺,灼人肌肤;且越到正中,越到深处,那所谓的硫心炽磺之气,便越是浓烈。

    就算是当日黑龙魂魄被封印在此处中心最深处,专修鬼道,将整个化龙潭底部变作一片阴森暗黑的鬼域,那土黄色的硫心炽磺之气,被掩去颜色和气味,但那份灼热依旧暗中潜伏。唯有脱去肉身,化作鬼灵的这些鬼龙,方可以毫无所累,置之不理。

    眼下,悟虚正站在化龙潭底部中心最深处的一出洞穴,默运金刚不坏法藏法门,一边抵御正连续不断从脚下无影无形的硫心炽磺之气的暗灼,一边同时也将无处不在的阴森鬼气消解在肌肤三寸之外。

    洞穴中,一颗硕大的黑得发亮的圆球,虚浮于空,以一种莫名的规律,缓缓自转,同时圆球又不时的缩小膨胀,似乎是一个小生命在轻轻呼吸一般。每一次伸缩,都在洞穴内带起一阵阵瘆人阴风,那些浓密的黑气,便从四面八方,涌向中心的圆球。

    给悟虚的感觉,便仿佛有圆球之中有厉鬼将要出世。

    忽然,对面隐隐约约坐在一块巨石之上的五名老人,中间一位,将头轻扬,微微张开干瘪的嘴唇,那圆球便嗖一下,急如流星般,飞了过去。越飞越快,越飞越小,最后化作一个小黑点,没入那老人体内。那老人微微一哈气,便有两股劲风,从其仿似黑色深渊一般的口腔喷出,从悟虚两边吹过,只刮得悟虚衣衫簌簌直响。

    悟虚见这名老人运功完毕,收敛好适才为小银龙敖枫担忧的心情,上前一步,合掌道,“小僧悟虚,见过诸位前辈。”

    那中间老人,正是先前,以内胆困住敖枫的敖拓。其左右分别坐着的四人,也皆是真灵层级。其名讳,不一一细述。

    那敖拓用浑浊的眼珠看了看悟虚,也不说话,只是微微虚抬右手,其右侧紧靠着的一名老者,对着悟虚含笑道,“悟虚大师,请入座。”一支右手,也微微抬起,拇指上一枚绿宝石扳指,带起一道绚丽的绿光。

    悟虚知道这些鬼龙脾性古怪,又都是真灵层级,能够对自己如此这般,已经是给足面子了,当下合掌躬身,走到旁边的一个石墩坐下。

    听那老者的一番解说,悟虚方才知道,这几个老鬼,已经和黑龙使确定了自己的身份,邀自己前来,却是为了商议炼化敖枫手中的神龙令,以及打开通往人世间通道事宜。

    龙宫结界至宝,神龙令,相传乃是由龙祖飞升上界,肉身经由三十六道天罡正雷淬炼之时,将褪下的十八片鳞甲炼制而成。此令,不但蕴含了龙祖绝世之学,以及龙祖血脉之威力,而且其携带的天雷至正至阳之气,可克制一切邪魔外道,尤其是鬼修功法。

    神龙令本体,在龙宫大殿,永受供奉,永镇本族。其偶尔显现于世的,其实是十八片鳞甲之一显化而成。若非如此,当日敖拓这些老鬼,也不可能以鬼龙之身,暗中布阵,吞噬掉敖枫和神龙令牌。

    尽管如此,敖拓等人这几日在洞穴中,以鬼身施展龙族一些秘法,步步紧*,将敖枫和神龙令禁锢。那敖枫且不说他,依然昏迷不醒,状若死人,要不是仗着一丝与神龙令的莫名联系,早就呜呼哀哉;那神龙令,虽然被敖拓等人齐心困住,整日以鬼龙问天大阵,不断炼化,到了后来,虽然那龙族血脉之力,不再排斥,但蕴含在其中的那两道天罡正雷,却是让此五人束手无策。

    这五人与黑龙使以秘法互通消息,请示之后,黑龙使传下旨意,让悟虚一试。

    悟虚,骇然,且不说这样会把自己卷入龙族内部不死不休的纠纷,便是那天罡正雷,自己何德何能,要去遭雷劈而不死?这可是上界,还不是天外天,应该是仙界降下的仙雷啊。

    黑龙使啊黑龙使,文天祥啊文天祥,小僧敬你前身,慨然而作正气歌,如今鬼身存世,还心念人世间大宋朝,可你也不能这样把小僧往雷坑里推啊。

    悟虚心中,埋怨不已。

    列为看官,前文有伏笔,若不是小生情节带入,把自己当作了悟虚,情急之下,直呼其名,汝等可曾于先前看出,那现任黑龙使便是鼎鼎大名的文天祥?所谓“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的正气歌作者?

    那敖拓左边的两位,见悟虚面露怯意,便在那里阴惨惨的嘿嘿直笑。

    而那先前出言,招呼悟虚坐下的老者,却说道,“大师不必担忧那天罡正雷,黑龙使早有推算,那神龙令中的天罡正雷,只是针对飞升之人,和我等鬼修之人,若是大师施展佛门曼陀罗法界,小心应付,则可以尽数化解。”

    小心应付。。这种言语,一听就是比较坑人的。什么叫小心应付?死不了,便说自己小心应付了过来;若是死了,那便是你自己没有小心应付。

    悟虚想了想,望着这五名犹如饿狼般的眼神,小心应付道,“小僧修有曼陀罗法界不假,可小僧如今只是凡尘九层修为,真人都算不上。那天罡正雷,想必是针对飞升渡劫的真灵大修士。这差了两个层级,小僧如何能够破解?”

    说得倒也是实情。

    那五名老鬼相视一眼,似乎在暗中传音。不一会儿,那敖拓低沉嘶哑的嗓音响起,“先前,我等五人以鬼龙问天阵,已经化去了龙族血脉之力,那两道天罡正雷,在无龙族血脉加持下,已是无主之物,又经我等数日苦炼化,其威力也已经消磨大半。唯其本性至阳至刚,难以化解。大师若是在我等助益之下,施展曼陀罗法界,却是十拿九稳。”

    说罢,衣袖微抖,一道金光飞了出来,落在悟虚面前。悟虚定睛一看,却是一片金色龙鳞。

    随后,唰唰,又是四片金色龙鳞飞到悟虚面前。

    悟虚惊诧万分,直觉这五片金色龙鳞不简单。

    却听到敖拓沉声对自己说道,“此乃我等转修鬼道之前,珍藏的本体龙鳞,如今,暂借与你。”

    所谓本体龙鳞,悟虚却是知道的。那便是龙族化形修士,变成本体之后,在头顶,腹部,四肢所各有的一片金色龙鳞。所谓五爪金龙,那是凤毛麟角,大多数龙族修到后面,本体也不过是五片金鳞而已。

    此金鳞,由龙族精血凝结,也算得上至刚至阳。此刻,敖拓等人毅然拿出来,当可挡住那天罡正雷不少威力。

    悟虚,望着面前起起伏伏的五片金鳞,再望向前方,五名鬼气缠身,面如黑灰的老鬼龙,心中沉默片刻,合掌道,“阿弥陀佛,小僧斗胆,敢问五位前辈,若是小僧借着五位前辈的本命金鳞,破去那神龙鳞甲之中的两道天罡正雷。那其余十七片神龙金鳞,难道便也随之破去?”

    敖拓阴沉着脸,沉默不语。倒是那先前招呼悟虚坐下的老者,徐徐说道,“神龙令,十八片神龙鳞甲,本是一体。若是一片被我等炼化,则其余十七片,虽未破去,但已无碍。”

    原来如此!悟虚心中顿时明了,合掌道,“各位前辈的本命金鳞在前,小僧也不敢推辞。不知要小僧如何行事?”

    敖拓等人,相视一眼,随后洞穴内,阴风大作,漆黑一片。

    悟虚神识在法界,隐隐看到,那敖拓一张嘴,又将刚才的圆球吐了出来,随后和其余四名老者,化作五条黑影巨龙,绕着那不断伸缩的圆球,盘旋不已,各自吐出一道似气非气,似液非液地龙息。

    便见那正中的圆球,周围黑气翻腾,如煮沸一般;随后,一道道淡淡金光,散发出来。

    便有传音道,“大师速速以曼陀罗法界,将这些金光接引进去!”

    悟虚却忽然大叫道,“等等。”

    五双龙眼,用杀人般的眼神,望向悟虚。

    悟虚,急忙叫到,“小僧来时,有一个人世间的戏班,流落到此处。小僧心忧其安危,不知哪位前辈可以照拂一二,或者容小僧摄入曼陀罗法界。”

    也不见这五名老鬼龙有何动作,刹那之间,悟虚便看到一颗水滴,飘飞到自己眼前,水滴之中,那戏班连同船舶,尽皆在其内,似乎里面别有洞天。

    悟虚来不及欣赏这玄妙的法术,急忙一边将水滴摄入法界中,一边传音道,“多谢!多谢!小僧再无挂碍!”

    便见得眼前,金光大作,悟虚神识在曼荼罗法界中,大喝一声,盘腿而坐,双手舞动。

    敖拓等人,便见悟虚身后浮现尊尊大日如来,绕着那散发出越来越强的金光的圆球,手结大日如来之法界定印,口中诵出连绵不绝的佛号。而那道道金光,直奔尊尊大日如来佛像而去。

    悟虚,在曼陀罗法界之中,只看到无数金光急速涌了进来,将法界佛堂,照得亮堂堂明晃晃,又有一股灼热,莫名升起。

    悟虚不敢大意,直接将敖拓交给自己的五片本命金鳞组合成一朵金莲。随后自己跃坐其中,便见有五条金龙,在金莲外自动浮现。

    悟虚,知道,这是敖拓在外凭着本命之间的联系,触发而成,相助自己。

    转瞬间,涌入的金光越来越多,便听得哄然一声,这些金光,犹如具有灵性,携带着阵阵雷鸣,在法界佛堂,穿梭,闪亮,轰鸣,咆哮,。

    想不到,这些金光还没有成雷,便已有如此威势。悟虚微微一抖结印的手指,将那刚刚进入法界没多久的含有人世间戏班的水珠,打入海螺道场。

    这一个分神过后,那些金光已然汇聚成两团,光华内敛,其间电闪雷鸣,显然是天罡正雷已经快要成形。

    盘旋在金莲附近的五条小小金龙似乎不甘心,齐齐咆哮着,想要作势前冲。只听轰的一声,那两团金光,越见凝实,散发出无尽的杀意;那五条小金龙,一个哆嗦,消失不见。

    悟虚正要鄙视,还好,却见自己头部、腹部、背部、两手,都覆盖了一片金色鳞甲,显然是敖拓等人将本命鳞甲覆盖在了自己身上。

    悟虚,未曾经历过真灵修士渡劫时候的天雷,待到见到那涌进的金光,直觉应该是和大日如来金光差不多。要知道大日如来金光,再进一步,便是所谓的大日如来净世光,便是当日自己逃避天外天那手持仙剑,引动月华的仙子,言语间也是颇为推崇。自己虽然不知道如那大日如来净世光,有何玄妙。但大日如来金光,自己却是可以施展的。

    是以,悟虚一开始便是想着以大日如来金光,来抵抗之。如今,见法界两团散发着毁灭一切威势的金色光团,自然拼尽全力打出道道大日如来金光。

    那两团金光,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悟虚打出的大日如来金光,在那里,宛如含羞妇人,在佛堂徘徊不已。

    还没等悟虚松口气,那五名鬼龙中一人,忽然叫道,“小心!”

    便见,那两团金光,慢慢变幻色彩,一会儿金色,一会儿青色,一会儿绿色,一会儿红色。。最后化作白色光团,蠕动不已。

    悟虚直觉不好,急忙向着佛堂左右画壁,施法。

    左边金刚经众比丘比丘尼尽皆走了出来,站在悟虚身边,绕行诵经;又见右边,碧海潮生,观音坐莲,飞到悟虚头顶,微笑着,以拂瓶中柳枝,洒水,仿似在祝福加持。

    悟虚,正在金莲之中,飘飘欲仙,随后,众比丘比丘尼,观音大士,消失不见。

    抬头,那两个白惨惨的光团,急速旋转,向着悟虚缓缓飞来。

    悟虚,大惊,却感觉自己似乎被这两团白光锁定。冥冥之中,仿佛有一个声音说道,“仙雷淬炼,白日飞升。”

    不好,自己似乎被这白光误认为是飞升渡劫之人,欲要天雷考验之。

    悟虚心里正想着,便觉得无数耀眼的闪电打了过来。隐约听见那五片快要裂碎的金鳞传来痛苦的呻吟,各自跳动挣扎,似乎要破空而去。

    悟虚在自己曼陀罗法界法堂中,岂会让其飞走?一边死死施法按住这五片鳞甲,一边承受着随之而来痛彻心扉的痛楚。那白色闪电,肆意地在自己神识之体游走。

    这还是第一波,被左右画壁和五片金鳞挡下了不少。

    紧接着第二波,悟虚神识之体,全部被淹没在白色闪电的汪洋大海中。

    化龙潭洞穴中,敖拓等人,听着悟虚在法界中神识传来的一阵阵哀嚎声,面色凝重,有一两人已经提前叹息起来。

    悟虚神识之体,如今,确实痛苦万分。原本悟虚以为,自己凭着法界加持,可以周旋一二;至不济,也如自己前两次生死之际,可以在生死轮回转世之间,一参奥秘。哪知道,此次,这白色闪电,无处不在,自己要么生还,要么死去。

    死便死吧,还没有什么让你学习参悟的机会!真是仙道无情!什么仙雷淬炼,白日飞升!悟虚不由骂道,都要淬炼死了,还怎么飞升?怕是神魂俱灭,连鬼也做不成了。

    悟虚正临死怒骂着,忽然法界佛堂中,海音螺缓缓虚浮到空中,幻显出种种妙境。那包裹着悟虚的无数闪电,还有那空中两个白色光团,径直向着海音螺奔去。

    耳中又听到先前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声音说道,“仙雷淬炼,道场初开。”

    一阵噼里啪啦,曼陀罗法界之中的白色光团消失不见,似乎尽数涌入海音道场。

    悟虚,见状,急忙进入海螺道场,不由目瞪口呆。

    正所谓法界道场仙雷淬,鬼龙金鳞尽破碎。

    不是真灵飞升人,莫试劫难白受罪。

第一百三十九章 生死悟

    本来黑龙使推算,悟虚可以以真人修为,凭借曼陀罗法界,将那蕴含在神龙令中的两道天罡正雷原形白光,纳入其中,然后遮掩天地,集合法界之力,慢慢消磨,归于虚无。

    却不知悟虚还未修成真人,又曼陀罗法界之中,有观音显圣加持。一经强力运转开来,那两道无主天雷,懵懵懂懂地,以为是有高僧飞升,反倒是自动激发最强状态,打算来淬炼一二..。

    好在,悟虚有观音菩萨赐下的海音螺,危急关头,露出洞天法宝的气息,将天雷吸引了过去。

    却说,悟虚随后进入海音螺,一望下方,便不由目瞪口呆。

    只见,海螺岛海螺寺,乃至岛外广阔的海域的上空,全都是一片电闪雷鸣,整个海音道场结界,全都充斥着乳白而又耀眼的光芒。海螺寺一两个高挑的檐角偶尔泛着金光,在雷海中闪现;海面上,无数平时跳跃、吸水、觅食的水中生物,此刻纷纷直挺挺地漂浮在海面,显然已经死去;遥远处的一些,有的完全消失不见,有的就剩下一块石头,露出水面,貌似峥嵘。

    那情形,仿佛传说中的净世一般。

    悟虚早已炼化海音螺,与之心意相通,默察之下,发觉海音螺似乎进入自动保护状态,全力保护那海螺岛海螺寺,其余地方,完全舍弃。同时,那海音螺似乎觉察到了自己的到来,冥冥传来一个念头,似乎是督促悟虚赶紧降落海螺寺,主持护寺大阵,抵御这无边天雷之劫。

    想不到,这仙雷居然也见不得海音螺此等道场法器,钻进来,欲要淬炼一二,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悟虚见海音螺催促的急迫,也来不及多想,向着海螺寺降落而去。

    那万丈雷海似乎发现了悟虚的存在,识得便是先前交手过招之人,顷刻之间,凝聚起一个方圆百里旋转不已的雷层,朝着悟虚方向缓缓压了过来。

    悟虚急速下坠,站在海螺寺大雄宝殿之上,顿时便觉得,脚下传来连绵不绝的法力,似乎自己与整个海螺寺连为了一体,同时一段经文涌上心头。

    悟虚脱口而出,以一种怪异的发音和腔调,念出那段经文,顿觉自己诵经声,在这海螺一界的整个天地间各处,都隐隐回响,又有无数奇形怪状的花朵虚影,泛着蒙蒙光亮,在这方天地间浮现。

    同时,自己站在大殿顶上的身躯也逐渐变大,随后,周围又有几道身影从寺中各处徐徐升起,或结印,或持兵刃,以悟虚为中心,在海螺寺上空结成一个阵法。

    此阵一出,头顶那片雷层便止住了下压之势。

    悟虚识得,这阵法正是当日观音大士显圣之际,在普陀山与东海妖盟三位真灵修士对峙之时,为自己一演道场之妙,而布下的阵法。

    再看那几道身影,有镇守山门的韦驮天王,有龙首人身的护法金龙,有虎背熊腰的黑虎精.。。虽然都是虚影,不是实体,悟虚却是非常熟悉,是以一眼便认了出来。

    这些身影,站定方位之后,一动不动,手臂却是各自打出道道金光,将那声势浩大,不断下沉的雷层,销融于无形。

    随后,源源不断地雷层被引了过来,又不断被悟虚及诸道身影组成的发护寺大阵所化解。而其余那些在各处上空游弋的劫雷,随着那些奇形怪状的花影的不断绽放和凋谢,也渐渐散去。

    待到悟虚举目四望,海螺道场没,一片晴空万里,便知道那两道天罡正雷已经被尽数化解。正要仔细观察周围,却见方才升空而起,随同自己一同守护海螺寺的那些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缓缓降落之际,便看到药善领着那些自己情急之下,早早送进来的戏班之人,在大雄宝殿的外面,对着空中一边磕头一边虔诚地诵念着。

    悟虚一听,其发音和腔调,与自己方才在大殿上空,所念诵的那段怪异的经文的发音腔调,一模一样。心中有几分好奇,正要落在地上,询问一二。

    却看见药善,抬头仰望这自己,惊喜地呼叫道,“观音菩萨!”随后,那些戏班子之人,也纷纷磕头呼叫观音菩萨的名号。那情景,透露出一丝狂热。

    悟虚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回想起上次自己进入海音道场中,那桃花岛蛇妖,潘若怜,也恭恭敬敬地称呼自己为观音大士。自己在道场中,一照铜镜,才发觉镜中居然是观音菩萨的形象。

    下方那药善,又领着众人,恭敬作礼,神神叨叨地念着,“阿弥陀佛,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

    悟虚虚浮在半空中,心中暗自计较着,“难道自己每次进来,都是显化的是观音菩萨的形象?这又是为何?”

    “这又是为何?难道自己还没有完全炼化海音螺?”

    却又听得,药善神情庄严肃穆而又带着几分可怜兮兮的样子,以言相求道,“菩萨慈悲,还望点化我等一二。”

    悟虚默默无语,最后问道,“汝等可知方才所诵经文,以何为名?”

    药善等人,摇摇头,“还望菩萨开示。”

    悟虚也摇摇头,“那为何汝等学得如此之快?闻一遍,便能无师自通,琅琅上口。”

    下方众人见此,以为菩萨不喜,相视片刻,便有一戏班之人,合掌道,“启禀菩萨,我等方才在头顶万雷奔腾之下,生死之间,心无杂念,随着菩萨齐声诵经。三番念诵之后,发觉每一遍的最后,有段字节的发音,与菩萨广度众生法力无边的六字大明咒,极其相似。又到了后来,发觉此经文的行文断句,章句多少,皆是无不与我等平时念诵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相契合,这才福至心灵,心有灵犀,欢喜诵念。”

    悟虚,听罢,心中默念数遍之后,暗道,“原来如此,原来是心经之后,附上了六字大明咒。只不过,在这海螺道场中,似乎另有一套语言体系,其发音也迥异人世间。自己几次进来,都是以神识传音,却未曾想到还有此层。”

    随后,对着下方的说道颔首而笑,“如是如是。汝等既然能够于此听闻受持此经,便在此随缘修行吧。法号可以心开头。”

    又指着那先前答复自己提问之人,说道,“汝能悟出这番道理,知晓佛法无边,心经随界而传,领着众人诚心念诵。便赐汝法号,心明。”

    说罢,神识传音,暗中将六字大明咒念出,将一丝海音螺的结界气息,印记在其神识之中。其中奥妙,此人只要身处海螺道场,日后自能领会受用。

    这倒不是悟虚随心所欲,故弄玄虚。却是知晓自己如今在海音道场,显化的是观音菩萨的形象,索性便以菩萨身份行事。

    此人出来,如此回答,虽然其用词是我等,但实际上便是他自己一人最先察觉领悟,继而领着众人,诵出经文,令方才化解天罡正雷事半功倍。

    菩萨也要赏罚分明,是以悟虚当着众人之面,为其取法号,不亚于一种祝福和加持。至于随后,神识传音,赠其结界气息,这便参杂了悟虚对其为自己暗中解惑的感谢。

    这种私下授受,随着时间的推移,也难免不被外人所知。但这又如何?

    非如此,不能体现菩萨的法力无边,随缘点拨。

    这大约便是后世中,一些大领导,在人事管理上,为人所诟病的,所谓“应用之妙,存乎一心”的管理艺术。

    悟虚随后,又对着药善说道,“药善,你身为寺中主持,以后须得对这些心字辈的同门,多加照拂。”

    药善急忙叩首,“谨尊菩萨法旨。”

    悟虚回想起方才看到的雷海下面,无边无际的海面上无数的水中生物惨死在海面之景象,又在半空中,传音道,“此番雷劫,岛外众生蒙难不浅,汝等居此,务必如同方才一般,日日念诵,消解怨气。”

    ..待悟虚出了海音螺,来到自己的曼陀罗法界,见法界大体完好,便盘腿端坐,默默调息。

    此次,帮着敖拓等老鬼龙,化解那两道天罡正雷,却是险些遭了道。若不是自己肉身神识,先前经由观音菩萨菩提圣水洗涤,虽有五片金鳞和法界之力作挡,只怕落在自己神识之体,遇有“杂质”,便愈加要来“淬炼”一番,那自己不神魂俱灭,也得学敖拓等,转修鬼道了?

    佛门中人,转修鬼道?难道是要走地藏王菩萨的路数?

    悟虚微微摇头,心中对黑龙使莫名的产生了一层忌惮。

    当然,此番险险的化解了天罡正雷,也不是没有好处。悟虚在方才以观音菩萨的形象,主持海音道场的护寺大阵,却是将此阵法摸到了一点门径,应该便是以观想为手段,以经咒为纽带,倒也可以在自己的曼陀罗法界一试。

    而且,悟虚在快要退出海音道场之时,还隐隐觉得海音螺里面的气息似乎纯粹了些,似乎经过天罡正雷的淬炼,品质有所提升。

    至于,己身和曼陀罗法界到未曾察觉有何明显变化。倒是心中,升起一股朦胧的感悟,从自己诸多经历来看,所谓修炼,首要一点,便是要能直面生死,随时随地,越多越好,如此方能体会生死之意,从而最终堪破生死,逆天而行。

    便譬如一条河流,名曰生死。欲往彼岸者,须得下水,须得渡河。不呛水,怎么学会游泳,怎么渡过去?而那呛水之时,便是生死之间。若是怕被水淹死,不敢下河,那也不用修炼了。坐在岸边等死罢了。

    当然,若是呛水,淹死了,那也便死了。无需多言。

    正所谓雷入海螺化劫海,经传异界呈异彩。

    座下众生求点化,生死之间观自在。

第一百四十章 生明月

    却说敖拓等人,面带忧色地望着悟虚法界消失的方位,静默不语。那两道天罡正雷若是不能被悟虚化解,一旦从其法界出来,则这已然变成一片鬼域的化龙潭底,怕是要被灭杀一空。

    尤其是当悟虚神识传来一阵阵惨叫之时,敖拓等人饶是真灵修士,也心中起伏不定。待到悟虚神识随着天雷,消失不见。五人却各自运转法力,将原本想要拼命收回的本命金鳞,在悟虚法界四处飞巡,欲要一探究竟。可惜却是一无所获。

    直到众人通过本命金鳞感应到悟虚神识之体再现曼陀罗法界,方才舒了一口气,大喜之下,急忙合力将神龙令炼化控制。

    待悟虚神识归位,神采奕奕地站在幽暗的洞穴之中时,便看到敖拓手握一块漆黑的令牌,对自己笑言道,“还请大师,将吾等本命金鳞,送出法界。”

    悟虚心中暗笑,谁稀罕你们这几块乌龟壳子。当即将那五片已然龟裂的金鳞,送了出来。

    便见得敖托等人,神情庄重,各施法决,将这五片金鳞,缓缓打入那已经变做黑色的神龙令之中。显然是共同在其间留下了本命印记。如此,组成真正神龙令的十八片祖龙金麟之一,便是被敖拓等人化作了本命之物。

    当真是好手段,如此,龙宫至宝神龙令,不但难以对这五人产生危险,反倒是让其有了点反客为主,颠倒黑白的味道。

    悟虚心中也不知道,这样是对还是错。但自己本是小小凡尘修士,如此结果,应该是龙宫结界自身的因果循环,倒也不用多虑。只不过,那敖枫,不知道是生是死?

    想到此处,悟虚合掌道,“可喜可贺。各位前辈,从此可以脱离化龙潭,重现东海。但不知那随同自己一同进来的敖枫,情况如何?”

    便听得那敖拓桀桀笑道,“大师倒是菩萨心肠。敖拜虽然不义,我等却不能不仁。眼下,那敖枫只是禁锢起来罢了。”

    悟虚知道,要让敖拓平白无故地放了敖枫,也是不可能的事情。想了想,说道,“黑龙使文先生,是一心想打通龙宫结界与人世间的通道。不过小僧,估计诸位龙族前辈,想必最终是会留在龙宫结界的?”

    见敖拓等人沉吟不语,悟虚便知道被自己说中,又说道,“请恕小僧直言,诸位前辈转修鬼道,恐怕再无可能入住龙宫,号令龙族,统御东海?除非,诸位能够将整个龙宫结界变做如同这化龙潭一般的鬼域。”

    敖拓等人纷纷色变。

    洞穴之内,一片寂静。

    半柱香过去,先前在悟虚进来,出声招呼悟虚坐下之人,出言问道,“大师看得如此透彻,想必定然有锦囊妙计?”

    悟虚微微一笑,“道德经有云,大象无形。那道门太极图,黑白阴阳,生生不息。诸位前辈,何不熄了心中怒火,合道而行?”

    敖托等人,皆是真灵修士,闻听悟虚此番言说,立刻会意。

    便见敖拓张口,吐出内丹,对着禁锢在其中的敖枫一阵龙语。

    随后,悟虚便见敖枫从敖拓内丹飞了出来,抱拳道,“敖枫此番持令闯潭,本意便是救出诸位前辈,稳定龙宫结界局势。如今,诸位前辈,愿意襄助,敖枫自当与诸位前辈缔结誓约。”

    说话之间,眼神朝着悟虚不断示好,显然也是知道此番死里逃生,全乃悟虚从中斡旋。

    悟虚摆摆手,略微示意,便借口龙族神秘誓约,外人不便在场,主动退了出去。

    一个人站在洞穴外面,悟虚这才感觉到,自己肉身乃至神识,似乎经过天雷淬炼之后,那些自脚下不断冒出的阴属性的硫心炽磺之气,自然而然“绕道而行恩”。

    稍微感应片刻,心中却是想着里面的情景。

    这敖枫先前持神龙令,一副救世主的样子,要以族中誓约,降服族中待罪前辈。不料生起许多变端。此刻在里面,虽然也是立誓相约,但主客之势易也,其誓言内容,恐怕也是有利于敖拓等人。

    生死考验之下,作何选择?是对是错?

    悟虚结合自己在法界中的一些感悟,细细参详,最后终是微微莫名一叹。

    ..。

    待到悟虚再入内,便看到敖枫神采飞扬的站在敖拓等人中间,对着悟虚说道,“此番,到时多谢大师相救。我龙宫结界,比那人世间,不知道好多少。大师何不暂且留下来,潜心静修,所需一应资粮,悉由本王提供。”

    悟虚合掌道,“多谢九太子和诸位前辈的美意,龙宫虽好,小僧却是凡尘未了。”

    ..人世间,东海上,有一艘渔船,晃晃悠悠。船头,站着两名素衣女子,并肩在金色余晖下,身上的裙带随着湿润的海风,在汹涌的海面上微微荡漾。

    一名壮年渔夫,一边按照吩咐不紧不慢地摇着船桨,一边小心翼翼地望着这两名女子,说道,“两位仙子,在前面,便是东海盟的禁地了,我们没有令牌,是不能进去的。”

    那两名女子充耳不闻,依旧四顾着看着这夕阳之下的漫天海景。待到那船夫说到第三次之时,船头上那名年岁稍长的女子,方才淡淡说道,“无妨,我这里有信物。”

    那船夫暗自咂舌,“我的姑奶奶也,你也早说啊,害得俺在这里提心吊胆的。”心里这般埋怨着,面上更是恭敬起来,当下唱诺了一声,使出浑身解数,将船驾驶得如在平地般。

    旁边的那名小女子,面若明月,仰头问道,“师傅,早知道我们就自己驾船出海了,省得船家在那里提心吊胆,我们也清净不少。”

    那船夫急忙谄笑,连道不敢不敢。开玩笑!这两个仙子,方才将平素在码头欺行霸市的王老八等人,一个飞剑,杀得遍地是血,眉头都眨一下。自己,要是一个不小心,惹得这两位女杀神不高兴,怕是便要被大卸八块,丢到海里喂鱼去了。

    那稍长的女子,笑道,“若月,今晚你若要体会那海上升明月的意境,此刻便应细心留意暮色之下的大海。若是师傅我运转法力,驾驶渔船行于海上,或多或少便会对你形成一些干扰,甚至产生一些误导。”

    这两位女子,正是陆妙影和张若月。先前,陆妙影携着张若月,到了平江府,见了吴王张士诚,张士诚惊为天人,以仙子相称,欲封为吴国仙子,陆妙影见其沉溺酒色,胸无大志,婉言谢绝。

    后刘福通困于安丰,派人向张士诚求救,张士诚听了陆妙影之语,不但拒而不见刘福通派出的使者,反而调拨大军,以大将吕珍为帅,前去围攻,又暗中派遣东海修士,前去擒拿刘福通,夺取白莲令。却不料,刘福通以西方邪术,将安丰全城变作“四方冥狱”,张士诚大军丧亡惨重,就连大将吕珍,及一干东海修士,也是有去无回。

    这些修士,虽然对于东海妖盟不足以伤筋动骨,但张士诚军中的修士力量,缺一下子陷入捉襟见肘的局面。

    是以,张士诚,虽然对陆妙影依旧执礼甚恭,但当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一带大战之时,陆妙影劝说张士诚从东面出军,与陈友谅东西夹击,灭了朱元璋,将应天府,将江浙一带收入囊中之时,张士诚虽然几次点头应允,但却迟迟没有动静。

    陆妙影虽然早就熄了辅助其争夺天下之意,但岂能看着这个打击马灵华的大好机会从眼前消失而去,便带着张若月,启程前往东极岛,欲要说动赵浩然等人,请其施压张士诚,并派遣修士助阵。

    待到了东海地界,恰好张若月的凝月诀进展神速,便是在灵气稀薄的人世间,眼下也修到了第三层关口。陆妙影欣喜之下,见张若月又是第一次看到大海,便停下了往常的御空飞行,找了一条渔船,慢慢朝着东极岛而去。打算,让张若月海上观月,一举突破第三层。

    那渔夫倒是瞎*心,自从出了悟虚在普陀岛当空对骂赵浩然,以及潘若怜在桃花岛雪莲洞消失两件事,东海妖盟早就在海面加强了巡查。渔船刚驶出五十余里,便有修士暗中窥探,都被陆妙影暗中持吴王张士诚的金牌,远远地地挡开。

    到了后来,东极岛得到线报,浩然真君赵浩然亲自下了命令,凡这条渔船所至之处,众人皆要退避三舍,不得打扰。

    ..随着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渔船驶过一处依然漆黑的礁石。

    张若月看着礁石缝隙中一星半点的蓝色小花朵,便惊叫道,“师傅,你快看,这是不是你曾经说过的出自东海龙宫的海蓝香。”

    陆妙影微微侧身,笑道,“海蓝香,出自龙宫,又怎么会长在这里呢?何况这小花朵,虽然枝蔓黑中带绿,花成六瓣蓝色,但是并无一丝香味,花瓣上也并无独特的六角星点。”

    随后顿了顿,看了看天色,“不过此处比较幽静,今夜倒是可以在此落脚。”说罢,随手对着乘船渔夫甩出一颗龙眼大小的珍珠,便与张若月齐身飞上礁石。

    那渔夫颤抖地接过珍珠,又惊又喜地对着夜色之下,屹立在对面海水礁石之上,风姿飒爽的陆妙影和张若月两人,磕头不已,直呼“仙女”。

    这处礁石,大约方圆十余米,陆妙影和张若月各自找了一平坦处,盘腿坐下。修道之人,本就无事不开口,两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任凭脚下风吹浪打,便如顽石一般,随着海面星罗棋布的暗礁,慢慢融入寂静和幽暗。

    又过了一会儿,一轮明月,从漆黑的海面,朦胧的云层,缓缓升空。清冷的月辉遍洒,大海似乎披上了一层薄薄的银沙。风声,浪声,还有不时的虫鸣鸟叫,却把这茫茫大海,无边月色,映衬得更加深邃,更加神秘。

    陆妙影微微看向张若月,见其瞪大了眼睛,东张西望,似乎被这海上夜景所吸引,也不出言制止,反倒是也跟着环顾四周起来,只是眼神多了些淡漠和回忆。

    忽然,陆妙影眼神一动,看向前方海面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目光越来越犀利。

    张若月兴许看得久了,收回心思,正仰望明月,忽然也心有所感,低下头来。

    那处漩涡,忽然无声地从中间分开,一道道白光,从下面浮现出来。那白光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漩涡也越来越大,中间的空旷之处也随之扩大。到了最后,一颗晶莹光亮的龙珠,缓缓升起。紧接着,一个小沙弥,飞了出来,手托着龙珠,凭空站在圆月之下。然后一颗小光头,站在那里,东张西望。

    噗呲一声,张若月不由笑了出来。

    悟虚凭着敖枫的龙珠,在化龙潭处结界松动之时,刚刚满怀心喜地回到人世间,正要打量自己所在何处。忽然听到前方传来女子的笑声。伸出光头,借着龙珠和圆月,只见对面一个女子正用可以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其旁边的一名女子,坐在礁石上,正笑得合不拢嘴。

    这是什么状况?跨界旅游归来,便被美女奚笑。这不科学啊,她们应该羡慕嫉妒恨啊!?

    再定睛一看,悟虚心中一阵慌乱,那眼神要杀人的女子,不正是当日手持仙剑,千里追杀自己的天外天女修吗?心中暗道不好,便收敛气息,将错就错,作出一副害怕的样子,哇哇大叫,身形直向下方海面坠落,打算水遁而去。

    张若月看着悟虚手足无措,狼狈不堪地掉进大海,一边忍不住笑,一边对着陆妙影说道,“师傅,这个其从海底冒出来小和尚,搞不好便是龙宫里面的虾兵蟹将。待徒儿救上来,问个究竟。”一边说着,一边双手挥动,带起一层白色光华,将刚刚落入海中的悟虚包裹住,缓缓地向自己所在的礁石方向牵扯过来。

    悟虚看着那神情微微变幻的陆妙影,不好乱动,只得配合着张若月的好心相救。待到了二人面前,悟虚合掌道,“阿弥陀佛,小僧谢过二位仙子出手相救。”

    陆妙影,一阵盘问。悟虚便编了一个故事,言道自己随师门前来参拜观音道场——普陀岛,却不料偶遇大风浪,被卷入东海龙宫,好在龙王九太子大发慈悲,将自己送了出来。

    张若月,在一旁拍掌笑道,“想不到真的有东海龙宫!正好,今夜无事,你给我们说说东海龙宫。”

    旁边陆妙影瞪了张若月一眼,张若月吐舌不语。

    悟虚便听到陆妙影对自己说道,“今夜,我徒儿正欲感悟海上明月,你这小和尚却无端闯了过来。你可知罪?”

    悟虚一愣,挠头想了想,只好赔罪。便听得陆妙影说道,“既已知罪,那便暂且留下,将功补过。”然后,侧身对张若月说道,“我掩月宗功法,最忌分神意乱,一个小小的和尚落水,你便如此发笑。”

    那张若月楚楚可怜,“师傅!”

    “不要说了,今晚你必须领悟那海上生明月的意境。不然师傅便要罚你闭关!”

    这两人严师乖徒,浑然已将自己当作了待宰羔羊。悟虚在一旁瞧着,默默无语,暗中盘算着如何脱身。

    谁知,那张若月被训斥之后,只顾着抬头望着明月;而那陆妙影,却是闭上了双眼,仿佛悟虚不存在似的。可悟虚却不敢乱动,因为陆妙影的神识牢牢锁定着自己。若是自己想要开溜,只怕又会被漫天的月华剑光所追杀。

    悟虚想了想,只好也盘腿坐下。

    便见得,头顶月光如注,倾泻在张若月周围。张若月被一层淡淡的月光包裹着,缓缓漂浮到半空。随后,张若月的身影时隐时现,忽暗忽明。

    如此过了许久,那张若月方才缓缓降落下来,周围的月华收入身躯,然后对着陆妙影说道,“师傅,弟子感觉不到这海上明月和之前的有何区别?明月就在天上,无论我们在海上还是在陆地,应该都一样啊?”

    陆妙影,睁开双眼,望着一脸无辜的张若月,正欲点拨,却忽然看到旁边还有悟虚这个小沙弥在,不好泄露宗门心法,不由暗叹,只说道,“你且再静心感悟。”

    悟虚看这陆妙影扫过来的眼神,暗含杀机,便知道,这天外天的女修,要么是忌讳在心爱徒弟面前杀人,要么便是留着自己想要打探龙宫之事。不然,早就拔剑相向。

    只不过如今,因为自己的出现,扰乱了其徒弟对月感悟,所以其心内对自己的杀意在不断增强。若是就这样下去,说不好,明天这天外天女修,便忍不住,要找个机会,背着徒弟,对自己痛下杀手。

    不能坐以待毙啊!也不能动不动就躲进海音螺里面去,不然见到生死关头就逃避,还修炼什么呢?干脆做个凡人算了。

    悟虚坐在那里,看着那张若月又浮到了半空,全身居于月光之中,一会儿月华似水,将其完全淹没,一会儿月华四散,在其周围打转转。心中有所猜测,忍不住出言道,“昔日,无尽藏尼问六祖慧能,六祖以指指月。今夜,女施主何以指月?”

    张若月在月光之中,身形微动。

    悟虚又念诵道,“六祖,以指譬教,以月譬法。所谓,一切法非一切法;今夜,明月依旧在,女施主的法又在哪里?”

    便见,微闭着双眼的张若月,从月光中飞出,全身散发出阵阵清辉,洒向漆黑的海面和夜空,然后如一轮明月,缓缓飞升到高空,清冷明亮。望之,近在眼前,却又遥不可及,令人顿生时空停顿,月色无边之感。

    悟虚见此情景,不由叹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正所谓,鬼龙问天炼令牌,大象无形隐生死。

    手托龙珠出水来,海上明月共此时。

第一百四十一章 故人疑

    陆妙影激动得站了起来,本门的凝月诀分三个境界,初始境界,便是将天上明月之精华凝聚起来,或反哺己身,脱胎换骨,或凝成兵器,克敌制胜。而眼前张若月,周身由内向外,散发着淡淡的清光,与从天垂下的道道月华水*融相映成趣,显然是迈入了第二层境界,身如明月,体放清辉。

    这第二层境界,并不是随着修为的增加而自动迈入,掩月宗内许多弟子,有的甚至修炼到凡尘七八层了,还是只能暂借月华,而不能自身身体随时可以发出月光。这不但和悟性有关,而且和体质有关。

    此刻张若月恬静地站在虚空,体内源源不断地放出如月光一般的清辉,这些清辉形成一个光团,远远望去,便如一轮小小的圆月。

    陆妙影喜滋滋地望着上空,心中暗暗想到,“修炼凝月诀,迈入第二层境界的,也还有月光凝于血肉,或凝于筋骨之分。自己当初修炼凝月诀,也是修为到了凡尘六层,方才迈入第二层境界,凝月光于血肉之中,。知道,若月是何程度?”

    想到此处,便一伸手,将想要趁机偷偷跳海水遁的悟虚抓了回来,按在一边,待张若月缓缓整开眼,散去周遭光华,飘落到礁石之上,方才轻声问道,“若月,你快快打坐,内视己身,看看是何情况?”

    张若月见陆妙影语带焦急地吩咐,看了一旁被陆妙影抓着肩膀的悟虚,又坐下合眼内视,不一会儿,便对着陆妙影说道,“师傅,徒儿方才内视,发现血肉和筋骨,带有一丝白色。”

    陆妙影,心中大喜,看了看张若月,慈眉善目地说道,“你且凝神打坐,好好体悟一下方才的境界。”

    张若月“哦”了一声,然后两只明亮的眼睛,又望了望悟虚,说道,“师傅,方才多亏这个小和尚出言指点。可不可以不要为难他?”

    陆妙影,微微笑道,“一个小和尚,也能够指点本门功法?不过是胡诌了几句罢了。”见张若月一直看着自己,又生怕耽误了其方才的境界稍纵即逝,急忙说道,“你且静心修炼,师傅自有安排,保证不为难他。”

    张若月见陆妙影心急得很,也知道机会难得,不容分神,复又闭上双眼,心神沉浸在方玄妙的境界中。

    那陆妙影,在张若月周围布下层层禁制,随后,提着悟虚,飞到了另外一处礁石上。

    悟虚心中火大,正想,寄出曼陀罗法界,与这天外天的高人大战拼死一场,大不了躲进海音螺去。却见陆妙影,一撒手,将自己完全放开,然后自顾自的端坐在高处,对着自己说道,“既然方才我那徒儿求情,你便只要说说说龙宫情景,我便放你离去。”

    悟虚心中想到,“这女杀神,虽然持有仙剑,但是也不过真人修为,我若将其诱至化龙潭,凭着敖拓等五名真灵修士,难道还治不了你?!”

    便言道自己从龙宫结界出来,又唾沫横飞地吹嘘道,里面灵气充沛,珍宝无数。

    陆妙影静静的听着,心中暗自思量,“我从天外天而来,这个人世间小和尚,与自己毫无瓜葛,怎么自己直觉此人对自己心怀敌意呢?尤其是刚出来,望向自己的那一眼,分明暗藏杀机。不过若月将凝月诀修到第二层境界,多少受益于此人,对其心存好感,又出言相求,我若是将之杀掉,恐怕会给若月带来心魔。”

    暗自一番思量,等到悟虚在那里口干舌燥,无话可说,方才说道,“原来如此。眼下天下纷乱,处处杀戮,既然我徒儿对你心存好感,你便莫若留在我等身边,也好过一个人在外面浪荡。”心中想的却是,“此人撞见了本门功法修炼关口妙处,又对自己心存恶意,那便要留在身边,不能走脱,找个机会,了结了便是。”

    悟虚不明白这陆妙影听自己一番*螺之后,居然对龙宫不感兴趣,见其想要把自己留下,正想拒绝,却忽然感到天上圆月惨淡得很,白煞煞地照着自己,心中打了一个寒战,合掌道,“药善多谢仙子好意,日后若有不当之处,还望仙子海涵。”悟虚却是借用了药善之名。

    说完,抬头,见陆妙影盘闭目腿,虚浮在青石上,放佛刚才根本就没有开口与悟虚说话一般。

    ..第二日一大早,太阳刚刚从远远的海面浮现,张若月便飞了过来。

    悟虚一眼望去,张若月比昨晚见时,显得似乎更加超凡脱俗,玲珑少女,本就清纯,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一丝淡淡的白色清冷的光华。

    见悟虚望着自己直瞅,张若月面带羞涩地问道,“你难道也和那色阎罗一般,是个好色的出家人?”

    色阎罗?罗欢?悟虚不由一愣,这小女孩也听说过。随即恍然大悟,当初色阎罗被这陆妙影追杀之后,又网罗了过去,四处搜捕自己。这小女孩既然是这陆妙影的徒弟,想必是认识色阎罗的。

    正欲开口解释,谁知张若月忽然举起右手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悟虚禁声。便只见,那陆妙影缓缓睁开双眼,对着张若月含笑道,“师傅为了庆贺你昨夜凝月入体,特地前往了龙宫一趟,取了两株海蓝香。你且上前来。”

    说罢,陆妙影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株奇异的花朵。花成六瓣,片片泛着蓝光。

    异香扑鼻,悟虚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

    那陆妙影对着悟虚瞪了一眼,随后将那两株海蓝香,放在走过去的张若月手中,说道,“海蓝香,乃是龙族特有之物,其香悠长,能辟水中毒瘴;若是能寻到千年紫玉果,辅以月华,便可炼制蓝月紫心丹。”

    张若月笑嘻嘻的问道,“师傅,什么是蓝月紫心丹?有何妙用?”

    陆妙影微微笑道,“日后,你便知晓。”

    悟虚在一旁听得咬牙切齿,这人居然昨晚进入了龙宫结界,还拿了两株海蓝香回来。怎么自己一点动静都没察觉?早知道她去了龙宫结界,自己就拔腿开溜了,还傻乎乎地待在这里干啥?

    正懊恼自己技不如人,却听得陆妙影对自己说道,“药善,我徒儿昨晚一宿练功。今日早餐,须得五百年的龟血,八百年的桃花。你快快取来。”

    悟虚傻眼,自己这是要做牛做马啊?还五百年的龟血,八百年的桃花!你以为自己真是天上的仙女啊?!

    悟虚心中嘿嘿冷笑,面上却装着一副店小二的神态,“好呢,客官请稍等!”纵身向着远处飞去。待飞出三五里,悟虚正要发力,逃之夭夭。

    却忽然听到身后响起莹莹笑声,回头一望,张若月从一团白光中花枝招展地跳了出来,对着悟虚说道,“光头和尚,我来监督你。五百年的龟血我不知道,但是八百年的桃花,却一定要站在山泉边的八百里桃树开的花!”

    悟虚想不到这小女孩跑得这么快,自己飞出她们落脚礁石一里之后,便暗暗加快了速度,到了后来,更是全力飞行,却不料,这小女孩一直跟着自己!

    “你师傅呢?”悟虚四处张望。

    张若月,瘪瘪嘴,“师傅没有来。你不是怕我师傅嘛。”

    悟虚心中起不定,忽然张若月伸出粉嫩的手指,指着前方一处水面,说道,“快快快,下面就有一只老乌龟。”

    悟虚定睛一看,果然,前方百米处的海域下去三百米,一只磨盘大小的老乌龟正在吞食周围的鱼虾。飞身过去,将这只老乌龟从水中摄出,托在掌心,对着张若月说道,“不知道,你需要多少龟血?”

    张若月眨了眨眼,弯着头想了一下,取出一个玉瓶,“装满就可以了。”

    那老乌龟却似乎听得懂人言,不待悟虚有所动作,主动的从嘴中喷出一道血箭,射向张若月手中的玉瓶。等张若月心满意足地收回玉瓶,那老乌龟可怜巴巴地望着悟虚,悟虚这个恶人,一不做二不休,问道,“哪里山泉有八百年以上的桃花树?”

    那老乌龟有气无力地冲着东南方向直点头,正是那桃花岛的方位么。

    悟虚带着张若月一边飞着,心中举棋不定:那天外天的女修,并没有在自己身上下什么禁制,自己要不要趁机遁去?可如此,反倒叫人猜疑。刚才,这小女孩刚才便可以仗着功法玄妙,一直跟着自己。自己是不是该小心行事?或者自己神识如曼陀罗法界,直接远遁。只要那女修不在身边,自己应该可以脱身。

    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不能贸然行事。

    一会儿工夫,悟虚与张若月飞到了桃花岛。那张若月见岛上一片桃花,淡红粉嫩,香气冲天,不由飞身向前,跃过悟虚,带起一道淡淡的白光,奔了过去。

    便听得一道身影,飞了出来,一拂袖,将张若月挡了回来。

    悟虚一见前方气势,便知道是名真人修士,不敢怠慢,急急地飞了过去,站在张若月身边。

    那张若月似乎吃不消这人的拂袖一击,不由哎哟叫了一声,步伐凌乱,撞在了悟虚肩膀上。悟虚一手将张若月拉到身后,一手拿着佛珠,朗声道,“前辈,我等只是见岛上桃花盛开,欣喜之下,欲来一观。前辈如此行事,只怕是莽撞了!”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一件绣着朵朵桃花的道袍之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盯着悟虚与张若月看了两眼,“你们是何人门下,竟然敢擅闯桃花岛?”

    悟虚正要答话,身后的张若月却猛地飞了出来,站在悟虚的前面,对着身着妖异道袍的修士说道,“我们是吴王亲封的吴国仙子门下,此次路过桃花岛,见岛上桃花盛开,不由想到吴国仙子喜好千年桃树之花,便过来看看是否能够寻得一二。”

    那披着一身桃花道袍的修士,听闻张若月一番言语,沉默半响,忽然手掌微动,从下方摄来两朵暗红的桃花,送到张若月跟前,“既然吴国仙子有此雅好,贫道这里倒有两株一千二百年的桃花。”

    张若月原本见此人,真人修为,来势汹汹,怕悟虚抵挡不住,便搬出吴王张士诚先前给师傅的尊号,哪曾想能够收此奇效。美滋滋地望了悟虚一眼,正要回头对着这道人说话。

    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多谢道友好意!门下弟子叨扰,陆某在此谢过赔罪。”

    张若月,环身四顾,一脸茫然和惊喜。

    悟虚,大骇,什么时候跟来的?还是说一直就在身边?

    那道士,稽首道,“陆仙子大驾光临,桃花岛蓬荜生辉。若是有暇,还请屈尊一叙。”

    悟虚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要是这天外天的女修,答应了妖异道人,落脚桃花岛,与之一叙。那自己无论如何也要神识入法界,拼死一遁了。

    因为自己这番形象,早已被桃花岛不少人,比如潘若怜手下的若干风骚女子,比如那巡岛使刘大头,都是见过自己的。自己要是下去,与之碰面,铁定被认出,到时候只怕自己的真实身份,也要被揭开!

    正全神贯注,等待着这二人对话,却忽然听到,旁边的张若月哎哟一声,站立不稳,倒在自己的身上。

    那陆妙影即刻显身,飞了过了,卷起张若月和悟虚两人,一边飞去,一边对着那道人说道,“道友有心了,改日陆某定当拜访。”随后,收了那两朵一千二百年的桃花,打出一道白光,将一件物件送到了那道人手中。

    待回到原先落脚的礁石之上,陆妙影手掌放在张若月额头,细细用功探查良久,方才徐徐收回,对着张若月,说道,“好了,不要装了!”

    张若月,睁开双眼,委屈地说道,“师傅,徒儿方才肚子痛,不过现在好了。”

    陆妙影哼了一声,待张若月取出盛满龟血的玉瓶,送到跟前,又由慈声说道,“一千多年的桃花,你现在恐怕还不能服用。为师先为你收藏起来。”说罢,玉手一点,将那玉瓶中满满的龟血,尽数吸入体内。随后,全身泛红,将一股股黑色雾气*出体外。

    悟虚一看,又是一阵郁闷。这女修,昨晚拿着龙珠进入化龙潭,想必也是受了伤,自己却是一再错失良机。

    正诚心忏悔,却忽然听到张若月一声惊叫,“师傅!”

    便看见,陆妙影站在那里,身形晃动,摇摇欲坠,坚持了片刻,最后终于缓缓靠一面湿润的石壁上。

    张若月,跪在陆妙影身边,焦急万分,连声问道,“师傅,师傅,你怎么了?”

    悟虚迎风屹立,对着朝阳,淡淡地说道,“身似酒醉,血气外流,黑雾绕身,显然是中了嗜龙虫之毒。”

    化龙潭中,悟虚虽然杀了大多数嗜龙虫,但估计还有少许留存,或者被敖拓等人收藏着。这天外天女修,昨晚拿着自己的龙珠,进入龙宫结界,手持仙剑,横冲直撞,想必是遭了道儿。

    张若月,立刻起身,拿着一把长剑,对着悟虚,“快点把解药拿出来!”满眼的恨意和悔意,似乎懊悔自己先前对悟虚的种种“掩护”。

    悟虚,惊讶地说道,“这毒又不是小僧下的?”

    一剑如月,带着清冷的光芒,向着悟虚刺了过来。

    悟虚一侧身,两根手指,轻轻的夹住剑锋,看着两眼隐隐有泪光张若月,心中一软,说道,“你且冷静点,你师傅的毒,小僧可以解。”

    张若月一听此言,颤声道,“你知道么?我师父几次三番想要杀你,我都帮你遮掩过去。你刚出来,面露杀意,我们掩月宗人的感应很敏感,师傅肯定是察觉到了的,这是第一次;师傅叫我内视己身之时,这是第二次;一大早,师傅叫你一个人远去准备早餐之时,这是第三次。还有,还有刚才,我见你听到那道人邀请师傅驻岛一叙,脸色便非常难看,便装肚子痛。所以,所以,你无论如何,要帮我把师傅救过来!不然,我就跟你拼了!”

    悟虚,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僧自认为与姑娘初次相见,你为何要三番五次救我?”

    张若月,手持玉剑,盯着悟虚,缓缓说道,“这个重要么?”

    悟虚,想不到面前的这个小丫头,居然问出这么富有哲理的话语,一时无语。

    片刻之后,悟虚取出星云竹片,握在掌心,运转灵力,一道道青绿色剑芒没入陆妙影体,便有一条条黑色的小虫从陆妙影体内飞出来。

    悟虚,手腕一抖,晚起几个剑花,这些小虫尽数斩于空中。

    最后,望了望张若月,缓缓升起,向西直奔陆地而去。

    却不料,一把长剑,破空而来,横在自己面前,那先前还软绵绵靠在石壁的陆妙影神气十足地出现在自己面前。

    悟虚莫名地长叹了一声,双手负背,“仙子,你的考验试探是否结束?”

    正所谓仙子凝月照夜海,九州光影故人来。

    几番试探与挣扎,欲说还休听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