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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有佳音

    陆妙影脚踩碧波之上,双袖微微摆动,带起一阵阵柔风,却将两人所处的海域隐隐画了一个圈,圈内波浪顺时针方向流动,俨然是一个随时可以暴起噬人的漩涡。

    悟虚神识进入曼陀罗法界,将海音螺与自己心神相连。

    相持了一会儿,陆妙影忽然说冷冷地说道,“方才,你若是有任何歹意,便已万劫不复!”

    悟虚叹了口气,“小僧确实莫名其妙,不知道仙子为何对小僧充满敌意,几次欲要寻机痛下杀手。”

    当日悟虚夺舍莫恩,在汴梁城上空,观战色阎罗罗欢带领一群喇嘛和陆妙影相斗,却不料自己也被卷入进去,还被其持剑月下追杀。

    不过,悟虚肉身神识,经过观音大士以菩提圣水洗涤,再也没有从前的任何气息。这陆妙影想必就算是天外天的高人,功法玄奥,根器不凡,可应该也不能将自己认出。若是没有认出,那么自己与她便是初次相识,又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仇恨呢?除非这女子,极端仇视佛门中人。可也不像啊。

    悟虚百思不得其解,是以有此问。

    陆妙影,不置可否,淡淡地说道,“本门功法,又岂是尔等可以揣摩想象的?念你方才助我解毒。陆某也不杀你,”随后话锋一转,“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悟虚心中窃喜,大声问出之后,又看见陆妙影神色变幻莫定,急忙住口。

    陆妙影沉吟片刻,忽然抬头,一卷衣袖,将悟虚带起,朝着天边疾驶而来张若月,飞去。

    ..。

    昨夜张若月海上观月,凝月于体的礁石上,悟虚用一把玄铁剑穿着一条又肥又嫩的鱿鱼,然后放在火堆上,一边不断翻滚着鱿鱼,一边时不时地从须弥戒中掏出香香油、香料、盐巴和辣椒面,均匀的滴洒在慢慢变黄的鱿鱼卷上。

    旁边张若月,一边将刚刚抓来的鱼虾,开膛破肚,洗去污秽之物,一边不时吸着鼻子,对着悟虚说道,“想不到,你一个光头和尚,还会烧烤。”

    悟虚扬了扬剑上香喷喷的鱿鱼,得意洋洋地说道,“出门在外,要想日子过得去,基本的生活技能还是需要的嘛。”

    说罢,将烤好的鱿鱼递给张若月,张若月一边笑吟吟的用双手将鱿鱼从玄铁剑上刨下,一边说道,“可你们出家人不是吃素嘛?肚子饿了,平时拿着一个破碗,沿街乞讨便是。要什么生活技能?”

    悟虚面红耳赤,正欲驳斥,却见张若月突然哇哇大叫,显然是被烫着了,却还是舍不得丢开,两手不断交替抓着鱿鱼,在那里大呼小叫。悟虚哈哈大笑。说了声,“也是个吃货啊。”便又将一条大黄鱼,串在剑上,烧烤起来。

    不远处的陆妙影,缓缓放下盛着龟血的玉瓶,看着张若月这般顽皮,忍不住说道,“若月,修炼之人,怎么如此失了礼仪分寸?”

    悟虚看了看陆妙影猩红的嘴唇,暗自腹诽,“生喝龟血,这便是大家风范,不失礼仪分寸?”

    看来,这陆妙影确实昨夜入东海龙宫结界受了伤,不然也不会想着生喝龟血。

    陆妙影见张若月静下来,便闭上双眼。不一会儿,悟虚便见其头顶,隐约有一丝黑气,飘散出来。想来,正靠着阳性龟血,驱散斗法所中之鬼气。

    悟虚和张若月坐在在一旁,一边吃着烧烤,一边闲聊着。悟虚努力回忆,却没有这小丫头的丝毫记忆,只是非常朦胧的感觉,自己与其在哪里碰到过?可到底在哪里,这丫头又是谁?悟虚想来想去,感觉如梦幻泡影。

    终究忍不住问道,“喂,我怎么感觉我们曾经见过面呢?”

    张若月,嘴里正塞着白虾,含糊不清地答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悟虚看得着急,“吃吃吃,就知道吃!仔细想想,我们是否在哪里见过面?”

    张若月,津津有味地吐出虾壳,抬起头,狡黠地对着悟虚说道,“不知道。要说和尚,我就在汴梁的夜船上见过一个叫色阎罗的和尚。”

    汴梁城,夜船上?一道霹雳划过悟虚脑海。当初自己入汴梁城,与那色阎罗罗欢,船头对偈。难道这小丫头,也在船上旁观?

    再一想,也不对啊。自己当时是莫恩的躯体,可如今自己早已是变作后世模样的小沙弥。她就算当时在船上,又怎么可能现在将自己认出?

    悟虚沉默不语。那张若月,吃饱了,拍拍手,指着海面上星星点点的渔船,说道,“待会,我们找一条渔船,撒网捕鱼,晚上继续烧烤。”

    悟虚心中却是依旧想着事情,望着海面沉默不语。那张若月见悟虚不说话,正要开口,却被运功完毕的陆妙影叫了过去,老老实实地在边上,打坐练功。

    旭日东升又西沉,这二人直到天黑,方才收功。

    陆妙影见悟虚还坐在那里,犹如老僧,低头诵经,便出声道,“天色已晚,小师傅且去弄点饮食给我徒儿吃。”

    这是把自己当奴隶使唤啊!悟虚心中不喜,磨磨蹭蹭地站起来,有气无力地望着陆妙影和张若月。那张若月面色一沉,手中月华剑铮的一响,一股阴柔之力朝着悟虚奔来。

    那张若月,急忙飞了过来,站在悟虚面前,“白天不是说好了,找条渔船,撒网捕鱼的么?”一边,用眼神催促着悟虚。

    陆妙影,见悟虚随着张若月,缓缓向海面飞去,收回杀意,冷声说道,“若月,快去快回,一个时辰之后,必须回来观望行功。明日再也不能耽搁,要去东极岛商定出兵事宜。”

    张若月,转身,对着陆妙影躬身道,“是,师傅,徒儿知道了。”说罢,便带着悟虚急匆匆的飞了出去。

    入夜之后,海上哪里去找渔船。悟虚和张若月,转了一个圈,终于在一个小岛的小小码头上,找到一条渔船。随后,悟虚作船公,东倒西歪地摇着船,张若月站在船头,连撒了几次网,却是一无所获。

    急得直跺脚,对着悟虚喊道,“小和尚,水面太暗,看不真切,你快快把你那颗龙珠打出来。”

    悟虚站在船尾,手扶着木桨,指了指天上如钩明月,“新月当空,你引动月华,不就可以了嘛。”

    张若月,喝道,“我还不知道!?你快快把龙珠亮出来,我自有安排。”

    秀才遇到兵有理讲不清。小和尚遇到漂亮的女施主,那更是如此。

    不一会儿,一颗龙珠,冉冉地飞到船头,发出明亮的光芒,直将附近海面照得如白昼一般。便见,无数鱼虾纷纷从海面跳了出来,似乎很享受龙珠所发出的光芒。

    张若月,见状,飞身在空,引动月华,却不凝于体内,而是洒向下方海面。悟虚在船尾望去,船头那片海域,在龙珠和月华的笼罩下,显得奇幻无比。那跃起的鱼虾,身上都纷纷沾染上一层梦幻般的光彩,举止之间露出人性化的表情神态。

    等到月华散去,船头归于幽静,张若月,飞到船尾,将龙珠送还给悟虚,叹道,“想不到刚才那些鱼虾如此可爱,我本来要以月华为网,将其捕获,到后来又不忍心。”

    悟虚笑道,“我看女施主慈悲心肠,莫如给你介绍个好的尼姑庵?你且好好修行。”

    哪知张若月,瞪了悟虚一眼,说道,“现在换你去船头撒网捕鱼了。”说完,一把抢过悟虚手中的船桨。

    悟虚,走到船头,对着周围海水合掌作礼道,“阿弥陀佛,鱼儿啊虾儿啊,你们不要怪小僧,小僧也是被后面的人*迫。”

    话音刚落,便觉得船身一阵摇晃,回头一看,张若月,正用力地猛摇船桨,显然是听了悟虚方才所言,要把悟虚摇到海里去。

    悟虚急忙撒网,同时暗运灵力,将几尾鱼虾捞捕上来。

    回到落脚之地,悟虚和张若月还在围着谁是真凶争论不休,待见到一脸冷淡的陆妙影,二人方才偃旗息鼓,闷着头做起烧烤来。

    之后,张若月稍事休息,冲着悟虚做了一个鬼脸,便在陆妙影的催促声下,盘腿而坐,妙相庄严地对月行功。

    这凝月诀,内修为主,心法非常重要。陆妙影也不怕悟虚在一旁观看,只是以气机将悟虚锁住,然后又以眼神示意悟虚不可打扰。

    今夜,月亮却未满,只是如玉钩,遥遥挂在天空。张若月依旧如昨夜一般,最后双目紧闭,缓缓升空,周身发出淡淡白色光华。

    悟虚见此,也不由心中暗叹,“这天外天毕竟是高一筹的地方,其功法倒是比人世间奥妙不少。虽然看似凝月华于体内,却实际上要求修炼之人有一颗清净明月心,使得血肉筋脉,能够与天上明月暗相呼应。看似是借用月华,其实何尝不是以身映月,以人合道!”

    正暗自思量着,忽然听到陆妙影轻轻的咦了一声,急忙抬头一看。

    张若月全身处于皎洁光华的圆团之下,许多鱼虾,扑腾腾地在从水中跳跃而出,溅起朵朵浪花。有几个,还跳进张若月置身的光团之中,在其脚下,游走不已,欣喜不已。

    张若月虽然紧闭双眼,但似乎能够感应到周围的一切,渐渐面露微笑,身躯缓缓下沉,立于微微荡漾的海面。脚下,一半是月光,一半是海水。

    忽然,那陆妙影也飞到空中,显化出一个方圆里许的白色光团。光团中,月光,忽明忽暗,起起浮浮,似月似海。唯一不同的是,里面没有鱼虾。

    该死!古人云,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你陆仙子好歹也是天外天的修士吧,怎么有脸皮靠着徒弟而顿悟?!

    悟虚仰头看了半响,心里不由痛骂,却忽然看见那陆妙影睁开双眼,清冷地看着自己。

    紧接着,张若月也睁开双眼,徐徐飞到不远的礁石上。那陆妙影神识传音张若月和悟虚,“海上生明月,想不到还有这番意境。”

    “药善,我听徒儿说,你对明月多有感悟,能助其修行,想不到倒是真的。”

    “昨夜,你讲出禅宗六祖指月典故,助月华凝月入体;今夜,你若能再讲一个禅宗典故,助我迈入凝月诀第三层境界,则我便应允带你上天外天。”

    那陆妙影方才睁眼之后,又复闭上,站在那里,遥不可及。

    似乎其断断续续,漂浮不定的传音,估计是其进入深层次意境前,电光火石之间,将一丝神识留在外界,将话说与悟虚听。

    这一丝留在外界的神识,不但是起到传音之用,也有监视悟虚的意味。

    悟虚站在海面礁石上,耳听得陆妙影传音,沉吟不语。

    周围暗流涌动的月光,渐渐翻滚起来,似乎有千军万马隐隐而来;旁边张若月,似乎感同身受,关切地望着悟虚,“小和尚!”

    悟虚看了看一脸焦急地张若月,突然对着高高在上,一身光环的陆妙影,吼道,“小僧不过区区凡尘修士,哪里有什么佛门典故佛偈,能够让堂堂真人境界的陆仙子修为更上一筹!”

    便听得陆妙影冷酷的声音传入自己的脑中,“你莫非以为陆某真的不会杀你?我徒儿两次顿悟,都是因你而起。你若不死,难保不成其心魔。”

    这次传音,却是只有悟虚一个人能够听到。

    悟虚大笑,传音道,“那你杀了我吧!”

    陆妙影沉默片刻,直指人心,说道“你莫非有恃无恐,以为杀了你,我徒儿也会陡生心魔?要知道,此心魔,彼心魔,也有大小之分。你且好之为之。”

    言下之意,颇有点长痛不如短痛的意味。

    张若月站在一旁,见悟虚脸上喜怒交加,便知道师傅陆妙影在和悟虚传音对话。虽然听不到,但见围绕着悟虚的月光越来越凌冽,心中更加担忧。

    悟虚,听了陆妙影的传音,沉默不语,正暗暗沟通海音螺,打算随时躲进去,沉入海底。神识完全进入海音螺,自然可以完全隐匿气息,但是却无法感知外界。海音螺沉入何处,乃是是否恰巧被陆妙影所得。这都是一个问题,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悟虚也不愿如此。只不过此次,被陆妙影*急了,只好随时准备采用这个万不得已的选择。

    周围的月光越来越密,越来越亮,完全没有了平时清凉,悟虚身处其中,只觉得置身于无数冷厉的剑锋之下,神识入曼陀罗法界,正要伺机进入海音螺。

    张若月,忽然缓缓飞向空中,口中吟唱道,“夜色茫茫照四周,天边新月如钩..。”

    正是悟虚当初在汴梁城,夜船上面,对月感怀,吟唱的那首《明月千里寄相思》。

    悟虚在法界,一听张若月之吟唱,便知道其定然是当夜汴梁船上之人。不由露出会心微笑。心中想到,“有此佳音知己,便是死也足矣。”

    忽然感觉,外面月色如水,完全没有先前的危险冷冽,神识悄悄出法界一看,那张若月在月光中,翩翩飞舞歌唱,稚嫩的嗓音,将这首歌曲缓缓唱出,哀而无伤,似浓还淡。

    那陆妙影,悬空立在如瀑布一般的月华中,似乎在聆听张若月的吟唱,又似乎在静静沉思,似乎在品味久远的回忆,又似乎在默默修炼。

    最后,张若月歌声渐歇,夜色深重,海风微送,方圆百里,全都陷入寂静和幽暗之中,便只有陆妙影所在之处,海岛冰轮初转腾,皓月当空光迷离。

    正所谓说说笑笑烧烤忙,摇摇晃晃船头网。

    月光海水脚下踩,千里相思曲无伤。

第一百四十三章 罪与罚

    忽然,天上月光如黄河倒灌,浩浩荡荡,朝着陆妙影奔腾而下,陆妙影全身放射出万道刺骨的寒光,一瞬间,方圆百里海域,尽皆囊括其中,夜空如同白昼,漆黑厚重的礁石和幽深浩瀚的海水,似乎空无一物,任由寒光漫过、充斥。

    悟虚和落下来的张若月,都不由自主闭上了双眼。似乎那刺骨冷辉便如灼热阳光一般,多看一眼,便要承受不可知的永久性伤害。

    好在这寒光来得快也去得快,转瞬之间,又尽皆倒流向高空中心的陆妙影之处。

    再睁眼之时,海域夜空又变回原先的寻常境况,漆黑一片,只不过陆妙影在那里,全身渐渐化作一个人性光团,光华流动,莫名气息流转。

    悟虚与张若月看了一会儿,见陆妙影身形光团,有的地方明亮,有的地方暗淡,有的地方又在光与暗之间不断转换。也不知道是从人变作光,抑或从光变作人。

    最可虑的是,虽然如今变作光团,但是悟虚与张若月,却分明感觉陆妙影的面容时而高傲微笑,时而冷若冰霜。。

    张若月突然轻轻抓着悟虚的手,抬起头望着悟虚,脸上露出一丝担忧的神色。悟虚再仔细观察了一下天空中的境况,宽慰道,“以小僧看来,你师傅正在进行重要的突破,眼下还看不出走火入魔的征兆。”

    悟虚此话却是说了一半,眼下陆妙影确实没到走火入魔的时候,但看情景,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就很难说了。悟虚记得,当日观音大士曾经说过,自己被菩提圣水洗涤过,自己的精血配合心经法门,可以驱除心魔。

    可悟虚会以此相救这个天外天下来的女魔头?

    张若月,低头思索了一会儿,又呆呆望了天空片刻,便毅然飞身而起,运转灵力,全身放出淡淡的月华,围绕着陆妙影,复又唱起方才那首《明月千里寄相思》。

    只不过这次却不同一般,悟虚听在耳边,不由微微一愣。只见一丝乳白色光华,随着其舒缓的歌声,从半透明的张若月之胸口,缓缓升起,流出其轻颤的嘴唇,向着陆妙影飘去。悟虚虽然不明了张若月所修之功法,但却也知道,此刻张若月正在以心力催动体内月华,流出嘴唇之时形成歌声,同时将之吐向陆妙影,以助其修炼。

    那乳白色的光华,随着如流水般的歌声,一经飘到陆妙影身前,便化作一个个白色小点,似乎扇动着翅膀,绕着陆妙影飞翔片刻,便纷纷没入光团之中。

    唱到一半,张若月似乎支撑不住,身形凝滞,全身光华不在,向着海面坠去。悟虚,急忙飞了过去,伸出双手,将其接住。

    张若月,惨白的脸庞,望着悟虚,笑着低声说了一句,“原来雪山狮子吼,是如此消耗灵力。”说完,头一偏,晕倒在悟虚怀中。

    雪山狮子吼?难怪这丫头能认出自己!当日,在汴梁城中夜船上,自己曾经以雪上狮子吼,诵出偈言,与色阎罗罗欢相对。昨夜,自己见其海上观月,状态不稳,难以买过关口,忍不住又以雪山狮子吼,说禅语相助于冥思之中的张若月。想必,她便是从此点,认出自己来。

    悟虚脑中将此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将张若月抱着,飞到礁石上,安置好,正要运渡灵力。

    却突然觉得,一道寒意打在背心上,随即觉得浑身如冰冻,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便见得,陆妙影从天而降,说道,“竟然敢亵渎我徒儿,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说完,温情地将张若月摄到怀里,眼花缭乱地在其身上拍打了一阵,随即,抱着其腾空而去,消失在茫茫夜海。

    悟虚趴在冰冷潮湿的石头上,神识在体内好半会才脱离那种霜冻的状态,在法界,运转金刚九会法门,显化出大日如来之像,法界流出道道金光,将自己肉身笼罩,慢慢温养。

    待到东方晓白,悟虚方才长啸一声,离地而起,认准西方大陆方向,疾驶而去。

    一路上,红日出海,鱼跃晴空,却是无暇欣赏。悟虚神识居于曼陀罗法界,手接虚空印,隐迹潜行。只不过“眼前”不时浮现张若月脚踩碧波,吐白光而歌,最后晕倒在自己怀里的情景。

    待来到舟山沿海,悟虚脚踏陆地,望着熙熙攘攘地码头,不由回想起自己当初在此,醉遇观音大士化身那一晚,心中颇有感慨。

    依旧登上当日的酒楼,靠着窗边,悟虚一边就着雪菜毛豆、千张素鸡,一边望着外面碧海蓝天,千帆竞流。

    所谓人生便是如此么?一个人,吃着素,在窗边欣赏人世间的美景。

    忽然楼下传来妇人啼哭声,凄凄惨惨,殷殷切切。旁边一桌,有一大汉,便一扔筷箸,骂道,“这个贼婆娘!整天在这里哭哭啼啼,烦死人啦!”

    一位老者,见这大汉,面色通红,半醉半醒,似乎要起身下去,便皱眉说道,“算了吧。人家闺女被那王小九,光天化日之下,连哄带骗,污了清白之身。此事街坊之人无一不晓,她作娘的,又怎好不出来伸一伸冤?”

    旁边有一尖嘴猴腮之人,书生打扮,晃着扇子,奚笑道,“张寡妇这个女儿,平时就和她娘一样,喜欢抛头露面,到了酒楼做事,也是整日里与一干小厮插科打诨。如今被王小九凭空占了便宜,街坊邻居耻笑不已,那王寡妇挨不住脸面,方才出来叫屈喊冤。这才找了几个穷酸秀才,写了状纸,告到了衙门离去。说破了天,还不是想着做个拿些银两。”

    楼下哭声渐渐大了起来,似乎还夹杂着酒保的呵斥声。那张寡妇似乎与酒保发生了冲突和推搡,时不时扯着喉咙,哎哟连天地叫几声。

    那醉酒汉子,被方才老者一说,也只顾着喝酒吃菜。楼上其余酒客,边吃喝边听了一会儿,见楼下依旧哭闹不已。便又开始议论起来。

    有一人问道,“我听说王小九,自从其哥哥王老八在码头调戏仙女,被一剑斩去首级,为人处事,低调了不少。这次张寡妇告到官府,王小九当即一五一十地凑了银两,交了出去。怎么这张寡妇还不依不饶?”

    那先前摇扇的书生,哼了一声,站起来,“还不是那几人的挑唆!吴王励精图治,晓谕个州府,务必爱民如子。那几人便借着此事,赶鸭子上架,弄出事端来,想要借此博个美名,好在明年选入官中!”

    自古民不与官斗,楼上众人见这名书生如此说道,隐隐牵扯到本地几名书香门第的暗中争斗,便熄了声。倒是那轻酌慢饮的老者,微微叹了一声,却也不接话。

    那书生见楼中酒客,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不由微微哼了一声,坐下来,拿起酒杯,一口饮尽。

    悟虚,坐在那里,望着窗外,白云悠悠,烟波渺渺,一言不发。

    那众人口中的张寡妇,哭闹地更加厉害。一时半会,悟虚便见楼上有一两桌客人离席而去。

    想必是酒楼忍无可忍,一会儿,便找人分别抓着其四肢,抬到门外不远处,用力一甩,抛在泥坑之中。

    悟虚微微皱眉,“这张寡妇背后的读书人,怎么一个都没出现呢?倒是让其一个人在这里撒泼哭闹,最后被人抬着,像扔一块破抹布一般,生生扔到了泥坑之中。”

    那张寡妇想必是伤了筋骨,越发显出一股子狠劲儿,躺在泥坑之中,用嘶哑的嗓音,在那里撕心裂肺地哭叫着。

    酒楼上的食客,又是一阵喧哗,这当口,哪里还有心情吃饭喝酒!

    过了片刻,那张寡妇想必是累了,抑或是疼痛难忍,声音渐渐笑了下去,在那里哀号呻吟。

    忽然一个年龄与张若月相仿的小丫头,急匆匆地跑到张寡妇跟前,也一下子跪在哪里,稚嫩地小脸蛋,梨花带雨,低声抽泣着,细细的双手拽着张寡妇的右手,“母亲,我们回去吧。”

    酒楼上靠窗户的一人,便半是叹息,半是黠笑道,“这张寡妇的女儿,倒是生得俊俏,可惜红颜薄命,生在下贱人家。”

    那书生见众人不语,出言接话,讥诮道,“一个野丫头,难道还能飞上天作了凤凰不成?到头来还不是端茶倒水的命。”

    是啊,自古红颜多薄命,管你眉清目秀,体态妖娆,或者冰清玉洁,玲珑乖巧,有几人能像张若月那般,生于世家,又遇仙缘,明月姣姣呢?悟虚暗叹道。

    桌上饭菜所剩无几,悟虚不由站起身,欲要结账而去。酒保谄笑着,“客官,许是烦那外面女子的哭闹,莫若到里侧的雅间歇息?”

    悟虚摆摆手,下楼至柜台处付了帐,迈步出去。

    出门便见到,那躺在泥坑中的张寡妇,一边双手乱抖,也不知道是心情激动,还是拒绝女儿的搀扶,一边用恶毒的眼神,望着酒楼入口处。

    悟虚感受到其怨恨的目光,微微低头。

    却听到那张寡妇,忽然大叫道,“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大慈大悲!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吧!”

    旁边围观者便哄笑道,“方才城南的米店赵老板出来,你要赵老板行善积德,舍些银两;如今见到和尚出来了,你便叫如来佛祖,观音菩萨,要大慈大悲!”

    那张寡妇,面对众人的哄笑,充耳不闻,见悟虚定定地站在那里,没曾如方才米店赵老板急匆匆的掩面走开,便向着悟虚讲述母女如何相依为命,王小九又如何凌辱女儿,最后似乎癫狂般,翻来覆去地念叨着“如来佛祖,观音菩萨。”其声忽大忽小,其音如泣如诉,哀转低回,犹如杜鹃滴血。

    悟虚听着那一声声“如来佛祖,观音菩萨”,不由走上前,伸出双手,暗运灵力,欲要将这张寡妇母女从泥坑扶起。谁知道,灵力一进入双臂,便觉得无数冰冷之气,仿若寒针,扎在血肉和筋骨上。那种疼痛,传递到神识,神识难忍。

    悟虚这才知道,那陆妙影对自己说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是何寓意,原来是在自己双手种下了禁制或者月光寒针!只要自己运转灵力于肉身双臂,则自动发动。

    悟虚浑身颤抖,紧紧咬住牙关,缓缓放下双手,忍住锥心疼痛,对着张寡妇母女说道,“你们先起来吧。”

    那张寡妇哪里肯起来,由着女儿在一旁低声啜泣劝解,只是呼喊着“我佛慈悲”。

    悟虚正要强自说话。却忽然,从背后蹿出一个人来,冲着悟虚,便是飞起一脚。

    悟虚因为双手所受禁制,疼痛难忍,刚刚缓缓散去灵力,又面对张寡妇之事,心烦意乱,哪曾想背后有人突然暴起。猝不及防,被踹倒在泥坑之中。

    随即便听得那人笑骂道,“好你个色和尚,在这里装模作样,充好人,莫不是也看中了张家小丫头,想要分一啖汤?”

    那人笑骂完,围观者便又是一阵哄笑。

    此刻悟虚扑倒的方位与那张寡妇相反。悟虚的头部旁边,却是张寡妇的双脚。那人似乎不想在街坊邻居,光天化日之下,欺凌张寡妇,反倒是走到了悟虚头部跟前,吐着酒气,又再次笑骂道,“你以为你是天上下凡的飞剑仙女?到了这地界,还敢多管闲事!”一只脚高高抬起,便要狠狠地踩向悟虚脑袋。

    这时候,那一直啜泣劝解张寡妇的小丫头,忽然出声道,“王小九,你这般对待一个手无寸铁的出家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王小九,收回恶臭的脚掌,对着小丫头*笑道,“露露,我听你的,不欺负手无寸铁的出家人。这回,你总该知道我的好了吧?”

    被称作露露的小丫头,沉默不语。

    张寡妇,在那里也是唉声叹气。

    悟虚“挣扎”着爬了起来,端坐在张寡妇母女面前,悲声诵唱道,“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

    “尔时,无尽意菩萨,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合掌向佛,而作是言:‘世尊,观世音菩萨,以何因缘,名观世音?’佛告无尽意菩萨:“善男子,若有无量百千万亿众生,受诸苦恼,闻是观世音菩萨,一心称名。观世音菩萨,即时观其音声,皆得解脱。”

    张寡妇,看着一身泥浆的悟虚,在这里向着自己诵起经文,不由愣了愣,嘴巴张了张,最后喃喃念道,“南无观世音菩萨。。”

    其小女露露忽然念了一句,“南无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广大灵感观世音菩萨。”便在一旁,痛苦流涕。

    舟山普陀岛,本就是观音菩萨的道场。居住在此的人,无不潜移默化。至不济,张寡妇母女,或多或少也有所受闻。如今悟虚开头,说观音普门品。这母女俩走投无路,彷徨不已,便自然而然有了上述表现。

    那王小九正要开骂,忽然天空一道霹雳闪过,将其劈成两半焦炭。

    街上围观众人,顿时惊呼,“和尚施法,观音显灵!

    悟虚缓缓站起来,飘然而去。

    便听到张寡妇母女,欣喜若狂,呼喊道,“大师!大师!”

    悟虚行了百余米,转过身来,面对着张寡妇母女,巍巍颤颤地举起双手,合掌道,“众生皆苦,万法皆空。两位施主,扪心自问,难道自己没有罪过么?”

    正所谓若月献唱相思曲,妙影顿悟隐约情。

    碧海蓝天红日行,前番酒楼遭罪刑。

第一百四十四章 月下情

    此刻悟虚一脸凄苦,颤颤巍巍地走得极慢,周围围观的人,无人敢阻拦,但却纷纷跟在后面。留下张寡妇母女两人,跌坐在泥坑里,恍然失神。

    悟虚低头看了,两只手掌已经变成冰冷惨白一片。

    方才自己本来打算悄然离去,不与出手,却无奈碰到了,因果纠缠,便诵出佛经,待张寡妇母女呼喊出观音菩萨法号,借着菩萨之名,出手杀了那王小九。却不想,强行手捏法印,施展大日如来金光,引得双手之中的禁制暴起。

    这陆妙影歹毒无比,临走之时,恼怒自己伸出双手抱住坠落的张若月,便暗中下了禁制。偏偏,自己许多法门都需要双手结印。虽然自己可以神识化体,进入曼陀罗法界,再来结印施法,不过,终究还是不方便。

    自己刚才便是情急之下,习惯性用肉身双手结印,如今看情景,这双手怕是暂时“废了”。悟虚走了一段,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心中暗暗焦急。当下也顾得那么多,神识进入法界,摄入肉身,消失在众目睽睽之下。

    飞到一座小山,悟虚寻了一个山洞,以神识默默察看双手。便见得双手之中,血肉筋骨之中,充斥着白色针状之物,细如牛毫,似光似水,灵力稍微进入,便如捅了马蜂窝,那些白色针状之物,便到处乱飞乱蹿。悟虚,尝试了几种方法,都无法驱除。

    正恼怒着,忽然觉得须弥戒中数道传音玉符纷纷飞出来,有赵彤的,刘伯温的,还有玄机子的。悟虚一一看完,全都是询问自己身在何处,何时归返的。

    悟虚想了一下,便一一回讯。没过多久,赵彤的那玫传音符又在空中微微泛光。在音符中,赵彤首先说了自己目前的状况,然后便是刘伯温声音出现,简明扼要地介绍了一下最近的大事,包括全真教从天外天下来的那位三代祖师,雷真人,率领教中高手,围攻庐山妙法峰,白莲社在龙虎山正一教的增援下,依旧落败,山门被占,以及朱元璋与陈友谅初战鄱阳湖域,先败后胜之事。

    最后是玄机子传讯,玄影门前段时间在打探悟虚的消息,以及通过自己与朱元璋取得了联系由于千里传音,许多细节,都来不及细说。最后之最后,这三人,都催促悟虚,尽快回去。

    庐山妙法峰被攻破,悟虚心中沉重。毫不迟疑,便要驾驭法界,星夜兼程,直奔赵彤、刘伯温等三人如今所在之处——太平府而去。

    忽然,须弥戒中又有两道传音符飞了出来。悟虚,一看,一道是朱元璋的,一道却是郭敏的。悟虚,略一迟疑,伸手,先接过朱元璋的传音符。却是简要说明战事之后,言道妙法峰被破,师门长老生死不明,一些往日的师兄弟如今在自己军中,期盼悟虚早日回来,一同谋划。悟虚回信,不日即归。随后,望着那最后一片闪烁不定的传音玉符,呆了片刻,缓缓抬起手臂。

    那传音玉符,突然向着洞外飞去,一抬头,却见一道身影缓缓地走了进来。依旧是女扮男装,一身白衣,不同的是手持长剑。

    悟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郭敏,郭敏也看着悟虚,忽然烟波流转,嫣然一笑,“你什么时候变作一个小沙弥了?我先前在码头酒楼,还真真是不敢相认。”

    不敢相认?又有什么好相认的呢?

    悟虚,一合掌,“这位施主,不知深夜到访,有何见教?”

    赵彤瞪着两颗明亮的眼珠,打量了悟虚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前俯后仰;笑得悟虚心虚地扭过头,装作视而不见。

    最后,悟虚忍不住,说道,“施主莫非认错人了,小僧药善。施主手中的传音玉符,乃是小僧在海底无意得来。”

    呛的一声,郭敏手中长剑出鞘,盘桓在悟虚头顶,柳眉倒竖,厉声道,“若是如此,我便取了你的狗命,谁叫你竟然敢亵渎此物?!”

    悟虚气急,抬起双手,正欲结印,击向郭敏长剑,却双手传来一阵剧痛,不由哎哟一声,正欲神识入曼陀罗法界。

    却听郭敏将长剑架在自己脖子上,笑道,“还不速速进入法界,虚空遁去。”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悟虚生气地瞪了郭敏一眼,扭着脖子,朝向一边,哼道“你说进入法界,便进入法界!?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一阵幽香袭来,郭敏收了长剑,将悟虚抱在怀中,笑道,“小悟虚,来,让郭姐姐抱抱。”

    悟虚猝不及防,被郭敏抱在怀里,双手僵硬,又推不开,头靠在郭敏肩膀上,不由又羞又恼。

    郭敏垂下头,捉狭地望着悟虚,青丝随风,拂在悟虚脸上。悟虚双眼被撩拨得一酸,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郭敏似乎没有看见,仰起头,望了望四周,说道,“这个山洞,湿闷得很,还是外面风清气爽。”说着,抱着悟虚,飞了出去。

    待到了一出山溪边,郭敏找了两块青石,放下悟虚,与其相对而坐。此刻悟虚,已然恢复如初,望着郭敏,出声道,“你是怎么认出我来的?”

    郭敏,双足置于溪水中,一边濯着玉足,一边自顾自地随手摘些花草,放在静静流淌的溪水之中,说道,“先前,你在酒楼以法界隐去踪迹,我便猜到是你,一路追寻,幸好你没多久就停留在山洞中疗伤,这才有机会用传音玉符最终确认。”

    “笑话,我在酒楼以法界遁去,你便猜到是我?天底下不知道有多少和尚有这神通!”悟虚没来由讥诮道,“便是你看出这是法界施法,难道这喇嘛就我一个?”

    郭敏,回眸望着悟虚,温言道,“天底下修成法界的喇嘛不少,但就只有一个傻瓜,行善之时,会装出一副‘众生皆苦、万法皆空、大慈大悲、救苦救难’的样子,神神叨叨地念一段佛经。”

    悟虚听郭敏这么一说,不由尴尬地笑了笑。

    郭敏忽然冲着悟虚一合掌,“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所有一切众生之类,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抑扬顿挫,神情夸张。

    悟虚听到最后,再也忍不住,与郭敏双双哈哈大笑。

    待宿鸟惊飞,花枝滴露,两人方才止住,相对而视,悟虚凝神望着郭敏,片刻之后,问道,“当日在栖霞寺一别,你后来去了哪里?”悟虚本来是想问,当日郭敏为什么不和自己一起走,是不是嫌弃自己是妙法峰弃徒,没有了利用价值?但终究是没有问出口。

    郭敏也沉默了片刻,直视着悟虚,“我听从师命,在应天府呆了一段时日。

    随后北上,找我义兄去了。后来才知道你在普陀岛出现过,之后,又没有了消息。”

    两人相对无言。

    悟虚忽然想起了什么,说道,“我听说,你在邯苍山,被天源延圣寺抓了去?”说着,不由又想起那个戏班小生所说的,面露微笑。

    郭敏,见状,不由呸了一声,“我被你们的人抓了,你还笑!”

    悟虚便把化龙潭底,那个戏班小生当时说所说,讲了一遍。什么玉扇阎罗被抓了之后,没几日巨桥源延圣寺上空,便有俊俏修士,脚踏七彩云霞,将之救出,随后二人双双飞升仙界。

    郭敏由怒转笑,差点把眼泪都笑了出来。

    最后,郭敏,将一朵五彩并蒂莲取了出来,轻轻地放在玉足之间的溪水上,幽幽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此物?你原先说好送我的,我留在邯苍山养了几日,正要取走,谁知天源延圣寺的多吉带着几名喇嘛找上门来,说是这是你的东西,要我归还。我不肯,便打了起来,他们人多,一不留神,便被多吉的法界挟裹到了天源延圣寺。”

    悟虚疑惑不解,“多吉师兄,知道我与你相识,怎么会如此不通情理呢?定然是有别的误会。”

    郭敏,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显然是真的有几分恼怒了。

    悟虚忙问道,“那后来,你是怎么出来的?”

    郭敏却不答话,只是用脚将五彩并蒂莲挑到悟虚面前,“既然是你的,你拿去吧。”

    悟虚,看了五彩并蒂莲一眼,又看着似嗔还怒的郭敏,不由回想当初两人在邯苍山寒潭边相处的情景,微微一叹,“是你的便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是么,你这肯定,这么厉害?那你给我把天上的月亮摘下来?”郭敏,手指一指繁星点点的天空。

    悟虚也是聪慧之人,如何不懂其意。犹豫了一瞬间,便又如当日在齐云塔之上一般,飞身腾空,结月光菩萨手印,一轮小小明月向着也缓缓升空的郭敏飞去。

    郭敏身边,明月环绕,渐渐淹没在一片白色月光之中,似乎化身为一.大的圆月。明月中,又渐渐泛起五彩之光,一朵并蒂莲美轮美奂地缓缓从月轮之上升起。

    不远处,张若月站在陆妙影身边,喃喃说道,“好美啊,想不到这样也可以生出一轮明月。”陆妙影面带得意之色,冷笑道,“若月,你苦苦哀求,甚至以死相*,要为师带着你,为这个小和尚解开禁制,恐怕想不到会看到如此香艳缠绵的景象吧?”

    张若月,看着远处半空中,宝相庄严的悟虚也渐渐隐于不断扩散的月光之中,呆了片刻,仰起头,对着陆妙影说道,“师傅,说好的,人家多次出言点拨,相助于徒儿,还是不要为难他,解去他的禁制吧。”

    “傻孩子,这个小和尚施展月光菩萨手印,化明月为佳人,自然而然,将师傅种下的月光寒针驱除出体外。你还自作多情,白白担心。且随为师去吧。”陆妙影,一卷袖,带着张若月,悄然遁去。

    天空中,忽然出现两颗白珠,缓缓下坠,晚风吹送,化作两道清冷的光辉,飘散在茫茫无际的夜海中。

    正所谓戒中玉符传音讯,翩翩白衣故人来。

    并蒂莲下明月会,晚风吹散珠坠海。

第一百四十五章 仙俗乱

    话说如今天下大乱,各路英雄豪杰,兵锋相见,神州处处烽烟,百姓流离失所,如末路羔羊。但偏偏却另有几处,依旧歌舞升平,繁花似锦。元朝大都,自不必说,便是那吴王张士诚所在的平江府内,虽然街道随处可见持枪士卒,但依旧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欢歌笑语。

    这似乎有点物极必反的道理。经历过外面的血雨腥风之后,到了城中,人人都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享受着片刻的安稳,释放久久压抑的.。当然,如此这般论述,却是将那些千方百计,不断涌入城来,然后挣扎在饥饿病痛之间的底层人民忽略不计。

    这一日,平江府拥挤不堪的东面城门,一大早,便排起了长队,绵延数十里。在离着城门五六里的队伍中,一个俊俏的书生,不耐烦地对着旁边的小和尚说道,“我就不明白,为什么要排队?你说进去看看张士诚,那我们便偷偷飞进去看看呗。”

    那小和尚似乎也不知道进城要排这么长的队,而且城门搜查得又很严很慢,此刻听到俊俏书生的埋怨,也不好说什么,摸摸自己的小光头,叹了口气,“好吧”。言下之意,便是由这名书生拿主意。

    那名书生,恶作剧地对着小和尚嘿嘿一笑,一手按在小和尚衣领,便飞了起来。

    旁边听着这书生直呼吴王名讳的众人,先前像碰到瘟疫一般,远远避开,此刻见着书生抓着小和尚,如一道闪电般飞向城楼,顿时纷纷又围拢在两人方才站立处,指指点点,惊呼不已,“原来是神仙下凡!”

    这俊俏书生和小和尚,正是郭敏和悟虚。昨夜之后,两人一路西飞,快到平江府地界之时,悟虚忽然想再入平江府,看看吴王张士诚这个人。这才有今日之事。

    那东面城楼,把守的军士,见一道白光迎面而来,也不知道吃了什么熊心豹子胆,竟然不闪不必,反而纷纷大叫着上前,将手中明晃晃的符箭,拉至于满弓。

    悟虚没来由生出淡淡的危险之感。只见那些符箭,微微晃动,箭头在太阳光下,闪耀着蓝色光芒,显然非同小可,蕴含有剧毒。悟虚仔细辨认,上面涂抹着似乎是东海深处的三头金蛇毒液,此毒液凡人吸入,倒是没什么,若是修士吸入体内,没有解药,则灵力浑浊,运行不畅,几成废人。

    这三头金蛇捕捉不易,瞧方才这些守城军士的举措,却显然又只把涂有三头金蛇毒液的符箭当作寻常对敌之用。悟虚不由暗暗称奇:想不到东海妖盟如此舍得和大方,居然把这种珍奇的修士之毒,也尽数装备于张士诚的平江府守军之中!

    忽然从城垛里飞出三名修士,朝着悟虚二人飞了过来。待还有数百米处,那中间一人,便一边摆手喝止众军士,一边加速急急迎上去,对着郭敏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然后一脸媚笑的说道,“东极岛第四代弟子,陈渔,参见郭师叔。”

    只见郭敏,轻轻点点头,一边在其引领下,带着悟虚徐徐朝着城头落去,一边随口道,“免礼。我那潘师姐和吴王,眼下可在城内?”

    那陈渔一边小心翼翼地跟在郭敏身后,一边答道,“回禀师叔,潘师叔和吴王,眼下都在承天宫。不知师叔此番前来平江府有何要事,师侄愿效犬马之劳。”

    悟虚,瞧在眼里,一个三四十岁的壮汉,在郭敏身后,屁颠屁颠地一口一个师叔,实在是有点恶心。

    郭敏眼角一扫,似乎有所察觉,便对着一路跟着自己的陈渔说道,“也无什么要事,只不过路过罢了。你且忙自己的去。”

    那陈渔又是抱拳,深深一鞠躬,毕恭毕敬地退去。

    悟虚,待其走远,冷笑道,“郭师叔,好大的威风啊!不知道有何要事,小僧也甘愿效犬马之劳。”

    郭敏冷笑了两声,与悟虚下了城楼,站在街道上,方才说道,“你这段时间一直在那东海龙宫结界,想必除了全真教攻打庐山妙法峰之外,发生的很多事情都不知晓。方才那人,如此逢迎我,也是事出有因。你道我一向喜欢如此么??”

    悟虚心中一动,昨夜不曾仔细打量,只是山溪边询问彼此这段时间的经历,及至今早,悟虚方才发觉,郭敏此刻竟然是凡尘九层大圆满的境界修为,比自己还要高上那么一筹,而且其举手投足之间,隐隐一丝喇嘛教的气息。

    正欲发问,却见又有两名修士,穿着宫中禁卫服饰,从天而降,落在百米之外,然后疾步行来,说是奉吴王之令,恭迎郭仙子。便只好闭口不言。

    郭敏也不矫情,直接又是一个腾空而起,径直飞了出去。只看到悟虚目瞪口呆,“这也不怕惊世骇俗?太过扰民?”略一停顿,千米之外的郭敏回首催促,只得也硬着头皮,飞身追去。在空中低头一望,便见下方街道行人,微微驻足,仰头看了片刻,发出几声喝彩,便又散去,自顾自。显然已经习以为常。

    片刻之后,悟虚随着郭敏,便飞到一座巍峨的宫殿之前。这座宫殿,秉承了海上建筑的风格,不甚高大,但占地较广。殿身宽厚,以巨石垒成,中间夹杂着金丝楠木,或成窗,或成牖,再以凶猛海兽血调制而成的染料,在殿身涂上各种各样、色彩纷呈的图饰。远远望去,一股威煞之气扑面而来。

    大殿外顶部的中间,有一个仿佛钟楼一般的小阁子,却是用蛟龙之筋,悬吊着一块圆形玉璧,太阳照耀下,随风微动,白色玉璧在一团红晕之中若隐若现,散发出无数淡淡的红光,顺着纹路,向着四个尖尖檐角涌去。那四个檐角,每一个都高挑向外,对空之处,形状变为玄铜铸就的龙首。

    这便是承天殿么?显然有一种厉害的阵法。悟虚微微吐了一口气,随着郭敏缓缓落在殿门外。

    二人刚迈步,一脚踏入,便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前几日我和吴王得知,妹妹从大都南归,着人想请,却是回禀妹妹直奔东海而去,正遗憾着。哪知妹妹忽然又到了平江府。真是想煞吴王和姐姐我了。”

    悟虚抬头,果然,潘若雪一身华丽宫袍,一边说着,一边缓缓站起来,走到郭敏跟前,脸上亲热之情溢于言表。

    潘若雪适才起身的陛台上,此刻正端坐着一名长脸高鼻的中年男子,身着蟒袍,头戴黄色镶珠圆纱帽,一手扶着身后龙椅,一手放在案几上,眼光囧囧有神地正看着台下姐姐长妹妹短的潘若雪郭敏二人。

    此人便是张士诚了?悟虚暗暗打量片刻。看了看四周,右侧还有一张座机,坐着一身披玄甲的将军,容貌倒是与张士诚有几分神似,不是张士信,便是张士德。那张士德常年领兵在外,眼下此人想必便是被封为丞相的张士信了。

    待到潘若雪与郭敏话闭,依依不舍地转身往回走,那张士诚便大笑道,“郭姑娘,大驾光临,承天殿顿生异彩。快快入座。好让本王为仙子,一洗凡尘。”

    郭敏当即敛首,微微躬身行礼,“多谢吴王美意。”说罢,示意悟虚与之一同坐在早已摆满美酒佳肴的长几前,然后与那早已举杯的张士诚、潘若雪、张士信,一同饮了一杯。

    之后,那潘若雪,眼波流转,看到了大刺刺地坐在郭敏左侧的悟虚,出声笑道,“这位大师,不知道是何方高僧?”

    悟虚看着这个自己曾经待过一些时日的潘若雪,想到如今却是被自己完全蒙混了过去,不由心中一乐,面带微笑,合掌答道,“小僧粗野游僧,法号观月。”

    却听到张士诚对着潘若雪笑道,“爱妃,郭仙子平素独来独往,此番既然能够与这位大师同行,想来定然是佛门世外高人。”说罢,举起铜樽,“来来,这位大师,张某先与你痛饮一杯!”

    悟虚想不到张士诚竟然如此直爽,自称张某,还要与自己痛饮一杯。便也不好拿大装怪,也举起杯,与之遥遥相对。一边喝酒,一边又看了看张士诚。

    世人都说,张士诚盐贩出身,做了吴王后,沉迷酒色,纵情享乐。怎么自己今日看来,其不但精气神十足,而且似乎还是一名修士,大致在凡尘四层左右,已经可以凭法器飞行,入千军而无虞。

    再看张士信,也是如此。虽然这二人的修为,在这大殿之中,不值一提,但试问古往今来,王侯将相,又有谁能够如此?除了几近于神话的皇帝这样的人物。

    悟虚不由暗暗传音给郭敏,“怎么他们也成了修士?”

    郭敏不动声色地回了三个字,“天外天。”随即又飞快传音道,“此事说来话长,你看完了没有?看完了,我们便走。”

    悟虚原本是要和郭敏一同飞往应天府的,行道途中,路过平江府,悟虚忽然心血来潮,想要亲眼一睹张士诚等人。一则是因为前些时候,张若月和自己交谈之时,隐隐提到,师傅陆妙影去东极岛,是要促成张士诚起发兵和陈友谅东西夹攻朱元璋;二则嘛,则是自己在后世,读史书,察风俗,江浙一带对其评价还是很有好感的,什么“久思香”、“酒酿饼”、“张吴王”。

    自己后世读到的小说《萍踪侠影录》,里面的男主人公,张丹枫,便是张士诚的后代,其演绎的一段荡气回肠的侠骨柔情,给悟虚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悟虚至今还记得,后面以小说拍摄的影片,以刘松仁和米雪演饰的的张丹枫和云蕾最为传神。

    是以,于理于情,于古于今,便要来平江府看一看。却想到看到却是两个身居人世间高位,精明干练的修士。

    此刻见郭敏催促,想了想,便举杯问道,“吴王,据苏多年,保境安民,轻徭薄赋,护一方百姓暂安于险境。实属难得。但不知从长有何计议谋划?”

    此言一出,大殿内便静了下来。

    那张士诚,慵懒地坐在龙椅上,左手一抹胡须,望着头顶,那块红白相间的光晕,缓缓对着悟虚说道,“大师想必是问张某,是否准备与那陈友谅合击朱元璋吧。”

    悟虚也不否认,当下酒杯,合掌道,“实不相瞒,前几日,小僧与陆仙子师徒相遇,陆仙子言道,要去东极岛一会,力促东极岛增派人手,助吴王西进。”

    张士诚与张士信不由对视一眼,便见那张士信起身举杯道,“想不到观月大师与陆仙子也有交往,失礼失礼。”

    悟虚只得再饮一杯。

    张士信,放下酒杯,又斟满,举杯向着郭敏,“郭仙子,此酒乃是我们兄弟二人闲来无事,深入太湖,斩杀数头兴风作浪,祸害渔家的鳖精,取其内丹,合以东海珍珠,用百年女儿红浸泡在炼丹炉中,用殿上陆仙子布置的美玉聚日惊龙阵,七七十九天,炼制而成。能除体内阴寒,增补浩然正气。”

    郭敏,微微一笑,举杯,“多谢吴王和丞相,此酒倒是与郭敏如今修炼的大日如来神功相契合。”

    悟虚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平江府,承天殿,自己与盐贩出身,造反起家的张氏兄弟,询问天下大势,转瞬之间,却变作几名世外修士在这里斩妖除魔,炼丹酿酒,切磋功法来了。

    自己倒成了局外人,若是再说派不派兵,是否攻打应天府这样大煞风景的话语,悟虚只怕别人不说什么,自己反倒显得太低俗了。

    正郁闷着,张士诚在上方,出声道,“陈友谅,朱元璋,都想着当皇帝,杀得红了眼。我们兄弟,”

    突然,殿外传来一声急报,一名修士手持令牌,急喘喘地飞落在殿门口,大声道,“启禀吴王,朱元璋洪都失守,浙西岌岌可危,陈张水军激战鄱阳湖,互有损伤,眼下全真教,占了湖口,断了朱元璋的水域防线!”

    其声铿锵有力,字字如利刃飞入殿中。

    悟虚虽然不懂军事,但听闻洪都失守,浙西岌岌可危,朱元璋水域防线被断,便也知道不妙。

    却见张士诚笑道,“朱元璋千算万算,终究还是漏了全真教。”

    悟虚有恐张士诚乘机发兵,攻打应天府,正要起身说话,却被郭敏悄悄按住,只听其传音道,“稍安勿躁。”

    那张士诚,一手拍案,正在沉吟。

    片刻间,又有一修士,手持令牌,大汗淋淋地飞到殿外,颤声道,“启禀吴王,山东元军五十万,兵分两路,分别向着应天府和平江府袭来。”

    张士信猛地站了起来,大声问道,“平江府方向,主帅之人是谁。”

    便听得外面答道,“此次主帅之人乃是扩廓帖木儿,平江府方向,统军之人乃是花里忽,领兵二十万,更有喇嘛修士一千五百余人!眼下已经*近常州路。”

    常州与平江府,距离很近,有无险山恶水。

    张士诚当即和张士信飞了出去。

    片刻之后,悟虚便知晓,平江府实行宵禁,吴王亲率大军,要开拔到无锡一线,抵御元军。

    正所谓海外归来世不同,凡人弯弓射仙童。

    王侯将相亦修道,仙俗悲喜何人懂?

第一百四十六章 莲花生

    穿越轮回到现在,历史,与悟虚在后世史书上的记载,已经有所不同。

    后世史书记载,朱元璋与陈友谅决战于鄱阳湖,大败之,骁勇剽悍的陈友谅亦死于飞箭;随后,朱元璋东征张士诚,南降方国珍,北伐蒙古大元,西进巴蜀云贵,大杀四方,一统天下,号之曰明。

    可如今,悟虚所知道的,朱元璋不论,张士诚兄弟,也成了修士,最重要的是原本鄱阳湖大捷,却出现了极大的变故。朱元璋原本在湖口等处,扼守陈友谅水军退路,呈关门打狗之势,却被陈友谅汉军在全真教修士的帮助下,反客为主,夺了湖口等地,随后,陈友谅又在鄱阳湖康朗山力战朱元璋水军,朱元璋所部被迫转为全线战略防御态势。

    到现在,王保保又率领五十万元军,南下,分击应天府和平江府。这一前一后,很令人生疑和担忧。

    略微商议,悟虚和郭敏也离开平江府,直奔应天府方向而去。

    一路飞行,悟虚细细询问,方才从郭敏口中得知。原来,全真教终南山有祖师爷降临之后没多久,喇嘛教也有一名叫做班禅咯巴大喇嘛从大雪山来到元都天源延圣寺,羌巴穆勒与元顺帝,也不召自来。班禅咯巴大喇嘛,宣说佛法,三天三夜,天花乱坠。

    随后作为察罕帖木儿义子统帅其旧部的王保保,被召至元都,进天源延圣寺,入曼陀罗诸佛海会*界三十三天,受班禅咯巴大喇嘛及其与三十二名真人境界以上的喇嘛的加持,直接晋升为真人修士,并作为喇嘛教俗家弟子赐法号为奉生,作为察罕帖木儿义子一半血统的色目人赐胡名扩廓帖木儿,手持元顺帝御旨,在九九八十一名喇嘛组成的护法僧团的辅佐下,强势收编了孛罗帖木儿、李思齐两部。

    至于郭敏,则是当时恰好被多吉拘禁于天源延圣寺,偶遇班禅咯巴大喇嘛,班禅咯巴大喇嘛不知何故说其与佛有缘,不但当即释放,留在身边,时时以佛法点化,并且在主持融合三十二名真人以上懒嘛的曼陀罗诸佛海会*界,为王保保加持之时,亦将郭敏摄入,令其在一旁观摩熏陶。由此,郭敏也从原先凡尘七层境界,修行到凡尘九层大圆满。

    那王保保迈入真人境界,收编孛罗帖木儿、李思齐两部之事,进行得极为隐秘,之后,其一直在北方整编部署,直到朱元璋与陈友谅在鄱阳湖大战,方才如猛虎下山,蛟龙入海,锋芒显露,大军南下。

    这些情报,朱元璋和张士诚等南方豪杰,显然未曾探听得。这也难怪,到了后来,元朝被*急了,在敌我胶着区,是见到汉人便杀,犹如后世日本鬼子三光政策一般。这种情况下,高层军情,是很难打探到的,尤其是在对方刻意为之的状态下。

    悟虚估计,历史上善于喜欢用军间的朱元璋,怕是也如同张士诚兄弟一般,现在方才得到王保保率军大军南下的消息。恐怕,都还不知道,自己方才从郭敏口中所听到的一些消息,比如王保保迈入真人境界,彻底整合了元朝三股军事力量。

    心忧之下,悟虚一面使用传音玉符,将一干消息传送给朱元璋、赵彤、刘伯温、玄机子,一面和郭敏向着应天府方向疾疾飞去。

    待到了应天府栖霞山上空,悟虚极目遥望,便见应天府城头上一片紧张气氛,不但有无数军士来回巡逻,更有数队修士,手持法器,如流星烟火般划过天空。

    心稍安,悟虚和郭敏降落在栖霞山,早已得到传讯的吉相大师,率着惠品,将二人迎入一处佛堂。

    双方坐定,寒暄片刻,那吉相大师,待悟虚简单介绍了一下,便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如今人世间不但战火涂炭,还有天外天修士出手干预,何去何从,殊难预料。”

    悟虚坐在那里,以手抚椅,“如今喇嘛教一改先前蛰伏之态,悍然出手,却难倒在大元气数已尽之时,还要逆天而行?”说到最后,想了想,又对着吉相大师问道,“北方形势如此严峻,却不知白马寺、相国寺这些我中原佛教宗门,如今可还安好?”

    却听外面,传来一声唱诺,一队僧人鱼贯而入。悟虚抬头一看,喜得即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合掌拜道,“元法大师!”

    为首那慈眉善目,身披紫衣袈裟的大和尚,正是元法大师,其后跟着的是性空大师及白马寺一干僧众,十数人等。

    悟虚与之一一见过礼,前面元法大师和性空大师倒还好,到了后面,见几名僧人面有忧色,有一两人气息气息不稳,显然是有内伤在身。不禁转喜为惊,在元朝铁骑和喇嘛僧团地横扫下,像白马寺这样的千年佛门清净地也不能独善其身!

    旁边吉相大师在一旁解释道,元法大师一行已经南下半月有余。原来北方诸地寺院,都有元朝喇嘛登门拜访,态度蛮横,要求寺院所有僧众共修藏传佛法,若不然,则不得在寺庙逗留,视作俗人。有不从者,便有喇嘛教高手前来*迫。

    五台山,是班禅咯巴大喇嘛亲临;相国寺,是羌巴穆勒亲身前往;白马寺,则是八思巴法身降临,晓说厉害。元法大师知势不可挡,当夜遣散僧众,与性空等人连夜南下。其间,又有喇嘛暗中阻拦截杀。

    岂有此理!悟虚不由捏紧拳头。

    元法大师倒比较淡然,稳稳坐在悟虚对面,待吉相大师介绍完毕之后,出声道,“悟虚方才疑问为何喇嘛教会如此逆天而行?老衲倒是隐隐有所猜测。”

    佛堂众人,便安静下来。

    那元法大师,抬头望着佛堂上首的佛像,微微合掌,喟叹道,“藏传佛教和中原佛教原本是一家,其教义、功法,也多有交流融通。白马寺与栖霞寺也一样,都供奉有毗卢遮那佛。至于普贤、文书、观音等菩萨,无论是喇嘛教还是中原佛教,都是共同供奉,诚心叩拜。若说到修习藏传佛教功法,中原各寺庙之中,皆有人或参考或直接修习。但若是如此强迫,岂不是有违佛祖随缘度化的教诲?”

    说到此处,元法大师不禁摇摇头。

    其言语说得比较隐晦,但是佛堂中众人却是知晓,喇嘛教突然大力相助元朝,恐怕所图的便是改修藏传功法一事。因为前面,吉相大师在代为介绍的时候,曾经提到,那些喇嘛们又大肆收徒,甚至强迫俗人拜入教门之举。

    悟虚看着佛堂上那尊毗卢遮那佛像,亦即大日如来之像,不禁陷入了莫名的沉思。半响,方问道,“那相国寺如今情形如何?”

    元法大师,又是摇摇头,“阿弥陀佛,圆信大师似乎被羌巴穆勒制住。”话说到此,众人便明白,相国寺只怕已经“沦陷”。

    吉相大师座下惠品,起身合掌,悲戚问道,“元法大师,不知道那喇嘛教欲要白马寺改修的藏传功法,究竟是何功法?”

    众人又静了下来,如果喇嘛教逆天而行,帮助元朝,所为只是要求中原佛门共修一门功法,那这门功法,显然是关键所在,惠品所问,却是直至要害。

    不但郭敏,就连隐隐有所猜测的悟虚,也齐齐地望着元法大师。要知道,当日八思巴法身降临,与元法大师,在齐云塔顶单独密会。后面又让元法大师从容遣散僧众,连夜南下,显然是手下留情,劝说之时,于此功法,想必多半会有所透露。

    元法大师,只是闭眼低眉,合掌默诵佛号不止。

    众人等了片刻,见元法大师始终闭口不言,只等作罢。却见郭敏,愤然起身,一边朝着外面走去,一边说道,“想必我这个外人在此,诸位大师说话多有不便。”

    悟虚不由苦笑,正欲起身,拦住,却见元法大师依旧在座椅上不言不语。没来由地止住动作,眼睁睁看着郭敏走到佛堂外,然后一脸肃然地望着元法大师。

    元法大师,待郭敏走后,忽然睁开双眼,望着悟虚,略带歉意地说道,“郭仙子出身远离中原的东极岛,为人亦正亦邪,终究不是我中原佛门中人,还望悟虚三思而见谅。”

    悟虚闻弦歌而知雅意,想要解释,却似乎又无从解释,只得对着元法大师,合掌叩首。

    元法大师,见悟虚如此,轻叹了一声,便向吉相大师合掌道,“晚课时辰已到,我等还是改日再叙吧?”

    吉相大师,回礼点头。众人便散去。

    悟虚走出佛堂,望见郭敏远远地站在一株樟树下,负手而立,虽然在观赏院落美景,但却是面若寒霜。只得走过去,合掌说道,“你这又是何必呢?元法大师,一代高僧,没有你想得那般,兴许是牵涉到一些佛门私密罢了。”

    郭敏,见悟虚合掌,侧过身去,“我不是你们佛门中人,你不要对着我双手合十!”

    悟虚笑道,“你不也进入曼陀罗诸佛海界*会,受加持熏陶么?那便是与佛门有缘,何况你现在举手投足之间,佛门气息隐隐流转,旁人咋一看还不知道是哪位菩萨下凡呢。”

    郭敏,微微一笑,用手指在樟树上神情专注地划着,一边说道,“可惜我在你们这些得道高僧眼中,只不过是邪魔外道罢了。”

    悟虚奇道,“你在树上划什么呢?不会是本姑奶奶到此一游吧?”

    “阿弥陀佛!”

    悟虚回首,隔着花草树木,只见一袭紫色袈裟飘过,元法大师领着性空大师等人,贴着墙跟,缓缓向着一扇小门走去。

    悟虚急忙合掌顿首,却听到元法大师的声音在院落四处响起,“晚课时辰,悟虚何不随老衲一同礼佛?”

    悟虚一愣,看着双眼喷火的郭敏,一时不知道如何作答,却猛然收到元法大师的神识传音,“悟虚,可否前来一叙?老衲有要事相告。”

    当此中原佛门生死存亡之际,元朝大军南下之际,颇受悟虚尊崇,在齐云塔授金刚不坏藏法门和舍利子的真灵修士元法大师,如此隐秘着急的相邀,悟虚眼看着元法大师身影渐渐淡去,快要无迹可寻,心中稍稍犹豫,匆匆对郭敏说了声抱歉,便转身疾飞而去。

    顺着元法大师那一直在脑海中回响的神识之音,穿过数株古树,几缕青烟,来到了千佛崖下一处佛窟之内。

    站稳身形,悟虚不禁回首一望,见洞口外面,灰蒙蒙一片,便知道此处已经布下了不少禁制。再望向洞内,性空等人早已闭目入定,气息全无。只有元法大师,端坐在那里。

    待悟虚也盘腿坐好,元法大师,方才说道,“当夜,八思巴法身降临,与我在齐云塔顶相会,却是说到了那藏传功法。”

    悟虚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元法大师,却是微微一笑,话锋一转,“而且,还隐隐提到了你和郭仙子。”

    悟虚正要出声相问,那元法又说道,“其实,那功法说起来,也简单得很。”

    悟虚被元法大师东一榔头西一棒,搞得没有了脾气,只好索性只听不问。

    元法大师,自顾自的沉吟了片刻,继续说道,“此功法乃是莲花化生*,以六字大明咒为主咒,辅以清心、明神等若干小咒。修习之中,当手结莲花印,观想佛从莲花生。”

    悟虚哑然道,“似这般观想法门,佛门之中,无论藏传还是汉传,都不计其数。而且,也不是什么根本高明法门。为何?”

    元法大师,微微合掌,说道,“藏传佛法,讲究上师灌顶加持,若是修习此莲花化生*,想必也不例外。”

    悟虚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所谓上师灌顶加持,一般而言,是极为殊胜的;但结合喇嘛教一连串的大肆举措,那么这灌顶加持,就很可能变味了。

    何以解说,可以举个例子。

    有一对垂垂父母,经营有一店铺,见其子女聪慧上进,便选择良辰吉日,在店铺中,当着伙计们和观礼来宾面前,郑重其事,将子女作为店铺传承者予以介绍,然后又在密室,将店铺所有权,并将店铺*持之法,一应商业机密,传承下去。此之可谓灌顶加持。

    若是其父母二人,广招学徒,并一一教诲,大庭广众之下,开口闭口,告之曰,汝等是店铺的接班人,好好干,必有出头之日,云云,则是另外一番情景;经由此加持者,虽然亦有可能出人头地,甚至可以得到店铺若干股份,但到了最后,还得看二人当时的如何灌顶,或者最后的决断。

    归根到底,不是自己修来的,或者自己不能以此独立修到最后,是福是祸,全凭上师。

    “难道喇嘛教是用此来进行什么大阴谋?”悟虚想了想,试着问道。除此之外,这么大规模的强制别人修行密宗莲花化生*,要说是没有别的企图,很难让人相信,除非是佛陀转世,晓谕众生。

    哪知,元法大师,又是摇摇头,“喇嘛教也是佛门大教,其灌顶加持之法,对于那些根器不足,受诸苦恼的众生,也是一条极为殊胜的法门。我等切不可因为一些人的一些瑕疵,便妄加猜测,横加指责。若不然,一声观音,悉得离诸烦恼;一声阿弥陀佛,便可登极乐西方世界,岂不也是诳骗虚假之事了么?”

    悟虚默然。

    元法大师,欲言又止,最后,只得又微微叹了一声,“你出自白莲宗,又修成了曼陀罗法界,何不且依此法门,稍加修习,看看是否如老衲所料。”

    悟虚,当即手结莲花印,神识入曼陀罗法界,观想佛从莲花生。。

    半响,悟虚忽然惊醒,睁开双眼。。

    望着元法大师良久,问道,“该如何?”

    元法大师,悟虚相视片刻,便知道果不出自己所料,合掌说道,“修与不修,是天上事,元与不元,是人间世,何况非得我中原佛门来修?”

    悟虚,回想着自己方才神识入曼陀罗法界,观想佛从莲花生所感应到的情景,只觉一阵心神恍惚,不由自主得岔开话题,问道,“当日齐云塔上,八思巴了老国师,为何还隐隐点到了小僧与郭敏?”

    元法一合掌,“班禅咯巴大喇嘛说郭仙子与佛门有缘,八思巴既然将你与郭仙子相提并论,想来你也是那有缘之人吧。”顿了顿,“实不相瞒,老衲曾经也试着修习过这莲花化生*,”

    悟虚抬起头看着元法,却听元法晒然笑道,“这功法,老衲半时辰便修了个遍。”

    悟虚知道元法说得不虚,此功法,莫说是元法这样的真灵修士,便是自己修炼起来,也是一马平川。关键在于,其中是否有感应。

    但真灵修士的元法都没有感应,自己却有感应,单单这一点,恐怕也说明,喇嘛教广宣此法,广授此法,其间颇有玄虚。

    悟虚见元法虽然没有明言,而且恐怕也有所猜测,但是却一直没有出言明着问自己感应到什么,心中也不由暗暗佩服。只不过,思来想去,终究忍住,避而不谈。

    又看了看后面布满禁制的洞口,斟酌地问道,“方才佛堂中,吉相大师他们,似乎也不知道这莲花化生*?”

    元法大师,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此乃八思巴大师,透露的喇嘛教隐秘,若是外泄,老衲愧对八思巴大师手下留情之恩。”

    悟虚听元法大师如此一说,结合方才感应到的情景,心中明白,那八思巴隐隐是透过元法大师,将此隐秘告知于自己。又回想起八思巴对自己的照拂,心中刚刚有了几分计较。

    却忽然看到元法大师抬手拨开洞口重重禁制,对着悟虚说道,“元朝大军,已经兵临城下。”

    悟虚急忙飞了出去,要去见当日元都照面的王保保王公子,如今在三十三名真人以上喇嘛修士融通成的曼陀罗诸佛海会*界中受持而晋升真人修士的扩廓帖木儿,究竟是何风采!?

    正所谓诸佛海会悉遥闻,谁是莲生有缘人?

    堂上供奉皆佛像,汉藏南北细微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望狼烟

    王保保三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几天时间,便已经横扫中原,兵临应天府。

    悟虚与吉相大师、性空大师等人,从栖霞山飞起,跨过长江,一路北去,不出三十里,远远得便望见前方,纵深三里余的蒙古包军营,旌旗招展,铁骑逡巡,西起滁州东至扬州,绵延数千里。其上空,弥漫着凛冽刚猛之气,隐隐结成各式各样的刀枪剑戟等兵器。

    忽然,几道身影,飞奔而来,那为首二人,正是刘伯温和章溢。遂,一起飞至一处山峰,略一叙旧之外,悟虚便问道,“如净师弟,还在鄱阳湖?”刘伯温上前,答道,“鄱阳湖,陈友谅五十万水军盘踞,咄咄*人,大帅无瑕分身,眼下应天府是马夫人和李文忠将军在主持一应事务。”

    悟虚闻言,面有忧色,朱元璋无瑕分身,这说明西面鄱阳湖战事也很是危急,不然不会明知道元军南下,气势如虹,杀到应天府了,也不回转。

    看了看刘伯温和章溢身后之人,竟然全无披甲之将,全都是儒生打扮,修为也不过区区凡尘四五层之间,不禁又问道,“二位此番前来勘察军情,怎么不带几名行军打仗的将军?”

    刘伯温和章溢等人顿时面色微变,神情略微尴尬。半响,刘伯温方才徐徐叹道,“大帅麾下,猛将如云,无奈除了常遇春、冯胜二人,全都不曾修行,常遇春将军随大帅在鄱阳湖做先锋将军征战,冯胜将军此刻还在从浙西赶往应天府的路上。”

    这倒是个问题!朱元璋麾下,领兵之人,大都是凡人,而如刘伯温这样的修士,却还是文职。先前与元军作战,或者与陈友谅、张士诚混战,各自军中虽然都有修士,但大都还是以凡俗军士交战定输赢,修士只是起到辅助作用,而且先前由八思巴和羌巴穆勒领头约束,真人以上的修士,不许插手人世间争斗。

    如今形势大变,元军统帅王保保,居然已经是真人修士!可谓,天翻地覆,一切牛鬼蛇神,都跑了出来。往后这两军交战,还怎么进行?难道便如封神演义写的一般?这边,一个混元金圈,取了某某性命,然后便兵败如山倒,某某关隘即可破去?

    旁边吉相大师听到刘伯温之语,不由合掌道,“方才,老衲观元军阵营,严谨有序,煞气*人,不由想到了当年,蒙古铁骑,饮马长江,屠戮江南的情景。阿弥陀佛,难道国仇家恨,还要再次上演?”

    悟虚当即笑道,“元朝气数已尽,大师不必担忧。此番,虽有喇嘛教全力相助,难道我们这些汉人修士,便如同当年一般袖手旁观?君不见,连刘伯温这样的当世大儒,不也出山了吗?”

    刘伯温,在那里呵呵一笑,右手微抬,挡住了面有惭色的面容。

    悟虚,又说道,“如今虽然庐山妙法峰被攻破,但是由此却也有不少白莲修士下山,喇嘛教虽然全力出击,但是也不是惹得天怒人怨,连原本与世无争的中原佛门修士都挺身而出。”说着,右手一挥,指了指吉相大师、性空大师等人。

    吉相大师、性空大师等,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众人正说着,忽然又有三道身影从元军军营飞了过来。

    悟虚等人,纷纷站起来,注目而视。

    只见三名喇嘛,踩着云头,立在众人百米外上空。中间一人,身着紫色僧袍,真人境界,淡淡的眼神将山峰一扫,然后鼻孔朝天,朗声说道,“阿弥陀佛,哪位道友是应天府逆党派来的使者?”

    此人,悟虚却不认识,想必是羌巴穆勒座下的。正要开口。却见章溢走了出来,无风自动,冉冉升空至与那喇嘛同一高度,一拱手,带起烟霞一片,淡淡说道,“在下章溢,受朱大帅之托,前来拜会王大帅。”

    那枯瘦的喇嘛,哼了一声,“朱元璋,当年纳降,朝廷恩典,赐为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如今扩廓帖木儿太尉大军南下,难道还不谨守本份?”显然是对章溢“大帅对大帅”的说辞极为不满。

    荣禄大夫江西等处行中书省平章政事,一职,乃是当年察哈帖木儿,大局压境,朱元璋上书求和,察哈帖木儿赐下的官职;而如今王保保,承袭了察哈帖木儿的官职爵位,拜为太尉、中书平章政事、知枢密院事。

    这些典故,在场众人都是知晓的。如今由这名真人喇嘛,居高临下,傲慢点出,顿时纷纷脸色大变。

    悟虚更是觉得胸中怒火焚烧,顿时飞了上去,脚底生莲,站在这名喇嘛和章溢之间,大喝道,“阁下也是佛门高僧,难道不知道元朝气数已经,为何还这般的倒行逆施,难道不怕因果么?”

    那名喇嘛见悟虚立于一朵白莲之中,一副沙弥打扮,阴阴冷笑,“白莲邪教,污我佛门。今日本师便大发慈悲,超度一二。”说罢,身后浮现一尊吉祥天女头相,散发着是渗人的蓝光,其左耳处盘绕着的一条小蛇,忽然张开血盆大口,顿时空中狂风大作,掺杂着刺鼻的腥气,欲要将悟虚吸入进去。

    悟虚,双手结不动明王根本印,定住身形在原地,同时身后浮现出一尊观音坐莲法相,伴随着阵阵唱诵和莲花香。对面那条小蛇,渐渐收起血口,化作一颗耳钉。

    却见那尊吉祥天女佛像,忽然睁开头部的三只眼睛,射出三道蓝白相间的光芒,似乎可以破碎虚空,直奔悟虚而来。

    忽然一声阿弥陀佛,性空大师忽然飞起,站在悟虚身边,手持一颗舍利子,显化出一尊七彩宝塔,将这三道光芒挡住。

    随着性空大师的动手,吉相大师、刘伯温等人也纷纷飞身上来,各施妙术,和另外两名喇嘛相斗起来。

    那吉祥天女法相,先前只是显现出头部,如今慢慢显化出全身来,左边三条手臂,拿着白色羽箭,发出道道白色光箭,轮番射向悟虚等人,右边三条手臂,端着绿色宝碗,划出道道玄奥的轨迹,将众人大半攻击都吸收了去。

    悟虚一见,便知道这名真人喇嘛,也修成了曼陀罗法界,急忙催动法界。性空大师等佛门修士倒不觉得,刘伯温、章溢等,便感到那些带着恐怖灼热气息的白色光箭,到了跟前,便如涓流入海,一闪而过,便无影无踪,再难构成危险。

    那喇嘛,忽然长啸一声,神识无差别传音道,“想不到今日,能够遇到本教弘法长老!本师,倒要见识一下!”话音刚落,其身影消失不见,只是其所在方位,渐渐显化出一片雪域,雪域上吉祥天女呈愤怒相,缓缓走出来,其周围密密麻麻的遍布着,湿热的人骨和倒垂长发的骷髅头。

    刘伯温和章溢带来的几名儒门修士中,有一人不小心,大叫一声,便被摄了过去,转眼之间,吉祥天女身边,天空之中,便多了一副人骨,一颗骷髅头。

    刘伯温抛出几块玉壁,摆出一个奇门遁甲阵法,将剩下的几名儒生护在里面,送到远处;随后,取出一片龟甲,挡在自己身前,那龟甲散发着纯正久远的气息,幻化出一个先天八卦阵,将这喇嘛蔓延而来的曼陀罗法界挡在了外面,止住了法界摄引之力。

    章溢手持一支判官笔,以笔作剑,在己身周围划出道道金光。看似画地为牢,下载猫金光却一圈圈向外荡去。

    悟虚看罢这二人的应对,深深吸了口气,传音给吉相大师和性空大师等人,“各位大师,且进入小僧曼陀罗法界,各自施法。”说罢,神识化体,端坐在法界佛堂,将法界显化于外。

    顿时,吉相大师等人,见悟虚之处变作汪洋大海,悟虚盘腿端坐于海面寺院之上的虚空中,相视一眼,纷纷投身而入,立于寺院上空。

    这却是悟虚领悟的观音菩萨守护道场大阵之法。

    那喇嘛通过曼陀罗法界,认出了悟虚,算准悟虚不可能独自隐去,便想着以法界对法界,法界破去,悟虚也自然身死道销,或者变作行尸走肉。

    悟虚对于这番算计,也是心知肚明,但无论如何,自己这次不能退。方才瞧着喇嘛和章溢的对答,悟虚猜测朱元璋恐怕又想着像当初察哈帖木儿大军压境一般,委屈求和。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又怎么可以这般?是以悟虚方才才借着怒意,打断了这二人的“勾兑”;既如此,自己若是带着众人隐遁,那军心士气,乃至朱元璋的决策,估计都要大受影响。

    于是天空上,吉祥天女骑着骡子,挟裹着无边人骨和骷髅头,与屹立在几间房屋组成的寺院上空的悟虚等人,隔着两三里宽的海面,遥遥相对。

    那吉祥天女每前进一步,悟虚等人所在的便退后一步。

    如此片刻,吉祥天女终于快了一步,其座下骡子,四蹄踏在了海面水浪之上,顿时蹄下水面涌出无数白骨。悟虚急忙神识传音道,“诸位大师,不可保留,快快各施手段!”双手变幻,手结莲花印,口吐六子大明咒,从开始的海面,浮现出一朵朵白莲,由内向外扩散,生生止住了骡子的步伐。

    吉相大师、性空大师等人纷纷双手结印,口诵佛号,打出道道金光。这些金光,有的落在白莲上,将其变作金莲,有的落在那些涌动的白骨上,将其消解得无影无踪,有的直接飞向吉祥天女法相..突然,一道巨大的金光从天而降,落在悟虚法界显化出来的海面上,将吉祥天女法相和悟虚法界生生分开。一根类似金刚杵的法器,半丈长短,底部稍尖,顶部挂着六个圆环,中间把手处呈圆形莲座,周身雕刻有无数纷繁复杂的花纹,虚浮在空中,发出一股中正浩大的佛门气息。

    那名喇嘛见到此物,便收了法界,单手执礼。

    便见那法器上浮现出一团光影,一个声音从中响起,“悟虚大师,佛门法界相斗,倒是让外人笑话了。朱元璋之意,我已知晓,若是他能守诺,我大元也不是没有好生之德。”

    王保保!

    悟虚正要开口,却见光影消失不见,那法器在王保保袅袅语声之中,缓缓向北而去。那三名喇嘛,自然也随之而去。

    此刻,一番相斗,已是黄昏时分,悟虚等人站在空中,透过淡红的晚霞,望着北方,阵阵狼烟,心潮澎湃,默然无语。

    正所谓飞身敌我辩,拱手烟霞宣金刚断法界,西北望狼烟

第一百四十八章 令牌出

    应天府,太平兴国翼元帅府,望月台上,灯火通明,一身素衣的马灵华轻轻的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左首一位中年儒将,轻启朱唇,“冯将军,既然回来主持应天府的军务,不知道有何良策迎敌?”

    这名中年儒将,身材修长,面色白皙,正是如今位居同知枢密院事的冯胜。冯胜沉吟片刻,缓缓说道,“如今西面陈友谅*迫甚急,元军又在应天府以北大军压境,实是难以两顾。”

    坐在对面的悟虚,一听此言,便知道冯胜也是倾向于与元军暂且求和,即刻站起,说道,“如今之势,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以小僧看来,未战先怯,难做狭路勇者,此大大不妥!”

    原来,回来之时,悟虚从刘伯温、章溢口中问明详情,方才在帅府宴席之上,便劝说马灵华,以及也是刚刚赶到的冯胜,不赞同向元军求和。

    马灵华见悟虚如此力阻求和,便转头问道,“求和,本是迫不得已之举。如今大帅亲率三十万大军,与陈友谅对峙鄱阳湖。应天府周围,只有八万士卒不到,且无险可守。”顿了顿,话锋一转,语带严肃地说道,“若是悟虚大师挂帅,面对扩廓帖木儿率领的三十万虎狼之师,以及一干喇嘛修士,此战该如何谋划?”

    悟虚,微微一愣,自己从未领军作战,马灵华此番反问,自己倒是一时半会说不上来。

    旁边刘伯温,却施施然站起,拱手说道,“伯温今日远观元军大营,其声势已成,犹如出柙恶虎,必伤人食肉。若是我们一意求和,恐怕到时候求和而不得。”

    这一番话,却是说到了在场众人的心坎上。扩廓帖木儿,如今晋升真人,又整合了北部势力,在喇嘛教一干喇嘛的强力推动下,怎么可能重蹈其义父察哈帖木儿的覆辙,只是得了朱元璋、张士诚等人一封降表,便班师回朝?

    “阿弥陀佛,以老衲看来,一味求和,也不是上策,还须得想个万全之策。”席中元法大师,合掌说道。元法大师,本在栖霞寺,不过此次应天府危急,众人夜宴相商,也是早早被马灵华请了来。

    作为真灵修士的元法大师的言语,还是颇有分量的。马灵华当即恭声问道,“不知元法大师,有何高见?”

    “阿弥陀佛,我等真灵修士,早有约定,不会亲自干涉人世间凡俗争斗,不但真灵修士如此,便是真人修士,也不得主动对凡人出手。如今,老衲座下及栖霞寺的诸位,都可以算作应天府一方的修士。”元法大师望着吉相大师,见吉相大师缓缓点头,复又说道,“与马道友等同道,加在一起,想必与元军里面的修士比起来,也相差无几。”

    马灵华,听得元法大师等人的承诺,面色一喜,看向冯胜。所谓修士是修士,马灵华也是修士,修士之间的争斗,已经不居于弱势,那么剩下的凡尘军队交战,便要看冯大将军的了。

    冯胜面露愁容,抚须沉思。

    倒是先前哑口无言的悟虚,忽然脑海中灵光一现,向着刘伯温问道,“不知蓝玉如今在何处?”

    刘伯温一愣,随口答道,“恰好,前些日子,全真教攻占湖口一线,大帅怕有闪失,命其带着一队人马,回防在太平府一带。”

    “哦,”悟虚再次环顾望月台四周,“庐山妙法峰被攻陷,据说有不少我和如净师弟的同门逃下山来,加入军中,却不知在哪里?”

    刘伯温答道,“当日,全真教大举进攻,我等虽拼死力战,却总共只救得八十五名花莲妙法宗同道。如今,他们大都在大帅身边,只有十余名留在应天府内。不过,大多只有凡尘四五层的境界修为。”顿了顿,复又低声说道,“大师想要动用这些人,恐怕还是先与大帅商量之后未好。”

    悟虚笑道,“宗门都没有,还想那么多。小僧自有分寸。”

    遂又从座上站起,“小僧虽然不知兵,但先前在栖霞寺,帮着训练了一段时间的新兵。”说罢,看了看颇为诧异的众人,“修士之战,元法大师已然点明,我等无须太过担忧。这凡俗军队交战,小僧却是忽然有一应对之法,或可一试。”

    先前朱元璋刚刚打下应天府,悟虚在栖霞寺,顶着个妙法悟虚天兴国师的头衔,或宗门净世青莲轮回阵,或刘伯温的九宫八卦阵,帮着训练了一些新兵。众人却是知道的。

    当下,便有人问道,“大师当日,在栖霞山下,带着新兵演练阵法,我等耳闻目睹,上阵对敌之时,却是颇有奇效。当实不相瞒,方才我等比对战力,已经将此考虑进去。却不知,大师又有何妙用?”

    悟虚晒然,“今日,远望大元军营,其气势相连,浑然一体;其军营上空,诸般兵器,隐隐浮现。是以煞气冲天,望之生畏。”顿了顿,一挥僧袍,“方才进城之时,反观我军,虽亦兵强马壮,但望之却是一盘散沙,气息斑驳。如此,高下已分。”

    缓步走到冯胜面前,“其表征,则是人心不定,军心不稳,上传却不能下达,士勇却无处合力,虽有将军周密部署,却难如臂使指,纵横开阖。”

    冯胜惊问道,“大师慧眼,但不知有何补救?怕只怕,大师以密法训练新兵,却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众人听悟虚说到这里,便也知道悟虚打算以修士之法训练部队,进而提升整体战斗力,可正如冯胜所问,训练部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悟虚,也明白众人所想,摸着脑袋,说道,“如今,有两个方法,可以令军心齐整,战力提升。其一,如净师弟,称王称帝,发出伐元檄文,同时大赦属地,大封麾下,以聚民心军心;其二,改造军队,提升军力,从而以一挡十,群战修士。”

    “称王称帝,发檄抗元,确实可以凝聚军心民心。”席间有人击节而道,正是那先前沉默不语的章溢。

    “但不知,悟虚大师有何密法,可以令我军以一挡十,群战修士?”马灵华,轻问道。

    悟虚摆手道,“哪里有什么密法!小僧先前在栖霞山下传授阵法,只不过是表象;若真要我军战力提升,”顿了顿,手指一翘,那原先刘福通托付给自己代为保管的白莲令,从须弥戒中飞了出来。

    白莲令!

    有人惊声道。

    “正是!”悟虚手指略施法力,那白莲令,缓缓升到夜空,发出道道白光,将观月台照得如同白昼一般,“众生皆苦,众生平等。”只见悟虚手指顶着白莲令,缓缓唱诵。

    “起兵反元,原本便是白莲教众首先为之。如今,军中想必也是白莲教众甚多。如净师弟原本便是白莲社内宗之人,何不以内宗教义,在军中广为宣扬,将军中白莲社团整编改造,行军打仗,以此为骨干,何愁战无不胜?!”

    在场众人,一片沉思,寂然无语。

    显然悟虚的建议,给众人深深地震撼。

    没多久,马灵华便宣布天色已晚,明日再议。

    悟虚随着元法大师等人,要回到栖霞寺落脚住宿。刚刚出城,便见到玄机子犹如幽灵一般,浮现在自己面前,传音道,“伯温兄,十万火急地叫我前来,叮嘱大师,务必回城面谈。”

    悟虚正要向元法大师等人打声招呼,却听得元法大师传音道,“阿弥陀佛,老衲原本想与你回寺夜谈,如今有人相邀,老衲倒也不必急在一时。”说罢,带着一干人等,飞远。

    待悟虚随玄机子飞回应天府城内,来到刘伯温住处,便见其危襟正坐,也不寒暄,开口言道,“悟虚大师,今夜观月台上之语,是否与元法大师等人有所相商?”

    悟虚惊问道,“这是从何说起?小僧并无其他心思,只不过想着如何抵挡住元军罢了。”

    玄机子,呵呵一笑,对着刘伯温说道,“我就说嘛,悟虚大师,怎么有你这样的弯弯肠子。”

    运筹帷幄、腹有千军的刘伯温,想必平日里让心机深重的玄机子,颇有怨言。

    刘伯温却是不恼,微微一笑,算是对玄机子的回应。

    悟虚见状,也笑了起来,“方才我见伯温兄,一脸严肃,还真以为方才在望月台说了什么罪不可恕的话语呢。”

    玄机子接过话茬,“悟虚道友,想太多了!如今乱世,要的便是胆大心细,险中求胜。依贫道看来,你这步棋,走得妙。水越浑,我们的机会便越大。”

    悟虚,隐隐回过味来,望着刘伯温和玄机子。

    却听刘伯温缓缓说道,“虽然是一步妙棋,可马夫人和元法大师方才都是一言不发,显然有所察觉。这火上浇油,坐山观虎斗的计策,究竟能否施行,还得看明日如何计较。”

    玄机子,冷笑一声,“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等到天外天的‘神仙’,还有那些真灵高人,斗得不亦乐乎,便是我们机会来临之时。”

    悟虚本是聪明之人,听得二人言语,在联想到方才众人听自己言说之后的震惊表情,以及元法大师给自己的传音,顿时想了个八十不离十。

    不由合掌叹道,“想不到小僧一心为民,各位道友却在这里勾心斗角,打着小算盘。”

    玄机子,凑到悟虚跟前,仔细地看了看,“以前,贫道听人言,‘光头和尚,阿弥陀佛,天花乱坠,暗藏杀机,害人不浅’,还不信,现在看来,果然如此。”

    悟虚,哈哈大笑,“小僧只不过,将我白莲内宗的教义法门传授到军中,儒门道家怎么想,那些天外天的神仙,各宗各派的高人又如何想,如何做,怎么能怪到小僧头上。”

    说完,摸摸光头,却忽然看见刘伯温把衣袖一挥,将先前布置在周围的禁制解开一处。

    一道身影,急急地飞了进来,带着一阵香风,落在悟虚面前,悟虚定睛一看,正是久未蒙面、离别多日的赵彤。

    正所谓修士原本天上斗,哪知悟虚白莲露。

    微末法器不入流,却叫神仙暗中愁。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无情眼

    赵彤身披白色紫貂风衣,头插一支龙凤玉钗,手持长剑,站在那里,望了望四周,对着刘伯温和玄机子问道,“刘先生,佟道长,悟虚大师呢?”

    化身小沙弥,身高只有五尺不到的悟虚,不由暗中埋怨起观音菩萨来,怎的将自己变成这般模样。此刻见被赵彤无视,略显尴尬地上前一步,“赵彤,我在此。”随即又将自己在东海一行的遭遇讲了一遍。

    赵彤又惊又喜,疾步上前,双手按在悟虚肩上,说道,“想不到观音菩萨显灵,让你变回原先模样!”

    悟虚抬起头,望着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赵彤,作狭道,“嘿嘿,难道你不怕我是冒名顶替的么?”

    赵彤低下头,与悟虚两眼对视,片刻之后,一拍悟虚肩膀,大声说道,“你若是冒名顶替的,本姑娘多的是手段叫你原形毕露,束手就擒!”

    旁边玄机子哈哈笑道,“悟虚恐怕还不知晓,赵姑娘如今是军中检校,刺探军情,巡捕细作。你要是假冒的,那是自投罗网。”

    军中检校?朱元璋的特务组组?看赵彤笑吟吟的样子,估计是很喜欢这个老本行。此刻屋内,气氛融洽,悟虚倒也也不好多说什么。

    赵彤待了一会儿,见这三人似乎还有要事相商,便扭捏了起来,似乎想要离去。刘伯温,看在眼里,抿了一口清茶,“悟虚大师,刚回来,想必是还没有落脚之处吧?前日里,赵姑娘倒是在城东长平巷购置了一处小院。”

    话未说完,悟虚和赵彤两人都是满脸通红。只见,赵彤一跺脚,说了声,“我先巡查去了。”顿时便飞了出去。

    悟虚合掌,对着刘伯温微微苦笑,开口言道,“刘大先生,我们还是谋划一下,如何应对王保保那三十万元军吧。”

    刘伯温,摇摇手中羽扇,“如果按照悟虚大师的想法,在军中启用原先存在的白莲教骨干,快速组建起来,修炼一些法门,若是运用得当,那应天府六万精兵,倒也不惧王保保的三十万大军。只不过,传授的法门,须得能速成,且数人合击之下,威力不逊于凡尘中期的修士。”

    悟虚与玄机子,点点头,知道这确实是关键所在。

    刘伯温,又继续说道,“刘某和佟道友,一儒一道,却不是佛门中人。”望着悟虚与玄机子,顿了顿,“手中有的功法,倒是可以联合其他道友,择机传授给军中非白莲教之人。如此,也可一补阙漏。倒是悟虚大师要多费心了。”

    悟虚知道刘伯温所言不差,大凡速成又有威力的功法,莫不是剑走偏锋,一个不好,便有后遗症;白莲教本是自佛门白莲宗而来,其军中教众大多又只是外白莲教外围弟子,若是叫他们匆匆忙忙地去学儒门道家的一些偏门,怕是事倍功半,横生无数弊端。

    看来,自己还得和庐山妙法峰下来的那些师兄弟,以及元法大师、性空大师,好生商议一番。

    忽然又想到龙虎山天师府。正一教,天师府,据说可是有许多真灵修士。况且,悟虚还记得,当日自己顶着莫恩的身份,随着元三皇子把措而达,上龙虎山,见到当代张天师施展那奥妙无比的符箓之术。

    “若是能,请动龙虎山正一教那些道士,只怕,我们在应天府便高枕无忧了。”悟虚自言自语道,眼中仿佛出现了无数黄色小纸片,飞舞在空中,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华,然后轰隆隆地一连串响,白日里看到的那些绵延山岭的蒙古包,全都升起了蘑菇云。

    却听坐在一旁的玄机子,答道,“当日全真教在那天外天下来的长清子的带领下,潜行千里,奔袭庐山。龙虎山,一个时辰不到,便有玉真子、灵宝子两位真灵大修士,率着龙虎山一干道士前去救援。无奈,那长清子似乎很熟悉庐山诸峰,不待妙法峰阵法发动,便杀了进去,反客为主,占了妙法峰。”

    “妙音大师等人呢?我花莲妙法宗也有真灵修士啊,难道都一个没有逃出来?”悟虚插话问道。

    玄机子摇摇头,“具体情况不知。当夜我等也曾前往救援,只看到明音、善音两位大师,以及一些低等弟子。”

    “此役过后,玉真子、灵宝子等并没有离开,反倒在后面又陆陆续续赶来不少龙虎山道士,在庐山六峰与全真教长清子等人,相持不下,互有损伤。”刘伯温在一旁接口道,“双方似乎打出了真火,据说大帅军中不少术法高深的道士,都被召集到庐山去了。”

    两人这么一说,悟虚当即明白,正一教想必也知道了庐山有通往天外天的通道,沉吟道,“如此说来,正一教想必也知道了庐山的一些秘密,只不过,既然如此,为何喇嘛教对此一点动静都没有?没有派出一人前往庐山?”

    玄机子,一抖拂尘,“这也正是我和伯温兄疑虑之处。”

    悟虚回想着栖霞山上元法大师的那番叙述,以及自己试着修炼莲花化生*所升起的感应,便将此事略微说了一下。刘伯温、玄机子二人想了片刻,虽然震惊,但是也是毫无头绪。

    最后,悟虚说道,“既然想不通,那便不想了。佟道友,”悟虚眼神殷切地望着玄机子,“如今,龙虎山正一教,与那全真教纠缠,无暇他顾。我们可不可以借助玄影门的力量,对付那些元军中的喇嘛修士?”

    玄机子与刘伯温相视一眼,缓缓说道,“想必悟虚大师已经知晓,玄影门乃是由主要由鬼修组成的杀手组织,出手不是你死便是我活。一旦大规模正式针对喇嘛教展开行动,大师想好如何面对喇嘛教,面对八思巴国师没有?”

    悟虚愣了愣,此时借助玄影门,对元朝随军喇嘛大肆搞暗杀,等于对喇嘛教宣战。这人世间的争霸,不比全真教和正一教在庐山争夺天外天的通道,需要做到这个份上,闹到这个程度么?何况自己,还受了不少八思巴老国师的不少恩惠。

    眼见着悟虚在屋内来回踱步,玄机子和刘伯温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不语。

    半响,刘伯温轻轻说道,“暗杀元军喇嘛,削弱其军阵实力,配合我军训练白莲教众,两军军力此消彼长,倒是比较明显。不过借助玄影门的力量,需要征得玄影门门主的同意。同时,玄影门杀手一出,此举不亚于与喇嘛教正面宣战。”

    言下之意,此中种种权衡,还需要仔细斟酌。

    玄机子,说得更直接,“朱元璋不知道是何想法和谋划,我等修士如此涉身其中,引动修士世界风波咋起,不知道是好是坏?”

    悟虚叹道,“如今,仙俗不分,人世间固然大乱,修士世界难道不乱么?”话虽如此说,却终究没有肯定非得请动黑龙使这尊杀神。

    末了,三人商定,各自挑选一两门功法,用来传授给军中士卒。

    悟虚出了刘伯温府邸,在街上问明那城东长平巷方位,径直飞了过去。待寻到赵彤,两人相拥着站在明月下,各自将这段时间的遭遇,再细细说了一遍。不自不觉,已是夜已三更。

    望着赵彤微微泛红的面颊,悟虚不由一阵慌神。自己承蒙观音菩萨以菩提圣水洗涤前身,虽然说是,已无惧破戒。但自己没来由的却是迟疑不已。难道自己一个修佛人,便要破尽诸戒,如此,难道还能修成正果?

    正在那里低头纠结着,却听赵彤说道,“天色已晚,且休息去吧,有事明日再谈。”却是抬起头,悟虚张张嘴,想要说什么,赵彤已是缓缓地朝着远处走去,消失在夜色中。

    且说刘伯温府邸,悟虚走后,玄机子与刘伯温相对而坐,忽然出声说道,“悟虚大师东海一行,不但容颜身材大变,似乎连神识气息都变得不同。”

    刘伯温双眼精光一闪,缓缓说道,“先前,悟虚大师夺舍喇嘛教莫恩,如今受观音菩萨菩提圣水洗涤,却是变作了先前庐山真面目。”

    “夺舍?观音菩萨显灵,我倒听说过,但夺舍之后又变为原先的自己,却是有点匪夷所思。伯温兄,你们儒门之中,是否有此妙法?”玄机子,自言自语道。

    这番话,却是对悟虚的身份起疑。

    刘伯温摇摇头,望着屋外夜空良久,“但是,若是悟虚大师是别人夺舍假冒,为何还变作小小沙弥,应该还是保持莫恩的形象啊。道友,不必疑惑,此小沙弥应当是悟虚大师无疑。”

    “哦,伯温兄如此肯定,非此即彼?莫非从天象中有所确认?”玄机子知道刘伯温精通天文地理,出言道。

    刘伯温似乎不愿深谈,只淡淡说道,“确实有所佐证。”

    这边厢,悟虚见赵彤悄然而去,心中怅然,回到房间,到了床上,夜不能寐,复又起身,将那自己参照金刚九会曼陀罗界与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当着朱元璋等人演练的净世青莲轮回阵仔细回味了一番,觉得此阵偏于杀伐,防守不足;又联想到在东海普陀岛上观音菩萨为自己演练的道场守护大阵,此阵若是能简化修改一下,传授到军中,与净世青莲轮回阵,一攻一守,定然相得益彰。

    只不过这道场守护大阵,对于组阵者要求较高,前面要求随着主持阵法者聚齐念力,心意相通,一旦阵法发动,又能各自依据情形,在所处方位舍生忘死,奋不顾生,有以死守护道场之心,则阵法方能生生不息,坚不可摧,金刚不坏。

    悟虚静下心来,盘腿而坐,暗自推演。

    只见,其房间内,梵声阵阵,时而有金刚挥骨剑,时而有罗汉狮子吼,时而有血雾缭绕,时而白骨如山..。。远远望去,其所在之处如修罗道场、人间地狱。直惊得飞鸟四起,明月隐去。

    百米之外,赵彤站在一处屋顶之上,面色起伏不定,忽然间悟虚在房间内一声长啸,气势大涨,便急忙飞快地后退。

    只见伴随着一道寂冷的白光,悟虚从早已破损的屋顶,缓缓升空,微闭双目,面无表情,随后猛然睁开,一对空洞无神的眼珠,冷漠地望着自己,不由心中一紧,一脚踏空,直接摔了下去。

    待到赵彤回过神来,运转灵力,稳住身形,慢慢向下落去,一双手臂将其抱住,赵彤侧脸一看,悟虚不知道何时已经飞了过来,此刻正关切地望着自己。

    “彤儿,想不到把你吓着了?”

    赵彤靠在悟虚的臂弯,仰头望这悟虚,一抹疏淡的月光,打在悟虚略显僵硬的脸上,令赵彤不由想起方才悟虚周围萦绕的那带着一丝寂灭阴冷味道的白光。

    悟虚也似乎觉察到了什么,满含歉意地说道,“我方才在推演一个阵法,模拟了一些邪恶攻击和死亡场景,想不到却是吓着你了。”

    再望着悟虚白色月光下的无声微笑,赵彤心中不由升起一丝莫名的恐惧,张张嘴,却又欲言又止,只得降头低下,装作害羞的模样。

    正所谓本是佛门修道人,何故军中兴白莲。

    夜参阵法为守护,生死寂灭无情眼。

第一百五十章 大战起

    夜色下,悟虚与赵彤相拥着,一边慢慢走,一边细细谈。。

    转角处,赵彤忽然传来一阵浅笑着,原来是悟虚讲到自己在东海龙宫结界,冒名顶替参加那“文武双全大会”的事。

    悟虚正比划着,讲到自己用飞龙拳打出水龙,假装力竭,被击倒在地,然后带着龙掩面鼠窜,跑下蟠龙山。

    赵彤背靠着墙上,笑吟吟地看着悟虚在那里猫着身子,作出小步疾跑的逗人样儿,出声道,“当初你带我从安丰跑出来,曾经许下过什么,可还记得?”

    悟虚怔了怔,看着赵彤略显沧桑的脸,不由一阵失神,当夜也是明月出没,二人从安丰逃出来,在山谷中,相互偎依。。便说道,“我这里从东海龙宫带出来一个真正的龙珠,听说磨成粉以秘法内外兼服之,可以养颜祛斑,青春常驻。”

    赵彤,轻轻地将悟虚递过来的龙珠挡了回去,“这是进入龙宫结界的信物,怎么能用在外表之处。你若是还有当初归隐山林的念头,到时候东海龙宫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异域风情,灵气充沛,更有无数修炼资源。”

    悟虚,笑道,“那龙宫也就如此这般,处处要有龙宫流传出来的晶币,而且终归是龙族密境,畏畏缩缩地过一生,到了了也不过是一个比人世间更大的樊笼。”

    言罢,抓着赵彤的手,轻轻用力握了握,“要是可能,我带你上天外天去。”

    “天外天?”赵彤见悟虚未曾忘记当日山谷中,两人的那些“约定”,又被悟虚抓着手,又喜又羞,来不及抽回小手,只是好奇地问道。

    当下,悟虚将天外天大致介绍了一下。

    赵彤与悟虚握着手,抬头望着苍茫夜穹,幽幽叹道,“天外天,头上天空都已遥不可及,我一个凡俗之人。”

    悟虚也抬头仰望,随着赵彤此语,无声感慨了一下,“你不也是修士嘛,只不过一直忙着做那军中间谍,没有潜心修行。这样吧,明日你便辞去军职,到栖霞山专心修炼,我也可以央求元法大师等人指点一二。想必以你的聪慧,在大师指点下,定然一日千里,假以时日,晋升凡尘后期。”

    赵彤如今不过区区凡尘二期,如今,王保保大军之中,喇嘛教高手如云,若是遇上,生死堪忧。

    赵彤闭目思虑片刻,微微点头。

    悟虚大喜,以前赵彤报仇心切,无论何时,都是以北伐抗元为头等大事,如今肯放弃初衷,心中也不由一暖,忍不住抱住赵彤,将头贴了过去。

    赵彤急忙惊慌地一扭头,说道,“哎呀,说了这么久,我倒把正事忘了。你刚才在房间内打坐练功之时,蓝玉前来拜访,如今想必还在客厅等候。”

    悟虚扑了一个空,正尴尬着,忽听见蓝玉到访,不由精神一振,心道,来得正是时候,*练军中白莲教众一事,正需要蓝玉从中使力。当下,便和赵彤快步走向客厅。

    还未到客厅,悟虚神识一扫,便看见,一个彪形大汉,身着黑色衣衫,长发披肩,左脸上隐约有几道细微的疤痕,正坐在那里,气势刚猛,不怒自威。便一边迈步,一边笑道,“蓝将军,好久未见。”

    那蓝玉听见悟虚远远传来的笑声,顿时便起身而立,面朝厅外,待看到悟虚和赵彤并肩进来,愣了愣,缓缓地抱拳,微微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悟虚会意,知道蓝玉见自己如今这副小沙弥模样,心中震撼兼迟疑身后,二话不说,右手手指微动,身前身后,东西南北,各自浮现一尊形态各异的金刚法相,施展出的正是当日悟虚传授给蓝玉的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

    随即,东面那一尊慈眉善目,面带笑容的金刚法相,忽然开口言道,又轻声说道,“蓝玉,这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前面所修出的金刚法相,尊尊皆是怒目金刚,意在将世间恶人打入‘畜生、恶鬼、地狱’三恶道,你生性刚直暴躁,却是恰好契合;但却应该谨记,所谓六道轮回,除了三恶道以外,还有‘天、人、阿修罗’三善道。佛法本是慈悲之法,修到后面须得心怀慈悲,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如此方能精进,修出慈悲相,怒目之后慈眉以对众生,如此方能大圆满,而不走火入魔。”

    这一番话,悟虚在那黄河边,曾经对蓝玉再三讲过。如今悟虚分毫不差地,以法相,徐徐复述。

    惊得蓝玉再无迟疑,跪在地上,叩拜不已,“弟子蓝玉拜见大师。”

    悟虚收了金刚法相,将蓝玉托起,坐定之后,沉吟片刻,便问道,“你深夜前来,是否有何要事?”

    那蓝玉知道悟虚不堪礼节,随即也做回位置,抱拳答道,“蓝玉听说大师回来,力主启用白莲教众,秘法*演,迎战元军,是以前来向大师汇报。”

    汇报?悟虚微微一愣。这蓝玉的消息蛮快,却不知有何事要向自己汇报!

    却见,蓝玉不慌不忙,从宽敞的黑色袖袍中,取出一卷兽皮,起身,两手恭谨地托举着,呈送到悟虚身边。

    悟虚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是一副军中白莲教众势力汇总图表。一目十行,大致看了一下,心中微微吃惊,遂一边从头细看,一边问道,“想不到,军中白莲教众,已有三十余万,且年年递增,如今已是占到了一半有余。蓝玉,这可是你的功劳?”

    蓝玉答道,“启禀大师,蓝玉不敢贪功。元朝无道,白莲教,救死扶伤,惩恶扬善,民间有识之士、血性男儿,纷纷加入,再加上大帅与大师都是出自白莲内宗,白莲教众逐年增加,这要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

    教众三十二万,军中校尉以上身为白莲教徒者,两百五六名,占了三分之一之多。悟虚再看下去,身份隐秘者,从上到下,有五万之多,不禁抬头问道,“这身份隐秘者,是何缘由?”

    蓝玉答道,“大帅虽然不禁白莲教吸纳教众,但是却也命令禁止军中公开举行教内仪典诸事,且暗下指令,限制入教者晋升机会和数量。是以,我们不得不小心一点,对于有的入教之人,加以掩饰。”

    悟虚沉默片刻,“你们如此遮遮掩掩,难道我那如净师弟就没有察觉?或者说,不让其生疑?”

    蓝玉见悟虚隐隐有责怪之意,惊得又跪下来,说道,“大师,我等并无二心。大师还记得当日在栖霞山训练新军否?”

    悟虚点点头。

    那蓝玉见悟虚并无他话,又说道,“大师当日传授新军净世青莲阵,这些新军到了各部,杀敌对战之时,演练此阵,颇有奇效,如此自然而然,便入了我白莲教。这一点,大帅也是支持和默许的。只不过儒门和道门横加干涉,说了不少坏话,大帅为了权衡,方才下了种种限制之令。而我们下面的,也只好略加遮掩。”

    这些话,在悟虚看来,却是不尽属实。难道自己那如净师弟,如今的朱元璋,真的是支持和默许,只不过在儒门和道门的交涉下,不得不做一些限制?

    蓝玉等人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也假装不知?

    悟虚心想,恐怕还是后者居多吧。不知怎的,悟虚竟然有点后悔,今晚在观月台上,提出以秘法*练白莲教众,迎战元军的之事。

    默然无语之间,忽然一道纸鸽飞到旁边的赵彤手中。赵彤打开一看,便对着悟虚道,“前方多名探子回报,元军深夜开拔,王保保从滁州领兵,副帅李思齐从扬州,互为犄角,正向着应天府而来。”说罢,顿了顿,“看来,大帅和马夫人的求和拖延之计,已被瞧破。”

    悟虚摇摇头,“王保保此次是志在必得,又怎么会接受求和呢?白日里说的什么三日之限,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又问道,“却不知他们到了何处?”

    赵彤想了想,“这个消息是一个时辰之前传来的,元军守卫森严,我军探哨不得近前,元军开拔之前,必定派出好手,捕杀我军探哨,封锁消息。元军大军行动,应该是一个半到两个时辰之前。照此推算,元军前锋开路铁骑,距离江北不远矣。”

    元军前锋,是清一色的铁甲骑兵,每一军士,带两匹健马,背三壶铁箭,长剑弯刀,一夜可奔袭上千里。而滁州到应天府,扬州到应天府,左右不过百里之遥。

    悟虚不由猛地一惊,这岂不是说,元军已经杀到了江北?!也不知道马夫人和冯胜是如何部署的,江北是否能够抵挡住元军的铁蹄?

    正想着,忽然须弥戒里面一阵乱响,马夫人,刘伯温、玄机子,以及元法大师等都纷纷传来讯息。

    未及细看,大街上又传来刺耳的锣钹声,应天府内已经开始全城戒严。

    悟虚将须弥戒中的讯息飞速扫过,面色沉重地对着蓝玉和赵彤说道,“我军已经与元军铁骑交战,冯将军已经赶赴黄天荡指挥战斗。刘伯温等人也已经赶了过去。”

    随后看着手中的那卷记载着白莲教众势力分布的兽皮,悟虚又说道,“蓝玉,我会传讯给马夫人知晓传令,你且先联系应天府驻军的白莲教众,抽调凡尘三期以上修为的,尽快赶到长江南岸燕子矶,待命。”

    蓝玉也不啰嗦,当即领命而去。

    悟虚又给栖霞山上元法大师等传讯,邀请相助,随后带着赵彤,飞向应天府城外,长江南岸边的燕子矶。

    燕子矶虽不高,但三面临空,山石突兀入江,地势险要,与黄天荡相距不远,遥相呼应,扼守着南渡应天府一重要渡口。

    悟虚与赵彤赶到之时,此处已经布下了重重重兵。马夫人已经通过冯胜下了命令,并派遣了章溢过来相助。

    三人屹立在燕子矶上,临空对江,翩翩然如仙人,但望着前面火光冲天,杀声震地,都是面有忧色。

    此刻,距离赵彤得到消息的短短时间,元军铁骑已经冲破了布置在应天府外围防线,在一干修士的相助下,铁马渡江,正东西合攻黄天荡一带。

    这黄天荡,地属应天府东北,长江经燕子矶后,分流环绕之,乃是兵家进攻应天府必争之地。当年南宋名将韩世忠,曾经在此,大败金兀术于此。遂成流传千古的一段佳话。

    此番元军从滁州和扬州,互为犄角,东西夹攻,欲在黄天荡合兵,一扫应天府长江以北,然后便应当以黄天荡为中心,分兵直取对岸上下游各处关隘渡口,直*应天城。

    悟虚先前传讯请性空大师、吉相大师率领白马寺和栖霞寺一干僧众,赶赴黄天荡以东的对岸,王家滩,扼守东面进攻。而自己则来到上游的燕子矶,若是黄天荡不保,自己则借助蓝玉招来的白莲教众,借助阵法,能够抵挡一二。

    一时间,夜色如水,长江奔流,元军夜袭,黄天荡上空,血红一片,燕子矶上寒风阵阵,涛声不断。

    正所谓蓝玉深夜呈兽皮,悟虚咋看心涟漪。

    是非难断闻敌袭,寒风阵阵燕子矶。

第一百五十一章 燕子矶

    夜色下,悟虚与赵彤相拥着,一边慢慢走,一边细细谈。。

    转角处,赵彤忽然传来一阵浅笑着,原来是悟虚讲到自己在东海龙宫结界,冒名顶替参加那“文武双全大会”的事。

    悟虚正比划着,讲到自己用飞龙拳打出水龙,假装力竭,被击倒在地,然后带着龙掩面鼠窜,跑下蟠龙山。

    赵彤背靠着墙上,笑吟吟地看着悟虚在那里猫着身子,作出小步疾跑的逗人样儿,出声道,“当初你带我从安丰跑出来,曾经许下过什么,可还记得?”

    悟虚怔了怔,看着赵彤略显沧桑的脸,不由一阵失神,当夜也是明月出没,二人从安丰逃出来,在山谷中,相互偎依。。便说道,“我这里从东海龙宫带出来一个真正的龙珠,听说磨成粉以秘法内外兼服之,可以养颜祛斑,青春常驻。”

    赵彤,轻轻地将悟虚递过来的龙珠挡了回去,“这是进入龙宫结界的信物,怎么能用在外表之处。你若是还有当初归隐山林的念头,到时候东海龙宫也不失为一个好去处。异域风情,灵气充沛,更有无数修炼资源。”

    悟虚,笑道,“那龙宫也就如此这般,处处要有龙宫流传出来的晶币,而且终归是龙族密境,畏畏缩缩地过一生,到了了也不过是一个比人世间更大的樊笼。”

    言罢,抓着赵彤的手,轻轻用力握了握,“要是可能,我带你上天外天去。”

    “天外天?”赵彤见悟虚未曾忘记当日山谷中,两人的那些“约定”,又被悟虚抓着手,又喜又羞,来不及抽回小手,只是好奇地问道。

    当下,悟虚将天外天大致介绍了一下。

    赵彤与悟虚握着手,抬头望着苍茫夜穹,幽幽叹道,“天外天,头上天空都已遥不可及,我一个凡俗之人。”

    悟虚也抬头仰望,随着赵彤此语,无声感慨了一下,“你不也是修士嘛,只不过一直忙着做那军中间谍,没有潜心修行。这样吧,明日你便辞去军职,到栖霞山专心修炼,我也可以央求元法大师等人指点一二。想必以你的聪慧,在大师指点下,定然一日千里,假以时日,晋升凡尘后期。”

    赵彤如今不过区区凡尘二期,如今,王保保大军之中,喇嘛教高手如云,若是遇上,生死堪忧。

    赵彤闭目思虑片刻,微微点头。

    悟虚大喜,以前赵彤报仇心切,无论何时,都是以北伐抗元为头等大事,如今肯放弃初衷,心中也不由一暖,忍不住抱住赵彤,将头贴了过去。

    赵彤急忙惊慌地一扭头,说道,“哎呀,说了这么久,我倒把正事忘了。你刚才在房间内打坐练功之时,蓝玉前来拜访,如今想必还在客厅等候。”

    悟虚扑了一个空,正尴尬着,忽听见蓝玉到访,不由精神一振,心道,来得正是时候,*练军中白莲教众一事,正需要蓝玉从中使力。当下,便和赵彤快步走向客厅。

    还未到客厅,悟虚神识一扫,便看见,一个彪形大汉,身着黑色衣衫,长发披肩,左脸上隐约有几道细微的疤痕,正坐在那里,气势刚猛,不怒自威。便一边迈步,一边笑道,“蓝将军,好久未见。”

    那蓝玉听见悟虚远远传来的笑声,顿时便起身而立,面朝厅外,待看到悟虚和赵彤并肩进来,愣了愣,缓缓地抱拳,微微张嘴,似乎要说什么。

    悟虚会意,知道蓝玉见自己如今这副小沙弥模样,心中震撼兼迟疑身后,二话不说,右手手指微动,身前身后,东西南北,各自浮现一尊形态各异的金刚法相,施展出的正是当日悟虚传授给蓝玉的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

    随即,东面那一尊慈眉善目,面带笑容的金刚法相,忽然开口言道,又轻声说道,“蓝玉,这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前面所修出的金刚法相,尊尊皆是怒目金刚,意在将世间恶人打入‘畜生、恶鬼、地狱’三恶道,你生性刚直暴躁,却是恰好契合;但却应该谨记,所谓六道轮回,除了三恶道以外,还有‘天、人、阿修罗’三善道。佛法本是慈悲之法,修到后面须得心怀慈悲,杀该杀之人,救该救之人,如此方能精进,修出慈悲相,怒目之后慈眉以对众生,如此方能大圆满,而不走火入魔。”

    这一番话,悟虚在那黄河边,曾经对蓝玉再三讲过。如今悟虚分毫不差地,以法相,徐徐复述。

    惊得蓝玉再无迟疑,跪在地上,叩拜不已,“弟子蓝玉拜见大师。”

    悟虚收了金刚法相,将蓝玉托起,坐定之后,沉吟片刻,便问道,“你深夜前来,是否有何要事?”

    那蓝玉知道悟虚不堪礼节,随即也做回位置,抱拳答道,“蓝玉听说大师回来,力主启用白莲教众,秘法*演,迎战元军,是以前来向大师汇报。”

    汇报?悟虚微微一愣。这蓝玉的消息蛮快,却不知有何事要向自己汇报!

    却见,蓝玉不慌不忙,从宽敞的黑色袖袍中,取出一卷兽皮,起身,两手恭谨地托举着,呈送到悟虚身边。

    悟虚接过来,展开一看,却是一副军中白莲教众势力汇总图表。一目十行,大致看了一下,心中微微吃惊,遂一边从头细看,一边问道,“想不到,军中白莲教众,已有三十余万,且年年递增,如今已是占到了一半有余。蓝玉,这可是你的功劳?”

    蓝玉答道,“启禀大师,蓝玉不敢贪功。元朝无道,白莲教,救死扶伤,惩恶扬善,民间有识之士、血性男儿,纷纷加入,再加上大帅与大师都是出自白莲内宗,白莲教众逐年增加,这要是理所应当,水到渠成。”

    教众三十二万,军中校尉以上身为白莲教徒者,两百五六名,占了三分之一之多。悟虚再看下去,身份隐秘者,从上到下,有五万之多,不禁抬头问道,“这身份隐秘者,是何缘由?”

    蓝玉答道,“大帅虽然不禁白莲教吸纳教众,但是却也命令禁止军中公开举行教内仪典诸事,且暗下指令,限制入教者晋升机会和数量。是以,我们不得不小心一点,对于有的入教之人,加以掩饰。”

    悟虚沉默片刻,“你们如此遮遮掩掩,难道我那如净师弟就没有察觉?或者说,不让其生疑?”

    蓝玉见悟虚隐隐有责怪之意,惊得又跪下来,说道,“大师,我等并无二心。大师还记得当日在栖霞山训练新军否?”

    悟虚点点头。

    那蓝玉见悟虚并无他话,又说道,“大师当日传授新军净世青莲阵,这些新军到了各部,杀敌对战之时,演练此阵,颇有奇效,如此自然而然,便入了我白莲教。这一点,大帅也是支持和默许的。只不过儒门和道门横加干涉,说了不少坏话,大帅为了权衡,方才下了种种限制之令。而我们下面的,也只好略加遮掩。”

    这些话,在悟虚看来,却是不尽属实。难道自己那如净师弟,如今的朱元璋,真的是支持和默许,只不过在儒门和道门的交涉下,不得不做一些限制?

    蓝玉等人并没有意识到?或者说意识到了,也假装不知?

    悟虚心想,恐怕还是后者居多吧。不知怎的,悟虚竟然有点后悔,今晚在观月台上,提出以秘法*练白莲教众,迎战元军的之事。

    默然无语之间,忽然一道纸鸽飞到旁边的赵彤手中。赵彤打开一看,便对着悟虚道,“前方多名探子回报,元军深夜开拔,王保保从滁州领兵,副帅李思齐从扬州,互为犄角,正向着应天府而来。”说罢,顿了顿,“看来,大帅和马夫人的求和拖延之计,已被瞧破。”

    悟虚摇摇头,“王保保此次是志在必得,又怎么会接受求和呢?白日里说的什么三日之限,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又问道,“却不知他们到了何处?”

    赵彤想了想,“这个消息是一个时辰之前传来的,元军守卫森严,我军探哨不得近前,元军开拔之前,必定派出好手,捕杀我军探哨,封锁消息。元军大军行动,应该是一个半到两个时辰之前。照此推算,元军前锋开路铁骑,距离江北不远矣。”

    元军前锋,是清一色的铁甲骑兵,每一军士,带两匹健马,背三壶铁箭,长剑弯刀,一夜可奔袭上千里。而滁州到应天府,扬州到应天府,左右不过百里之遥。

    悟虚不由猛地一惊,这岂不是说,元军已经杀到了江北?!也不知道马夫人和冯胜是如何部署的,江北是否能够抵挡住元军的铁蹄?

    正想着,忽然须弥戒里面一阵乱响,马夫人,刘伯温、玄机子,以及元法大师等都纷纷传来讯息。

    未及细看,大街上又传来刺耳的锣钹声,应天府内已经开始全城戒严。

    悟虚将须弥戒中的讯息飞速扫过,面色沉重地对着蓝玉和赵彤说道,“我军已经与元军铁骑交战,冯将军已经赶赴黄天荡指挥战斗。刘伯温等人也已经赶了过去。”

    随后看着手中的那卷记载着白莲教众势力分布的兽皮,悟虚又说道,“蓝玉,我会传讯给马夫人知晓传令,你且先联系应天府驻军的白莲教众,抽调凡尘三期以上修为的,尽快赶到长江南岸燕子矶,待命。”

    蓝玉也不啰嗦,当即领命而去。

    悟虚又给栖霞山上元法大师等传讯,邀请相助,随后带着赵彤,飞向应天府城外,长江南岸边的燕子矶。

    燕子矶虽不高,但三面临空,山石突兀入江,地势险要,与黄天荡相距不远,遥相呼应,扼守着南渡应天府一重要渡口。

    悟虚与赵彤赶到之时,此处已经布下了重重重兵。马夫人已经通过冯胜下了命令,并派遣了章溢过来相助。

    三人屹立在燕子矶上,临空对江,翩翩然如仙人,但望着前面火光冲天,杀声震地,都是面有忧色。

    此刻,距离赵彤得到消息的短短时间,元军铁骑已经冲破了布置在应天府外围防线,在一干修士的相助下,铁马渡江,正东西合攻黄天荡一带。

    这黄天荡,地属应天府东北,长江经燕子矶后,分流环绕之,乃是兵家进攻应天府必争之地。当年南宋名将韩世忠,曾经在此,大败金兀术于此。遂成流传千古的一段佳话。

    此番元军从滁州和扬州,互为犄角,东西夹攻,欲在黄天荡合兵,一扫应天府长江以北,然后便应当以黄天荡为中心,分兵直取对岸上下游各处关隘渡口,直*应天城。

    悟虚先前传讯请性空大师、吉相大师率领白马寺和栖霞寺一干僧众,赶赴黄天荡以东的对岸,王家滩,扼守东面进攻。而自己则来到上游的燕子矶,若是黄天荡不保,自己则借助蓝玉招来的白莲教众,借助阵法,能够抵挡一二。

    一时间,夜色如水,长江奔流,元军夜袭,黄天荡上空,血红一片,燕子矶上寒风阵阵,涛声不断。

    正所谓蓝玉深夜呈兽皮,悟虚咋看心涟漪。

    是非难断闻敌袭,寒风阵阵燕子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