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佛全文阅读 第16分节

第一百五十二章 西北箭

    赵彤心中担忧,正欲使用传讯玉符,却又听到悟虚的传音。

    原来,悟虚方才主持道场守护大阵,与阵中众人的神识各自相联,居间协调,神识消耗过大,不得完全遁入曼陀罗法界。

    赵彤按照悟虚所说,通知蓝玉等人稍安勿躁,原地待命;章溢则沿江巡查各处据点,一盏茶功夫,以燕子矶为中心,来回飞了百余里。回来之时,则是和行空大师等人一道。

    原来,方才不但燕子矶受到元军攻击,性空大师、吉相大师驻守的王家滩乌龙山一带,也遭受了元军的猛攻。也是三名喇嘛带带队,数十名修士,带这十余艘大船,载着军士,欲要抢滩登陆。战了片刻,见讨不到好,又有真人修士坐镇,便撤了回去。

    性空大师,得到元法大师的传讯,知道悟虚这边吃紧,便带着座下弟子了缘、净松,从东向西赶了过来。

    性空大师随章溢来到燕子矶,见到赵彤、蓝玉等人,一番交谈,便推断元军仗着兵多将广,采用的是多路并进之策。不但东西两路合攻黄天荡,而且还在扫平长江北面沿线,有派出两路人马,分别进攻长江南岸的燕子矶和乌龙山两处。如此,实际上应该是四路大军。

    悟虚一番运功,稍稍恢复神识,听得众人分析,也忍不住,从法界而出,对着性空大师一合掌致谢,又对着章溢说道,“若元军果真是如此部署,那么燕子矶和乌龙山所承受的压力便很大了。先前小僧之所以和性空大师等商议,各自分守燕子矶和乌龙山,乃是因为此处一西一东,既可以防止元军偷袭,又可以增援黄天荡,甚至到了前方黄天荡不可守之时,还可以掩护策应一二。可若是王保保,真的是四路大军,并驾齐驱,那么章兄还须得尽快报之马夫人、康都督,和前线的冯院事等,恐怕燕子矶和乌龙山还得加派兵力。”

    随后,又对这性空大师、赵彤、蓝玉等,说道“若果真如此,方才来犯之敌,连有真人修士都没有,应该是第一批,用作试探虚实之用。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真人修士带队的人马杀过来了。”

    性空大师面色沉重地点点头,“悟虚大师不用心忧,老衲等三人便是奉元法大师之命,前来增援燕子矶的。”

    蓝玉等人,先前在悟虚主持大阵下,力克整体实力高上不少的敌军修士,士气正高,又听见性空大师这样的真人修士要留在此处增援,顿时纷纷请命,要主动杀到对岸去。

    悟虚见此,悄然传音给性空大师道,“燕子矶有大师等助阵,加上我等拼死一搏,倒也可以勉强抵挡得住。我所担忧者,是前面黄天荡。没有一个真人修士坐镇,恐怕难以应付。”

    性空大师,也传音密语,“朱元璋军中,本也有两名方外真人修士,不过全都在鄱阳湖,脱不开身。眼下,老衲与吉相大师,一西一东,也是难以分身。”

    悟虚,喃喃道,“难道这黄天荡是守不住了不成?”

    元军此举,以三十万对我方八万,堂堂正正,围绕黄天荡四路出击;其先发的两路,东西夹攻,抢滩黄天荡;其后发的两路,分别猛攻燕子矶和乌龙山。待两地失守,则既可合围黄天荡,又可在我军重兵部署南北纵线,死守黄天荡之际,伺机趁虚而入,分兵南下,直取应天城,最后又形成一个大大的包围圈。而若是先发的两路军马,攻陷了黄天荡,则合兵为一路,与左右燕子矶、乌龙山,三路大军,直扑应天城。环环相扣,又可以随时变幻,端地是奇正相间,处处杀着。

    此刻,黄天荡上,冯胜在刘伯温等人的辅助下,让出最北部,将一万精兵略加收拢,借助地形,布成九宫八卦阵。元军东西合兵后,步步紧*,很快,便向南推移了十里有余。双方都在源源不断地从两岸增兵,仿佛小小黄天荡是一个无底洞似的。

    众人正隔江凝视黄天荡战况,忽然章溢急急地从别处飞了回来,告知曰,鉴于敌情,康茂才镇守应天城,马夫人率领宫中精锐,亲自出城迎战,如今正往燕子矶而来。

    悟虚,猛地一拍脑袋,心中暗道:自己怎么办马夫人这个厉害角色给忘了。如今这马灵华,可不是凡人,而是来自天外天的修士,其修为想必不比其他降临人世间的差到哪里去。

    回头眺望,应天城城门大开,一条火龙,一分为三,分别朝着长江南岸沿线,浩浩荡荡地奔去。又见,一辆大轿,铜顶金角,红木锦幡,彩结低垂,在十六名力士合力之下,看似缓慢其实极快地驶来;周围又有三十六名男女手持彩灯、圆扇、玉如意、青凤旗等,前呼后拥;后面又跟着一干修士,儒门居多,道门杂之,间或还有几名妖修在其内。

    不一会儿,大轿一行,停在燕子矶上空,便见一名宫女,低头将金罗缘边朱红帘撩起,一身素色儒衫的马灵华,缓缓踱步而出。

    悟虚与性空大师见此,也飞身迎去。

    马灵华含对着悟虚、性空大师等人微微颔首,环顾四周,遂对着众军士说道,“诸位,元军大举进犯,妾身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却不愿独独诸位流血,是以出城迎敌,誓保应天城。”这一番话,虽然浅显,但是说得却极漂亮。众军士妻儿老小大多都在应天城,如今大帅夫人出城迎敌,要誓保应天城,士气一下便被调动起来,纷纷手持兵器,呐喊不已。

    马灵华在凤轿上站了片刻,方才微微摆手,调拨了身后一些修士,协同燕子矶守军,重新布防。随后,密语悟虚、性空大师,“元军势大,王保保有喇嘛高手相助,用兵霸道,多路奔袭,不知道二位有何良策?”

    悟虚用手一指西北方向的长龙,问道,“若是小僧没有料错,这一路是开赴下关一带?”

    马灵华,眼神一闪,赞赏地点点头,“正是。”说罢,右手轻轻一挥,一面地图浮现在三人面前,随后指着应天城西北方向的一处红点,说道,“如今已探明,元军至少有四路出击,两路抢攻黄天荡,两路驻扎在燕子矶和乌龙山对岸。而下关,却是毫无动静。”

    性空大师忽然惊道,“下关,在燕子矶上游,于应天城而言,乃是长江南岸重要的西北门户。如今,我方大军正在东北一线,燕子矶、黄天荡、乌龙山等处增兵布防,若是元军派大军从此处偷袭,则应天城危矣。”

    马灵华见性空大师说破关窍,也是面色凝重地点点头,用葱葱玉指点在下关之处,一边笔直地往西北方向滑去,一边答道,“妾身从下午到现在,已经吩咐康茂才,由这个方向,接连派出了五队精锐探哨,”顿了顿,手指停在地图某个圆点,“却是犹如泥牛入海,没有一丝消息传来。”

    悟虚看着马灵华指甲下那小小的圆点,心中陡然一沉,那圆点旁边淡红的滁州二字,虽然极小,但是却分外刺眼,其鲜明的朱砂之色在淡淡的月光下似乎如血雾一般,在地图上蔓延开来,而马灵华方才手指笔直滑过若有若无的痕迹,则变成了一条笔直血箭,箭尾是滁州,箭头则是下关。

    马灵华见悟虚与性空大师脸色大变,便又说道,“妾身想请二位带着人马,驰援下关,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悟虚月性空大师相识对望,默然无语。性空大师,合掌道了一声阿弥陀佛,便闭目不语,显然是要悟虚出面应对。

    悟虚看着地图,问道,“敢问,如今,各处的兵力部署几何?”

    马灵华,手指轻轻一点,地图上黄天荡、燕子矶等各处,便出现一个数字。

    悟虚定睛一看,黄天荡是一万两千,燕子矶、乌龙山各一万,黄天荡对面燕子矶和乌龙山之间有五千,而下关一带则有三万,应天城则只有一万不到。

    悟虚沉思片刻,合掌道,“马夫人,如今形势,下关离应天城最近,又最为重要,且有军士三万,为何,马夫人不亲自镇守此处,反而将之交于我和性空大师两个外人之手。何况,我和性空大师驻守燕子矶,可以与东面乌龙山一带的,乃至最东面的栖霞山,连成一气,毕竟我们都是佛门修士,事有紧急之时,彼此联手,又多了一层保障。”

    马灵华,双手一动,在三人周围布下结界,然后对着悟虚和性空大师说道,“想必二位已经从吉相大师处,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二人点点头,便听得马灵华继续说道,“我乃天外天儒门修士,奉宗门之令,降临人世间,要辅助人世间抗元兴儒。如今,元军再次南下,我自然不能袖手旁观。只不过,我却最好留在燕子矶。”

    不待悟虚发问,马灵华伸手又点在地图燕子矶之处,“二位请看。西北方向,黄天荡可以丢,但长江以南不容有失,若不然我方,便与张士诚一方,被生生隔断,要被分而围之。再看长江沿线,燕子矶在下关之下,黄天荡之上,元军无论如何用计行军,燕子矶必然首当其冲,我在此可以居中策应,可保万无一失。”

    这一番话,倒是不无道理。悟虚估计,此刻朱元璋的使者,已经到了平江府,要与张士诚谈和携手,东西呼应,共抗元军。而马灵华最后一句,可保万无一失,自信满满,显然还有什么厉害手段。

    性空大师睁眼,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悟虚会意,只是对着马灵华说道,“燕子矶如此重要,一万军士太少,要不要从下关那里调拨一些过来?毕竟这不是简单的修士战斗,真人修为在人世间是不能随便出手对付凡人军士的。”

    马灵华深深地看了悟虚一眼,答道,“悟虚大师费心了,实不相瞒,胡大海傅友德已经暗中从浙西领兵五万,北上增援,后日即到。我在燕子矶所留的一万军事之中,有两千是火器营,加上其他一些布置,足可支撑到后日。”

    悟虚与性空再无他话,遂辞了马灵华,带着赵彤、蓝玉等人,沿江而飞,奔赴下关。

    一边飞行,悟虚一边向着性空大师问道,“方才与这马夫人当面接触,不知道大师是否看出其修为境界?”

    性空大师摇头道,“其身上携带有厉害的法器,能够遮蔽己身气息和旁人神识。方才将你我二人,瞬间置于结界之中,老衲事先根本没有反应,神识外放,却竟然不能伸出结界之外。”

    “我也是根本没有反应过来”,悟虚慎重地说道,“其座驾来时,周围三十六名男女,个个都在凡尘三层以上,其方位步伐,隐隐以其为中心,结成一体,显然是一个大阵。能够驾驭如此阵法的,凡尘修为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性空大师便道,“老衲也有此感觉。虽然吉相大师,说她降临之时,修为不过区区凡尘三四层,只怕那是其刚刚觉醒。典籍记载,我佛门高僧转世重修,也是进展神速,区区数年便可以恢复前世修为境界。”

    随后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方才对着悟虚说道,“临走之时,马仙子,嘱咐我等,不可向外泄露其身份,难道她连你那师弟朱元璋也瞒着?”

    悟虚,微微一愣,迟疑道,“她说,只是暂借马夫人肉身一用,日后功成身退,自然离去,却是不想与我那师弟发生纠葛,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到此处,众人已经是飞到了下关驻军主营上空。二人随即止住话题,带着赵彤与蓝玉等人,徐徐降落下去。

    正所谓四路大军奇正间,滁州下关血箭连。

    仙子玉指轻轻滑,一抹朱砂红满天。

第一百五十三章 珍珠碎

    下关守军将领,乃是陆仲亨和郭英,二人早已得到传令,当下将悟虚等人迎如大帐。摊开地图,郭英将下关一带地形几兵力部署介绍之后,悟虚便说道,“二位将军,久经沙场,这排兵布阵想必是不差。只不过,如今元军之中有不少喇嘛及其他修士,我方军中的修士似乎应该集合起来,组成小队,或分守险要之处,或用作特殊之用。”原来,陆仲亨和郭英将军中修士分派到各军营中,直接任为副职,以为修士辅佐军士之意。

    这二人听罢,不住点头,冲着悟虚抱拳,却一言不发。这边上,蓝玉终究看不过,上前红着脸,对着悟虚说道,“启禀大师,先前蓝玉召集军中好手,赶赴燕子矶,如今除开黄天荡之外,军中各处都有抽调。其中陆将军和郭将军所部,所余修士更是一半不到。”

    悟虚恍然大悟,当即合掌向陆仲亨和郭英赔礼道歉。

    赵彤在一旁却说道,“军情紧急,此刻不是闲聊时刻。悟虚大师、性空大师,两位大师还请速速分派人手,做好迎敌准备。赵彤愿带一对哨探,前往对岸打探消息。”

    万万不可!悟虚毫不犹豫地打断赵彤说话。

    依照马灵华所说,元军在滁州与下关之间,重兵集结,五队精锐哨塔前往对岸刺探军情,无一人生还。赵彤此去,实在是危险万分。

    可赵彤却道,“眼下敌情不明,我军处处布防,处处挨打,一旦交战,坚持一时一地或是可以,但整个战局却毫无主动,极易被元军分而为之。”

    性空大师也出言道,“赵姑娘,说得也极有道理。若是不探明元军兵力部署,一窥其战略意图,我方军力本就不足,又处处设防,兵力分散,恐怕到时候殊为不妙。至于人选,倒也不一定是赵姑娘,”说到这里,其身后了缘、净松两位大师,便合掌上前,“阿弥陀佛,我等愿意前往对岸一探。”

    了缘、净松二位,修为在凡尘八层左右,真人之下,也算是高手了。悟虚见此,心中大喜,对着性空大师及了缘、净松大师,合掌道谢,“既然如此,便拜托白马寺两位大师了。”

    陆仲亨和郭英当即命人取来对岸地图,交于了缘、净松两位大师。哪知赵彤,一个箭步,上前将地图夺下,对着大帐众人说道,“二位大师虽然修为高深,但是对于刺探军情,恐怕还不在行?何况,这地图乃是先前,我军在对岸的布防图,如何能用?赵彤身为军中检校,滁州下关一带,了然于胸,又熟知元军各式标识,说不得也要随二位大师走上一遭。”

    这番话一出,那陆仲亨和郭英不禁微微点头,就连性空大师也默然不语,悟虚知道再难劝阻,只得略微叮嘱,将赵彤与了缘、净松两位大师,送出大帐,看着三人消失在江面上空的夜色之中。

    回到大帐,悟虚不由卷起袖袍,对着陆仲亨和郭英等人说道,“这王保保,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大军到了跟前,竟然不一鼓作气,悉数南下。这样也好,蓝玉你即刻带人,将先前我在燕子矶传下的阵法,传授给军中白莲教众。”

    待蓝玉领命出账,悟虚将两枚玉符交与陆仲亨和郭英,言道若有紧急之处,便以玉符传讯,自己和性空大师便会着人策应增援。

    四人坐在大帐中,对着地图,谈论了一会儿,便也出来,到各处巡视检阅。

    下关对岸浦口区,西北三十里不到,有一座东北——西南走向的山脉,名曰老山。其山虽不高,但山势起伏,树木繁多,又因温泉散布而时有云雾缭绕,历来是藏兵设伏,南北进退的必争之地。其中,有一支脉,形若凤凰,名之曰凤凰山。

    此刻这凤凰山,火光点点,却又一片寂静,往日的飞鸟走兽不知道隐于何处。独留下一个占地约一亩的蒙古包,犹如白色巨兽,盘踞在此处。

    其内灯火通明,东北角檀香阵阵,数十名喇嘛,盘坐在厚厚的兽皮上,或诵经,或结印,神情肃然。其下方,一群人妖混杂的修士,三五成群的围坐在盛满酒肉的案几上,正闷声饮酒作乐。

    喇嘛对面,是一排排全副铠甲的将领,一个个持刀端坐,偶尔举起案几上的酒杯,一干而尽之后,眼睛便射出道道噬人的精光。其下方,一些参事赞画模样的人,身着皮衣或薄衫,不时从低头小跑进来的军士手中接过物件,然后围着一面巨大的彩绘地图,不断地做着标记和记录。

    而大帐内正上方,垒着一个一米高的圆台,圆台上,摆着四面长几。最左边,坐着一名慈眉善目,笑容可掬的老道士,正是那全真教玄华子;玄华子身边,却是悟虚久未蒙面的三皇子巴措而达,其身着厚重繁琐的宫服,却无一丝皇室的端庄,正与旁边另外一名身着长袍的青年男子说笑着;那另外一名青年男子,对着巴措而达面带微笑,却又不时用满含自信和刚毅的眼神,环视下方四周,举手投足之间,又带着一丝飘逸。

    这名青年人,见最右边那名身着紫红僧袍的喇嘛,在那里一直不言不语,不吃不喝,便问道,“多吉师兄,为何如此愁眉不展?”

    那名面容清苦的喇嘛,微微欠身,“奉生师弟,多吉听说慧明师弟在南面为叛军防守燕子矶。慧明师弟,一心向佛,当日在天源延圣寺,与我等同修共参,想不到当日一别,渺无音讯,如今相见,却是手持刀兵。”

    这正是王保保和多吉。

    原来,多吉听闻败退回来的喇嘛讲述悟虚在燕子矶,便主动进账,向王保保讨了攻打燕子矶的任务。哪知,在这大帐中,坐了片刻,听闻王保保等人一番言说,又见得下方参赞对着地图忙做一团,知道大战一触即发,再与悟虚相见之时,恐怕便是生死之斗,饶是多年苦修,心中也不由伤感起来。

    王保保得喇嘛教诸佛海会*界灌顶加持,跃升真人,之后为了巩固境界,也在天源延圣寺静修了一段时日,是以对八思巴、多吉等人与悟虚的关系也有所了解,此刻见多吉如此,正欲开口去。

    旁边三皇子巴尔措达,瘪瘪嘴,“慧明大师,身为本教弘法长老,却跑到朱元璋那里倒戈一击,如此叛逆,当千刀万剐,永堕阿鼻地狱,多吉大师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却见多吉扬眉怒视,僧袍无风自动,“本教事务,毋须他人置喙。”

    王保保见多吉动怒,忙对三皇子说道,“三皇子且慎言,如今慧明师弟,依旧是本教弘法长老,班禅咯巴大喇嘛,八思巴、羌巴穆勒两位国师,都不曾下令将其逐出教门。”

    巴尔措达急忙讪笑道,“小王喝多了,一时胡言乱语,还望多吉大师和扩廓帖木儿大帅见谅。”

    多吉见巴尔措达一边讪笑不止,一边眼神闪烁,正又要开口说话。

    帐外忽然有军士大声禀报,前方又擒了一名敌军探子。王保保当即吩咐带上来。

    只见一名黄脸女子,软绵绵地被拖了进来。王保保定睛一看,不由咦了一声,愣了一下,出手卸去其身上禁制,命军士将其送到旁边偏帐,好生看管。

    先前在一旁,一直没有出声的玄华子,笑道,“倒是贫道眼拙了,原来大帅也是怜香惜玉之人。”

    王保保微微一笑,望着被扶出大帐的这名女子,说道,“若是本帅没有认错,此女子名叫赵彤,先前曾是八思巴老国师的座下舞女,慧明师兄与之也多有照拂。”

    话未说完,旁边的多吉已经起身,向着帐外走去。

    ..王保保等人所处的大帐,二十米外,有一处偏帐,乃是王保保用作参禅打坐之处,其内一张软榻,一盏油灯,别无他物。此刻,偏帐内,多吉默默端坐在软榻上,对着前面昏迷不醒的赵彤,原先朝上在胸前的右掌,慢慢卷曲,只剩下食指竖立。

    躺在软榻上的赵彤,便缓缓浮起,飘到多吉跟前。多吉,手腕一翻,食指不偏不倚地点在赵彤额头。便见赵彤面露痛苦之色,额头隐隐有光亮闪现。

    不一会儿,赵彤闷哼一声,多吉随即收回指头,赵彤复又瘫倒在软榻,昏昏沉沉的睡去。

    朦朦胧胧中,赵彤只觉浑身无力,眼睁睁看着自己被人提到马背之上,了缘、净松两位大师拼死想要冲过来,却被两名喇嘛带着数名修士团团围住..了缘、净松两位大师,浑身是血,怒吼不已,自己在马背上,却是越走越远,两位大师的身影逐渐模糊,嘶哑的声音也渐不可闻..终于,自己双眼难支,闭目昏睡过去.。。

    忽然,一根手指,如擎天之柱,飞到自己的脑海中,散发出道道红光,犹如炎炎烈日。自己犹如赤身.的小孩,无处可藏,哇哇大叫,却连声音也被这根手指吸去。终于,自己忍不住那无处不在的炙热火烤,快要痛晕了过去之时,那手指方才缓缓退出..。

    炙热过后,又是一股清凉从嘴边滑入腹中,赵彤只觉得百骸舒爽,身心愉悦,不由自主,将自己小时候从刘嬷嬷出学来的小罗帕玄功运转开来,一遍又一遍。那方才喂食自己清凉之物之人,也在一旁以阴柔掌力,不断的拍打自己天灵、阴轮上下两处。

    赵彤又酥又麻,又急又羞,正想高声呼喊其住手,却猛然觉察一股至阴气流,从腹部下方升起,直冲头顶。轰的一声,赵彤只觉得头顶似乎裂开,冥冥中有无数玄奥的感觉从天而降。赵彤恍惚中,抬头望天,只见天空漆黑一片,一个面容模糊的白衣女子,坐在无数惨白色骷髅头堆成的床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

    赵彤隐约听到头顶悟虚相赠的那颗珍珠发出清脆的细响,随后碎为粉末,急得在脑海中大叫了一声悟虚,便彻底昏迷了过去。

    ..下关,悟虚随着陆仲亨和郭英巡视完各处要塞,心神不宁地回到大帐,却见身边的性空大师脸色忽然一变,正要开口询问,便听到外面军士大声急报,先前渡江探查的两位大师傅负伤归来。

    悟虚,第一个冲了出去,只见了缘、净松两位大师,僧衣染血,面色惨白,盘腿坐在大帐外,显然是在运功疗伤。见到悟虚出来,了缘睁开双眼,满含歉意地说道,“赵施主被元军擒于凤凰山。”说罢,身子一偏,倒在地上。

    悟虚,随即飞出军营,横掠长江,向着对岸而去。

    正所谓将军总要上战场,谁料凤凰落敌帐。

    儿女情长谁知晓,一帘幽梦骷髅床。

第一百五十四章 种种寓

    江面上空,性空大师拦在了悟虚身前,沉默不语。

    脚下,无声的江水,随着无处不在的微风,冒着丝丝寒意,悟虚平静地望着性空大师。

    半响,性空大师开口道,“阿弥陀佛,悟虚大师,且不可因小失大。赵姑娘已经探明,滁州元军主力已经驻扎在对岸不远的老山一带,随时可以挥军南渡。”

    悟虚沉默片刻,答道,“我去去就回。”说罢,身影闪没,入法界。

    性空大师望着空荡荡的江面,微微叹息,也悄然缓缓北飞,停在对岸不远处,临空合掌。

    却说凤凰山上,元军大帐中,多吉喇嘛离去之后,三皇子巴而措达似乎因先前的不快,也意兴阑珊,饮了一杯酒,也走出帐去。

    玄华子见气氛略显尴尬,便向着王保保举杯道,“大帅重兵压境,朱元璋、张士诚两部叛军,已惊慌失措,自乱阵脚。如此,待本教长老在庐山击败正一教,大帅令旗一举,则江南指日可下。”

    王保保,举起杯,笑道,“却不知贵教何时能够大败正一教,掌控庐山诸峰?”

    玄华子,肃然道,“至多不超过十二个时辰。”

    “哦,道长如此言之凿凿,莫非有什么玄机不成?”王保保来了兴趣,颇有意味的问道。

    玄华子轻笑了两声,以手抚须,沉吟道,“此刻告诉大帅也无妨,本教在攻占了莲法峰之后,又破解了纯阳峰的封印,到时候可以发挥庐山上古大阵的三分之一的威力。”

    王保保当即大笑道,“如此,本帅便先恭贺贵教庐山得胜,一统道门。”

    “哪里哪里,贫道也要恭贺大帅旗开得胜,饮马江南。”

    哈哈哈..。

    两人正举杯相视而笑,忽觉大帐外一处空间莫明震动,更有莲香与诵唱阵阵。帐中原先盘腿打坐的喇嘛们,纷纷起身,朝着帐外飞去。

    王保保与玄华子也随即飞出去。只见前方三里外的高空中,隐隐有七彩光点闪现,远远望去,似乎一个小小星系在极其遥远处流转。这小小星系中,不断有莲花香和诵唱声,伴随着精纯的佛息,喷薄而出。

    王保保大惊道,“这是本教何人,竟然于今夜此处,欲要修出曼陀罗法界?!”

    王保保受喇嘛教灌顶加持,直升真人层级,修为和境界已是不凡,一眼便认了出来。

    那小小星系,扩展到一米方圆,便忽然变做一片白色,夜色之下,仿佛一口贯穿异界的水井,隐隐流露出一丝涅磐寂灭的气息。

    随后,一颗青色的莲子浮现在井口中间,慢慢生长。看似缓慢,但一盏茶的功夫,却是有三层莲花座出现在众人眼前。

    此刻,那先前的圆形白色区域也扩展到半亩大小,颜色也变做碧绿一片,光华摇荡,隐隐传来潮水声。

    最后,伴随着一句六字大明咒,空中碧绿区域又化为碎片,似乎虚空也破碎。那极其遥远的异界随时便要隐去。

    众人只见那三层莲花座之上的花骨朵,似乎隔着一层雾气或细纱,朦朦胧胧中,逐瓣绽放。待到莲花盛开之时,其*处,有一小人,缓缓长到后面,已然是一尊九尺高,三头六臂的佛像。

    此佛相一经显现,玄华子便看到那些喇嘛教修士,纷纷合掌梵唱,王保保也合掌而立,凤凰山漫山遍野的元军竟然十之.,跪倒在地,口中念念有词。

    虚空生界,佛相入住。这预示着曼陀罗法界已成!

    玄华子,上前稽首执掌,对着王保保,和早已赶来的多吉,,“贵教终于又出曼陀罗法界修士,实在是可喜可贺!”心中却暗自计较起来。

    旁边王保保和多吉表情各异。王保保正要开口向多吉询问,虚立在空中的多吉微微摇头,却是慢慢朝着前方那尊九尺高三头六臂的佛像踱去。

    一边合掌迈步,绕着佛相周围那若隐若现的碧绿结界而走,一边用藏语念诵着六字大明咒化作一朵朵白莲。。

    那尊九尺高三头六臂的佛像,微微一顿,转身露出另外一面,然后两手也是一合掌,也念诵起六字大明咒来,其发音却是中原音调。

    两声相合,多吉口吐的那些白莲,徐徐融入碧绿结界区域,起起浮浮,漂浮在佛相周围。

    凤凰山其余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有几个喇嘛和王保保一样,正要出声,却张了张嘴,却又闭上,似乎不好意思打扰此刻法界蔓延,妙相庄严,屹立虚空的多吉大喇嘛。

    那尊九尺高三头六臂的佛像,忽的又一转身,却是露出一名女子的面容,一张蜡黄的脸,两道剑眉,下面高高的鼻梁,嘴唇习惯性的向一边微抿着,一手持长剑,一手横在胸前,掌心托着一颗珍珠。

    这倒没什么,佛门中有许多女菩萨,而且许多菩萨因缘显现,或男身或女身。

    可令众喇嘛,及漫山遍野元军惊疑不定的是,此女子身着的却是敌军的装扮!

    王保保、多吉,却是认了出来,此女子正是方才被擒,押入偏账的赵彤。

    多吉面色惆怅,一声轻轻的佛号,传遍夜空,“胡桑巴,速去大帅偏账,将赵姑娘请出来。”

    起身后下方的一名喇嘛,微微躬身,看也不看王保保一眼,便朝着其偏账而去。

    王保保,面无表情,只是以眼色示意麾下将士无需阻挠。

    那尊九尺高三头六臂的佛像,在多吉言说,那名叫做胡桑巴的喇嘛径直领命而去之后,便又转作方才以中原音调念诵六字大明咒的模样,合掌望着多吉,“莲花化生*,我会夜夜修行,好让师兄不至于太难做。”

    多吉低头敛眉,“一别经年,师弟直到今日,方才开启法界白莲,多吉又如何不明白你的心意。”

    原来,方才种种,皆是悟虚所弄出。

    悟虚渡江,深入虎穴,为救赵彤,思前想后,遂身处海音螺,徐徐运转曼陀罗法界,模拟出法界初成,吸引出多吉等人,又演练莲花化生*,莲花座上生出三头六臂的佛像,先后显示莲花生大士、自己,以及赵彤的相貌,寓意暗藏。

    而多吉等也心领意会,答应释放赵彤。是以,最后,悟虚也郑重承诺。

    此中缘由曲折,外人不足道也。莫说是玄华子,便是喇嘛教那些修为不够,宗门之中等级较低的,听得也是一头雾水。

    化身于佛像的悟虚,见多吉提到法界莲子,也不由微微叹了一口气。多吉提到的法界莲子,悟虚有两颗,一颗其实乃是八思巴当日在小雪山上手持莲花根本印,往自己法界打入的三道授法保命印记所化;一颗则是,邯苍山上,多吉不远千里,将自己救出东海妖盟苦大师手中之后,赠予自己的一颗传讯定位之物。自己离开大都天源延圣寺之后,有段时间,为了躲避天外天仙子的追杀,和其他一些想法,便将这两颗莲子封印起来。今日,为了救赵彤,方才开启了其中八思巴印记所化的那颗,喷薄令喇嘛修士心惊的纯正佛息,显化莲花化生之玄奥意境。

    “莲子法界存,花开生种种。前尘往事缘,座下片片叶。”悟虚念诵道。,法界中,佛像周围,多吉吐出的朵朵白莲,随着悟虚出声,缓缓旋转飞舞,花开花落。

    “好一个大师坐莲!天花乱坠!”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突兀响起。

    悟虚猛地一抬头,一个人影,从凤凰山头一处隐秘的山坳飞起,随后七道血箭,远远地,呈半圆形,朝着自己飞射而来。

    “大胆!”却听空中的多吉,双目微微一瞪,两道金光在那人身边闪现;同时,多吉,右手僧袍一挥,那七道血箭,便倒卷回去。

    那人在身处法界的多吉两眼照耀下,身形凝滞,如陷泥潭。飞回去的七道血箭瞬间便到。

    悟虚与王保保,先后大叫道,“师兄(大师)手下留情!”

    却是迟了些,终是有两道血箭分别穿过那人双手,顿时鲜血汩汩。那人哼了两声,一言不发,恶狠狠地朝着多吉悟虚等人看了一眼,随后快如闪电,扭身往山后飞去。

    悟虚愣了愣,对着多吉说道,“师兄,不用追了。也许有些误会。”

    话还没说完,那先前去王保保偏账请释放赵彤的胡桑巴,急急忙忙地跑来,对着多吉和悟虚说道,“启禀师叔,赵姑娘,不见了。”

    什么?!

    悟虚怒问了一声,法界中三头六臂的佛像,发出道道慑人的气息。

    多吉手指一点,虚空中出现方才偷袭悟虚之人的影像,问道,“方才偏账附近,可曾见到过此人?”

    胡桑巴,看了两眼,大声道,“师叔,赵姑娘定然是被此人所掳走!师侄方才去的路上,曾经见到此人在偏账徘徊,只不过,”

    多吉喝道,“只不过什么?”

    那胡桑巴,看了王保保一眼,答道,“夜色之中,此人形迹虽然比较陌生,师侄又未曾看清其长相,但是那些军士似乎都认得此人,任由此人随处游走,是以便未曾起疑。”

    王保保和悟虚心中早已明了,方才多吉两道金光之下,二人看得清楚,那人正是郭敏,那七道血箭,正是郭敏先前惯用玉扇之中的七枚血色小剑。

    悟虚此刻不由又懊悔起来,前面自己刚出言要多吉助手,谁知后面,胡桑巴便禀报赵彤不见了。一时,化作本体,站在莲花座上,仰望夜空,无悲无喜的目光,化作千丝万缕,朝着点点繁星,四面八方地蔓延开去。

    “师弟无须担心,先前我已在赵姑娘身上留有印记。如今细细感应,赵姑娘虽然具体方位不明,似乎身处某种禁制之下,但当在方圆百里之内。”多吉忽然出言道。

    言下之意,却是赵彤性命无忧。

    王保保当即传令给一名将领,命其在附近细加搜索。

    多吉遂邀悟虚下来,往王保保大帐一叙,悟虚心有担忧,摇头道,“两军交战,恐有不妥,还是不好太打搅师兄和王公子诸位。”

    语气低沉,寥寥数语,礼貌至极,却又拒人千里之外,当着众人面前,只言片语之称呼多吉和王保保二人,似乎视他人不见。

    旁边一干喇嘛中,也有如多吉一般的真人法界修士者,面色不快,僧袍无风自动,但联想到悟虚那一番颇含深意的法界演化,莲花化生,又看见多吉近近地站在其身边,便又生生忍住动手之意,只是出言道,“弘法长老,你本是我教栽培的弟子,却为何反助汉人叛军?今夜闯入军营,大演本教密法,我等同门,皆是心生欢喜,皆愿大开方便之门。却为何多吉师兄出言邀请,入账一叙,弘法长老依旧高高在上,冷眼漫语?”。

    说话间,带着周围几名喇嘛,缓缓升空上前,来到悟虚与多吉百米处。此人一开头,又有数名真人修为的喇嘛,从各处升空,欺身上前,对着悟虚合掌而立。这些喇嘛,执礼甚恭,似乎颇有默契,一边低宣莲花生大士尊号,一边不动声色地各自在悟虚周围,稀稀落落地站着。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远远从悟虚身后响起,却是性空大师担忧悟虚,赶了过来。

    悟虚传音与多吉,“多吉师兄,这是想将师弟留下么?”

    多吉略一沉默,口宣莲花生大士尊号,朗声说道,“师弟,多心了。你自来自去,师兄这边自会助你找到赵姑娘。”

    说罢,缓缓飞落向凤凰山头,一边飞,一边念诵道,“莲子法界存,花开生种种。前尘往事缘,回向是大士。”

    性空大师,对着悟虚传音道,“悟虚大师,这多吉从不食言,赵姑娘定然无忧。眼下,喇嘛们心存不轨,我们还是先离开为妙。”

    悟虚看了看周围跃跃欲试的一干喇嘛,又望着望多吉渐渐远去的背影,神识在法界中,双手结莲花根本印,口诵莲花化生大士尊号,也与性空大师朝着江南方向飞去。

    正所谓莲法纯阳全真踞,法界莲子种种寓;佳人不见玉扇现,回向多吉意几许?

第一百五十五章 庐山变

    元军大帐中,圆台上,四张长几上,有两个位置空空如也,独有王保保和玄华子,依旧还在座位上。多吉这样的大喇嘛,自从悟虚走后,便也各自回帐做晚课去了;而三皇子巴尔措达,虽未登基,甚至连太子也不是,但素来有寡人之疾,无夜不欢,此刻也早已离去。

    且说那些肩负着守护和其他任务的喇嘛,回到帐中,见原先的弘法长老,如今变作汉人沙弥模样,从敌军对岸闯过来,又说走就走,心中颇不服气,便一人起身拜问王保保,“自从大帅率军南下,一路所向披靡,数日之内,已到长江边上,不知何时大举渡江?”

    余下喇嘛纷纷点头致意。

    王保保微微一笑,看着这些一个个因为连日来,随着大军横冲直撞,气势日骄的喇嘛,却未回答,只是忽然一拍手,一队歌姬鱼贯而入,在大帐中间翩翩起舞。

    此刻那些高层大喇嘛已经悉数回到各自营帐。剩下的这些中层喇嘛们,一个个没了顾忌,坐在那里,饮酒吃菜,耳听丝管繁弦,眼观摇曳女色,喜笑颜开。

    王保保,忽然又一拍手,又有几队歌姬鱼贯而入,这些歌姬却是没有入场,反倒是慢慢走入喇嘛席间,依次在每名喇嘛边上坐下,娇笑着,在一旁斟酒夹菜。

    。席间一位年迈干瘦的喇嘛,敞着大红僧袍,右手搂着一名丰腴女子,左手举着酒杯,摇头晃脑地叹道,“多少年了!当年我也曾随我大元雄师,饮马长江,南下江南。”

    王保保,淡淡地说道,“苏鲁大师,这次也快了。明日,本帅便让你打头阵如何?”

    苏鲁老喇嘛,顿时摇摇晃晃站了起来,微微躬身行礼。其余喇嘛也纷纷出言请战,可谓群情激奋。

    。。

    千里之外,庐山,自古便以奇秀闻名天下。哪怕战火纷飞,依旧是游客不断。但最近一段时日,庐山方圆百里,尽皆云雾缭绕,有人进入,无论是攀爬岩石,还是沿溪而上,要不了多久,便会发觉自己又回到了山脚下,只不过不是自己原先所在之处而已。

    众人传言,山上有仙人降临,是以云遮雾绕,凡人不得入内。更有人举出某一夜,庐山上空,星霞流转,有仙人着道袍,手持巨剑,一闪而过,急如流星。其言之凿凿,绘声绘影。

    但真正能够上山的人,却是知道,庐山上却随时要变作血流成河的修士战场。平时那不为常人所知的莲法峰、清静峰、浩然峰、阴罡峰、囚魔峰、罗刹峰六峰,此刻已经从飘渺之间突兀而出,像六把尖刀,明晃晃出现在登上庐山的修士眼前。

    这都是源于全真教大举偷袭莲法峰一战,庐山遗留下来的上古大阵被引动。不但如此,连带着六峰之中,每座山峰都出现了禁制。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大阵一日没有被彻底掌控,还在自行运转,这些禁制便越来越多,威力也越来越大。

    是以,如今在庐山六峰之间,互相对峙争斗的全真教和正一教的修士,不但要防止对方的攻击偷袭,还要时时提防随处可遇的禁制。那种感觉,便如在泥潭中和对手生死相搏。

    而具体情况,也没有玄华子对王保保说得那么乐观。全真教虽然一举占了莲法峰之后,又凭着六峰之间的联系,以及自己乃是道家宗门,大致掌控了清静峰,但也只是大致控制而已。正一教,这边,凭着自身实力,也在纯阳峰占据了一两处山头,就凭着这一两座山头,和其他峰的零星落脚之点,硬是与全真教斗了旗鼓相当。

    莲法峰上,横挂着“白莲精舍”牌匾的大殿中,一群道士,肃然的坐成两列,泾渭分明。一名衣着古朴,头发随意披散在后的道士,面无表情地坐在左侧上首,缓缓说道,“如今,我已用祖师爷赐下的宝剑,破开了纯阳峰大半禁制,正可一鼓作气,将正一教赶出纯阳峰,此大好时机,不容错过!”正是当日手持宝剑,脚踏五彩云霞,从天外天,降临的长青子。

    长青子这一番话,虽然没有提及姓名,但眼神直视前方,显然正是对着坐在右首的丘通南所说。丘通南,全真教本任掌教,真灵大修士,因其所修炼的“乾坤剑法”闻名于世。

    虽然经过大小战斗数十场,丘真君,作为一教之尊,依然气度从容,身上的资金八卦袍也是一尘不染。见长青子,略带不满的催促,丘通南,以手轻叩檀木座椅上清凉的扶手,慢慢说道,“我方虽然一举拿下了莲法峰,但花莲妙法宗拼死一搏,我方也是折损了不少精锐,就连吴师弟也深受重伤,不得不连夜赶回终南山寒冰洞疗伤。”

    丘通南口中的吴师弟,乃是全真教三长老吴有道,与丘通南是一个师傅,情同手足。更难得的,徜徉在真人三层大圆满整整二十五年的吴有道,终于在十年之前成功晋升真灵大修士,使得全真教的真灵修士数量,终于和正一教持平,都有三名之多。

    吴有道,为人谦和,处事公正,深受教中弟子爱戴。是以,掌教丘通南语气沉重的提到此事之时,都纷纷露出悲伤的神色。

    当日,全真教倾尽教中精锐,长青子,丘通南、吴有道、孙终敏,四位真灵修士,率领十五名真人修士,及数十凡尘境界的年轻弟子,夜上庐山,偷袭莲法峰。先是,长青子带下来的全真教五代祖师的清霜剑,破开莲法峰山门,然后,复有混入普通弟子之中。

    那智愚、智嗔两位,觉察山门被人大力破开,急忙登空,见包括掌教在内,全真教三位真灵大修士,一起闯入,便知事态紧急,一边迎上去,一边招呼门中弟子,分赴各处,启动禁制,做好应对。哪曾想,两位大师与丘通南三人,正且战且论,便发觉全真教中又有一名真灵大修士,混迹于普通修士之间,一溜烟的功夫,手起剑落,将各处主持禁制、毫无防备的真人修士杀了大半。

    智愚大师看到此处,急火攻心,便是一口鲜血喷出。智嗔只得一边传讯,叫弟子们小心暗算,分散而逃,一边带着智愚,且战且退。无奈丘通南等人早有防备,以三对二,占尽主动,将包围圈越缩越小。

    智愚知此次断难善了,大喝一声,甩出一串佛珠,朝着正与智嗔打斗的吴有道砸过去,全然不顾自己还在丘通南与孙终敏的双剑合璧之下。

    那一百零八颗佛珠,珠珠泛光,颗颗喷火,如狂风暴雨闪电一般。吴有道正与智嗔斗法正酣,躲闪不及,眼睁睁看着自己被笼罩其间。丘通南叫道,“师弟小心!”急忙抽回长剑,便听得吴有道,一声惨叫,待震开佛珠,救出来之时,半边身子已经如焦炭一般。

    这边智愚不闪不避,中了丘通南与孙终敏两道剑芒之后,口吐鲜血,一边用眼神示意智嗔快走,一边又伸开一双金掌,奋力击向神情萎顿的吴有道。一旁的丘通南怒叫一声,“找死!”使了一个御剑诀,飞剑如游龙一般,分别穿刺过智愚双手掌心。

    智嗔也大叫道,“师兄!”却见智愚,全身一片金色,毅然将两只手掌隐隐合拢,将丘通南飞剑牢牢摁住,一边对着智嗔大叫道,“快走!”一边朝着丘通南和吴有道撞了过去。显然是全力运转九转罗汉金身法门,以身为须弥山,,哪怕山蹦地裂,也要与这二人同归于尽。

    孙终敏识得厉害,身剑合一,借着丘通南在前面的阻拦,飞到智愚身后,一剑刺入其后心。便见得智愚身形凝滞,全身金光闪烁。

    丘通南急忙对着孙终敏传音道,“不好,他要自爆!”随即,左手一掌,将吴有道送出千米开外飞身,同时借力,急速飞上前,一击大罗八卦掌,遥遥虚按在智愚头顶。

    智愚转身对着智嗔,双手合十。智嗔会意,含泪合掌,趁着智愚拼死挣来的这个机会,急速遁去。

    。。

    丘通南方才说话之时,脑海中不由又浮现出那夜,大战智愚、智嗔二人的场面。

    虽然最后,智愚被自己与孙终敏死死压制住,力竭气衰神散,被迫涅槃而去,智嗔也被长青子在阴罡峰附近追上,一剑破去金身,挑断双足筋脉,坠入万丈深渊。但吴有道的重伤,真灵大修士之间生死相斗的残酷,却让丘通南心忌。毕竟真灵修士,哪个不是天纵之资,入山门,拜名师,修妙法,又历经重重关口磨炼,方才修得。莫说是真灵大修士,便是真人修士,在人世间,那也是极少生死相斗,总是点到即止,打打谈谈。

    如今,却是变了。

    “正一教不同于花莲妙法宗,与我全真教都是道家一脉,而且底蕴深厚,历代天师,无不是真人修士,便是真灵大修士,我们知道的也至少又三名之多。要是真的撕破脸皮,生死相斗,到时候便是胜了,说不得本教也元气大伤。”坐在旁边的孙终敏,接着丘通南的话,缓缓说道。

    丘通南、孙终敏两位,一个是掌教,一个是教中传功长老,又都是真灵大修士,在教众积威甚众,如今二人相继开口,其意昭昭,在场之人,都闭口不言。

    长青子见状,站了起来,环顾四周,“诸位祖师爷联手施展阴阳颠倒破界*,将我送下人世间,命我率领诸位同门,掌控庐山之处这神魔.乱天上古大阵,打开通道,本教传承也为之通顺。此中干系与厉害,我等当应知晓。”复又转身对着丘通南与孙终敏,“吴师弟的伤势,待打通通道之后,便是小事一桩,不足挂齿。”

    这番话,也是说得众人心潮澎湃。

    那坐在长青子右侧的道士,便站了起来,“邱某不才,修为低微,见识浅薄,但也觉得长青师叔的话不无道理。眼下,我等已经占了莲法峰,清静峰,大大占据优势,岂可半途而废?应当一鼓作气,尽快将全真教赶出庐山,掌控大阵,打通通道,方才有始有终,不虚此行,吴长老乃至其余教中同门的努力与牺牲,才不会付诸东流。”

    邱寒山,乃是全真教中执法长老,真人修士第一人,地位仅在丘通南三名真灵大修士之下。如今,却是坚定地站在了长青子一边。

    事实上,打到现在,全真教与正一教互有真人层级的死伤,已然不可能停下来。甚至从当夜夜袭莲法峰,几乎将花莲妙法宗连根拔起,全真教在人世间,便已经没有了退路。

    丘通南与孙终敏相互对视,眼神中的一丝苦涩与无奈,唯有二人才懂。如今的形势,已经是箭在弦上,难以罢手。

    。。

    终于,全真教,统一了思想,决定一个时辰之后,也就是天明之时,丘通南与孙终敏分别在莲法峰与清静峰,配合长青子,推动那神魔.乱天阵,将正一教完全驱逐出庐山。当然,这神魔.乱天大阵没有完全掌控的情况下,说是驱逐,不死几个人,又何谈驱逐呢?到时候,只希望,正一教知难而退,不要再次发生真灵修士生死相斗的场面。

    一个时辰很快过去。。

    庐山上空,异像连连。那莲法峰、清静峰、浩然峰、阴罡峰、囚魔峰、罗刹峰六峰,纷纷发出强弱不一的气息和光华。远远望去,迷雾一片,唯有身处其间之人,方才清楚地看到,庐山六峰之间明暗交替,无数幻影在上空浮现,不断的飞舞,每一座山峰仿佛都变成了活物,散发出越来越强烈的气势。其间,又以莲法峰与清静峰,最为瞩目,天地灵力飞快地向着两峰涌去,莲法峰所在的方位,逐渐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木鱼的幻影,清静峰方位也慢慢显化出一把宝剑的虚像,只不过只露出了三分之二,那剑尖若隐若现。

    。。

    悟虚与性空大师,正飞过长江,徐徐降落在下关陆仲亨和郭英的大帐之前,正要迈步而入,忽然眼神一变,两人对视一眼,正要开口,便听到耳边传来元法大师的声音,“庐山有变,速速随我前往!”

    东极岛某处洞府,正在闭关的赵浩然,忽然睁开双眼,伸手一招挂在石壁上的皇家天子剑,破关而出,与站在云端的恨散人陆子虚、玄武真君罗归一,一路向西,朝着大陆腹地飞去。

    正在老山某处山谷的多吉,忽然见到八思巴真身出现在眼前,二话不说,带着自己朝着鄱阳湖方位飞去。

    而距离多吉百里开外的一口温泉深处,一个赤身.的女子,忽然从闭目沉睡中醒来,空洞的两眼忽然发出妖异的光芒,不由自主的向着上方井口飞去。

    东海某处偏僻的海域,忽然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随后,一名黑衣人从中飞出,不断扭曲的身影在夜色中显得分外诡异,望着庐山,喃喃自语道,“天地灵气如今巨变,庐山上难道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宝物?”

    。。

    黄天荡上,正在地图边的刘伯温,忽然止住了与冯胜、玄机子的交谈,急急忙忙地奔出军帐,仰望着无尽星空。

    玄机子,正要跟去,忽然觉得体内黄龙剑似要离体而去,急忙盘腿打坐运功,哪知温养多时的黄龙剑,却丝毫不听自己使唤,在体内急躁的游走。

    不多时,两人都收到了悟虚的传讯玉符,“庐山有变,情况不明,小僧思之再三,决定先留在下关,抵御元军。”

    玄机子一声长啸,随着黄龙剑冥冥中传来的感应,直接腾空飞去。

    刘伯温,掐指一算,传讯给悟虚和玄机子,“庐山震动,天门隐现。生死祸福,真灵一念。”

    正所谓喇嘛重温杯中酒,铁骑饮马又江南。

    庐山顶上夜色浓,身死道销真灵寒。

    木鱼宝剑虚空现,天地灵气骤变幻。

    破关出海为哪般?无尽星空与君看。

第一百五十六章 六峰开

    清静峰,相传乃是道门在庐山的驻地,鼎盛时期,全峰上下,大小九个道观,六座洞府。只不过平日里,因为阵法遮掩,莫说是那些道观和洞府,便是清静峰,都难以一窥。

    而如今,全真教长青子等人凭着对莲法峰和清静峰的掌控,悍然发动神魔.乱天大阵,引得六峰震动,纷纷显露,天下灵气四涌而至。而凡是能够感应到这种天地灵气异变的真灵修士,尽皆赶来。

    一个时辰不到,庐山上空,方圆百里外,站满了各路人马。

    正东方,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领着东极岛一班人马;东北方,元法大师和一名身着金丝袈裟的老和尚并肩而立,后面是性空大师,吉相大师等人;西方,一个年轻喇嘛,右手执掌,袒露在外的左手持一个古朴的暗金色转金轮,面带微笑地站在八思巴和羌巴穆勒中间,三人身后,是两队喇嘛。而东南方位,鬼气森森,一个黑袍人,若隐若现,身后似乎有无数厉鬼影像在诡异地飞舞。

    这四处方位,领头之人都是真灵大修士,站在那里,正各自默默观察着庐山这神魔.乱天大阵里面的动静。还有其他一些不知哪里来的修士,站在这四路人马后面,远远地跟着。

    传说中的庐山六峰,在光华中影影绰绰,逐渐显出真身。虽然有阵法相隔,但是六道强大沧桑的气息,还是有一丝丝一缕缕地流露到外面。

    众人在外面看得分明,大阵内,六峰中,有两座山峰,比较其余四处要明亮清楚得多,所散发出的气息也强大得多,一道中正平和,一道意蕴悠远。那道散发着中正平和气息的山峰之上,一个木鱼虚像,遥遥对着那上空幻现出一把断剑的山峰,无数淡淡的金光倾泻而去。

    那把断剑,在空中,任凭金光洒下,定在那里屹然不动。而下方一处山头,忽然飞出一柄玉如意,发出白蒙蒙的光华,形成一个巨大的光罩,将两处相邻的山头遮挡住。

    外面便有人惊叫道,“此乃龙虎山第三代掌教灵宝真君的成名法器,玄冰玉如意。”

    随即远远地后方,又有人呼叫道,“快看,一剑分阴阳,处处有乾坤!全真教掌教的乾坤剑法!”

    只见一把青色无锋飞剑,带着黑白两团气流,刺向那白色光罩。剑身两侧,黑白气流相互流转,其所过之处,形成一条宽约半米的破碎虚空地带,急速的向着灵宝真君用玄冰玉如意所形成的光罩延伸过去。

    清静峰上白色光罩罩着的一处山头上,玉真子,望着被全真教丘通南用乾坤剑法破开一个洞口,伸手打出一把清光,那星光一分为二,一部分飞出缺口,与丘通南的乾坤剑,缠斗在一起;另一部分,急速旋转,形成一个漏斗,将从洞口落下的金色光点,源源不断地吸纳进去。这正是玉真子淬炼得得心应手的三十二颗满天星陨石。

    天机子,仙风道骨地站在一边,望了望前面沿着四面八方,用各种法器攻击的全真教道士,对着正与丘通南和孙终敏隔空相斗的玉真子、灵宝子二人说道,“想不到全真教竟然真的发动了大阵,如此下去,实非良策。”

    灵宝子,盘腿坐在那里,一边将灵力源源不断的打向玄冰玉如意,一边说道,“全真教尚未真正掌控,就迫不及待地发动大阵,不但要耗费不少人手维系,而且难以发挥阵法真正威力。”

    玉真子双手变幻着手印,过了会儿,也出言道,“虽然那长清子从天外天来,功法玄妙,又有清霜剑,但丘通南和孙终敏要主持清静峰和莲法峰,他一人若是真的杀进来,我等三人联手杀了此人,再退去也不迟。”

    天机子,摇摇头,“长清子没这么傻,明知道我等三人,就在此地,他还敢一人闯进来。他明显是要利用孙终敏主持的莲法峰禁制,和丘通南的乾坤剑,拖住消耗你二人的灵力,待到你二人精疲力尽之际,方才带着全真教一干真人修士,冲杀过来。”

    全真教仗着地利人和,牢牢占据着主动,*得正一教收拢防线,龟缩在两处山头的两个道观中。

    这样下去,孙终敏凭着威力巨大的连法峰禁制,在丘通南的配合下,率领本教真人修士,生生地托着灵宝子和玉真子,一点点消耗着两人的灵力。

    天机子,沉吟片刻,“不能再拖了,还是吩咐下去,命本教弟子,合力击破毁去两处道观的禁制吧。”

    灵宝子急道,“我们不是还有”

    却见天机子一抬手,止住了其说话,“这神魔.乱天阵法,须得彻底掌控庐山六峰放才能运转自如,发挥真正威力。全真教以莲法峰为据点,想着将我等驱逐出清静峰之后,再将其余四峰一个个地破去掌控。可道门之人,真的能够掌控儒门浩然峰、鬼门阴罡峰、魔门囚魔峰、妖门罗刹峰?”

    灵宝子和玉真子听罢,都默不作声,微微点头,显然是认同了天机子的想法,各自传讯给自己一系的弟子。

    天机子见状,取出一片玉符,灵力灌注,玉符上精光一闪。天机子随即,飞出灵宝子玄冰玉如意的白色光罩。

    ..。

    场外众人正看着清静峰上,全真教与正一教南北道门斗法,忽然看到清静峰上白色光罩下面,升起两道耀眼的青色光柱,便觉得眼前这上古大阵略微凝滞,庐山北面上空,出现两个缺口,微微颤动;紧接着,不知道哪里,又射出一道漆黑的光团,又是一个缺口,出现在东南之处。

    一位道士,从白色光罩飞出来,对着众人道,“我乃正一教天机子。全真教狼子野心,欲要独占庐山六峰。、此刻,大阵已开,诸位同道,速速进来,各寻缘法。”

    随后又有一名道士,手持长剑,带着冲天寒气,冲着天机子而去。

    众人见那缺口处光华流动,无数气息扑面而来,有正有邪;又见那洞口,不住的抖动,似乎很不稳定,随时可能会消失或者闭合。

    忽然有一个黑影,急速地朝着那东南缺口飞驰而去。一根惨白细长指头,突兀地出现在其背后,轻轻一点,那道黑影一声惨叫,随后消失不见,只是那缓缓抽回的黑指头上的雾气似乎略微浓稠了一些。

    却听得一直站在东南方位的那名黑衣人,用沙哑的嗓音笑道,“没大没小。”说罢,飞到那缺口百米处,细细观察片刻,忽然化作一缕青烟,钻了进去。

    此黑衣人平安无事的一闪而入,便引得后面隐匿着的许多修士,纷纷各施法诀,以最快的速度,朝着此处缺口冲去。

    忽然又听到几声惨叫,几名修士在经过之时,被洞口缭绕的黑色气流袭击,当即肉身神魂被抹去。有一个真人境界的修士,冲到洞口,见此情形,见机得快,生生止住,停在洞口外;哪知那黑色气流,如毒蛇一般,无声无息地飘了出来,将其罩住。

    众人又听到一声惨叫,随后,便见到黑色气流缩了回去,而那真人修士方才停留的位置,一具骷髅向着下方坠去,遇风而散,哗啦啦的化作无数白骨,随后又被阵法附近的罡风吹成白色粉末,终无迹可寻。

    “阿弥陀佛,东南处通道,乃是通往阴罡峰、囚魔峰、罗刹峰之处,切莫进入。”元法大师不忍见正道修士遇难受死,口宣佛号,出言指点。

    正东方,东极岛所据之处,那闭目的罗归一忽然睁开双眼,精光一闪,对着赵浩然和陆子虚,微微点头,“我已经感应到了浩然峰的方位。”赵浩然,随即打出法诀,一艘七彩龙舟将东极岛众人纳入。罗归一、陆子虚与赵浩然,分立与龙舟正前方和两侧,顺着北方一处缺口,杀了进去。

    随后,喇嘛教一干人,元法大师等人,也各自从那北方两处缺口进入。

    全真教长清子,见天机子居然通过破坏自己所处山头的禁制的方式,在神魔.乱天阵打开缺口,引得外面众人蜂拥而入。又急又气,手持清霜剑,飞了过来,恨不得取了天机子的性命。天机子站在灵宝子的玄冰玉如意之上,一边施展天机步,一边笑道,“长清道友,大阵残缺,天下同道已经进入,你我又何必再无谓斗下去呢?”

    长清子一时奈何不了天机子,又见,庐山六峰光华大作,显然是有不要命不怕死,要长生要飞升的之人,在各峰施法破禁,企图据为己有。最恼火的是,一群喇嘛,和一群中原和尚,齐齐地直奔莲法峰而去,孙终敏急切的求援声传来。恨恨地望了天机子一眼,叮嘱丘通南加紧攻打全真教所在,随后身形一转,朝着“热火朝天”的莲法峰飞去。

    刚飞到半途,便见一名喇嘛,笑嘻嘻的站在前方,合掌作礼,“长清子,多日不见。”

    长清子,一见此人,没好气的说道,“班禅咯巴!你不在上面为莲花生大士,诵经祈福,跑到下面来,与我争这个比试,难道不怕回不去么?”

    那班禅咯巴大喇嘛,静静地望着长清子手中光华闪耀的长剑,“长清子,手持祖师爷的清霜剑,难道便真的以为自己一剑气自清,回首霜满天?”

    两人对峙着,莲法峰上已经混乱不堪。

    孙终敏一名真灵修士,带着全真教道士,毕竟是鸦占鹊巢,见那盘旋在上空的木鱼法器幻相,虽然威力颇大,但当八思巴、元法等人一旦运转佛门功法,便形同虚设,只得放弃原先计划,在长清子的提示下,率领教中弟子,快速集中到莲法峰主峰,进行防守。其余之地,放手让这两路佛门修士夺取。

    八思巴、羌巴穆勒,还有元法大师和另一名真灵层级的大和尚,一共四名真灵修士,而且全都是佛门中人,各自率领众多弟子,分别降落在莲法峰一处。

    八思巴等喇嘛和元法这便颇有默契,暂时都没有对对方出手,只是分别朝着全真教撤离的山头要地奔去。甚至遇到那些撤离不及时的道士,也是非常克制。

    一炷香的时间,佛门修士,便占据了莲法峰大半;而全真教则如同在清静峰上的正一教一般,被迫收缩在主峰及附近等一两处。

    长清子看在眼里,忽然说道,“我们就算撤出莲法峰,也不见得是你们喇嘛教占了莲法峰。不如我率全真教助你门完全掌控莲法峰,你们则助我方攻打正一教,将其驱逐出大阵。”

    班禅咯巴大喇嘛,站在那里,默诵佛号不已,似乎意有所动,正在心中仔细斟酌。忽然间,清静峰上,一声嘹亮地剑鸣响起,随之而起的是一道金色龙影,直向着上空的那把断剑飞去。

    黄龙剑!长清子面色一沉,难道这黄龙剑被正一教夺了去,此刻方才趁机施展出来?

    紧接着,浩然峰,又是光华大作,一卷绢帛在上空缓缓展开一角。

    随后,阴罡峰、囚魔峰、罗刹峰,也纷纷有人影飞去,降落。

    一时之间,那些进来的修士们,在庐山六峰内外各处,或生死相斗,或组团攻击禁制,到处人影绰绰,光华不断。

    班禅咯巴大喇嘛将此情形,看在眼里,说道,“长清子,你太过贪心,贸然发动大阵,却*得正一教打开阵法缺口,引得人世间修士,蜂拥而入,各自进入六峰。如今形势变幻,扑簌迷离,谈论合作,为时已晚,又为时尚早。黄龙剑再现清静峰,你若守不住,我们之间也没必要再谈。”

    长清子,知道此刻难以和气讨价还价,也不多说,看了班禅咯巴大喇嘛一眼,转身,快若流星地飞向清静峰。

    此刻莲法峰上的木鱼法相已经隐去,那洒向清静峰的无边金光也随之消失,而正一教灵宝子用玄冰玉如意撑起的光罩,也随之撤去。只见那玄冰玉如意,缓缓旋转,所过之处,冰雪生起,与丘通南的长剑,互相拼斗着,每交碰一此,空中便出现不少大小不一的冰石,棱角锋利,寒气*人。不一会儿,空中便形成了一片破虚虚空,而其间许多不规则的空间中,又分别散布着寒光闪闪的冰霜碎片。

    真灵以下的修士,估计进入,便是一个死字。

    长清子,长啸一声,含恨出剑,清霜剑化作三道青色剑气,无视这片破碎冰域,直接飞过,来到灵宝子身前,三道清气,交叉递进,隐隐又组成一把青色气剑,直*得灵宝子连连后退,眉须皆白。

    丘通南随即跟进,长剑一振,将空中那些拦路的冰雪碎片搅得粉碎。

    正在这时,天机子与玉真子双双从一处洞府飞出,站在灵宝子身后,天机子将手中拂尘往空中一扔,那拂尘上便射出无数细长作的白光,密密麻麻,朝着长清子和丘通南二人飞去。玉真子,则是双掌齐齐推出,将三十二颗满天星陨石,以一种玄奥的方式,打向长清子的三道剑气。

    灵宝子,见天机子和玉真子从洞府中跃出,双双出手,压力顿减,稍微运转灵力,将全身的白色寒霜驱除,手持玉如意,和丘通南都在了一起。玄冰玉如意有以寒气凝滞空间之效,与丘通南的乾坤剑利用阴阳二气,破碎虚空,异曲同工,互相克制。

    且说长清子站在那里,面对天机子和玉真子的攻击,不闪不避,冷哼了一声,手中剑诀一变,那三道青色剑气微微后撤,如活物一般,各自首尾相连,形成三个自转不已的圆环,成品字形围绕在自己身边。随后,长清子,两手抬起,食指分别向着天机子和玉真子指去,左右两个青色圆环,便向着二人的攻击迎去,越转越大,同时发出道道拇指大小的青色剑气;远远望去,犹如两面巨大的青铜古镜,发出万道青光,将天机子的拂尘和玉真子的满天星陨石,定在那里,缓缓包裹着向镜面吸去。

    天机子看着,长清子功法玄妙,攻击用的清霜剑,变作高速旋转的气环,将自己与玉真子的法器定住,想要缓缓隔空摄去,便与玉真子对视一眼。玉真子会意,大喝一声,那三十二颗满天星陨石合在一起,排列成箭状,借着前方气环传来的拉扯之力,急速地射出。

    长清子不慌不忙,右手食指微动,先前对着玉真子发出巨大吸力的气环,反向旋转,道道青色剑气,也激射而去,直奔玉真子;同时,微微挺身,胸前那个气环,化作一道清气,瞬间出现玉真子的陨星箭箭头处,继而又首尾相连,将箭头牢牢地套住。

    玉真子急忙回撤陨星箭,长清子冷哼一声,套在箭头上的圆形气环,加速旋转,竟是令玉真子收不回去。眼见得成千上万道青色剑气,如暴风雨一般,扑面而来,玉真子急得又是一声大喝,双手连连击空,那陨星箭一分为二,显然是无奈放弃了被套住的那颗满天星陨石,想要收回其余的,以抵挡顷刻而至的剑气攻击。

    长清子看在眼里,心中连连冷笑。这玉真子的三十二颗满天星陨石,显然是成套法器,若是少了一颗,则威力大减。这玉真子挡得了一时,却已是缺了牙的老虎,不足为虑。

    心中一边想着,一边将套住那颗满天星陨石的圆形气环,缓缓撤回到胸前。

    那颗满天星陨石,此刻彻底和玉真子断开了联系,一动不动地漂浮在气环之中。长清子满眼得意地看了这六角形的陨石,“不出所料,飞动之间,势若流星,青光摇曳,果然是难得的上品青冥流星石!”

    原来,玉真子第一次使出这满天星陨石,长清子便盯上了,这些陨石全都是上好的青冥流星石,小小巴掌大小的一块,却重若千斤,其发出的青光,又有很强驱魔辟邪之效;便是在天外天,要凑齐三十二颗也是颇为不易。是以长清子,老早便盘算着要将玉真子这所谓的满天星法器,收入囊中。

    眼下,一颗已经到手,其余三十一颗,不成体系,后面还不是如一盘散沙般,被自己如法炮制,悉数取得?

    想到此处,长清子,一边驱使着清霜剑显化的剑气,与天机子、玉真子相斗,一边以神念*控着胸前那道剑气,化作两道交错的圆环,欲要将到手的青冥流星石上的玉真子印记完全消磨。

    便见那颗青冥流星石,缓缓旋转,没多久,其中便传来玉真子的一声怒喝,显然是感应到了长清子正在抹去自己在陨石上的印记。果然,玉真子在远处气急败坏,将三十一颗满天星陨石化作一把长剑,握在手里,人剑合一,杀来过来!

    长清子忍不住心中一阵得意,取出一只玉盒,将那青冥流星石收入盒中,胸前气环,又飞出去,故技重施。

    那玉真子似乎红了眼,见两道圆形气环,又一前一后挡在面前,也不后退变招,依旧是人剑合一,以肉眼几不可见的速度,直接杀了过来。

    长清子,大叫一声,“想死,贫道便成全你!”双手食指急速抖动,只见左右两个圆形气环,复又分别化作一道巨大的剑气,弥漫着霜气寒意,朝着天机子和玉真子刺去。另外一道气环,依旧向着玉真子手中青冥流星石组成的长剑缠绕而去。

    中间的灵宝子,见状,忽然也一声大喝,闪开丘通南的遥遥一剑,手持玄冰玉如意,朝着长清子袭来。

    丘通南不敢怠慢,以身御剑,来到长清子身前,对着灵宝子,笑道,“想三个打一个?灵宝真君,你的玄冰玉如意,先胜了邱某手中的乾坤剑,再说。”

    话音刚落,忽然觉得身后有一股令自己毛骨悚然的危险气息生起,想也不想,几乎本能般,急忙侧移。便听得身后长清子一声尖叫,紧接着便是一声巨响,后背一热,一口精血不由喷出;不用多想,显然是遭了暗算,急忙又是一口精血主动喷出,身形幻动,拼死朝着下方全真教据点遁去。

    所有庐山六峰上的人,全都看得分明,天机子三人前方十里开外此刻已经化作一片雷海,一个青色气团摇摇晃晃地冲出来,随即化作一把长剑,带着血迹斑斑的长清子,在眼前一闪而过,没入全真教临时护山大阵之中。

    随后,从其中,传来长清子怨毒地叫声,“居然敢用九天绝灭神雷符暗算偷袭!我长清子不报此仇,誓不回天外天!”

    正所谓清静峰上争斗忙,如意乾坤漫金光。

    天机暗动大阵开,不教全真作独享。

    黄龙再现绢帛展,还有三峰影魍魉。

    一剑清霜气纵横,环环相扣引雷芒。

第一百五十七章 鬼影腾

    全真教原本独占莲法峰,又占了清静峰大部,便打算一鼓作气,引动大阵,将正一教驱逐出清静峰。却不料正一教天机子,先是不顾长清子等人的咄咄攻势,毅然打开阵法缺口,引得在外虎视眈眈的人世间修士大批涌入。

    结果莲法峰,被喇嘛教及汉人佛教修士等占了去,全真教辛辛苦苦,以一名真灵修士重伤的代价,夺得的莲法峰,只剩下孙终敏带着弟子退守主峰—白莲峰。更憋屈的是,正一教玉真子居然将威力巨大的九天绝灭神雷符藏在那青冥流星石之中,故意令长清子夺去,随即引爆。长清子虽然有清霜剑护身,依旧是呕血不止,身受重伤。

    幸好天机子等人担心长清子孤注一掷,不敢*迫太甚,只是命教中弟子依旧固守在青竹观、观月潭一线。

    那青竹观在清静峰东南一处,其北面十里外,有一个方圆百余米的寒潭,潭水奇寒无比。当日,全真教夜袭莲法峰,引得神魔.乱天阵松动,收到智愚大师救援之讯的正一教,虽然来不及阻止,但也恰恰好进入大阵之中。而随后赶到的之人,譬如马夫人、刘伯温、玄机子等人,却是被腾出手的长清子*退。天机子等人又趁着空挡,破开禁制,踏上清静峰。

    长清子勉强稳住打阵,便和从莲法峰匆匆赶来的邱通南、孙终敏,率人攻打,但一则全真教实力不凡,二则本教长老吴有道中了智愚金光雷雨幻灭珠的全力一击,体内数十道珠状金雷罡气,压制不住,五脏如焚,连连呕血,只得罢战,由邱通南亲自驾起云头,连夜护送回终南山,在寒冰洞疗伤。

    而正一教这边,天机子、灵宝子、玉真子,三名真灵大修士,一边趁此机会,和全真教长清子、孙终敏周旋,一边也一路破开禁制,竟然在青竹观中发现了一处可以暂时打开大阵缺通道的禁制,从而源源不断将本教弟子接来增援,一时间竟然与全真教将清静峰分作两半,各自占了四五处山头和道观。直到邱通南三日之后赶回,长清子凭着清霜剑和高人一筹的术法,方才慢慢将正一教*到了青竹观、观月潭一带。

    今夜,众人见庐山上大阵运转,全真教一举进攻,本以为正一教定然守不住,迟早要退了出来,哪曾想形势居然会发生如此戏剧性的变化:正一教发狠,破罐子破摔,发动青竹观禁制,把大阵通道打开,将场外众修士尽皆引入,不但因此解了自身的围,而且用计伤了长清子,隐隐之间,攻守之势异也。

    看完一场大戏,接踵而来的众修士便见,莲法峰和清静峰云雾缭绕起来,显然是有人在发动禁制,不想外人踏足。有些不服气的,大着胆子飞了过去。那莲法峰倒还好,佛号阵阵,金光一闪,将来人系数挡在了外面;清静峰边,却是无数剑光涌动,靠近之人惨叫连连,洒下血肉碎片,非死即伤。

    片刻,莲法峰上,元法大师的声音响起,传遍六峰之间,“莲法峰乃是昔日我佛门清修之所,非我佛门中人,请勿入内。”

    随即,清静峰青竹观中,传来天机子、玉真子、灵宝子三人的声音,“无量天尊!”如滚滚天雷,在众修士耳边掠过。

    浩然峰山腰间,一道白光,打向那卷虚实之间的绢帛,那绢帛微微晃动,展开一角,一道道青正的读书声响起,一个个斗大的远古文字,飞了出来,漂浮在浩然峰上空,一炷香时间方才散去。

    随即,远远的罗刹峰上,黑云涌动,一个嘶哑浑厚的声音,喋喋直笑,接着元法大师的话语说道,“庐山六峰,佛、道、儒、妖、魔、鬼,各有统属,若是有修习鬼法的同道,不妨到我罗刹峰来!”

    那些站在六峰之间的众修士,面面相觑,想不到这六峰还有如此讲究。那些原本还想随着喇嘛教、元法大师,东极岛等大宗们大修士,捡便宜的,纷纷傻了眼。

    有几个修士,飞到莲法峰十里外,恭恭敬敬地跪拜,自言本是某某寺庙俗家弟子,想要进入莲法峰,却听得峰内一处传来一声轻哼,便见这几人浑身一颤,身形直往下坠。

    有与道门和儒门有渊源的,前去一试,也是类似遭遇。显然,莲法峰、清静峰、浩然峰,对于此类旁脉分支,也是拒之门外。

    众修士之中,便有许多人分别向着打斗声不止的阴罡峰、囚魔峰飞去。

    囚魔峰上一处,五个黑衣人,正在合力攻打一处禁制。只见,这五人,各自手持怪异法器,向着一个黝黑的漩涡,打出一道道红黄蓝绿光芒。那黑色漩涡,缓缓旋转,将这五人的攻击,尽数吸纳,似乎是个无底洞一般。其中一人,红眉绿发,见许多修士,朝着囚魔峰飞来,心中焦急,回头一望,忽然看到前方一片虚空随着黑色漩涡微微颤动,顿时来了劲,“快了!老大,用你那千瘴幡,狠狠地来一下!这黑色漩涡马上就要散了!”

    那被唤作老大的,阴沉地点点头,一双鼠眼,撑得血红一片,两手缓缓从腰间储物袋里摸索着,取出一个物件,灵力灌注,那物件便随风而长,变作三米长的一面白幡,上面扭扭曲曲地画着一些图案,散发着一股恶臭,和令人心悸的气息。只见其,将白幡歪歪斜斜地一指,便有三团蠕动的黑影,朝着那黑色漩涡,一闪而入。随后,只听得几声闷响,黑色漩涡化作一道烟雾,飘散而去。一段黑色的石梯,迎入五人眼帘。

    这五人一阵轻声欢呼,那为首之人,许是方才驱使千瘴幡的缘故,脸色一面惨白,见状,似乎忍着疼痛,上前微微感应了片刻,方才回头对着其余四人笑道,“老子修炼了大半辈子,也未曾碰到这么精纯的魔气。这通道后面,定然便是上峰顶的石梯!兄弟们,咱们赣南五杰,这便进入,碰碰传说中的大机缘!”说罢,一个闪身,飞了进去。其余四人,见状,也纷纷跟上。

    这五人,本是赣南一带的山贼土匪。一次劫道,追杀一队商队,且追且杀,居然跑到了一处深山之中,坠入一处地穴,得了一本残缺不堪的魔门功法。随后在赣南山区,行事更加偏激暴戾,烧杀掳掠,称王称霸,人称赣南五魔。

    这赣南五魔进入没多久,那黑色漩涡又重新出现。只教后面急匆匆赶过来的人,郁闷不已,只得重新破除禁制。

    便有大大小小,数十队修士,围着囚魔峰,攻击不已,噼里啪啦,手足并用,远远望去,似乎是一群开山采石的矿工。

    阴罡峰也不例外,一些修士,哪怕一身正气,也围在一处,欲要进入这无主之峰,抢得先机。只不过,那已经进入罗刹峰的那名真灵修为的鬼修,说出六峰分属之后,浩然峰上居然也杀出一队人马,独自占了阴罡峰一侧,飞快地破解禁制。这队人马,便是赵浩然、陆子虚、罗归一三人,带来的东极岛妖修。

    忽然一声冷笑从一辆急速飞来的大轿传来,声音清脆,落在庐山六峰众人耳边。众人,此刻已经知道,能将声音毫无分别地传遍大阵的,定然是真灵修士,顿时,便有不少人停下言说和攻打,朝着那雍容大方的轿子望去。

    只见,大轿周围童男童女,身着青衫,手持云板、玉笏、香笼、彩旗等物件,最外侧又站着十余名气宇轩昂的儒生。一行人,浩浩荡荡地飞到浩然峰一侧。随后,那轿子顶上凤盖无风而扬,青光一闪,浩然峰外层层叠叠的云雾之间,便缓缓显出一条宽敞的通道。

    众修士,见这条通道宽敞凝实,在这些人进入之后,依旧存在,又有人大着胆子,想要跟进去。谁料,一道白光从清静峰一处飞来,化作一只巨掌,挡在入口处,便听得赵浩然朗声说道,“马夫人乃是儒门大修,浩然峰自然有一席之地,尔等微末杂学,要进来,只怕还得回去,悬梁刺股,多读几年圣贤书。”话音刚落,那巨掌掌心微微往外一吐,几十名修士,便如风中残叶,在轰隆隆地呼啸声中,东倒西歪地飞出十余里。

    这些人晓得厉害,敢怒不敢言,只得讪讪退去。

    忽然,又是一阵阵惨叫声从阴罡峰和囚魔峰传来。不知道是谁触动了暗藏的禁制,或者攻打的时候,被阵法反噬,或身首异处,或不见踪影,或缺胳膊少腿地连连倒退。

    散布在六峰之外的众修士,有一紫色面庞,粗布衣服,长须及胸的老者,摇摇头,对着左右两边年轻人说道,“看这情景,此处没有我等一席之地,还是回山采药去吧。”

    这名老者,姓葛,乃是百草门的门主,因为平时采药炼药卖药的关系,行走天下,不少修士都认得。

    一里外的一名中年修士,听到其对左右徒弟如此吩咐,便问道,“葛仙翁,如此大好仙缘,为何临阵退缩?”

    附近的修士,纷纷侧目,静待这葛仙翁出言解释。

    葛仙翁,一抹胸前长须,欲言又止,终是禁不住众人询问,抬手将一颗药丸送到方才从阴罡峰退出,捡了一条小命的修士手中,说道,“各位看到现在,难道还没看出来么?这庐山六峰,分别乃需要相应的真灵修士,方能安全进入。”

    所谓相应的,葛仙翁说得含糊,但众人一点即透。先前,不少修士,飞到无主的阴罡峰和囚魔峰,想要打开禁制,进去碰碰运气,谁知大多非死即伤。

    那进入囚魔峰的五人,观其功法气息,显然是魔修,因着这层关系,方才进入;而且进去之后,动静全无,两峰上空,并无什么法器之相显化,只有黑云摧摧,显然也是颇为不妙。

    便有一名流浪道士打扮的人叹道,“当年,全真教和喇嘛教,弟子遍布天下,妖魔鬼怪一一荡平,偶有漏网者,也是不敢行凶,或俯首帖耳皈依佛道,或隐于深山老死不出。想不到天下承平日久,气运转换,如今,连魔修也光天化日之下,重现人间了。”

    那名葛仙翁,认识这名道士,乃是一名修习道法的散修,自号妙元道人,其修为和自己不相上下,乃是真人一层左右。

    那妙元道人,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一道黑光闪现,众人便见得一片薄薄的鳞甲,飞到那流浪道士的头顶,将其从头至尾劈成两半,随后那个嘶哑的声音又从罗刹峰响起,“无知之辈!”显然是那流浪道士方才一番话,触了霉头。

    附近的修士,纷纷飞开,显然怕被罗刹峰上那名真灵修士误作那流浪道士的同党,顺手给灭了。

    过了一会儿,眼见得,妙元道人,被罗刹峰那人当做小鸡一般宰掉,而莲法峰、清静峰、还有浩然峰上,都没有声音传来。散布在六峰之外的众修士,不由也尽皆沉默。

    又过了一会儿,葛仙翁方才又出声,相众人道过别之后,便连番催促随行的两名徒弟,要回山去。那两名年轻的徒弟,几时见过这样的大场面,望着远近不一,巍峨挺拔的六峰,腿脚硬是挪不动。

    葛仙翁,气急,伸出左右两手,抓着两名徒儿的肩膀,向着外面飞去。妙元道人血腥气还在,此刻也知道了凶险的众修士,也不不多言,纷纷朝着葛仙翁拱手示意。又见葛仙翁手下两名徒儿,被抓着飞出几十里了,依旧念念不舍,一直扭着头,往回张望,一阵摇头轻笑,正要把目光收回。

    却忽然,葛仙翁和其徒儿一声惨叫,一股黑雾将这师徒三人笼罩。有人想要赶过去相救,却被生生拉住,便听得旁边师门长辈悄声骂道,“上去找死么?想死也莫要连累师门!”

    便见那股黑雾,缓缓朝着罗刹峰飘去,所过之处附近,阴风阵阵,隐隐有鬼哭之声传来。飞了三里,黑雾又逐渐散去,一个扭曲的鬼影从中腾起,身前身后,黑气缭绕,隐约化作数个骷髅头幻影,其左右两手各自抓着一具白骨,朝着罗刹峰疾飞而去,一个慌慌张张的声音响起,“晚辈吕叶青,主修白骨罗刹功,愿意投效前辈!”

    罗刹峰上,顿时黑雾剧烈翻滚,涌动在一起,组成一只手掌,五指带烟,将这鬼影摄入。

    吕叶青?!他竟然暗中修炼歹毒鬼门功法,方才伺机杀死了师傅葛仙翁和师弟,将其化作两具白骨,投靠了罗刹峰那名真灵鬼修!

    众修士顿时哗然!

    各种猜忌的眼神,相互交错,似乎人人都心中有鬼。

    正所谓六峰各自有分成,俗家旁支难入门。

    阴罡囚魔黑云摧,罗刹峰前鬼影腾。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有光

    吕叶青出其不意,杀死师傅和师兄,飞到罗刹峰前,鼓起勇气,用尽全身力气,喊出自己心中的.,便自觉被一团黑雾包括,带着自己,轻飘飘地向着涌动着无边鬼气的深渊而去,手里紧紧拽着白骨,眼前却电光火石般浮现出往日在百草们的片断。

    少年时,逃避仇家追杀,在深山老林东躲西藏,险些丧身虎口,幸好遇到葛仙翁采药归来,将其救起,带回山门。第一晚,自己就是与大师兄睡一个屋子,大师兄给惊吓过度的自己,讲了许多神仙故事..。

    百草门中,自己和师兄弟们在荷花池边,光顾着喂池中五颜六色的金鱼,到了下午,背不出百草诀,被师傅罚站..当自己仅仅只是比大师兄晚了一月,便寻到气机,将天地间的灵力吸入体内之时,那飘飘欲仙的感觉,师傅和师兄弟恭喜羡慕的神色..还有自己功法初成,出山门回故乡报仇雪恨,当年那个凶神恶煞的金刀门门主,看着自己三十六斤的朴刀,被自己轻轻手指一点,化为一滩铁水,瘫倒在地,绝望地望着自己.。。

    哦,还有自己与修士打斗,被*入死地,却无意中在白骨堆里找到了一本鬼修功法,不禁被其威力所吸引,绝境之下,终是忍不住偷偷修炼起来....待到周围黑雾散去,身上笼罩的压迫也一轻,一个黑袍老者,坐在一块大石上,虽然还相隔十余米,但是其身影却是完全占据了自己的双眼,深深刻在自己心里,将方才的那些回忆片断,冲刷地一干二净。

    这名黑袍老者,就那么随意地坐在那里,但却将周围的光线似乎也扭曲,吕叶青眼光所及,看到老者无数个身影,重重叠叠,虚虚实实,似乎这老者是这里无上的主宰。阴冷的气息,令手中师傅和师兄的白骨,泛起幽幽地白光,吕叶青一个激灵,上前一步,低头抱拳,“晚辈吕叶青,拜见前辈。”

    那老者却是没有故弄什么玄虚,淡淡地说道,“坐下。文某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收拢心神,恢复功力。一个时辰之后,攻击我身后的禁制,若是一炷香之内能够破开,我便收你为弟子。”

    吕叶青,二话不说,抱拳退到一边,找了一处平坦之地,闭目打坐。

    ..。

    吕叶青,背叛师门,沉沦鬼道,投入罗刹峰上真灵老鬼修士。这件事,仿佛是一个信号弹,将众人亮瞎了眼。

    所有没有进入六峰的修士,各依门派,站在一处。

    那些长辈门,各自用严厉的眼神,暗中扫视着自认为平时品行有缺,心有芥蒂的弟子们。手中法器,光华闪动,似乎随时可以将不肖之徒,邪魔之辈,诛于当下。

    而那些弟子们,则知道事态的严重性,各自规规矩矩地站在那里,但一个个都昂着头,挺着胸,似乎在用肢体语言,无声地表达自己的清白和对师门的忠贞。

    成六芒状的庐山六峰之中,靠近囚魔峰的一处小山包上,站在一群的修士,男男女女,共二十人不到,全都身着紫边白衣,胸前绣着一枚淡紫色的飞剑。其为首的是一对夫妻,男的看上去,四十出头,鹰钩鼻,白面无须,修为在真人一层左右,女的三十来岁,修为在凡尘八层上下。

    自从那赣南五魔打开一处禁制,进入囚魔峰之后,便再无一丝动静传出。那名男子背负着双手,仰头望着囚魔峰,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也许什么都没看,只不过如雕像般屹立在那里。

    因为离得近,囚魔峰随风舞动的墨云,犹如惊涛骇浪一般,不时打过来。那名男子,却如一枚牢牢插在岩石中的利剑,纹丝不动,黑色云雾到了其身外半米处,便再难欺近半寸。

    忽然,那名全神贯注地男子,耳根微微颤动,全身也发出滔天的气势,淡淡的紫气,将前方的张牙舞爪的墨云撕开一个大大的口子。

    站在边上的女子,见状,正要上前,却见那名男子浑身散发出来的剑气,又收敛如初。时间之短,若不是那女子刚好站在边上,又对这紫阳剑法熟悉无比,只怕也是难以察觉。

    “师兄,有什么动静?”

    这男子,缓缓转过身来,微微摇头。

    那名女子,心中莫名一松,“此处离魔峰太近,你我虽然不惧,但是下面有些弟子们修为尚浅,只怕时间久了,难以抵挡这无边魔气。还是得另外找个地方落脚。”

    那名男子,叹了一声,“除此之外,哪里还能找到落脚之处?”又对着下方一干咬紧牙关的弟子,冷哼道,“平日里,为师要你们勤奋练功,你们一个个都阳奉阴违。我和师娘已经借着这山头充满灵气的水流,布下了阴癸聚灵阵。你们若是还挨不住的,不用禀报,直接回去领罚,莫要畏畏缩缩地丢了我紫阳门的脸面!”

    原来,这名男子叫做岳飞阳,乃是东南雁荡山紫阳门现任宗主,那名女子乃是其妻子,名叫李明珊。紫阳门,本是东南名门大派,其开山祖师紫阳真人,一把紫阳剑,正气浩然,降妖除魔,闻名天下。只可惜,这些年,紫阳门宗主暗中参与抗元活动,连同上一任宗主在内,折了不少前辈高人。到了如今,已是江河日下,沦为末流。整个宗门,真人修为的,便只有岳飞阳一人。

    先前,庐山大阵打开,岳飞阳和李明珊带着门人,也随着天下修士涌了进来。哪曾想,六峰各自有归属,等闲上不得。而大阵之中,除了六峰之外,中间有一大片空地,空地之外,便是茫茫云海,云海之中偶有一些大小不一的山包。

    一开始,大家都在中间空地上,到了后来,便又各自临时争夺其地盘来。岳飞阳知道本门势弱,主动往外走。哪知道,修士太多,落脚之处太少,便被挤到了靠近囚魔峰之处。

    这阴罡峰、囚魔峰、罗刹峰,不比莲法峰、清静峰,还有浩然峰,没有人愿意主动靠近,毕竟至少大家在明面上都是名门正派。派高手去试探破开禁制,是另外一回事,带着修为参差不齐的门人却是最好驻扎得远远的。

    此刻,岳飞阳沉声冷哼,下面的弟子便知道其对着囚魔峰发了一阵呆之后,还在恼怒之中,个个都不敢说话,只得拼死运功法,靠着阴癸聚灵阵的灵气补充,抵御无穷无尽的黑色魔罡。

    其中有一两个,站在那里,身形直晃,眼珠微微凸起,显然不光是挡不住那股从囚魔峰上吹来的黑色罡风,更是被不断侵入体内的丝丝魔气所折磨,正在苦苦支撑。

    李明珊一介女流,看在眼里,心中不忍,焦急地对着岳飞阳说道,“师兄,你看韩双和钱良都快扛不住了,魔气已经开始侵入体内,再不让他们离开,便晚了。”

    稍长的钱良打着哆嗦,口词不清地嚷道,“师傅,我还能扛得住。我用紫阳神功护住心脉神识,魔气奈何不了我和韩师弟的。”

    其口中的韩师弟,也就是李明珊所说的韩双,却是说不出话来。魔气慢慢渗入,自己虽然能够如师兄们一般,运转灵力,加以驱除。但是自己修为低微,刚刚费尽九牛二虎之力,将体内魔气驱除一分,外面便又进来两分。此刻,韩双只感到自己浑身肿痛,神识也开始有点模糊,往日对自己呵护关爱的师傅和师娘,也眼睛里也变得模糊起来。

    忽然,韩双只听到旁边的郝师姐一声尖叫,随后往日大家都惊呼起来。

    “韩师弟,你怎么啦?你可要挺住啊!”钱良大叫道,紧紧抓住自己的左手,捏得自己直咧嘴。

    “韩双!”这却是师娘李明珊的声音。

    ..。

    韩双猛地一摇头,清醒过来,向着愁容满面的师娘笑道,“师娘,我没事。”站在风中,挺了挺胸,丝毫不觉罡风如刀。

    “紫阳宗竟然也有魔修,岳宗主,要不要贫道帮你清理门户?”一个令人生厌的声音响起,随即一道身影向着韩双所在之处飞来。

    韩双抬头一看,来人长眉阔嘴,身着紫金道袍,手持一口红色宝剑,正是先前将师傅*退,令得紫阳宗上上下下不得不来到这最为靠近囚魔峰最近的小山包上苦苦抵御黑色罡风的还真道宗主,柯无畏!心中不由一股怒火,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气,竟然纵身飞了起来,举起右手长剑,如流星般,向着这柯无畏狠狠刺去。

    “好胆!小小魔头,竟然敢刺杀老夫!”那柯无畏不怒反喜,手中红色宝剑,腾起一道暗红剑芒,朝着韩双挥舞过去。

    紫阳门众人,齐齐惊叫,但见韩双手中铁剑一寸寸融化。

    “柯宗主,紫阳门之事,还轮不到外人来管!”只见岳飞阳,急速飞起,手中多了一把紫色宝剑,将柯无畏的红色宝剑稳稳挡下,随后,左手一翻,按在韩双胸前,将其远远击飞。

    饶是如此,也是迟了半拍。只见韩双两道剑眉烧得灰飞烟灭,白嫩的脸庞布满了血泡,一边痛苦地呻吟着,一边身不由己地向着囚魔峰方向飞去。

    “韩师弟(韩双)!”

    韩双再次睁开双眼,只见周围罡风越来越凛冽,云雾越来越黑暗,师娘、钱师兄等人离自己越来越远,师傅岳飞阳的身影也若隐若现,最后只剩下神情复杂的一张脸。

    “师傅,师娘!”韩双喃喃自语,忽然觉得胸口一阵绞痛,眼前彻底暗了下去。

    远处,李明珊望着韩双,一边抛洒这鲜血,一边瞪着眼睛望着自己,到了后来,犹如断了线的风筝,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后消失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看似咫尺,实则远在天边的莲法峰上,传来轻轻的一声叹息,随后又传来一声低低的佛号。似乎是刹那的明悟,又似乎是迟来的超度。

    李明珊等人泪流满面。

    囚魔峰,依旧是悄无声息,仿佛沉默和黑暗,便是最好的回答。

    正所谓茫茫云海何处藏,珊珊师娘水一方。

    囚魔峰外露真情,无边风月无有光。

第一百五十九章 谁相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双慢慢从无尽痛楚中醒来,睁开双眼,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山洞中。

    山洞中简陋得很,除了铺在自己身下不知名的兽皮,一颗不大不小的夜明珠,别无他物;但是空气中,那淡淡的幽香,却又暗示着这山洞的主人是一名女子。

    韩双挣扎着爬起来,还没爬到洞口,便又栽倒在地,冰冷的石头,让自己疼痛难忍之时,又令自己稍微清醒起来,想到了师娘,还有钱师兄那一声声惊呼尖叫,师傅和平日一起练功的同门那复杂而又冷漠地眼神,还真道柯无畏那歹毒的一剑.,最后,自己被师傅一掌击飞..。

    韩双忽然一个冷战,自己现在竟然在囚魔峰!自古正邪不两立,这下自己可惨了。

    这时候,一道倩影如鬼魅一般,悄无声息地从洞外飘进来,停在韩双面前,身上的香味,和山洞里面的一模一样。韩双艰难的抬起头,可惜这女子戴着一张人皮面具,看不清真面容。

    “多谢前辈救命之恩。”韩双匍匐在地上,才发现因为柯无畏那道红日惊雷剑,自己咽喉受损,嗓音沙哑无比。

    那名女子看了看脚下的韩双,一抬手,带起一阵罡风,将其卷到刚才躺着的地方。韩双识得,这正是自己在外面苦苦抵御,后又被无情侵如体内,最后将自己卷到囚魔峰的黑色罡风。

    见那名女子又伸出手指,朝着自己点来,韩双直觉不妙,急忙扭动着身体,“不要!”

    那名女子收回手,方才说话道,“魔气已经侵入你的五脏六腑,若是你不让我施展幽冥化魔指,半个时辰之后,魔气入脑,你便会变作毫无知觉的魔兽,数日内爆体而亡。”

    这女子,语气极淡,似乎在述说完全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但韩双不知怎么的,竟然隐隐感觉到了一丝关怀之意。

    沉默半响,韩双问道,“若是我让你施展了幽冥化魔指,又如何?”

    “体内灵气完全化作魔气,则在我的指点下,可以修习魔道功法,成为魔修。”那名女子,还没说完。

    韩双便在地上怒叫道,“不,我不要成为魔修,我要做紫阳门正道修士!”四肢在冰冷的石地上用力拍打,犹如砧板上的鱼儿。

    那女子似乎早料到韩双有此反应,随手画了一个圈,便抽身而去。

    韩双望着那名女子飞出山洞,其随手画出的圆圈,化作一面镜子,映照出自己的面容:凹凸不平,布满丝丝血肉的脸庞,让自己也不由打了一个寒颤,眉毛全烧光了;最可怕的是,自己的眼睛竟然变作了绿色,全身似乎变作了黑色,不是那种烧焦而成的黑色,而是那种似乎与生俱来的黑色!

    “啊!——”韩双仿佛是条缺水的鱼,嘶哑的大叫一声,身体在地上一阵软绵绵地乱扭,便又悄无声息。

    那名女子,飘回到山洞,看着复又昏迷过去的韩双,沉默片刻,终于走了过去,缓缓伸出右手,指风穿梭,笼罩着韩双全身大穴。

    ..囚魔峰外,李明珊哭得跟个泪人一样。紫阳门弟子们全都沉浸在一片哀痛之中。

    虽然上下齐心,利用阴癸聚灵阵,击退了还真道柯无畏,但又有什么用呢?韩双师弟已经入魔,进入囚魔峰,不知所踪。

    岳飞阳阴沉着脸,自己宗门弟子韩双入魔,自己被柯无畏所*迫,不得不将其打入囚魔峰,无论如何,也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略微宽慰了李明珊几句,岳飞阳,飞到紫阳门弟子上空,“庐山六峰凶险异常,不宜久留。我以宗主身份,命令汝等,即刻回转山门。”顿了顿,深情的望了一眼李明珊,“由李长老带队。”

    “师兄?”李明珊欲言又止。

    岳飞阳,冲着李明珊挥没挥手,“师妹,我会先陪你护送大家回去。到时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自会通知师妹及诸位同门。”语气铿锵有力,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不一会儿,庐山上众修士便看到紫阳门上下,在岳飞阳和李明珊的带领下,徐徐飞出大阵,下了庐山,往雁荡山方向飞去。

    紫阳门所在的小山头,空荡荡无一人。留下的诸多修士,望了望囚魔峰,也不想沾这个晦气。这小山头,便一直空了下来。

    ..罗刹峰,一处悬崖下,一个瘦削的中年人,漂浮在半空中,舞动着宛如透明的双掌,正不断击打着崖壁中一个灰蒙蒙的洞口。那半人高的洞口,向外延伸出去,有一小块狭长的空地上,仿佛一口悬棺;在这空地临空的边缘,坐着一个黑袍老者,正面对着那名年轻人和不断冒着黑气的洞口。

    正是那吕叶青和黑龙使。

    忽然,那黑龙使一声冷哼,吕叶青便脸色一变,露出狠色,双掌冒起一股股黑烟,逐渐化作晶莹的白骨,似乎原先手掌上的血肉全都随黑烟而去。举起晶莹剔透的十指,似掌似爪,挟裹着浓浓的黑烟,吕叶青向着那洞口狠狠地拍下去。

    啪的一声,洞口应声而开,一股浓烈的尸气扑面而来。奋力一博之后,早已力竭,见此情景,吕叶青急忙深深吸了两口,坐到一旁,运功恢复。

    十息之后,耳边传来黑龙使的声音,“随我来。”韩双急忙停止运功,站起来,见洞中黑龙使飞快地身影逐渐模糊,不敢停留,也跟着飞了进去。

    一路上,飞飞停停,吕叶青跟在黑龙使的后面,越看越心惊,越看越羡慕。前面这真灵鬼修,似乎无所不晓,无论什么样的禁制,一看便知关窍所在,功法修为更是通玄,往往随手潇洒一指,便有石破天惊之效,而且鬼气森严,气度不凡,显然是极为上乘的正宗鬼道功法。

    待过了半山腰,黑龙使却停了下来,驻足回望着清静峰方向,一言不发。吕叶青恭恭敬敬地站在其身后,垂手而立。此刻身在清静峰上,有禁制阻隔,自己修为不够,也不知道清静峰上又发生了什么变故,是否全真教和正一教又在火拼?

    这些,吕叶青却是只能在心头思量,却是不敢出言打扰前面这老者。不过很快,韩双便看到清静峰方向传来一股凌冽的剑光,这股剑气伴随着隐约龙吟之声,刺开罗刹峰层层黑雾,在自己眼前一晃,便有消失不见。

    站在前方的黑龙使,嘿嘿一笑,“黄龙剑!”随即又大袖一挥,带着吕叶青,一边迈步向前,背身对着吕叶青说道,“鬼道也有仙缘。先前,你不舍得将你师傅和师兄的白骨祭出,非得耗费自己双手血肉。文某,不喜欢,又喜欢。但你自己终归要有一个选择。”

    吕叶青神情复杂地望着自己白骨粼粼的双手。

    却听见黑龙使一边缓缓向前飞,一边吟唱道,“三千里外无家客,七百年来云水身。行满蓬莱为别馆,道成瓦砾尽黄金。待宾榼里常存酒,化药炉中别有春。

    积德求师何患少,由来天地不私亲。”俨然一副文人墨客的样子,所吟唱的正是吕纯阳的诗句。

    ..清静峰上,一把巨剑横在那里,周围龙影飞翔,其纵横剑气,直冲云霄,好一会儿,方才在发出阵阵龙吟轻响之后,消失不见。

    青竹观和观月潭之间,有一处百丈石壁,光滑无比,似乎是上界仙人一剑挥下而形成。

    天机子和玉真子、灵宝子等人,看着石壁中缓缓显露的洞口,相互对视一眼,点点头,走了进去。

    洞内深处,一个石台上端坐着一名中年道士,其双膝之上,横着一把金光闪闪的宝剑;此刻,这名中年道士,正低着头,一手握着剑柄,一手轻轻地摸着剑身上那些古朴的花纹。

    直到天机子三人走到跟前,这名道士方才抬起头,稽首道,“玄机子谢过三位前辈!”

    天机子回礼道,“玄机道友,举手之劳,无需言谢。既然道友与黄龙剑有缘,我等自当顺其自然。”

    这名中年道士,正是玄机子,佟羽春。庐山大阵开启之后,玄机子炼化在体内的黄龙剑,顿时生出感应。玄机子,趁着全真教与正一教大战之际,潜伏进入清静峰。刚进入当日得到黄龙剑的洞穴,那黄龙剑便自动飞出,玄机子飞身上去,刚握住把柄,黄龙剑却破空而去,直接带着玄机子朝着峰顶上空声势浩大的剑气漩涡飞去。

    幸好天机子与玉真子出现,将宝剑拦下,又助玄机子手持黄龙剑,从峰顶那湮灭空间,退回到洞中。又与随后赶到的灵宝子,一起洞外护法,玄机子方才又重新掌控了黄龙剑。

    庐山大阵运转,六峰开启,以待有缘人这黄龙剑便是清静峰的一把钥匙。持有它,便可以主导清静峰一二。是以,方才玄机子一试之下,才有那么大的动静。玄机子,喜不自胜,心道终于仙道有凭,当日费尽心机得来的黄龙剑便是自己最大的机缘。

    此刻,手握黄龙剑,与正一教三位真灵大修,平起平坐,玄机子颇有点飘飘然,好在修道日久,随即按捺住心中杂念,对着天机子等人恭谨说道,“三位前辈,守护提携之恩,晚辈不敢忘。晚辈虽然出自全真教,但早已被逐出宗门,与那长清子势不两立。若有差遣,晚辈自当效力。”

    玉真子呵呵一笑,“玄机道友过谦了。”顿了顿,又抚须道,“长清子将道友逐出师门一事,我等早已知晓。同门相残,我正一教却是最最忌讳的。如今庐山六峰逐渐开启,局势错综复杂,道友何不加入我正一教,也好为日后飞升天外天增加些许把握?”

    这玉真子,人如其名,相貌堂堂,温润如玉,世人见之,如沐春风。可其与长清子一战,玄机子潜入清静峰之时,却是看的分明。玉真子早早地将九天绝灭神雷符藏在一颗青冥流星石之中,不惜自己三十六颗满天星陨石阵荒废,也要重伤长清子,其心计不可谓不深,不狠。

    听到玉真子这一番话,玄机子虽然早有预料,也不得不打起精神,沉吟片刻,字斟句酌地答道,“全真教也好,正一教也好,其实都是我道门正宗,不过是一南一北罢了。前辈如此厚爱,玄机子何德何能,不敢不从。只不过——”

    “但说无妨。”天机子站在那里,微微笑道。

    玄机子面露迟疑,缓缓答道,“晚辈自从被逐出全真教之后,便与佛门修士悟虚、儒家修士刘伯温,相知相识,同生死共患难,并以道心起誓,一同谋划进入天外天。倘若他日功成,还须得对着二人一视同仁,照拂一二。”

    这玄机子一开口,便是要去了三个名额。玉真子和灵宝子,双双望向中间的天机子。天机子闭目不语,片刻之后,缓缓睁眼答道,“此二人,皆是当世奇才,贫道听闻已久,早有一会之意,可惜缘浅难见。却想不到是玄机道友的好友,不知何时引见一二?”

    玄机子,也正有拉人充场面,抗衡天机子三人之意,当下便说道,“这便正好。我那两位好友,对三位前辈一直仰慕不已。此刻只怕都已经上了庐山。且待晚辈通知一下,约个时日,便叫他二人前来拜会。”

    “如此甚好!”天机子笑道,“明日我便主持大会,昭告天下修士,玄机道友入我全真教,位尊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

    这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乃是正一教中最具权势和地位的护法一职,通常由卸任后的天师,在晋升真灵境界之后担任。天机子此番安排,显然是将玄机子看作与自己同等之人。玄机子身为道门中人,自然知晓,虽然还有疑虑,但也万分欣喜,当即稽首道谢。

    正所谓幽冥化魔为谁指,紫气飞阳拔剑迟。

    鬼龙漫吟真人词,道门清静说相知。

第一百六十章 幽幽漫

    当初,悟虚传音,说道自己要镇守下关,不上庐山。玄机子以为悟虚只是一时热血,随口说说,是以还满打满算地对着天机子等人说悟虚和刘伯温此刻想必已在庐山,说不定,悟虚跟着那帮和尚喇嘛上了清静峰,刘伯温随着马夫人直闯浩然峰。

    哪知道不但悟虚此刻还在应天府西北,对江而立。实际上,就连刘伯温,也依然留在黄天荡,一线作战。因为马灵华根本就没有通知刘伯温一同前往庐山。

    这一点,悟虚暂时也不知道。当时庐山大阵运转,六峰开启,天下灵气剧烈波动。悟虚站在江面上,眼看着,从敌方连绵军帐中,从身边性空大师的座椅上,从东海之滨,西岭之丘,从人世间无数角落,无数身影,直接朝着庐山之巅而去,放佛人世间在举行一场真正的节日,无数明星,奇装异服,流光溢彩,摇摇升起,天空中一片灿烂。

    当东海之处飞来一群声势威赫的修士队伍,浩浩荡荡,三道乳白色的儒门正气,横贯夜空,从悟虚头顶飞过之时,悟虚便知道,这是东极岛赵浩然等三位真灵大修士,而后面招摇而过的浓烈的妖气,便是东极岛那些妖修们。他们高高在上,无一不是气势外放,沿着滚滚长江,朝着庐山急速飞去,经过应天府之时,偶尔低头一瞥,看向悟虚及江边的军士这些渺小的蝼蚁。

    悟虚,抬起头,依稀放佛看到一名女子,白衣飘飘,滑过天边,如谪仙,如流星,如一道最美的烟火。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悟虚缓缓取出一枚白色玉符,灵力微微灌入,玉符顿时光点闪动,已经开启,随时等待悟虚传讯。

    紧紧跟着赵浩然的郭敏,似乎心有所感,微微减缓速度,取出一片玉符,耳边却传来赵浩然中气十足的声音,“什么时候了!快快紧随为师!”

    郭敏,一边疾飞,一边手持玉符,目望去,只见下方灯火通明,人影如蚁,长江蜿蜿蜒蜒,便如沟渠一般,匆匆对着玉符说了一句,“你到了莲法峰了?”

    听着玉符中传来的急切问询,悟虚望着对岸的隐约可见的元军战船,答道,“还没有。”

    传讯玉符是一对一对的,若是通讯两人相隔很近,传讯玉符上的光亮便越是明显。。

    玉符上的白光,越来越淡,悟虚看了几眼,索性撤去灵力,将其收回须弥戒。顿时,四周又陷入了无边夜色之中。

    悟虚又从须弥戒取出一片玉符,灌注灵力,周围重现光亮,但等悟虚说完话之后,那光亮久久没有变化,手中的玉符宛如一个死物。到了最后,那微弱的光亮也似乎显得阴渗渗的。

    江风吹过,悟虚遍体生寒。

    “彤儿,你在哪里?”悟虚喃喃自语道。

    眼下,距离天亮还有两个时辰。悟虚决定,再次前往对岸凤凰山一带,寻找赵彤的踪迹。

    。。

    应天府西北方向,长江对岸的老山区域,元朝大军驻扎之所。因为庐山有变,不但喇嘛教众多高手,包括多吉等人,尽都离去,王保保早早传下军令,调整布防,严令加强戒备。本就守卫森严的老山军营,更是如铁桶一般。

    但,淡淡的月光下,一道泛着白光的身影,犹如幽灵野鬼一般,漂浮不定,速度飞快地穿梭在老山上。

    很快,众军士和一些低级喇嘛,便认出,那白光中之人,便是上半夜飞到大帐之上,演练法界生莲的弘法长老,悟虚。只不过此刻,悟虚面无表情,周身白光散发着一股寂灭的气息,放佛是一个移动的火药桶。众人皆不敢阻拦。好在只要不招惹,悟虚便不会理睬众人,只是犹如鬼魅一般,飞快地掠过。

    不消一会儿,便有人上报到王保保那里,言道,悟虚朝着凤凰岭方向飞来。王保保沉吟片刻,飞了出来,却见悟虚飞到凤凰岭上空,,“悟虚大师,两军交战,便是我等修士也有规矩。”

    悟虚,也不答话,在空中稍一盘桓,便直接朝着大帐边的一处帐篷而去。正是赵彤先前被关押之所。

    王保保,望着悟虚背影,挥挥手,命众军士无须阻拦,复自回到大帐中。

    悟虚,闭目漂浮在昏暗的帐篷中,静静地感应空中残存的气息,忽然一睁眼。

    外面的军士,见悟虚飞出来,径直朝着三皇子巴尔措达的寝帐而去。一边急忙又跑到大帐去禀报,一边在地上跑着跟着。远远地见到,三皇子巴尔措达的寝帐中飞出四名黑衣人,两人持剑,两人持刀,带着凛冽的杀意,朝着迎面而去的悟虚,齐手攻出。

    这四人似乎是三皇子巴尔措达的死士,出手歹毒刁钻,不留余地,左右上下,带起四道黑气,将悟虚封杀在半空。

    谁知,悟虚周围白光大作,一瞬间,冲到前面;四只手臂,从白光中伸出,轻轻地按在这四人胸前。

    这四个黑衣人齐齐一声闷哼,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得无影无踪。

    悟虚也不理会,一头扎进寝帐,飞旋一圈,见软榻上侧躺着一名彩衣女子,气若游丝,便一手将其摄入掌中,又飞了出去,朝着外面深重的夜色而去。

    王保保立在空中,将这一幕幕看在眼里。下方地上,军士又单膝跪地,急报道,“禀大帅,那弘法长老,打伤三皇子贴身侍卫,将三皇子殿下的爱妃掳走!”

    王保保罕有的露出一丝笑意,“待到三皇子归来,告知三皇子此事。”说罢,隐身不见。

    。。

    距离凤凰岭十余里的一个小山头,悟虚见后面没有追兵,缓缓降落,伸手将手中那名彩衣女子点醒。

    那名女子,粉面黛眉,高高的鼻梁,红红的嘴唇,幽幽的睁开眼,圆圆的眼珠一转悠,懒撒地一摆手,冒着酒气,“你是何人?这是哪里?”语气慵懒,任性,仿佛还没意识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别有一番风情。

    悟虚站在白光之中,复又冷冷地一指,点在这名女子的百会穴,幽幽的说道,“先前可曾看到过一名黄脸女子?”

    百会穴,乃是生死大穴,被点中者,全身灵力运转不畅,更是无法动用神识;这名女子竟然毫不害怕,呆呆地望着悟虚,半响说道,“黄脸女子?可是上半夜,被殿下掳来,强自求欢的那个汉人女子?”

    话还没说完,悟虚的右手便牢牢地捏在其脖子上。那名女子,翻着白眼,如上岸的鱼,直勾勾地对着悟虚。

    悟虚收回带着惨淡白光的手,沉声道,“莫要装疯卖傻,胡诌乱言,在下虽然是佛门中人,但”顿了顿,一双空荡荡的无情之眼,死死地盯着这名女子,“佛门之中,既有低眉菩萨,也有怒目金刚。”

    那名女子,此刻似乎方才清醒过来,一边以手抚颈,一边咳嗽,似乎方才被悟虚一手捏得难受至极,坐在那里,断断续续地说道,“你这和尚,好不粗鲁!不分青红皂白,竟然差点要置我于死地!”

    随后,仰起头,对着悟虚说道,“实话给你讲吧,要不是我,玉体横陈,千娇百媚,引得殿下欲火大动,你要找的那名黄脸女子,怎么有可能免遭不测,又趁着那紧要关头,逃了出去!”

    悟虚额头忽然裂开,显化出第三只眼,一缕金光定定的罩向此名女子。这名女子,被这金光所照,一声轻哼,身上涌起一层淡淡的黑气。

    “你要不相信,我也没有办法,这是那女子的发簪。”那名女子吃消不住,甩出一支碧绿的玉簪。

    悟虚摄到掌心,轻轻摩挲,这正是赵彤素日喜欢佩戴之物。

    却又听这名女子说道,“那名女子也是朝着这个方向逃走的。你若不信,可以循此路线搜一搜,说不定便能找到她。”

    悟虚搜寻赵彤下落,便是依仗着自己送给赵彤的那颗珍珠。当日,在元都,那颗珍珠,被悟虚以佛门功法炼制,留有悟虚法界气息。是以,悟虚才能在安丰城与容貌大变的赵彤相认,如今又是凭借此珠遗留的气息,入凤凰岭,闯巴尔措达寝帐,又顺着珍珠上的法界气息,带着这名女子一路飞过来。

    此刻,这名女子在悟虚的天眼通震慑下,说出赵彤逃跑的方向与悟虚依据所赠珍珠的方向一致,悟虚倒是略微松了一口气,当日自己在珍珠上留下的法界气息不是很浓,几经波折,追寻到巴尔措达寝帐,又找到这个方位,已是不易;这女子之言,倒是可以佐证一二,也间接的表明,其并没有撒谎。

    悟虚仔细感应了一下,忽然急速地飞去。

    那女子大叫道,“臭和尚,你把姑奶奶扔在这荒郊野外,算什么事?!”居然光着脚丫子,跟了过来。

    悟虚一路上,仔细感应着赵彤的气息,时而飞,时而停。那名女子一边追着,一边嚷嚷着要悟虚解开穴道,赔礼道歉,一直随悟虚来到了一处温泉处。

    老山区域有不少温泉,这口温泉,方圆不过半米,涌到地面,成一个仅容两人落脚的池子,不过池水如沸,池子上空一直升腾着水蒸气。

    悟虚,站在池边,定定地望着泉眼下方。那名女子追了过来,看到此处,一下降落在池中,躺在水中,发出怯意的呻吟,薄薄的衣衫在热水荡漾着,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悟虚忽然一掌击打在水面,那女子猝不及防,顿时便被击飞到半空中,.的衣衫贴着酮体,曼妙的玲珑曲线,一览无遗。

    那名女子娇声怒喝,身上红光一闪,将身上与衣衫的水汽驱除,随后,双手一翻,化作两只粉掌,向着悟虚击打过来。

    哪知,悟虚却是一个纵身,跃进温泉之中,顺着泉眼,消失不见。

    那女子气恼得很,当即也不顾有何危险,也从空中急坠入泉眼,单掌向下,朝着前面飞速坠落的悟虚追去。

    这口温泉,甚是奇特。初始,越往下,越热;到了后来,却又越往下越冷。待到了地下十余里处,已然如冰窖一般,水流湍急,宛如冷冷刀锋。

    跟到此处,这名女子,便见悟虚在前面停住身形,不断地打量着四周。

    此处,已然是一片漆黑,悟虚手托龙珠,便只见周围一寸一寸地光亮起来,显然这水也是黑的!

    悟虚灵力源源不断地灌注到龙珠中,温泉地底越来越亮,但两眼却越来越阴霾,自己的法界气息,到了此处荡然无存!赵彤的踪迹完全失去!

    半响,悟虚缓缓转身,看着跟来的那名女子,其此刻正潇洒自如地漂浮在水中,无悲无喜地沉声问道,“莫要以为小僧不知道,先前小僧以天眼通照射过你,你乃是魔道修士;此处魔气浓郁,你诱骗小僧到此,究竟有何所图?!”

    那名女子,仰头哈哈大笑,笑声在水中曲折回荡,幽深无比;身影逐渐淡去,在水中光怪陆离,犹如万千妖魔,朝着悟虚汹涌而来。

    正所谓头上流光又溢彩,手中玉符复惨淡。

    身心寂灭无情眼,且看魔影幽幽漫。

第一百六十一章 魔影乱

    “久闻喇嘛教曼陀罗法界,诸佛加持,威力无边,奴家杨颖蓉今夜想要向大师讨教一二。”这名自称杨颖蓉的女子,声音娇媚无比。

    随着其声音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地传来,泉底之水越发阴冷,而且更是分作数道,挟裹着低沉的魔音,绕着悟虚缓缓移动。

    “若是大师能从奴家这小小的玄阴蕴魔阵中闯出来,奴家便告之那位赵姑娘的去向。”杨颖蓉站在一处,粉唇娇滴滴,玉手舞翩翩,向着泉底打出道道灵诀。

    悟虚悬浮在黑色水球中间,耳听杨颖蓉之言,也不答话,手托龙珠,将水中传来的无形恶臭挡在外面,同时单手持印,身后法界微现,一团祥和白光将己身笼罩。

    杨颖蓉见悟虚浑身气息一变,从方才沿路而来时候的阵阵杀伐寂灭气息,复又转换为祥和恢宏的法界气息,不由脸色微变,咬咬牙,取出一块指头大小的黑色石块,双指如剑,点送到泉底。

    泉底顿时升腾起一股浓烈的魔气,在杨颖蓉的手诀牵引下,飞快地涌入包裹在悟虚周围的水球之中。

    顿时,周围泉水如墨汁一般,传来巨大的拉扯和压迫之力,水流移动旋转,带出的不是寻常的水声,而是重重魔音。随后,无数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的扭曲身影,直接进入悟虚的法界之中,绕着悟虚神识之体,咆哮不已,过了片刻,又化作无数妙境,或仙山云海,或美女歌舞;如是,循环。

    悟虚的神识之体,在法界中,不惊不怖,口诵《观音菩萨普门品》。

    那杨颖蓉见这玄阴蕴魔阵所化的水球中佛音不断,佛光渐增,便知道自己打错了算盘。这温泉底布置的玄阴蕴魔阵,先前是为赵彤而设。自己在巴尔措达的寝帐中,见悟虚一身散发寂灭之气,两眼无情,原本想将其引到此处之后,借着阵法,引悟虚入魔,哪知道在悟虚先是用天眼通看穿自己,而后在阵法的袭击下,猛然警醒,又用反倒恢复常态。

    此刻,见水球内的情景,杨颖蓉知道不能将悟虚困住,当机立断,心疼着刚刚耗费的一颗魔石,娇声道,“大师果然是得道高僧。”随后停了手势,一边朝后飞去,一边缓缓说道,“奴家言而有信。赵姑娘,此刻已在庐山囚魔峰。”

    待到水球散去,悟虚出来,杨颖蓉已经不见踪影。

    泉底石头,上面有几处熏得漆黑之外,毫无异常。周围浑浊的泉水,显然还残留些许魔气,依旧还是那么阴冷刺骨。

    悟虚皱眉,“人世间已经许久没有出现魔修了,自己也只是从典籍上偶尔看到一些描述,想不到今夜竟然亲自遇见,还略微交手。这叫做杨颖蓉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什么门派的,年纪轻轻,但似乎功法诡异,修为也不在自己之下,难道魔门修士都是如此厉害?”

    随后又想到赵彤在囚魔峰的消息,悟虚直觉杨颖蓉并没有骗自己,而且赵彤先前肯定到过这里。

    囚魔峰!难道赵彤真的被魔门修士掳到了囚魔峰?

    悟虚急忙朝着上方飞去,经过凤凰岭之时,忽然停了下来,正要对着大帐向王保保传音,却见眼前一道白光从身后闪过,王保保微笑着站在了自己面前。

    悟虚当下也来不及多想其他,站在空中,大声说道,“你们军中藏有魔门修士,方才我与那叫做杨颖蓉的女子交过手。”

    王保保,一惊,面露迟疑,“杨颖蓉是谁?难道便是三皇子的爱妃?可是三皇子的爱妃,不叫杨颖蓉,而是叫做藏族女子,名叫央金卓玛,乃是巴普活佛亲自授记取名,而且央金卓玛并非修士。”

    悟虚合掌道,“出家人不打诳语。奉生道友,我们都是佛门中人,虽然如今各自为战。但降妖除魔,乃是我佛门中人的本分。如今元室居然出现魔门修士,还望道友彻查此事,并向班禅咯巴大喇嘛和八思巴老国师禀报。”

    王保保随即也合掌回礼,“这是自然。如今两军交战在即,弘法长老若是不避嫌,请入大帐一叙。”

    悟虚见王保保如此轻描淡写,知道王保保不信,其最后的言语,似乎还借着两军交战之语,隐隐有怀疑自己借此扰乱军心之嫌。

    望了望下方虎视眈眈的元军,又看向高深莫测的王保保,悟虚知道此刻多说无益,向着王保保拱拱手,“眼下,庐山热闹得很,多吉师兄等,都已经去了,道友难道不去看看?”

    王保保,笑道,“我是师门有命在身,要讨伐逆贼,平定天下,建立人间极乐世界。弘法长老呢?”

    声音不大,但在静谧的夜晚却是回荡不已。下方军士,顿时山呼海啸;而在悟虚耳边,不知怎的,却似乎师门二字咬得最重。

    悟虚深深地看了王保保一眼,随后孤单单的身影消失不见。

    王保保在脚下那些军士的欢呼声中,嘴角显出一丝真正的笑意。

    悟虚一边往应天府方向飞,一边心潮起伏,“师门?自己的师门在哪里?将自己逐出山门的花莲妙法宗被全真教夜袭,自己未能前往;在天源延圣寺待了大半年,一直未正式拜入八思巴座下。东海普陀岛?观音菩萨也只是普通传法,而且至从传下海音螺,在与赵浩然等大战之后,便再也没有显圣过.”

    飞到长江南岸,下关要塞,悟虚随手画出自己此番前往对岸老山区域所了解的军情,交给陆仲亨和郭英,便急匆匆地回到自己的寝帐中,神识入法界,面对左面莲海观音壁画,口诵《心经》,默起念,欲观音显圣。

    谁知心经诵出百千遍,壁画毫无反应,更莫说观音菩萨显圣。又想到了当日,观音菩萨不留自己在宝陀寺,守护普陀道场一事,悟虚停了下来,心头乱糟糟的。

    郭敏离我而去,赵彤被掳囚魔峰,花莲妙法宗荡然无存..庐山仙缘隐隐开启,八思巴、元法大师,还有刚才还与自己说话的性空大师、马灵华、章溢,还有玄机子、刘伯温,都纷纷前往,自己是否还要守在这应天府长江边?..没有师门的那种归属感孤独感的缺失,挑起千头万绪!个人情感,修行追求,佛法教义.。这些交织在一起,悟虚心神激荡,理不清,看不明,神识之体在法界中如坐针毡。

    正在此时,须弥戒中一枚玉符亮起,悟虚摄入法界,刘伯温的声音传来,“悟虚大师,现在身在何处?刘某适才在黄天荡,发现了魔门修士。”

    悟虚遂将自己今夜与那自称杨颖蓉的魔女交战,及随后与王保保对话,告知刘伯温。

    刘伯温便大笑道,“我先前还只是依据蛛丝马迹有所猜疑,如今听大师这么一说,元军果然隐藏有魔门修士。此乃人神共愤之事!若是昭告天下,则不但元军完全失去大义,便是喇嘛教也恐怕再难短时间襄助元庭。”

    悟虚问道,“你有证据么?就算抓住几个魔门修士,对方也可以说,这是魔门暗中潜伏,顶多只是失察,甚至说交战之际,我方栽赃陷害,推得一干二净。”

    刘伯温又笑道,“有这么简单?虽说,修士术法玄妙,对方大可以有诸多借口和搪塞;但反过来,修士之间,难道还真凭所谓的人证物证?心证罢了!只要认定了,那便是不死不休,难道还走凡俗之间的三堂会审?我等只要将此消息散布出去便是!”

    这倒也是。悟虚略一思量,便表示同意,但又对着玉符说道,“可眼下,众多修士,都已经离开双方军队,赶往庐山。消息散布出去,所起的作用似乎也有限得很。”

    刘伯温那边想了想,说道,“只要你我出面,将消息传遍天下,说那随军皇子,堂而皇之地勾结魔女,主帅王保保,喇嘛教,也断难脱了干系!那边自然天下修士侧目,喇嘛教及元军必然有所顾忌,短期之间,不会南下?”

    这番话,说得悟虚心中一动。自己与刘伯温放出消息,天下侧目,喇嘛教和元庭为了自证清白,必然暂停攻势。

    悟虚正要应允,忽然脑海里浮现王保保和自己对答时候的风轻云淡,高深莫测,不由陷入了沉思。

    那边,刘伯温,见悟虚久久没有回音,急切地说道,“今夜一过,元军三十万大军,多路并进,应天府危矣!”

    悟虚,忽然问道,“若是魔门就是想出现这种局面呢?我们放出这个消息,大造舆论,实际上影响到的是喇嘛教。元庭在世俗界很好解释这个,无非是打嘴仗,也难保他要真的一意孤行,大军进攻;可我们要是在天下修士中,指责喇嘛教,勾结魔门,这个后果,孰难预料啊!伯温兄,真的打算彻底撕破脸皮,竖此强敌,纵然到了天外天,也是不死不休?何况,仅凭目前的所知,还真的很难断定,喇嘛教勾结魔教?”

    悟虚此言一出,玉符久久没有声音响起,显然刘伯温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悟虚通过方才与刘伯温的一番交谈,心神集中起来,反而清明了不少,又想到王保保在自己飞走之前的那句话,似乎故意将“师门”二字以某种秘法传送到自己耳边,引得自己方才心神大乱,不由更加谨慎起来。

    遂又将王保保对自己的“小动作”,通过玉符,告诉了刘伯温。

    没过多久,玉符中便传了刘伯温夹杂着苦笑的传音,“此事,你那师弟已经知晓。”原来,刘伯温当时察觉有异,觉得敌军中可能又魔门修士,便告知了冯胜,建议其稍微改动了自己在黄天荡布下的九宫八卦阵。谁知,冯胜,立刻便禀报给了朱元璋。

    悟虚听完刘伯温传音,还没想好怎么回答,须弥戒中沉默许久的一片玉符亮了起来,正是多日以来,因为征战不休,未曾联系的朱元璋与自己的传讯玉符。

    悟虚开启玉符,便听到朱元璋兴奋地说道,“师兄,想不到元军和喇嘛教,勾结魔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是自招天谴,人神共愤!我已着人详加打探,并急告各路英雄豪杰,以及全真教等名门正派!”

    悟虚手持玉符,脸上露出一丝苦笑。

    果不其然,不出悟虚和刘伯温所料。当夜便有不少修士飞到应天府附近的长江沿岸,搜寻所谓的魔教修士;悟虚与刘伯温,更是接到了无数传讯,询问此事。因为虽然众说纷纭,但都说消息源头来自二人。

    刘伯温那边不知道,悟虚这边,不但元法大师等人传音求证,八思巴也传来信符,还有那素未谋面的班禅咯巴大喇嘛也有法旨飞来,甚至黑龙使文天祥也来凑热闹,以黑龙令传音相询。

    正所谓温泉蕴魔法界出,一声师门意踌躇。

    修士斟酌心证难,君却传言乱天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