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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二章 上庐山

    这个夜晚,悟虚和刘伯温非常的忙碌。因为,一夜之间,人世间,无论是修士世界还是凡俗世界,都在流传着元朝乃至喇嘛教和魔教有所勾结的消息。

    而亲眼所见之人,一个是佛门修成喇嘛教曼陀罗法界的悟虚,一个则是天文地理无所不晓的当世大儒刘伯温。加上庐山六峰开启,神魔.乱天大阵,要想真正开启运转,则囚魔峰须得有真灵魔修入驻。

    两相印证,似乎不言而喻,消匿多时的魔门,又将现世。至于元廷和喇嘛教是否与魔门有所勾结?既然有人放出这个消息,那边足够了。且看元廷和喇嘛教是何反应便是。这便是绝大多数修士的想法。

    当然,在这之间,也不乏立即表示震惊和愤慨之人,比如元法大师、八思巴大师。

    这个消息传出后,直接影响便是,如刘伯温所料,元军暂停了攻势,喇嘛教在莲法峰当着众修士的面,以声密传下谕旨,令王保保严加追查,详细说明此事。谕旨虽然寥寥数语,但用词古朴,显然是出自那班禅咯巴大喇嘛之手,然后,话锋一转,邀悟虚和刘伯温上庐山,共商同伐魔门。随后,又有两道淡黄请帖影像从莲法峰上飞出,朝着应天府方向飞去。

    下关,悟虚,手捧着一个铜黄色的转经轮,面色沉重。十几个暗红的藏族文字,随着无风自转的经轮,不断地,一个一个,浮现在悟虚眼前;不用去细看,神识便传来一个年轻而又威严的声音,要自己速上庐山莲法峰。

    转经轮,这哪是请帖,这是宗门法旨啊。班禅咯巴大喇嘛,将自己当作喇嘛教弘法长老,传唤自己前往。而且这转经轮,旋转不息,那暗红色的藏族文字,周而复始地从经轮上飞出,围绕着悟虚飞舞,那滚滚禅音在神识中一浪接一浪,一浪高过一浪。

    这时,刘伯温有传音来,其目前的遭遇也与悟虚类似。

    “他难道还要将我二人强掳去不成!”悟虚恼怒道。

    “眼下元军暂停攻击,王保保先要给天下修士一个交代,保证军中没有魔门修士,天下大势不容魔门染指。算起来,也要有数日,你我何不趁此机会,上庐山看看?”刘伯温在那头,缓缓说道。

    此言传来,悟虚便再也忍不住,“也好!此刻元军喇嘛大多去了莲法峰,我等又尽数将元军的部署与意图探明,我那师弟朱元璋,有这几日空闲,调兵遣将,从容布置,料也无什么差错。”

    说到此处,两人便收起玉符,各自从下关和黄天荡飞起,在长江上,肩并肩,朝着庐山而去。

    此刻,已是天明,红日共大江一色,清风随白鹤相伴。距离庐山越近,灵气越是充足,悟虚的神情却是越是沉重。

    待飞入庐山之巅,刘伯温不由出言问道,“庐山六峰之名,久已闻之。其中,仙气飘渺,生机盎然,又以一直有传承的莲法峰为最。只可惜昔日不得其门而入,不知上面是何人间仙境?”

    悟虚,忽然一边加快速度,向着前方烟霞疾飞,一边浅吟低唱道,“青峰隐隐云茫茫,木鱼声中甘泉淌。弟子诵经嫌日长,身披彩霞走四方。”

    吟罢,其身已经闯过众多侧目而视的修士,飞到了莲法峰前,将手中转经轮轻轻地往前送出。片刻,莲法峰半山腰外缭绕的云雾,分开一道缝隙,金光闪耀中,八思巴大师、元法大师,飞了出来,望着悟虚含笑点头。

    旁边那些峰外的修士,见这两位居然亲自出面迎接,纷纷动容。

    “这悟虚大师这么了不得,居然惊动八思巴大师、元法大师两位真灵修士亲自出面迎接!?”

    “怕是有什么玄虚吧?!那玄机子手握黄龙剑,正一教的三位大长老,今日要昭告天下,住持大会,授其大护法一职;难道这悟虚大师,也是如此?”

    “没见识了吧?莲法峰,木鱼影像已经完全显现,还在昨夜被全真教*控着攻击正一教,显然已经是被完全掌控。”

    “那却是为何?难道是抢徒弟?”

    “瞎说!这是来当着众修士的面,问罪的!”

    八思巴、元法大师两位佛门高僧,一向慈悲为怀,众修士倒没有先前的畏忌,压着声音,在那里叽叽喳喳。

    ..悟虚耳也是想不到八思巴大师、元法大师会亲自出来,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合掌恭敬作礼,“悟虚,参见两位大师。”

    八思巴望着执礼甚恭的悟虚,仔细端详了一阵,随即微微叹了口气,传音道,“如不是元法大师提起,你又主动说明身份,贫僧也不敢相认。如今你明心见性,回复本身,可是受过观音菩萨菩提圣水洗涤?”

    悟虚当日从东海归来,回到应天府,与元法等人相见,也只是大致说了一下承蒙观音菩萨点化,却未曾说到具体情况;见八思巴一口道出菩提圣水四字,心中暗自惊讶,想不到八思巴。

    因为八思巴是单独暗中传音,悟虚也传音回禀道,“大师境界参天,天眼之下,无所遁形,正是如此。”随即,将一道神念,通过法界,传到八思巴法界之中,略微显示了当日的情景。

    八思巴面色沉静,忽然问道,“昨夜,汝可曾遇到魔门修士?”

    悟虚愣了愣,依旧合掌,答道,“确有此事。”当即,当着八思巴与元法大师,还有众修士的面,将温泉下,与那名叫杨颖融交手的情景,大声说了一遍。

    当下便有人惊呼不已,“玄阴蕴魔阵!?我在师门秘籍中看到,隐隐提及,似乎此乃孕育魔胎之阵。”言语间,得意洋洋,似乎师门秘籍因为记载有此事,便身价倍增,师门也显得源远流长起来。

    八思巴大师微微面露不悦之色,全场顿时又鸦雀无声。却听其,随即又问道,“那你又如何断定,元庭,甚至我喇嘛教,便与魔门修士相勾结?”

    说到后面,语气已经隐隐有些责备之意。

    本是围拢过来,看热闹的,众修士,随即悄悄地离悟虚及其身后的刘伯温,又散开数里。

    悟虚默然,八思巴一针见血,问到了关键处,单凭自己与那自称杨颖蓉的魔女温泉之下相斗一场,确实不能证明元庭和喇嘛教便与魔门有所勾结,哪怕她是元朝三皇子的爱妃。

    但叫自己怎么说?难道当着全天下修士的面,说自己的师弟朱元璋,在天下争霸中,因为难以抵御元军,便捕风捉影,造谣生事?且莫说,朱元璋要面临什么,那江南一带的老百姓,面对元军铁蹄,又会陷入如何悲惨的境地?

    悟虚不由望向从莲法峰下来之后,一直语言未发的元法大师。只见,元法大师,对着自己微微摇头,缓缓走出来,说道,“看来,须得将三皇子巴尔措达找来,问个清楚?同时还得劳烦八思巴大师,向远在雪山的巴普活佛求证一二。”

    八思巴对着元法大师一稽首,又对着悟虚及众修士说道。“此事一起,我便传讯巴普师弟,并无问题,央金卓玛乃是雪山土生土长的藏人女子,且并未修习任何功法。至于巴尔措达,”

    八思巴说到此处,顿了顿,众修士屏息凝神,却见一道身影,从庐山之巅的茫茫云海中,急急飞奔到八思巴面前,三叩九拜,口中连声道,“老国师,我冤枉啊!我与央金卓玛相识于雪域高原,一见生情,恩爱携手五年有余。这其间,朝夕相处,她哪里是什么魔门修士!若真如弘法长老所说,那也恐怕是有魔门妖人,从中作祟。”言辞凄切,正是悟虚许久不见的三皇子巴尔措达。

    八思巴额头忽然出现一只金色眼珠,对着巴尔措达额头,射出一道金光。片刻,徐徐收回,恢复原样,望着悟虚,沉声说道,“贫僧以天眼通观之,巴尔措达并未撒谎。且不论,那央金卓玛是否是潜藏已久的魔门修士,便是,巴尔措达也不知情。”

    悟虚心中一震,八思巴真灵境界,动用天眼通,察看区区凡尘修为的巴尔措达,那自然是没错的了。看来,元庭和喇嘛教,并没有与魔门勾结,那杨颖蓉恐怕是夺了央金卓玛的舍,而刘伯温在黄天荡所看到的那些魔门修士,只怕也是平素潜藏在元军之中的。

    众修士,自然也是明白这个道理。虽然,大多都觉得元庭无道,气云已衰,天下凡俗英雄逐鹿中原,但这毕竟是凡俗之事,就算要干涉,悟虚和刘伯温此举也是显得太过了。

    八思巴飞出莲法峰,当众质问悟虚,不单单是说给这些修士听的,更重要的是说给清静峰、浩然峰,乃至罗刹峰上的真灵修士所听。等了片刻,见这三峰都没有任何声音传来,不由叹了口气,以眼神止住悟虚说话,把目光落在了悟虚身后的刘伯温之上。

    “青田道友,若是我喇嘛教的情报没错,是你在黄天荡看到元军之中,有几个极似魔门修士之人,随后告知了守将冯胜,那冯胜又告知了朱元璋?”八思巴,目光如炬,对着刘伯温问道。

    刘伯温到了此刻,急忙拱手答道,“禀大师,伯温昨夜确实见到不少魔门修士,领着元军登陆黄天荡,与伯温交手。”

    “那你又如何断定我喇嘛教与魔门勾结?!”八思巴还是那句话,只不过口舌轻吐,声若滚雷。

    刘伯温头顶顿时浮现道道金光,耀眼无比,似乎随时会随着八思巴的一句话一个字,从下而降,将其吞没。

    围观的众修士又纷纷急速后撤,这八思巴老国师,显然是放过了悟虚,要找个替死鬼,拿刘伯温开刀。

    悟虚急忙飞到刘伯温身前,朝着八思巴和元法大师说道,”大师息怒,当夜我与青田兄,玉符传音,两相印证,确实觉得颇为可疑,但也没有定论,只是,只是”

    悟虚说到这里,却是不好再继续。此刻事情已明,自己和刘伯温昨夜思虑再三,又未曾决定大造舆论,散播消息。但怎么说呢?一则毕竟是因自己与刘伯温而起;二则,难道将责任推到冯胜和朱元璋的身上?

    悟虚不愿八思巴怒火之下,刘伯温有什么闪失,又不忍将冯胜抛出做替死鬼,还连累到朱元璋,乃至江南民众。是以,飞到刘伯温身边,话说了一半,便“只是只是”说不下去了。

    忽然,从罗刹峰传来黑龙使的笑声,“元军中出现魔门修士,难道元庭和你们喇嘛教便完全没有干系?”

    八思巴,对着罗刹峰,一脸严肃,“道友,鬼鬼祟祟,何不现身一见?”

    黑龙使文天祥,干净利落的回道,“没空!你要是有暇,尽可到我罗刹峰来!”

    “有空没空,本仙子都不会坐视我儒门中人,因为揭发魔门,而受到那些心狠手辣的假慈悲的欺压!”浩然峰上,忽然飘出一把绸伞,停在刘伯温和悟虚的头上,将那道道金光尽数挡在了外面,正是先前马灵华大轿之上的紫罗伞。

    八思巴微皱眉头,正要开口。

    清静峰上,天机子的声音却又响起,“无量天尊!阴罡峰、囚魔峰,尚未真正开启。各位道友,却在这里为了区区捕风捉影之事,要大打出手?”随即话锋一转,“今日本教要举行大会,推选玄机子为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悟虚大师和青田居士,你二位作为玄机子的好友,不如暂且上来观礼如何?”

    “天机子!玄机子乃本教长老,你们正一教还要不要脸!?”长清子恨意十足的声音,随之响起。

    “我,佟羽春,早在大半年之前,便被你无端逐出全真教,并饱受追杀之苦!”清静峰上,宝剑若隐若现,玄机子运足灵力,将声音传遍了庐山之巅。

    “你!你这个叛逆!暗害清静峰纯阳宗同门,将祖师爷的黄龙剑窃为己有,实在是该五雷轰顶,神魂俱灭!”长清子,彻底暴怒,但先前受伤较重,却是只能说说。

    悟虚和刘伯温,此刻忽然收到玄机子的玉符急促传音,要悟虚与刘伯温上清静峰;相相视一眼,又各自摇摇头。

    此刻,虽然可以躲上清静峰,但自己二人一个佛门修士,一个儒门修士,上了清静峰,终归是格格不入。

    正在此刻,八思巴似乎再也忍受不住怒气,半空中道道金光,犹如火红的铁水一般,朝着那紫罗伞倾泻下去。

    只见那紫罗伞,缓缓旋转,泛起紫色光华,庇佑着下方的悟虚和刘伯温。

    八思巴右手微微抬起,一支巨掌,突兀地出现在刘伯温面前。悟虚识得厉害,这是喇嘛教密宗大手印。急忙显出法界,将刘伯温挡在后面。

    八思巴大怒,“本念皆属佛门,一再留情,谁知你居然毫无反省!”巨大手掌,五指并拢,发出万丈光芒,将庐山六峰中的茫茫云海映地通红。

    业火炼狱佛手印!悟虚心中一沉。忽觉一股巨大的吸力传来,只见元法大师,双手手腕靠在一起,缓缓打出手势,要将自己摄到其身边。

    此刻,刘伯温虽然在先前浩然峰上飞出的紫罗伞庇佑下,无惧头顶金光,但周围的火光在八思巴的掌风下却是越来越大。

    悟虚看在眼里,却见方才呛声的各峰真灵修士,仿佛又一个个闭关清修去了一般。急忙运转佛门功法,挥手一掌,将已经被定在那里的刘伯温,击向浩然峰。

    只可惜,浩然峰便在此刻元法大师所处位置的后面,悟虚一掌击出,看着刘伯温借机向着浩然峰飘去,而自己因为反相的缘故,却是未能在元法大师的相助下,闪开八思巴的掌力。身轻似燕,在不断幻现出来的红莲一般的火焰包围下,随着八思巴的掌风,急速后退,向着囚魔峰飞去。

    那些围观的修士,便纷纷叹息道,“这是第二个,被打入囚魔峰之人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众修士的断言,包裹着悟虚的朵朵火焰,将囚魔峰外的黑云烧了一个大洞。随后,众修士便见到,不一会儿,悟虚便脸色一变,显出惊恐的神色,随后,以手舞足蹈地姿势,背对着,飞快地向着囚魔峰飞去。

    随后,便听得轰的一声,囚魔峰又复原过来,峰外黑云缭绕,生生不息,似乎刚刚大补一顿,精力十足。

    八思巴和元法大师,此刻已经各自停止了功法施展,只是神情复杂地站在那里。

    刘伯温在紫罗伞下,默默地注视着,两眼似有泪光。

    莲法峰上,还有一名僧人,亦是如此。菩提树下,莲花池边。

    正所谓三言两语动心凡,浅吟低唱上庐山。

    合掌默对恩师问,难舍人间世俗安。

    临死不找替死鬼,将心比心共患难。

    此身虽向魔峰去,还有因缘暗羁绊。

第一百六十三章 英雄泪

    虽然进入囚魔峰,并不意味着生离死别,刘伯温还是有一丝伤感,同时心中也有一丝暖意,他知道,佛门打算“放过”悟虚,拿自己了结“谣言”之事,而悟虚嘴上不能说什么,却最终毅然用行动站在了自己这边,将自己击飞,而被击入囚魔峰。

    八思巴和元法似乎也没料到,悟虚会作出这样的选择。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和佛门,和八思巴对抗的选择。按照修士的眼光来看,已经属于某种“大不敬”。

    六峰之下的云海中,站在不同小山包上的众修士人,纷纷发起一阵低低的惋惜声。一个凡尘修为的小沙弥,大胆揭露魔门踪影,却被师门大师一掌打入囚魔峰,还有命在?

    靠近阴罡峰的一处,张若月拉着陆妙影的手,悲伤地问道,“师傅,你方才为何不出手将悟虚大师救下?”

    庐山六峰,正邪相间。莲花峰、阴罡峰、浩然峰、囚魔峰、清静峰、罗刹峰,依次相邻。是以,陆妙影和张若月所处的位置,便是离悟虚和刘伯温在所在的云头比较近,完全可以出手将悟虚救下。

    陆妙影,轻轻地握了握情绪激动的张若月的手心,示意其安静下来,暗中传音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我出手岂不是坏了他们的好事?”

    “阿弥陀佛!”八思巴和元法大师,忽然齐声道了一声佛号,各自伸出一指,点在悟虚呈上的转经轮之上。便见转经轮,在两道一红一百的光芒中,飞到起来变作小山般大小,周围浮现出朵朵业火,状若红莲,发出恐怖的高温,似乎将空中融化大半,又有无数金身罗汉虚影显现,绕着转经轮四周,盘腿而坐,或吟或唱,声震云海。

    云海上的众修士,在这两大真灵修士同时出手的威势下,莫不战战兢兢。

    “悟虚,此事因你而起,你既然欲一力承担,那便以此经轮,在囚魔峰除魔卫道。”

    “不囚魔不回转!”

    众修士,便见那转经轮,化作一个红白相间的光点,没入囚魔峰。

    八思巴和元法,意味深长的话语响遍庐山之巅,似乎是在嘱咐悟虚,又似乎是在告诫囚魔峰上的魔修。随后,转身联袂,飞回莲法峰。

    “哼!”罗刹峰传来一声冷哼,随即便同浩然峰和清静峰一般,沉寂了下来,似乎也被八思巴和元法两人联手所震慑,一时不敢轻掠其锋。

    。。

    囚魔峰,一处漆黑的山石上,悟虚手握转经轮,脑海中回荡着八思巴和元法方才的一番话语,不由心潮起伏。

    方才,八思巴一眼看出自己经受观音菩萨菩提圣水洗涤,便暗中传音,告诫自己,千万小心,不可向他人说出实情。若是有人问起,只可推说,又找了一具宿体,重新夺舍。又告知悟虚,暂时最好不要上莲法峰。

    因为时间紧急,悟虚也不好细问,便说自己想上囚魔峰找赵彤,八思巴和元法都表示赞同。于是便有方才那一出戏。

    当然,八思巴和元法既然提到要用刘伯温来陪戏,想来心中或多或少也是有点为悟虚开脱谣言一事,拿刘伯温开刀做了结之意。这便是只能心证了,说不得,不可说。

    囚魔峰,以前在宗门莲法峰上,也曾远远地望见过。当时花莲妙法宗有严令,不许去往其他五峰,尤其是阴罡、囚魔、罗刹三峰。记得,有几次还和朱元璋等人一起,偷偷闯进来过,那个时候,鸟语花香,山清水秀,想不到,如今却是变了模样。不但气息变得幽暗,而且整个囚魔峰幽冷沉寂,不见一个活的动物,山体也似乎黑不隆冬的,那山茶花,也开得无比的诡异,居然是墨绿色,而且花盘大得离谱,足足有腰粗。

    悟虚站在黑石上,望着脚下近乎凝固的山泉,虽然依旧清凉透彻,但冒着丝丝寒气,旁边一只冰雕的兔子,随风,哗的一声,化作无数碎片。

    这便是囚魔峰真正的面目么?悟虚抬头,望着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自言自语道。

    悟虚还记得,自己借着八思巴一掌之力,是算好朝着半山腰飞入的,哪知落脚之地,却是在峰底。而且,周围灵气厚薄不一,显然是有禁制存在。悟虚试了试,果然,飞了不到三百米,再也不能升高,必须得找到禁制破去方可。

    悟虚不善阵法禁制,好在这峰底的禁制非常好找,似乎有人故意弄出来,略微考验进来之人而已。神识一扫,悟虚便发现,在前方十米的一处山壁上有一个宛如佛经中描述的夜叉般的头像,头有双角,青面獠牙,在那两颗獠牙之间,有淡淡的黑气喷出。

    悟虚举起手中转经轮,向着这雕像击打过去,雕像应声粉碎。

    这也太简单了,悟虚兴奋起来,不一会儿便破去了十余处禁制,来到了一处平台。这处平台,三面靠山,一面悬空,三个栩栩如生的恶魔雕像,斜斜地突兀而出,肩膀上长有双翅,左手手掌五指锋利无比,右手拿着一把钢叉,其下半身没入石壁中,却因为雕刻的*真,给人一种随时要从岩石中飞出来的感觉。

    悟虚,一脚踏上去,便见三座恶魔石雕,微微泛光,眼眶中圆圆的石珠放出红光,身上的翅膀处刮起大风,平台上顿时飞沙走石。

    悟虚还是第一次与活动的魔物交手,不敢大意,神识一边化体盘腿坐在法界之中,一边指挥着肉身手持经轮,挡住那三个飞出来的恶魔攻击。

    三个恶魔雕像,三支石剑,还有三只魔爪,尽数向着悟虚袭来。悟虚不慌不忙,微转经轮,如是三转,转出三朵淡淡红莲,转出三尊怒目金刚。

    佛与魔似乎相生相克,片刻过后,三个恶魔雕像化为满地石块,随后,中间那恶魔雕像原先所在之处的下方,缓缓开启一扇石门。

    悟虚稍一踌躇,便迈步走了进去。

    平台远处的一块漆黑的岩石后,一个脑袋慢慢探了出来,全神贯注地望着悟虚进去的那扇石门,眼神闪烁,似乎跃跃欲试,犹豫了许久,终究不敢现身,更不敢进去。

    忽然,那颗脑袋往后一缩。

    悟虚摇着头,从石洞里走了出来,又望了望四周,一纵身,又向着上空飞去。悟虚一边往上飞,一边心中郁闷,破了这么多禁制,连魔门山洞也打开,不但不见一个人,便是连一件魔门宝物也没寻到!当初设计这囚魔峰的魔门大佬,似乎也太吝啬了,自己在前世看了不少玄幻小说,闯关得宝,这是起码的情节和规矩,哪曾想自己在这囚魔峰却是白忙了半天。

    正郁闷着,忽然心神一惊,猛地抬头,只见层层云雾上方,一个人影若隐若现,急忙加速想要追上去,谁知那人影也极快,几个呼吸便已到了十里之外。悟虚虽然看见,但身体停在空中,却是再难寸进,显然有需要破除禁制。

    那条身影,似乎也觉察到了自己的所在,回首望了望悟虚,猛地转身,加快了速度。悟虚急得,“前方道友留步!”

    禁制之中,声音难以传开。悟虚见叫了两声,便不复言语,眼睁睁看着,那人消失不见。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魔门修士,便这样溜走。悟虚心中不甘,飞快地跑到此处禁制所在,抡起转经轮一通打砸,飞升到新的最高处,对着阴森的山体,大呼小叫,高歌不止,似乎要一抒胸中怨气!又似乎想引起魔门修士。

    “赵彤,你在哪里!?”

    到了最后,悟虚忍不住大叫起来。声音回荡在四周,久久不歇。

    。。

    远远地一座山头,一名女子,披散着长发,俊美的面容,迷茫地望着下方怒气冲冲的悟虚,修长的手指不自不觉缓缓紧握,其锋利的指甲深深地扎入掌心,一粒粒黑色血滴,掉到脚下坚硬的岩石上。

    岩石上顿时冒起一阵阵青烟。所谓水滴石穿,相传厉害的魔门修士一滴血,便能腐蚀世间万物。不一会,这名女子脚下岩石不复存在,化作半尺见方的黑色水潭,其深,不见底。

    忽然这女子一昂头,微微侧身,只见五道身影,带着冲天煞气,急速地向其飞来,停在十米开外,恭恭敬敬地束手而立。正是那赣南五魔。

    “本宫交待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这女子低声说问道,却是连正眼也没有看向这五人。

    那五人面面相觑,似乎对这名女子极其恐惧。好一会儿,中间的老大,硬着头皮,抱拳躬身,对着这女子说道,“回禀圣女,众人似乎知道囚魔峰须得魔教中人方可进入,我等兄弟威*利诱,好不容易引诱了十余名进入峰中,一并安置在黯风台。”

    “没用的东西!”那名女子厉声喝道。

    顿时,这五人齐齐瘫倒在地,浑身抖索,发出痛苦的哀嚎,似乎体内有什么歹毒的禁制发作。

    那名女子似乎很欣赏这种折磨人的感觉,过了足足一刻钟,方才手一挥,止住了这五人体内的禁制。

    赣南五魔,顾不得先前的噬心疼痛,拜伏在地上,对着这名女子,以极其谄媚的声调说道,“多谢圣女开恩,属下定当竭尽全力,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名女子,淡淡地朝着云雾缭绕的下方看了一眼,口中缓缓说道,“都起来吧。本宫赏罚分明,下面有一个小和尚闯了进来,你五人若是能将其*退,本宫便为你等魔气灌体,传授无上魔功。”

    赣南五魔,顿时大喜,颤颤巍巍的站起来,朝着这名女子齐齐一躬身,“谨遵圣女法旨。”随即,凶神恶煞地向着下方飞去。

    。。

    悟虚方才破开三座恶魔雕像,打开的山洞之中,一个黑衣少年,摩挲着手中的黑黝黝的三刺叉,迟疑片刻,将灵力灌注其中,只听一声轻响,其浮升到半空中,散发出幽幽黑光,沿着莫名的轨迹,急速飞舞。

    这少年双眼紧紧盯着空中的三刺叉,举起右手,食指冒出一丝黑气,缠绕在三刺叉上,然后食指冲着洞中一处石壁一点。那三刺叉,无声的飞了过去,尖端光芒一闪,原本坚不可摧的石壁裂开十尺深的裂缝。

    这少年随即手指一动,将这三刺叉勾回到手中,化作三寸大小。看样式,似乎又是一支簪子。这少年顿时面露喜色,轻手轻脚的走出山洞,伸出脑袋朝外面四周看了看,随后化作一道黑光,消失不见。

    不一会儿,这少年,出现在方才赣南五魔所站立的地方,下方赣南五魔的喊杀声似乎充耳不闻,只是静静地望着前面去凝视着下方的那名女子。

    那名女子待赣南五魔的声音消失,方才转身看着这少年,以及其手中之物,忽然面露厌恶的表情,挥挥手,“这些东西,我不喜欢。你倒是用得着。”

    那少年,一低头,恭恭敬敬的退下。

    。。

    赣南五魔一出现在自己面前,悟虚便有了几分高兴和快意。魔门修士终于注意到自己了,那么自己找到赵彤也应该是指日可待了。

    打斗中,悟虚不由想到了自己与赵彤,从安丰城出来,万水千山,一路并肩作战的情景;又忆起,护着小明王之子韩匡,安全抵达滁州,当夜与赵彤的那一番颠龙倒凤的缠绵。。

    心随经轮转,身若彩凤飞,不到十招,便叫这五人灰飞烟灭,魂飞魄散。

    忽然心有灵犀地一抬头,这五人破碎神魂中,飞出一缕缕黑气,聚在半空中,显化出一个模糊的女子面容。

    “赵彤!”悟虚一声大叫。

    半空中熟悉的面容复又化作淡淡的黑色云气,随风而逝。

    悟虚飞身上去,急转经轮,同时运转炼气诀,想要将这些黑气一丝一缕地收拢;但这些黑气,如有灵性的小蛇一般,向着四面八方、层层叠叠的的云层钻去。

    这情景,正如当日安丰城中,刘福通利用四面山水屏风,驱使万千军士魂灵一般。

    悟虚大喝一声,经轮升腾起火红的业火,想要将眼前这可恶的黑色云层尽数焚去。只见云层中落下无数冰冷的黑色雨滴,倾盆而下,将经轮转出的红莲熄灭,将经轮转出的金刚消解。

    随后,黑云消散,晴空一片。

    悟虚仰天长啸,悲愤不已!

    正所谓心随经轮痴痴转,身若彩凤翩翩飞。

    万水千山纵横情,烟消云散英雄泪。

第一百六十四章 魔女情

    囚魔峰上,因为魔门禁制的缘故,处处阴暗。悟虚作为佛门修士,右手持转经轮,左手握小紫檀木佛珠,无论行走站立在哪里,都显得惹眼得很,仿佛是黑夜中的一盏明灯。

    那名偷偷溜进悟虚先前破开的山洞,得到一把魔门法器三刺叉的少年,融身于囚魔峰无边魔气当中,远远地跟着悟虚。

    每当悟虚破除一处较大的禁制,出现有洞府之时。这名少年,便待悟虚走后,潜入进去,片刻之后,便拿着一件魔门法器,欢天喜地地跑到那栖身于囚魔峰高处的女子。

    悟虚心中是憋着一股气,沿途一路砸过去,似乎魔门修士不出现,赵彤找不到,便要将这囚魔峰砸得稀烂一般。只是这禁制,越往上越高深,威力越大。

    此刻,悟虚来到半山腰的一处山坡。这山坡上,居然有一处高大的建筑,黑石为墙,墙上长满了青苔;绿瓦覆顶,檐角挂有白玉,风一起,当当直响。

    悟虚走上前,定睛一看,正门上有一块缺了一角的木匾,上面有三个剑拔弩张的大字,“鬼斧门”。悟虚冷笑一声,名字如此俗气,又在半山腰,看来在当年,也是末流魔门。身上气势微微外放,两扇大门,发出纸质的微响,无风自开。

    闪身入内,踩着石板上厚厚的枯叶,悟虚直奔中间的大殿而去。也许是因为悟虚的佛门气息,悟虚一脚迈入,不用搜寻,大殿的门自动合上,其上首位置的壁画上两个交叉的斧头,忽然化作实物,千钧压顶般,朝着悟虚当头劈来。。

    半个时辰之后,大殿屋顶,忽然坍塌,悟虚飞到大殿上空,朝着这鬼斧门四处鸟瞰,随即降落下去,如风一般,顺时针方向,在鬼斧门上上下、里里外外搜寻了一番,最后又飞到空中,扬长而去。

    一道黑影,如轻烟一般,飘入鬼斧门,轻飘飘、急匆匆地朝着大殿而去。

    大殿中,上首壁画处,先前那两把斧头的地方,似乎刚刚被人生生扣去,露出底下石板。这条黑影,呆呆的望着空洞洞的壁画,自言自语道,“怎么会这样?魔门法器,怎么竟然被他得了去?”

    话音刚落,便觉全身灵力一滞,不能动弹。一到白光落在自己跟前,先前离开的悟虚,复又出现,手中经轮微微转动,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你跟在我身后多久了?”悟虚,看着眼前这个模样俊俏得有点妖异的少年。

    “前辈息怒,晚辈并不是有意跟踪前辈。只不过,见前辈,大展神威,破除种种禁制,晚辈仰慕不已,这才冒死跟来,一睹前辈风采。”这少年,飞快的说道,仿佛所说之话,根本没有经过大脑,完全是潜意识的念头;换而言之,确实是肺腑之言,没有撒谎。

    “莫要在小僧,面前虚头巴脑。不然,阿弥陀佛。”悟虚虽然自称小僧,语气却是刻意老道至极,却是拿出了前世与一些社会混混打交道的状态来,“你们宗门在哪里?今日可曾掳掠了一名女子到囚魔峰?”

    “启禀前辈,晚辈韩双,原是紫阳门中人,六峰开启之后,随师傅前来,不想误入囚魔峰。”那名少年,语气沉重,声调萧索,好似对着前世警察叔叔的失足女,一脸的怅然。

    悟虚哪里相信,手中经轮,泛起炙热的红光,将这韩双少年身上止不住冒起的黑气滋滋响融化。

    韩双见悟虚暗下杀手,反倒放松下来,散去灵力,大有视死如归的之意。

    “装!我叫你装!”苦寻赵彤未果的悟虚,一边大骂道,一边伸出左手食指,重重地点在韩双的额头上。

    道道纯正的佛息,进入其体内,顺着经脉,摧枯拉朽一般冲刷着盘踞的魔气。

    韩双,痛苦地呻吟着,喷出一口口黑血。

    “说不说!?莫非要小僧对你进行搜魂!?”悟虚加大了力道。

    其所言却并不是完全恐吓,就算不动用法界,悟虚也曾和多吉探讨过上师灌顶之事。所谓上师灌顶,除了极高深的,一般也是上师将一指一掌放在弟子额头之上,将自己生平所学和感悟传下;但这门功法也可逆用,反过来,上师以此洞悉弟子的识海。实际上,上师灌顶,必然也要考察弟子,很多时候,是正逆双用,先逆后正;只不过,不足为外人道也。

    韩双,痛苦而倔强地微微侧头,望着远空,任悟虚宰割。

    这时候,一道黑气从天而降,向着悟虚袭来。悟虚右手举起转经轮,正要转出朵朵红莲,尊尊金刚,却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想不到堂堂佛门高僧,也不分青红皂白,使出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赵彤!”悟虚不怒反喜,收回转经轮,放过韩双。

    只见半空中缓缓出现一个女子,周身魔气缭绕。

    这女子将韩双摄到身后,一边远飞,一边对着悟虚说道,“囚魔峰没有赵彤,大师还是去别处找寻吧。”

    “休得诓骗小僧!”悟虚飞身紧紧追随。

    那名女子似乎在囚魔峰来去自如,左闪由躲,悟虚全力追逐,却是沾不到衣边。

    及至越飞越高,悟虚感觉似乎快要到了没有破除的禁制的极限,大叫一声,额头分开,施展天眼通,一道金光,誓要将前方这名女子完全看个清楚。

    金光之下,黑气散去,那女子隐约隐约之间露出了真容,翩翩身形,弯弯眉毛,像极了赵彤。

    悟虚刚要呼喊,却见,那名女子背身一甩手,一颗白色珍珠朝着自己眼睁睁的天眼袭来,随后,化作一丝黑气,消失不见。

    悟虚只顾着细细端详那名女子,那珍珠快若流星,一下打入悟虚额头的天眼之中!悟虚大叫一声,额头留下了血和泪。

    赵彤!

    方才打入自己天眼的珍珠,正是自己当日在大都以佛法炼制之后,送给赵彤的那颗。

    便是入魔,你为何又如此对我?!

    悟虚跌跌撞撞地漂浮在空中,心中一阵绞痛,几欲坠落云层。

    。。

    囚魔峰最高峰附近,赵彤,面带白巾,正指挥着十几名修士,齐齐攻打一处禁制。这十几名修士,正是被赣南五魔引诱而来,于黯风台,受赵彤引导,转修魔道,随后在赵彤的驱使下,破解禁制,准备登入囚魔峰峰顶。

    赵彤,站立在云端,看着这十几名修士,不断攻击着那散发着无边魔气的洞口,心中念头百转千回,“此处洞府,似乎需要吸收上千个修士的精血,方能得以开启。如此,才区区几十米名,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看着脚下浑然不觉,十分卖力的修士,赵彤忽然想到了安丰城中,刘福通的那四面山水屏风。

    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那四面山水屏风,不知道吸纳了多少义军将士的不屈魂魄,方有那般威力。而此处,自己要登上囚魔峰最顶峰,又不知道要多少这样的修士来填充?

    自己前夜被点醒,始悟本是魔门圣女,又在玄阴蕴魔阵中,恢复一身魔功,随后又知晓这囚魔峰之事。潜入之后,方才知道,魔门也无多少捷径。自己想要真正开启掌控囚魔峰,想要完成刘福通的遗愿,兴兵灭元,也是要无边杀戮,尸山血海!

    忽然,赵彤心头一痛,莫名其妙地想到了悟虚。

    “你是佛门修士,我却是魔门中人,佛与魔,不两立。但愿我们都还记得最初的相遇,最初的心愿,推翻元庭。若是能在天外天相见,我们便再相见吧。”

    百转千回,想到此处,赵彤,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忽然,眉头微皱,望向天空。

    一道黑影,划过天边,降落在赵彤面前。

    黑气中,莹莹笑声传来,韩双滚落在下方地上;一个妖艳的女子,款款走了出来,对着赵彤说道,“妹妹,你这新收的弟子,胆子倒不小,四处寻宝。幸好姐姐我恰好路过,方才让他捡了一条小命。”

    赵彤神情复杂地看着这名女子,当夜便是其将自己引到玄阴蕴魔阵中,回复魔身!按辈分,自己还得尊一声师姐。

    这韩双,本是自己见其被师傅岳飞阳陷害,打入囚魔峰,触景生情,心中怜悯,以幽冥化魔指救下;却又不想收为麾下,任其在囚魔峰四处游荡。想不到,却生出事端,被这杨颖蓉救了回来。

    赵彤与杨颖蓉见过礼,一挥袖,将韩双送回到当初的山洞,“杨师姐,如今我魔门势单力薄,远远比不上莲法峰、清静峰等处。便是开启囚魔峰,眼下情景,也是不容乐观,不知道师姐有何见教?”

    那杨颖蓉,轻声媚笑,“我虽然是你师姐,但你才是圣女。如何行事,我自当以你马首是瞻。若有差遣,妹妹宣旨便是。”

    说完,身影一闪,渐渐消失不见。

    。。

    因为悟虚那一指渡来的佛息,韩双浑身疼痛,不断呻吟,翻来覆去。躺在冰冷的石台上,恍恍惚惚,似乎又回到了自己第一夜堕入囚魔峰的情景。

    眼睁睁看着师娘泪流满面,自己却无能为力。脸庞被魔气熏得丑陋无比,胸口被师傅一掌击打之后,碎碎痛。一名女子,轻轻地一指,点遍自己全身,将自己体内灵气,悉数化为魔气。救了自己,也害了自己。

    好,好!韩双迷糊中,连叫了两声好。那和尚佛息精纯,渡入体内,佛息与魔气相斗,斗他个天翻地覆才好!。

    忽然,那女子又出现在自己身旁,低下头,吻住自己僵硬的嘴唇。

    “师娘!”韩双在心底,喃喃呼喊了一声,隐约间一个软软的身躯压了过来。

    。。

    悟虚坐在鬼斧门大门前方的巨石上,心中一片冰冷。想不到,赵彤中招,变作了魔修!而且,虽然,似乎,认得自己,却不愿相见。

    要是赵彤被魔门掳去,哪怕她身受酷刑,甚至被魔门修士污了清白!自己都可以接受!但就怕她自甘堕落!就怕她被人夺舍,如行尸走肉一般!

    尤其是最后一种情况,悟虚想都不敢想。自己曾经夺过莫恩的舍,深知其中厉害。躯壳是她,但已不是她!

    她其实已经死去,但她的躯壳却被魔人肆意驱使、玩弄、践踏!

    悟虚不能面对这样的结果!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忉利天,为母说法。尔时十方无量世界,不可说不可说一切诸佛,及大菩萨摩诃萨,皆来集会。赞叹释迦牟尼佛。能于五浊恶世,现不可思议大智慧神通之力,调伏刚强众生,知苦乐法。各遣侍者,问讯世尊。。”

    悟虚不由盘腿端坐,口诵《地藏菩萨本愿经》,俨然已经当赵彤已经香消玉殒。

    一个苗条身影,浮现在半空,静静地望着悟虚。

    赵彤!悟虚止住了吟诵,起身缓缓地走了过去。

    “嗯。”那女子在一片黑气中,渐渐显出了身形和面容,微笑着看着悟虚。

    悟虚也微微笑,伸出双手。

    两道身影紧紧拥抱在一起。

    黑云涌动,佛光闪耀,光与暗,纠缠在一起。

    悟虚仿佛又回到了从前,法界中,无数飞天,彩衣鲜花,飘飘欲仙,似乎和贴面之人来到了天外天。

    正所谓天魔原在身边伴,飞天是我心中乐。

    峰中仍共痴痴爱,但求世间多春色。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还誓言

    庐山清静峰,原本是古时道门清修之地;虽然不比其他五峰,清静峰只有孤零零的一座山峰,也没有附属之峰岭,但也许得益于道家清静无为合于道的缘故,清静峰却是万物并行不悖,飞禽走兽,绿树红花,处处可见。哪怕经过岁月的流逝,清静峰原先的道门修士,如黄鹤渺渺,仙云飘飘。

    这一日,清静峰东侧,那隐于不可知不可说虚空之中的峰顶下方百里之处,从郁郁葱葱的婆娑竹林中,走出一行头插玉簪,手持器具的道士,庄严肃穆。

    迈过山泉溪流,绕开老树虬枝,不一会儿,这行道士,来到一处山壁,便有一个六丈高的洞口,徐徐显现。洞口之内,一片光明,每走十步,便有一颗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漂浮在半空,恰与这些道士的额头相齐。

    待进了一两里,来到石洞深处,这行道士的领头一之人,便是一稽首,“启禀三位长老,大典所用香炉等物,已经带到。”随即带着后面之人,退到一旁。

    玄机子,端坐在石台上,手握黄龙剑,身上的道袍焕然一新,上绘阴阳八卦,边镶紫金蚕丝,其胸口更绣有一条在云层中若隐若现的金龙,若是仔细看,那条金龙泛着淡淡黄光,其颜色,竟然与正一教冠绝天下的符箓颜色一模一样。

    昨日,天机子说到的主持教中大会,尊玄机子为正一教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其实已经在天机子等三位正一教太上长老与玄机子互以道心起誓,便已经完成。

    此刻这些道人手捧大典所用的香炉,玉如意等等之物,进入洞中,无非是遵循教中传统,请已经身披天机子等人合力贴身打造的道袍的玄机子,当着正一教上上下下,给祖师上香罢了。

    待到玄机子,三叩九拜,上完香,将方才起誓之言,对着正一教开山祖师以及教中同门,朗朗复述一遍之后,大典便在玄机子接受正一教上上下下恭贺声中结束。

    那一声声恭贺声,从山洞中,传遍整个清静峰,又传冲破禁制,响彻庐山之巅。

    而玄机子也随着前面的天机子、玉真子、灵宝子,缓步走出山洞,向着观月潭飞去。

    代表浩然峰前来的观礼的刘伯温和郭敏,代表莲法峰观礼的多吉和惠品大师,还有那背叛百草门,投靠黑龙使的的吕叶青,纷纷起身站立,各自恭贺。

    刘伯温和玄机子对视了一眼,随即取出一个玉瓶,“天外天儒门马灵华,托在下前来,送上松鹤丹两枚。”

    天机子等人眼前一亮,这松鹤丹,乃是道门典籍中记载的了不起的丹药,传说中可以帮助道门修士清静道心,洗去宿尘。

    玄机子,上前一步,接了过去,打开玉瓶,松香鹤影,冲天而起。

    郭敏随即也上前,取出一个玉瓶,“东极岛郭敏,真人龙珠一颗,恭贺正一教大典!”

    所谓真人龙珠,便是有真人以上修为的龙族的内丹。这份礼,虽然看似比不上传说中的松鹤丹,但玄机子炼化了黄龙剑,剑灵属龙,这颗真人龙珠,若是用得好,足可以提升黄龙剑一个层级的品质,也算是一份大礼了。

    玄机子连连道谢。

    多吉和惠品各自代表莲法峰上的喇嘛教和中原佛门,送上了贺礼。多吉这边,取出的是一袋天外陨石。惠品这边,取出的是一包上等的枫叶红。

    而那吕叶青,则代表罗刹峰黑龙使,送出了一副避水铠甲,由一百八十八片龙鳞炼制而成,穿上之后,入水如趟平地,且对水族功法有一定的克制功效。

    至于不在六峰,而在庐山之巅云海中各处的宗门,遣派使者送来的贺礼则不一一叙述。

    众人围着观月潭,各依奇松异石而散坐,便听得玄机子清声说道,“今日,玄机子,拜入正一教,忝居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承蒙诸位不弃,前来观礼,如今庐山正邪驳杂,清静峰上也不太平,仓促之间,只有诸事唯简,还请莫要见怪。”

    这玄机子,将黄龙剑炼化入体之后,修为猛增,一跃晋级真人后期的行列,此刻身着新制道袍,坐在天机子、玉真子、灵宝子三人旁边,已经是有了一些真灵大修士的气象。

    玄机子,先是又谦虚了一番,然后接着说道,“此处观月潭,潭水奇寒无比,却是经年吸收了月之精华之故。贫道,便借花献佛,清水一杯,以飨贵客。”言罢,右手一抬,层层叠叠的金光,瞬间飞到十里之外的竹林,随后又从天际倒卷回来,化作许多细小的光团,如流星雨一般降落下来,漂浮在众人面前。金光散去,却是一个个大小相同、切口光滑的竹杯,绿色鲜嫩,还有淡淡的露气。

    玄机子,右手复又伸出两指,对着观月潭,遥遥点出,一道龙形剑气射出,朝着潭底直射而去。

    众人但见,潭面上波浪翻滚,那道剑气,化为一条黄龙,在潭中四处游走,随后龙尾一摆,破水而出,浑身泛着淡淡的金光,龙首仰天发出声声龙吟,朝着四面八方喷出一道道细小水柱。

    瞬间,众人面前的竹杯之中,已斟满潭水,再无一丝刺骨寒意,只余一片清凉。

    观月潭潭水,因为阵法的缘故,吸收了不少月之精华,却也因此变得奇寒无比。这玄机子默运玄功,以黄龙剑的纯阳剑气,加以中和,却是可以让在场众人当场饮下,而无一丝后患。

    仅此一招,便让人刮目相看,也对那纯阳真人吕洞宾留下的黄龙剑,留下了深刻印象。

    玄机子,却是谦虚得很,只是微笑颔首,双手举着竹杯,先是向天机子三位真灵大修致礼,接着向着刘伯温、郭敏、多吉祥、惠品等一一遥遥相对。

    一杯饮尽,众人只觉神清气爽,心中一片宁静。立刻便有人,出言称赞,大加恭维。一名小丫头,抿着嘴,意犹未尽,对着玄机子喊道,“道长,能不能再给我来一杯?”

    众人一阵大笑。玄机子,也是笑了笑,使出探龙手,吸上一团潭水,掌心灵力微吐,金光一闪,便又将这名小丫头手中的竹杯斟满。那小丫头,急忙又是一口,将竹杯饮个底朝天,拍拍肚子,打了一个嗝,浑身冒出丝丝寒气,看样子,竟然是“喝醉”了。好在其身边有师门长辈,将其按坐在一旁。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

    那天机子,见气氛热烈,便与左右玉真子、灵宝子等人眼神微微交错。那坐在天机子下首的当代天师张真人,随即站了起来,弹指一挥,送出一颗丹药到那小丫头手中,而后才拱手对着潭边众修士,说道,“难得诸位前来观礼,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众人见其面带肃色,便知道定然还有下文。

    果然张真人话锋一转,“我正一教世守龙虎山,淡泊名利,青山流水,全教上下莫不潜心修道,与世无争,便是元廷屡屡下旨,颇有招揽,本教也是虚以应对,无他只尊他秉承天意罢了。如今,元廷无道,天已弃之。故而,本教先有派人加入义军,替天行道,后又劳动三位太上长老,夜上庐山,在清静峰半步不离,守卫天下气运。”

    众修士不解,人世间的改朝换代,又和你正一教与全真教争夺清静峰有什么关系?要说这天下气运,不是在龙脉么?

    过了一会儿,一名老者,手拄一根鹰头拐杖,见众人也不好当面发问,只是各自纷纷低声交谈着,场面略显尴尬,便起身问道,“敢问张真人,这清静峰之事,与天下气运兴衰,有何干系?”正一教龙虎山,历代天师,都是被尊称为张真人,传到如今,亦是如此。

    这名老者,张真人却是认得,乃是山东之地正气宗掌门——孔德,当下笑道,“孔掌门,有礼了。说到这其中的干系,却是说来话长,”顿了顿,转身对着天机子一拜,又才对着孔德和众修士说道,“本教太上长老,见天下大乱,曾经以阴阳八卦无极术法推衍未来,发现庐山大阵开启,汲取抢夺天下灵气,其威势之大,影响之久远,莫说我辈普通修士,却是连天下的气运也隐隐有所影响。我辈在庐山所言所行,乃至庐山六峰最后开启与否,归属几何,都会影响甚至决定天下气运兴衰。”

    六峰大阵开启之后,天下灵气波动,大半急速聚集到庐山之巅,这是众修士感同身受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众修士才断定此处有大机缘,而且灵气聚集,修炼之人,不愿离开。而此刻张真人,借着天机子的名头,点出天下气运也受此影响;众修士略一思索,便也觉得不无可能。

    倒是刘伯温、多吉等人,似乎早已知晓此事,面色沉静,只待张真人下一步说话。

    哪知张天师见众修士尽皆缓缓点头,却又坐回了原位。

    却见一道符箓从天机子掌心飞出,飘到观月潭上空,无火自燃,缓缓朝着下方水面而去。观月潭水面顿时变得安静无比,如同一面圆镜,潭边众修士的倒影在上面栩栩如生。

    忽然,水面的的景象一变,左上方一座巍峨的城池渐渐出现,右下方硝烟滚滚,有千军万马,向其*近,其装束一看便是汉人军队打扮;那城池北面,一队蒙古骑队,慌慌张张地向北逃去。因为画面比较模糊,看不出是在哪座城池,也不清楚是哪支义军,但绝大多数众修士都面露喜色,毕竟大多都是汉人,而天机子显化的这副画面,定然是当初推衍天下大势时候所出现。如此说来,岂不是那蒙古人确实已遭天弃,远遁大漠,不复为患?

    便有修士,起身向着天机子恭谨问道,“敢问天机长老,不知是哪位奇男儿大英雄,匡扶我汉家天下?”

    话音刚落,便见观月潭水面中心处一阵微微荡漾,其上景象一变,出现了一面红边黑面的军旗,迎风招展,上面隐隐露出半个“徐”字。

    姓徐?如今南方几路义军,张士诚、朱元璋、陈友谅、方国珍,却并无一姓徐的义军首领!难道是哪位称王,取名为徐王?众修士正在心里盘算着。

    只听天机子哼了一声,那观月潭上一声炸响,方才所有景象消失不见。

    难道天机子妄窥天机,被上天强行打断?有人正这么想着,却见天机子面带怒气,与灵宝子、玉真子,纷纷站起来。

    只听一声长笑,长清子和丘通南也不知道施展了什么妙法,竟然直接出现在观月潭上空,并肩而立。

    天机子率这灵宝子、玉真子、还有玄机子三人,飞身迎了过去。天机子,面色如水,沉声问道,“今日是本教大喜之日,两位道友不请自来,横行无忌,难道真的迫不及待要当着天下英雄的面,在这历代道门先贤清修之所,同门相残?”声音不大,但语气极冷,大有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之意。

    “同门相残?先前用九天灭绝神雷这等禁忌符箓,誓要贫道魂飞魄散,如此手段,算不算同门相残?”长清子,面无表情地立在空中,似乎一天一夜不到,便已经恢复了修为。

    “道友屡次率人攻打本教在清静峰的据点,本教弟子多有死伤,这又怎么说?何况前前夜,是你起了贪念,夺我陨石,方才引动神雷符箓。”旁边玉真子语带讥诮。

    众修士,见南正一北全真,平素明争暗斗,在庐山上大战不止,前夜更是险些有长清子这样的真灵修士陨落,此刻却在那里动口不动手,互相指责对方同门相残。不由当场石化,脑子不够用了。

    多吉与惠品大师相视一眼,露出一副果然加了然的表情。

    长清子脸色忽然一变,“好!好!好!同门相残,起了贪念。。”扭头对着丘通南,“丘师弟,今天是正一教大喜的日子,喜得高徒,我们得赶紧把贺礼送上,以免人家满口正气,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丘通南冷冷地看着对面一身新袍的玄机子,“真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啊。玄机子。”一边说着,一边拔出乾坤剑,在身后舞了一个剑花,便见两个人影从一处虚空落在了丘通南身边。

    那两人,乃是一对年轻的男女,站稳之后,四下环顾,随即便双目圆睁,死死的瞪着对面的玄机子,脸上尽是愤怒怨毒地表情。

    方才对着长清子和丘通南,依旧面带笑意的玄机子,一见这二人,却不由猛地一惊,,一张脸迅速阴沉下来,脚下潭水哗哗直响。

    天机子见玄机子如此失态,不由也心中一惊,屈指掐算,却不料长清子和丘通南灵气滔天,这一男一女站在两人身边,自己却是难以推算。

    长清子,望着天机子微微一笑,示意那一男一女开口说话。

    玄机子瞬间恢复常态,微微摇头,以极其怜悯的神情看着那一男一女,随后手握黄龙剑,一脸平静望着长清子和丘通南二人。

    不多时,观月潭上的众修士,便一片哗然。

    那一男一女,语气悲愤低沉,将事情缓缓道来。众修士,心中已是一片了然,一边望着神情自若,云淡风轻的玄机子,一边不时低头细私语。

    原来,大约一年多前,玄机子,偶遇纯阳门门主及其子女,得知其来自庐山神秘的清静峰之后,痛下杀手,囚禁在地穴,百般摧残,*问出入峰之法,来到纯阳洞府,得了黄龙剑,又以这一男一女作要挟,老门主受不了折磨,加之顾忌子女安危,吐出庐山六峰通往天外天这一大秘密。这玄机子,得悉之后,杀了老门主,却又违背誓言,点破这一男一女气海,当作白痴废物一般,扔在深不见天日的地穴中。。

    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简直是丧心病狂,禽兽不如!

    待到那名女子讲完最后一句,观月潭四周反而安静了下来,潭水上只有那名女低低的哭泣声。

    不一会儿,便有一人言道时辰不早,起身告辞。众修士方才恍然大悟,纷纷起身,冲着一脸铁青的天机子等人,一拱手,便要急急地飞了出去。

    玄机子身着暂新的特制的大护法道袍,笔直地站在观月潭上,面带微笑,目送着前来贺礼的众修士,一个个“抱头鼠窜,惶惶然如丧家之犬”,转过身,对着天机子、灵宝子、玉真子三人,稽首道,“三位前辈,是否相信这二人的一面之词?还请主持公道,还晚辈声誉,还道门清静。”

    此刻,清静峰观月潭,前来观礼之人,除了多吉、刘伯温等各峰派遣的贺使之外,便只剩几个不怕死爱看热闹的散修,远远地站着。

    天机子面对着玄机子,一字一句地说道,“玄机子,今日,你可敢当着众人之面,以心魔发誓,自己未曾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窥觊黄龙剑,作出人神共愤之事?”

    玄机子,直起身,一脸肃然,斩钉截铁地答道,“玄机子愿意!”

    随后,当众,以心魔发誓。

    长清子盯着玄机子看了半天,忽然哈哈大笑,二话不说,与丘通南,带着那一男一女,扬长而去。

    “三天之后,我等再来拜会,共商开启清静峰之事。”长清子的大笑声中,丘通南一边飞,一边传音道,声音随着长清子的笑声,传遍清静峰,传遍庐山之巅。

    站在未走散修中间的小丫头,见未曾看到惊心动魄的真灵修士大战,嘟着嘴,随着师傅飞出清静峰之后,忍不住问道,“师傅,怎么他们没有打起来呢?那玄机道人当众以心魔发誓,难道真的是被诬陷的?”

    “若月,江湖险恶,人心险恶。你以后要多长个心眼。”旁边蒙巾女子,牵着这小丫头的手,淡淡的说道,“三日之内,那玄机子必反。”

    正所谓新袍弹指舞宝剑,金龙戏水贺盛宴。

    天机难测骤变起,人心险恶还誓言。

第一百六十六章 穿心剑

    这名蒙巾女子正是陆妙影,而被她称之为若月的小丫头,自然便是张若月了。

    陆妙影带着张若月,上庐山之后,以纱巾蒙面,整日混迹于那些散修之间,甚是低调。

    今日,陆妙影和张若月,又顺着一干修士,进入了清静峰,见到观月潭边那戏剧性的一幕,这才有感而发,叮嘱张若月“江湖险恶、人心险恶”。

    那长清子趁着玄机子拜入正一教之时,当着众人的面,先是以同门相残的罪名,与天机子等人争吵,勾起众人遐想联翩,后又抛出纯阳门那一男一女,揭露玄机子欺师灭祖,残害同门。前面是引得玄机子与对天机子等人起了猜忌之心,后面则是进一步加深了玄机子担心被正一教“正法”之忧。

    而天机子等人既然也无法彻底遮掩此事,那么终究不可能为了一个玄机子一把黄龙剑置正一教千年清誉不顾。纵然一时袒护,那也不过是当时脸面好看罢了,天机子*迫玄机子当众以心魔发誓,便是明证。

    至于玄机子,居然犯下如此勾当,活该有此一劫。但其,处变不惊,反倒以正一教乃至道门名誉,令天机子等人不得不暂时站在自己一边。并且虽然明知以心魔发誓,必有后患,但为了应付当前的劫难,毫不犹豫地脱口而出,也确实是一个狠角色!

    须知,修道之人以心魔发誓,若有违背,那是很严重的。陆妙影修道越深,越是有所体会和忌惮。从某种角度来讲,玄机子在陆妙影眼中已是一个死人,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不知道哪天风咋起,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日清静峰所发生的事情,此刻已经传遍整个庐山之巅。不过气氛却是显得更加诡异。

    自从那吕叶青,当着众修士的面,大摇大摆,目无表情地飞回罗刹峰之后,黑龙使文天祥发出两声嘿嘿,庐山六峰便再无声息。

    六峰之外,云海之中的众修士,各自以神识,议论纷纷,却也不敢公然讨论此事。不可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啊。

    这中间,云海一处小岛上,有几名年轻小伙子,听说此事之后,见到那吕叶青一溜黑烟,从头顶而过,便怒骂道,“这也是个欺师灭祖,残害同门的败类!还敢从我们头顶招摇而过,难道真的不怕天打雷劈,真当我等修士不敢替天行道么?”

    那吕叶青,便停了下来,学着玄机子的模样,手握宝剑,面带微笑,淡淡地说道,“你们是在说我么?”

    便有一年长者,飞了起来,对着吕叶青微微一拱手,然后转身目瞪着那几名年轻人,舌绽春雷,“不可嚼舌!”

    那吕叶青,大刺刺地站在那里,见下面没有了动静,方才又笑了笑,飞走。

    这个小插曲,连着吕叶青那嚣张狂妄的模样,深深地印在了许多人脑海里。

    清静峰上,布防在青竹观和观月潭一带的正一教道士,一个个依旧保持着方才教中大典时候的肃穆,三位太上长老沉着脸,进入青竹观后面一处静室之后,一个时辰已经过去,依然还没有出来。今日才拜入本教,并尊为三清通玄威德大护法的玄机子,残害纯阳门,如何处理?

    每个人心中,都沉甸甸的,压抑无比,但却不敢说不能说不好说,彼此把话埋在心里,偶尔眼神交错,都像是做了贼一般。

    青竹观静室内,天机子看着香炉中那了了青烟之下的那一团符箓燃烧之后余下的灰烬,回想起方才符箓中传来的责备话语,不由叹了一口气,对着玉真子、灵宝子说道,“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这玄机子之前,还做下此等丑事。今日,令师门蒙羞,天机子真是无颜以对。”

    灵宝子,见其深深自责,当即劝慰道,“天机子,何必如此。当日,我等也是见其手持黄龙剑,便以为是秉持气运之人,这才同意接纳下来。”

    灵宝子也狠狠地说道,“那佟羽春,残害纯阳师叔留在人世间的道统,将黄龙剑窃为己有,还居然敢当众以心魔起誓,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刚才,天机子三人在静室内,正在商议如何应对此事,毕竟到了这一步,凭着全真教长清子和丘通南带着两个年轻男女,一通演说,便放弃玄机子和黄龙剑,乃至自毁正一教和自己三人的清誉,却是心中不甘。却忽然,三人须弥戒中传讯符箓同时亮起,飞了出来,合在一处,传来天外天宗门长老的责备之语。

    原来,玄机子带着黄龙剑,上了庐山清静峰,引得峰顶宝剑浮现,峰上的禁制便大半触发,由此也使得正一教在天外天的宗门,与天机子等人取得了联系。虽然不能轻松下来,但传个话却是容易得很。

    而那长清子等人也不例外,也收到了宗门的传讯。

    天机子三人,与长清子丘通南等人,这才知道,在天外天的道门此时已经联合在了一起,此刻明面上却是算作了同门。而纯阳真人,在天外天道门地位显赫。长清子将此事禀报上去,各自宗门立刻便有了反应。

    正一教在天外天的宗门,得到消息,稍微晚了一点,是以,直到天机子三人密室暗议之时,方才急急地将旨意传下。话里话外,无非是要天机子等人,拿下玄机子,保管好黄龙剑,待上了天外天,以此将功补过,交好于纯阳真人吕洞宾。

    若是玄机子知道个中曲折,估计非得后悔死。刚上庐山清静峰之时,玄机子审时度势,决定与正一教合作。为了自抬身价,全力催动早已炼化得人剑合一的黄龙剑,造出莫大声势。谁想,却使得清静峰与天外天沟通加强,自己当日所做之事,上达天听,有杀旨降下。

    此刻,玄机子,默默的坐在纯阳洞府的石台上,面露狰狞之色。方才观月潭上,自己意气风发,高高在上,谁知那长清子和丘通南那个老杂毛,居然带着纯阳门那两个孽障,将自己先前丑事,当着前来观礼的众修士,合盘抖出!

    “都怪自己心慈手软!当初得了黄龙剑,又知晓了庐山六峰秘闻,心中得意,一时没有痛下杀手!”玄机子心中懊恼着,抬头望着前方幽幽地石壁,忽然两眼发红,怒目圆睁,低声吼道,“最可恨,是那天机子!刚刚一起道心发誓,携手共进,谁知转眼之间,竟然当着众人之面,*迫自己以心魔发誓!其心可诛!”

    一道剑光飞起,将前面石壁,绞得粉碎,往里削去整整数十米。

    洞府在这一箭之威,一剑之恨下,也一阵摇晃,轰隆隆地落下无数碎石,带起沙尘无数。

    早已等到命令,暗中守候在洞外的寒霜子,见洞内飞沙走石,如天崩地裂一般,迟疑了一下,从远处缓缓走上去几步,拱手问道,“大护法,可有事差遣?”

    洞府内毫无回应。

    寒霜子,害怕这玄机子莫要一时狂性大作,用黄龙剑将自己杀了,有心不想趟浑水,但今日恰好自己在此当值,太上长老又传下严令,要监视玄机子的一举一动。无奈,只得硬着头皮,语气又加了几分恭敬,“大护法,寒霜子有礼了。”

    洞中此刻一点声音也没有,那碎石几乎堆得老高,几乎要封住了洞口,远远望去,就像死过人的废弃矿窑。寒霜子,站在那里,越看越心惊,退后几步,正要离开此地之后,用传音符向太上长老禀报。

    玄机子淡淡的声音从洞中传来,“寒霜道友,在下方才正在练剑,倒是怠慢了道友。”

    寒霜子,急忙说道,“不敢当不敢当。在下方才恰好路过此地,远远的见大护法洞府中飞石乱飞,便来问安一下。”一边说着,一边手捏一张如意神行飘渺符箓。

    这如意神行飘渺符箓,是正一教真灵修士炼制的潜影遁走的符箓,一共可以用三次,每次祭出,都可以掩盖自身一切气息,无视五行阻碍,见山开山,入地钻土,逢金木如无不催利剑,遇水火似不可侵金身,可逍遥飘渺千里行。寒霜子,品级不够,未曾受传此物,却是之前,为教中某位大佬做了许多见不得台面的事,方才得到如此赏赐。

    想不到,今日怕是要用上一次保命了。寒霜子,瘦削的脸颊上,一对斗鸡眼,不停的转动。

    只听玄机子又淡然笑道,“今日观月潭归来,心绪不宁,是以练剑之时,略有急躁,倒让同门见笑了。”

    寒霜子心中一乐,“行事不密,被人当众揭露,莫说心绪不宁,便是想杀人也是正常的。嘿嘿,谁道行高,还真难讲,这方面,你在我寒霜子面前,却是差得太远。”心中这么想着,一种莫名的智商上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寒霜子将那如意神行飘渺符箓捏在手心,拱手道,“观月潭上之事,大护法不必担心,太上长老一向对后辈提携爱护,定然有周全之策。”

    洞中玄机子,答道,“话虽如此,但在下先是被丘通南逐出师门,又当着天下同道蒙受诬陷而不得申,心中郁闷,也唯有你这样的老成之士,可以理解。”顿了顿,似乎轻轻地长叹了一声,沉默片刻,忽又说道,“本教清心凝神的三清丹,不知道道友有没有?玄机子想闭关数日,坚固道心。”

    三清丹?寒霜子眯起了双眼。正一教虽然精于符箓,不比全真教善于炼丹,但却也有几样天下闻名的灵丹妙药。

    玄机子口中提到的三清丹,便是其中一种。其功效,可以驱除凡尘修士晋升真人关口的重重心魔。此丹,也是由教中真灵大修士,在龙虎山赤霞峰顶,引下太阳太阴之精,调和天下珍稀药石,最后须得三名真灵大修士以正一教独门的符箓炼制手法,结丹开炉。是以,名为三清丹。这三清丹,来之不易,功效显著,正一教是严禁外传的。许多修士,估计连名字都没听说。

    寒霜子想不到玄机子居然连三清丹也知道,心中惊讶不已,同时又讥笑不已,这三清丹,珍贵异常,自己渴望许久,都未曾得到,你一个将死之人,还想着拿来清心凝神,坚固道心?

    “大护法,这三清丹,乃是本教珍贵丹药。既然大护法能说出三清丹三字,那么便应当此丹弥足难求。在下一个小小凡尘修士,又怎么可能拥有呢?”

    寒霜子话音刚落,便见洞府内飞出一个玉瓶,停在自己面前。

    “此乃三粒上品小化灵丹,算是酬谢今夜,道友的关怀之情。若是有三粒三清丹,在下愿意以小化灵丹丹方相换!”玄机子斩钉截铁,神识传音,显然忍耐不住,暗中将底盘拖出。

    寒霜子,闻听玄机子秘密传音,两眼眯成了一条线。三粒三清丹,换全真教小化灵丹丹方,绝对是大赚特赚。看来这玄机子,确实是做出了那一男一女所说的欺师灭祖、残害同门之事!如今,他已经方寸大乱,想方设法要抵御先前太上长老*迫之下发誓所引起的心魔。

    沉吟片刻,寒霜子,老道地一抹胡须,满脸真诚地说道,“既然大护法如此诚心,寒霜子也不胡乱瞎说,三清丹,我没有,但是”i寒霜子顿了顿,脑海中天人交战,犹豫着是将这个情报禀告太上长老天机子,名正言顺的立功,还是将此消息透露给那人,换取更大的好处。

    寒霜子,这个但是,但是了半天,石洞内却是再无声响传出,似乎玄机子很有耐心。

    “你且稍等片刻,我问问别人。”寒霜子将那装有三粒上品小化灵丹的玉瓶抓在手里,飞快地说完,随即飞身而去。

    石洞内,玄机子露出了一丝微笑。果然是人心不足蛇吞象,自己抛出小化灵丹丹方,不怕寒霜子不动心。至于寒霜子拿了三粒上品小化灵丹,就此一去不复返。这可能么?除非他不想独吞这三粒上品小化灵丹!

    玄机子,端坐在石台上,忽然神情一阵恍惚,头如针扎,全身似乎散发出一丝丝恶臭,急忙挣扎着,将黄龙剑彻底封印在自己体内。

    。长清子,负手站在一颗青松之上,见虚空中有似乎无数光华朝着清静峰倾泻下来,随即又消失不见,半是惆怅半是欣赏地说道,“天外天,好久未见。嗯,算你聪明,将黄龙剑彻底封印。”

    。。

    玄机子散坐着,取出许久未曾用过的拂尘,轻轻摩挲着,“拂尘啊拂尘,还是你不离不弃。”神情复杂,似乎忆起了过去。

    “大护法!”洞外,寒霜子略带喜悦的声音响起。

    玄机子,将手中拂尘轻轻一摆,洞口如山碎石化为灰烬,“两位道友,还请入洞一叙,贫道也好将后事稍加托付。”

    寒霜子,想不到玄机子居然感应到自己这边有两人,听其相邀入洞,不由回首望着身后之人。身后之人,默然片刻,点点头。寒霜子,便小心翼翼的神识传音道,“三清丹交换小化灵丹,兹事体大,还望大护法莫怪。”

    玄机子,神识传音回道,“这是自然。”

    寒霜子底气十足,见玄机子还算正常,还算冷静,便一马当先,飞进玄机子所在的石洞,后面那人,紧紧跟随,灵气虽然内敛,但无形的威势,一入洞中,便极速弥漫,似乎随时可以和寒霜子联手对敌。

    玄机子,望着这二人,笑道,“你果然来了。全真教小化灵丹丹方,一直秘不示人,贫道立下汗马功劳,方才因缘凑巧,于偶然机会,知晓其中奥妙。多少人想要得到,数次相求,贫道一直婉言谢绝。想不到今日,却是道友得到。”

    大家都是明白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有什么顾忌呢?寒霜子也哈哈笑道,“大护法抬爱了,此次交易的主事人,却是我身后”

    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自己想来想去,又好不容易说动了身后之人。不隆重介绍给玄机子,也说不过去;何况,也算是一种震慑吧。

    可惜后面的话,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因为一把宝剑,从其背后,穿心而入,剑尖上,闪着白亮的光华,却是一滴鲜血未沾。

    这把宝剑,似乎拥有无穷无尽的魔力,寒霜子浑身颤抖,却是说不出一句话,动不了一根手指头,更不要说什么高声惨叫,什么神识出体。

    寒霜子两眼凸起,眼睁睁看着一片玉简从玄机子手中飞起,轻飘飘地划过自己头顶。

    “此乃小化灵丹丹方。我受此大劫,别无所求,只求能够离开清静峰,看能否有一线生机。”

    “黄龙剑呢?你还需要么?”

    “黄龙剑?本想凭此觅大道,谁知惹来杀身祸。”

    身前身后,两个人,如老朋友一般,语气平淡,在寒霜子耳边。似乎如同自己回到小时候村子里,与隔壁曾经一起打猎的年少伙伴,围炉把酒夜话一般。

    “黄龙剑,我还有用,何况现在给你,也是个麻烦。若是我死了,我自然会给你。我以心魔起誓。”

    “呵呵,我现在才知道,心魔起誓,真的是要应验的。”

    “那是因为天外天与人世间产生感应和沟通的缘故。”

    “那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好,半个时辰以后,你用黄龙剑,引动峰中禁制,我自会配合,但我不敢保证万无一失。”那人似乎很是真诚。

    唯生死交易,最为真诚。

    玄机子笑了笑,“成交!”

    寒霜子怒目圆睁,似乎在无声地谴责玄机子,或者是身后之人。可惜,他其实早已死去多时。

    随着玄机子的一声成交,宝剑缓缓拔出。

    寒霜子的尸身,随风而逝,骨灰散落四方,在重叠的碎石堆中,在厚厚的尘土中。

    便如黑矿窑之中,死了一个人,尸骨无存,无声无息,仿佛人世间从未有过一般。

    正所谓天外有人说同门,洞中玄机意已冷。

    只因侥幸起贪念,一剑穿心托后人。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仙气垂

    养气忘言守,动静知宗祖。。

    玄机子在纯阳洞,对着香炉上的百字铭,一字一句,清声吟诵着。声音清亮旷远,气息纯正浩荡,似乎神清心宁,正在养气悟道。

    传到洞外,远处值守的几名道士,静静听着,神色各异。有一名老道,微微喟叹了一声,随即摇摇头,忽然咦了一声,“寒霜子到哪里去了?”周围道士,相互看了一眼,皆不知晓。

    那老道士,面色一沉,正要又开口说话。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头顶飞过,随后缓缓落下,停在了前方半空中,一个背影在五彩云霞间,若隐若现,。

    众人,抬头一看,急忙齐齐稽首弯腰,“参见太上长老。”

    玉真子,缓缓转过身来,面无表情地对着那名老道人说道,“寒霜子已经被派去玄机子洞外,你也前去,莫议论,莫声张。到时候,自然有谕旨传下。”

    那名老道人,一张老脸,一面肃然,三寸黑白相间的胡须,微微抖动,朝着玉真子又是恭谨地一稽首,二话不说,缓缓朝着玄机子洞府方向而去。

    玉真子再无言语,身影渐渐淡去。

    余下几名道士,也心中一片雪亮,按捺住心中的兴奋,互相眼神示意,又三人一组,悄无声息地散去。

    洞府内,石台上,玄机子将百字鸣吟诵之后,正襟危坐,双目紧闭,全身上涌起层层清气,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似乎这百字铭令玄机子顿生感悟,得了莫大的好处。只见,玄机子散放在双膝之上的两手,同时举到胸前,一上一下,将飘散在身外的那些清气聚拢在掌心,交错急转,凝成一颗青色珠子,缓缓没入自己的眉心。

    “这三清丹果然功效非凡,只炼化了五成药力,不但暂时压住了方才心魔感应,而且令自己对这百字铭的理解更上一层楼。”玄机子睁开双眼,“只可惜,便是他,随身也只带有三粒。”

    方才玄机子以小化灵丹诱使寒霜子引来那人,又以小化灵丹丹方换取了那人三粒三清丹。

    此刻,玄机子,两眼清澈无比,虽然发依旧散乱在肩上,却再无方才狼狈之色,反倒显得几分说不出的飘逸不羁。

    玄机子起身,拾起身边的拂尘,朝着洞府外走去。

    洞府外,烟霞漫天,偶尔还可看见正一教的道士,骑着仙鹤,从天际翩然而过,一闪而过。

    玄机子驻足看了片刻,便对着远处松树林遥遥招手。片刻,一名老道,缓缓地现身,站在松树上,遥遥地一稽首,“松阳子,打扰大护法清修了。”

    玄机子一摆手中拂尘,轻轻笑了笑,“今日不是寒霜子在此值守么,怎么松阳子也来了?”

    松阳子,生怕玄机子生疑,忙答道,“太上长老,有事召寒霜子询问,命我前来传唤。”望了望玄机子,“我到了这里找不到他,不知大护法是否知道寒霜子去了哪里?”

    玄机子,站在那里,微微一愣,随即答道,“我在洞府中参悟纯阳真人的百字铭,却是没有留意到。”顿了顿,又说道,“正好,今日此事,我也要去找三位长老一叙。”

    松阳子,也是微微一愣,脑海急速旋转,“这大护法难道想着找某位太上长老说情?”

    却听得玄机子又问道,“不知是哪位太上长老派你前来?你我可一同前往。”

    松阳子正心中犹豫,是否该婉拒还是该将其引到太上长老那里,便随口答道,“是二长老。”

    话音刚落,只听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呼啸而过。

    “黄龙剑!”松阳子脑海中浮现三字,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龙吟过后,一把金黄的宝剑,浮现在玄机子手中,只见玄机子抬头呐呐自语道,“原来是你。”随后,手持宝剑,一飞冲天。

    清静峰顿时一阵震动,无数光华亮起,各处驻守的道士,无论是正一教还是全真教的,都脸色一变,明明自己没有发动,怎么这些禁制自动运转起来。随后,便见五道耀眼的身影升起,三上两下,朝着峰顶飞去。

    清静峰外面的人,便看到清静峰顶散发出万道剑光,一条金黄色龙影,咆哮着绕着那若隐若现的宝剑虚影,盘旋不止。

    道门要将清静峰真正开启掌控了么?

    众修士从云海各处,全都飞了过去,停在峰外三十里附近半空中。

    只见那条金黄色龙影,腰身足足有水桶粗,栩栩如生,宛如实体,张牙舞爪,一边绕着那显化出来的巨剑影像游走不已,一边用两只龙爪不住地击向巨剑剑身,口中更是喷出一道道青色气流。看情形,似乎想要引动巨剑。

    五道身影,从清静峰峰顶飞了出来。每一道身影,都带着滔天的气势,看上去犹如巨人一般,各自占据了天空一角。

    一道青色剑气,带着黑白两团气流,划破虚空;无数青色石块,闪动着如流星一般炫目的星光;一把洁白的玉如意,射出手臂粗细的白光.尽皆朝着那条金色龙影而去。

    那金色龙影,忽然变得虚幻起来,朝着散发出万道剑光的巨剑影像无声的贴了上去。

    众修士远远地望去,仿佛那龙影已经和高高在上的巨剑影像重叠在了一起,似乎化作了巨剑剑身上的一道龙纹。便见得巨剑周围似乎起来一层薄薄的光膜,微微颤动,将那随之而来,毁天灭地般的攻击化为无形。

    看到这里,众人都已明白,玄机子反了!眼下,正利用手中黄龙剑,要引动清静峰蕴藏的那把仙剑!

    而道门的正一教和全真教的五名真灵大修士,随之赶了过来,正合力,击杀玄机子。不过,似乎玄机子已经可以微微借用仙剑,将这道门五大高手的攻击化为无形。

    “无知小辈!”但见那长清子轻哼了一声,仰天指剑,剑尖顿时散发出一股莫名的气息。这股气息,虽然细小,但却笔直向上,千里不散,冲入云霄。

    随后,一股玄妙而恐怖的气息,从云霄中,如瀑布般,垂落下来。

    远远观战的众修士,只感觉心神一阵激荡,莫名地欣喜,却被这股气息,*得连连后退。

    但见,那巨剑剑上的龙影,忽然冒起了黑烟,一声凄厉的叫声从龙首传出。随即,龙影慢慢变作灰黑色,从巨剑剑身脱落。

    这时候,数道人影,从莲法峰、浩然峰,还有罗刹峰,飞了出来。一眨眼功夫,全都站在了清静峰顶上空。便见那股玄妙而恐怖的气息,分作若干小股,如涓涓细流一般,分别向着峰顶诸人流去。

    那龙影,随即又缓缓变作金黄色,龙首喷出一股黑气。这些黑气,一经被吐出,便犹如倒入一杯清水中的墨汁一般,化作千丝万缕,向着四面八方飞快地散去。

    清静峰上空的那些真人修士倒好,似乎早有防备,随手一挥,便将黑气扫到一处。

    其余人等,便遭遭了殃,猝不及防,或多或少都吸入了一点点。尤其是那些靠得近的,有的发出惨叫,有的拔剑胡乱砍向周围师门同道,有的盘腿而坐,却是再也没有站起来。

    长清子见状,气急,“诸位道友,在下好不容易引下上界气息,天人感应之下,引动这歹人的心魔,诸位难道要助纣为虐,忍心祸害无辜?”

    “区区一个真人修士,还不是手到擒来?”赵浩然,负手而立,嘴上淡淡说道,却是没有丝毫的动作,仍是和恨散人陆子虚、玄武真君罗归一,默默吸收感应着那股玄妙的气息。

    长清子见诸峰前来之人,包括那玉真子,都在那里微微流露出一脸陶醉的样子,不由在心里骂了一句“土包子”,却只得又仰天一剑,再次引下上界气息,同时使了一个剑诀,那股上界气息,便化作一道无形剑气,朝着四处游走,企图逃窜的龙影斩去。

    这次空中这些大佬,却是不好意思,再来“夺剑”。

    便见那龙影尽管速度飞快,却是避无可避,发出痛苦的龙吟,又迅速变作灰黑色。然后,便见其猛地加快速度,朝着西南方向奔逃去。

    东南方向,站着地玉真子,双眼紧闭,似乎还在回味感悟刚才吸收的那股气息。待到那黑龙影快要擦身而过之时,方才睁开双眼,怒喝道,“孽畜,想从贫道这里逃走么?!”右手一伸手,抓在了龙影尾端,左手取出一面泛黄的符箓,定定地按在了龙首额头。

    天机子长清子等人,一见玉真子使出那张符箓,便松了口气。极品拘灵符乃是道门专门用来降服拘束灵兽的神符,此符只要贴在灵兽额头,那么灵兽神识便被拘束封印道符箓中。此符还有一个奇妙之处,那便是拘束的灵兽兽灵越多,符箓威力便越大。

    方才玉真子按出之时,虚空有无数灵兽嘶叫,显然已经拘束了不知道多少个兽灵,威力极大。

    人剑合一,化为龙影的玄机子,见玉真子手中那符箓发出猛烈的拉扯之力,似乎要将自己生生地与黄龙剑拉开,顿时明白了玉真子之意,要么受死,与龙影一同被吸进去,要么留下黄龙剑。

    好歹毒!只怕,我留下了黄龙剑,也难逃后续的毒手吧?好道友,玉真子!

    玄机子暗中愤愤地叫了一声,摇身一变,恢复人身,手持长剑,竟然迎着玉真子的拘灵符刺了过去。

    玉真子原本算准了玄机子此刻,应该识时务,留下黄龙剑,收取宝剑之时,逃命而去。哪曾想,玄机子疯了一般,竟然完全不配合,人剑合一的情况,换形移体,将黄龙剑上移到掌心,把一只脚留在了自己手中。

    黄龙剑剑气纵横,竟然一下子将左手的拘灵符,刺破了一个边角。顿时几头兽灵飞了出来,有头上生有龙角的蛟龙,有碧眼金睛的猿猴,有长有双翅的海马。这几头兽灵,乃是玉真子新拘进符箓中,一出来,便在空中各自以本族中人才能听懂的语言,在那里仰头哇哇大叫,然后齐齐朝着玉真子撞过去,大有不死不休之势。

    玉真子左手掌心光华一闪,三十二颗满天星陨石,分作两路,一路十颗,将那几头兽灵打得稀烂,魂飞魄散,一路二十二颗,排列成一个囚笼模样,将玄机子罩住,完全定在那里。

    然后方才恼羞成怒,气极而笑,对着动弹不得的玄机子四目相对,说道,“天堂有路你不走!贫道今日便成全你,将你..”却是又将掌心的拘灵符对着玄机子拍去,显然是想将玄机子当作灵兽一般,将其神魂摄入拘灵符中,与无数兽灵为伴,慢慢折磨。

    忽然,玉真子脸色大变,猛抬头。一面如小山般的金色巨掌,带着莫大的威势,悄无声息地击来。这面巨掌,所过之处,金光如剑,空间破碎,众围观之人看一眼,便觉得浑身如刀割。

    仓促被袭,玉真子不敢硬拼,急忙召回满天星陨石从后面袭击偷袭自己之人,一边飞速横飞。

    刹那间,玉真子,掌心中那道拘灵符已经完全碎裂,近百只兽灵跑了出来,飞入那面巨掌所散发出的无尽金光中,而三十二颗满天星陨石射入那片云雾之中后,便再无任何声息。

    那如影随形的金色巨掌,紧紧朝着玉真子*去。天机子、灵宝子,一声大喝,双双飞了过来。

    只听一声惊心动魄的龙吟,那金色巨掌的掌心,猛地飞出一条金龙,似真似幻,快若闪电,猛扑到玉真子胸前。

    玉真子大叫一声,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十余里,随后朝着清静峰跌落下去。

    那隐匿于团团云雾中之人,一击得手,随即撤回金掌,快速向着远处遁去。

    这时刻,不但天机子、灵宝子追了过来,便连长清子、丘通南也因为道门一体的缘故,也飞身上前,各自打出一道声势骇人的剑气,要截住此人。

    但见那云雾一阵变幻,化作一条百米长巨龙形状,抬起两只龙爪,带着点点金光闪动,将长清子和丘通南的两道剑气,引入云雾之中,化与无形。随后,龙尾一摆,一团金色云层,卸去天机子、灵宝子从后面而来的攻击。

    又是一声高昂的龙吟,众修士,便见上空,那龙形云雾,一阵升腾后,在缕缕清风中,渐渐散去,却是未曾看到过任何身影。

    天机子、灵宝子,还有长清子和丘通南,四位道门真灵修士,站在那龙形云雾消失之处,莫不阴沉着脸。

    昨日大典出了丑事。今日有人暗中偷袭,将玉真子打成重伤,。那玄机子也趁乱跑掉,黄龙剑也不知去向.而且还都是当着天下修士的面,这真是颜面大失,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忽然天机子和长清子,转身面对着黑龙使,“道友可曾知道此人来历?”

    黑龙使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对着长清子欲言又止,随后神情凝重地摇摇头,“云龙九变,与我无关。”语罢,也是化作一道龙形烟雾,只是漆黑如墨,阴风阵阵。

    云龙九变?峰顶之上的真灵修士,望着随风而去的黑烟雾,若有所思。

    正所谓炼丹养气驱心魔,拂尘定计上险峰;拔剑向天垂仙气,云龙九变余清风。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入魔间

    庐山六峰之间的茫茫云海中,散坐在各处的众修士,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

    长清子方才引下来得上界气息,虽然虽然隔得远,而且又大多被峰顶那些真灵修士所截流,但依然有丝丝余韵,散落向下方各处。是以,众修士,雨露皆沾,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感悟中。

    当然离清静峰越近,对那股上界气息感受越明显丰富。因为庐山六峰,正邪相间排列,清静峰两侧是囚魔峰和罗刹峰,那如同紫阳门一般被被迫靠着囚魔峰和罗刹峰驻扎得门派或者修士,反倒是捡了一个不大不小的便宜。为此,还起了几场不大不小的争执。

    这却不去琐叙,单说那囚魔峰外一处小云岛,也就是原先紫阳门落脚之处。送走师妹及门人的紫阳门门主岳飞阳,盘腿而坐,头顶隐隐浮现一团紫色漩涡,环绕身躯的灵气,缓缓流动,其中还不时传出剑鸣之声,似乎有一枚绝世宝剑随时要脱鞘而出。

    几个人影飞落在岳飞阳之前,为首一人,面露异色,忽然口吐奔雷,“想不到岳道友,去而复返,一个人在这里捡了大便宜!”正是那还真道宗主,柯无畏。

    紫阳门的紫阳神功,讲究的是人剑双修,虽然进阶缓慢,但人剑却是同时进阶。简单的讲,就好比剑乃人的分身,其实是本体和分身同时修行。是以,虽然威力巨大,但是进展较慢,耗费灵气丹药也多了将近一倍。

    不过此时,却是恰好,岳飞阳,靠着这紫阳神功,一人一剑,却是将流散到此处的一小股上界气息,飞快地吸收了去。

    等到柯无畏反应过来,带着几名弟子赶来之时,却是岳飞阳快要收功之时。

    只见,岳飞阳,双目紧闭,似乎完全没有听到柯无畏故意的大声嚷嚷。过了好一会,方才缓缓睁开双眼,淡淡地看了柯无畏一眼,“先前柯宗主,将我紫阳门赶到此处,令本门弟子魔气入体,生死不知。今日,柯宗门,前来,难道是要将我赶到囚魔峰去么?”

    柯无畏嘿嘿一笑,“柯某也是为了岳门主好。你那徒儿受了你一击紫阳神掌,临死之前,还师娘师娘的叫个不停。”

    呛的一声,岳飞阳拔出长剑,指着柯无畏,沉声喝道,“住嘴!休得血口喷人!”

    柯无畏呵呵一笑,负手上前,身后几名弟子,也面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围了上来。

    “岳飞阳,古人云,修身齐家平天下,你家宅不宁,门下不肖,还是先回山想着怎么做一个好丈夫,好师傅吧。”柯无畏,似乎存心想刺激岳飞阳,大摇大摆,款款而谈,句句诛心。

    一声长啸,岳飞阳飞身而起,手持紫阳剑,朝着柯无畏袭来。

    柯无畏似乎早有预料,右手掌心端着一个八角香炉,迎向岳飞阳的长剑。

    香炉与剑气一触碰,其上的盖子便震飞起来,里面一股黑气,顺着长剑,一眨眼的功夫,便蔓延过剑身,向着岳飞阳而去。

    岳飞阳,手腕一抖,剑身泛起一层紫光,将那黑气荡开。随后,长剑横扫,将柯无畏那几名弟子的攻击挡住。

    柯无畏向左右施了一个眼色,随后喋喋笑道,“岳飞阳,你前日,暗算弟子韩双,今日又无故偷袭我等,难道你也入魔了不成?”

    话音一落,便见其飞到岳飞阳头顶,左手作刀,劈下一道红炎,右手一翻,将掌心香炉向着岳飞阳百会穴倒扣下去。其左右几名弟子,各持法器,如暴风骤雨般打向中间。

    岳飞阳,不得已,一边纵身飞起,一边右手舞剑,左手单掌擎天,掌心打出一道紫色剑罡。

    柯无畏在上方,笑道,“岳飞阳,今日我便送你进囚魔峰,和你的好弟子韩双相伴!”左手红炎挡下岳飞阳的紫色剑罡,右手香炉喷出一股股黑气,将岳飞阳头部尽数吞没。

    只听岳飞阳一声怒叫,“柯无畏,想不到你居然暗中使用魔气伤人!”

    柯无畏哈哈大笑,随即以灵力传音四方,高声喊道,“岳飞阳,想不到你居然暗中修炼魔功!难怪你带着弟子潜伏于此!”声音传遍了庐山之巅的云海。

    那香炉之中,名唤炼魔炉,是还真道历代祖师,游历天下,降妖除魔,的一件法器,偶然遇到魔气滋生之地,便吸入炉中,慢慢炼化。但还真道后来的继承者,却是没有那个闲工夫,天天坐在洞府,对着香炉,耗费功力和时日,将魔气一一炼化,只是封存在密处。

    这柯无畏继任宗主之后,无意中发觉此物,别出心裁,降服恶人之时,便将其魂魄吸入其中,受魔气煎熬,又或者与强敌交手,用此炉中的魔气,暗中伤人。

    此刻,柯无畏却是早就思量好了,要用炼魔炉中的魔气,袭击岳飞阳,同时造成其魔气入体,好名正言顺的铲除之。从而占据这处地方,以待下次上界气息降临。

    那炼魔炉喷出的魔气,此刻已将岳飞阳的全身包裹,但见几乎成了一团黑气的岳飞阳,状若癫狂,手中长剑随身画着圈圈,光芒黯淡,一会儿紫色,一会儿黑色。如此,怎么能抵挡得住柯无从头顶的进攻。

    柯无畏左手的三阳火焰掌,喷着道道炙热的红炎,瞬间直接贴在了岳飞阳左掌之上,右手炼魔炉的魔气,几乎是倾泻而出。

    那几名还真道弟子,便见上空黑气缭绕,莫说是岳飞阳,便是宗主柯无畏也笼罩其中。其中一名机灵点的,道了声不好。便听到,黑气中,柯无畏,高声叫道,“岳飞阳!想不到你居然暗中修炼魔功!”

    这几名弟子,还是第一次看到宗主施展下,炼魔炉失控,魔气汹涌澎湃,居然将宗主也一同淹没。站在那里,一时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却见,岳飞阳,徐徐从黑气中飞起,朗声说道,“柯无畏,你以炼魔炉中的的魔气,残害同道,想不到今日却是自作自受!”

    说完,手中紫阳神剑,射出数道紫色剑气,朝着下方的那几名还真道弟子杀去。那几名弟子,见岳飞阳从魔气中脱身而出,便知道不妙,此刻见岳飞阳手持紫阳神剑,要诛杀自己等人,急忙一边抵抗,一边四散逃去。

    却不料,那上空的几道魔气,忽然分出数小股,缠绕在这几名弟子的身上。这几名弟子,身形一滞,随后,剑气之下,身首异处,魂魄被魔气挟裹倒卷回炼魔炉中。

    岳飞阳,对着空中,微微拱手,“多谢道友相助。”

    一个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此处空间,方才已被我封住,你和柯无畏所言,外面都不知晓。”

    岳飞阳看了看四周,果然,近处的几处修士聚集之所,都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里的动静。

    “同是天涯沦落人,你也不用谢我,何况这香炉的魔气,对贫道有用。”那个声音说完,炼魔炉便将空中魔气吸入进去,随后消失不见。

    同是天涯沦落人。。岳飞阳,沉吟片刻,见此处封禁已随那人的离去而撤去,便也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岳飞阳飞走没多久,陆妙影和张若月便降落了下来。

    “师傅,你是说方才那玄机子在此处?”张若月牵着陆妙影的手,四处张望。

    陆妙影,默然不语,静静地感应了一下四周的气息,随即抬头望向前方,抓着张若月的手,化作一道淡淡的白光,朝着囚魔峰飞去。

    方才出手,相助岳飞阳的,正是玄机子。先前,玄机子用交换来的三清丹,压制心魔,凝神静心,先是直飞清静峰峰顶,终究是忍不住要尝试一下能够以黄龙剑引动仙剑。却被道门五大真灵修士阻拦,而且那长清子更是阴险地沟通人世间与天外天的联系。天外天与上界是有直接感应的,如此,玄机子的心魔誓言,便受到上界感应,虽服过三清丹,但心魔依旧发作,从而被仙剑排斥,终是功亏一篑。

    待到被玉真子的满天星陨石定住,玄机子一度绝望;却谁知,忽然有人出手偷袭玉真子,自己趁乱使用从寒霜子身上得来的如意神行飘渺符箓,悄然遁去,险险地逃过一劫。

    至于为什么在囚魔峰附近出现,则是玄机子深思熟虑。自己两次心魔发誓,尤其是被天机子当众修士面发誓,此番因果,孰难抹去,孰难预料。玄机子想了又想,唯有以道入魔,则此前以为不合于正道行为所产生的心魔,或许可以自然而解。

    我已入魔,残害同门,欺师灭祖,烧杀抢掠,又有何心魔?

    是以,玄机子要拿小化灵丹丹方,换取三清丹。一是,暂时压制心魔,使用已被自己封印的黄龙剑,上峰顶,搏一搏,看能否引动仙剑;二是,应付长清子沟通上界,降下心魔;最后,则是,进入囚魔峰,三清丹可以助自己降魔,助自己成魔。

    白日里,虽然众真灵修士已经回转诸峰,但玄机子不想闹出大动静,所以一直在囚魔峰附近转悠,隐匿身影气息,伺机而入。却不料遇到了岳飞阳和柯无畏这一出。待看到柯无畏掌心香炉喷出魔气,玄机子便动了心;又见岳飞阳被柯无畏及其弟子,*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暗中施展出魔功。

    玄机子方才出手,一指定住了柯无畏,使得岳飞阳顺利将其灭去。随后,将炼魔炉摄取,与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岳飞阳说了几句话,飘然而去。

    此刻已是暮霭沉沉,玄机子看了看手中的一枚玉简,神识进入,复又出来,沉吟片刻,摇摇头。黑龙使通过玄影门的秘密联络方式,要自己投奔罗刹峰。罗刹峰是鬼修之所,自己以道入魔,已经是凄惨无比么,难道还要去做鬼么?何况鬼修功法,迥异于道法。而魔功,嘿嘿,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这句话虽说是佛门之语,但佛道一家;道门中人,想要修魔,却是水到渠成。

    想到此处,玄机子,看看天色,望着漆黑一片的囚魔峰,便要挺直胸膛,喷出炼魔炉的魔气。直闯而入,暗道一声,“悟虚大师,玄机子来也!”

    忽然,前方月色如水,如清静峰上观月潭潭水一般幽冷。一名蒙面女子,带着一个小丫头,站在面前。

    这小丫头,玄机子却是认得,正是自己拜为正一教三清通玄大威德护法之日,随同众修士观月潭贺礼,向自己讨要潭水的那名个小丫头。

    却听那高深莫测的蒙面女子,说道,“玄机子,你能想到以道入魔,本仙子不得不佩服你的勇气和心智。本仙子也不为难你,只要你将黄龙剑留下,便让你进入囚魔峰。”

    玄机子脸色一沉,黄龙剑自己好不容易得来,怎可拱手他人,正要开口。却见那女子,一扬手,一道弯弯的月影,印在自己胸前,“明月千里照四方,你虽有潜影遁形之术,但难逃本仙子这月光印。”

    玄机子脸色忽然一变,恭声问道,“阁下莫非是天外天掩月宗的陆仙子?”

    当日,陆妙影入元朝大都,因为师门渊源,住在三清道宫,与玄机子多有交集。如今,玄机子问起,陆妙影便缓缓取下面上纱巾。

    玄机子一见陆妙影真容,顿时说道,“仙子想要这黄龙剑,玄机子本无二话。只是。”

    “只是什么?”陆妙影淡淡问道,声音如月色般,在玄机子四周流淌。

    “玄机子虽然被道门不容,但却是一心向道。何去何从,还望仙子指点!”说完,玄机子,深深一鞠躬,将黄龙剑呈上。

    陆妙影,微微一叹,“本仙子知道你的心意,但我掩月宗,虽说是缘自道门,却是自成一体。”

    “我已入魔,亦非道门中人。”玄机子低声说道。

    陆妙影,摇摇头,“你和囚魔峰上那个悟虚一样。”随即话锋一转,“黄龙剑我暂且取去,你若是能上天外天,我便交还于你。”

    说罢,与张若月,连着黄龙剑,消失不见。

    玄机子,望着逐渐消失的陆妙影,心中一阵惆怅,“难道自己始终还是道门中人?”

    .“我始终是佛门中人。”悟虚沉默片刻,手挽着那芊芊细腰,手指轻轻抚摸着怀中佳人额头发梢上的那颗圆润珍珠。

    这颗珍珠,乃是悟虚当日在元朝大都,以佛门秘法炼化后,赠与赵彤,留在身边,遮掩气息,辟邪驱魔。如今,赵彤却已化身魔女。

    “天魔舞,喇嘛教的天魔舞,难道最后却是叫人变作天魔么?”悟虚轻声说道。

    赵彤,静静地望着悟虚,“难道你不喜欢这样的天魔舞么?”光滑白嫩的两只手臂,一手揽着悟虚的腰间,一手从后攀着悟虚的肩膀。

    悟虚摇摇头,看着怀中这千娇百媚之人,缓缓说道,“我宁愿我们还是如同那次在大都茶楼,一起静静地喝茶说话。”

    “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全都是薄情寡义之人。”赵彤忽然,抓着悟虚的双肩,狠狠地在悟虚心口咬了一口,只咬的鲜血直流。

    悟虚知觉一阵心痛,禁不住一掌将赵彤推开。

    赵彤大哭,起身,掩面而去。

    悟虚又是心痛,又是着急,急忙追了出去,但黑云如幕,哪里还有赵彤的影子。

    这时候,只听啪的一声,悟虚手中的珍珠,化为粉末。这颗珍珠,自己方才想着诸多心事,以手抚摸,随后情不自禁的握在手中。却不料,赵彤离去,自己一激动,将其在掌心碾碎!

    悟虚呆呆的望着那随风飘散的珍珠粉末,正懊恼着,忽然对着天空,大叫道,“你不是赵彤!你是谁!?”

    自己送与赵彤那颗珍珠,经过佛法加持,如何会仅仅凭着自己一丝手劲,便化作粉末,又如何在粉碎之时,没有一丝佛息流出?

    远远地一道身影,从空中划过。

    悟虚飞身上去,抓着这人的肩膀,疯狂地用力摇晃,“你到底是谁?!”

    那人看着悟虚,好半响才说道,“悟虚大师,在下玄机子,大师不认得了么?”

    正所谓仙气只是一口气,入魔不过一念间。

    争来争去为哪般,掌上珍珠随风碾。

第一百六十九章 枫叶急

    “佟道友?”悟虚怔了怔,松开手。

    玄机子是过来人,见悟虚,脸色微红,眼神微散而含怒,身上衣衫不整,带着淡淡的香气,再细细一嗅,空中弥漫着一丝怪异的气味,便猜了.不离十,嘴上却是不提,只是稽首问道,“大师进入这囚魔峰后,可有所发现?”

    悟虚欲言又止,摇摇头,将自己进来后的遭遇大致说了一下,最后隐晦地点出赵彤被掳到这里,似乎已经入魔。

    玄机子便也将自己这几日境遇描述了一下,只是将观月潭上之事隐去,但说正一教和全真教在天外天的宗门已经结盟,同为道门分支,自己被追杀,不得已逃到了囚魔峰。

    悟虚随即询问玄机子有何打算?

    玄机子,望了望四周,只见山山水水一片黑,怪石铁木在朦胧中偶露峥嵘,淡淡地说道,“如今之计,唯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随后转过身,背对着悟虚,语气萧索地问道,“大师说赵姑娘已经入魔,那么大师有何打算?是慧剑斩情丝,还是但伴天魔舞,天外共婵娟?”

    悟虚一愣,沉思片刻,“所谓,一念成佛,一念成魔。小僧愿作渡人舟,总有一天,会将她度化,回归正道。”

    “药医不死人,佛渡有缘人。若是大师度化不了呢?”

    这话却是问得残酷,悟虚心中一片悲戚,合掌答道,“若是无缘,小僧会离去,忘却。”

    两人正语带玄机地对答着。远处,一棵冒着淡淡黑烟的老树上,一片铜片似的树叶,忽然脱落,飘向远方,最后化作一只铁羽利齿的小鸟,无声地飞向高空,冲进沉沉黑云之中。

    一处高耸的悬崖上,有一块光滑的巨石,巨石上堆着一层层雪白的骷髅头,旁边坐着一个妙龄女子,面容姣好,红唇黛眉,一袭黑纱,却是非常透明,内中玲珑曼妙,依稀可见。虽然此刻其正在闭目运功,面带冷色,看不出表情,但却是一个绝色尤物,只不过其眉心正中,有一个若隐若现的黑色图纹,令其平添了一分妖异,使人一见便觉得,不是人间普通美女。

    悬崖下,不时传来凄厉的喊叫声,似乎有人在垂死挣扎,临死之前,发出最后的哀嚎。

    这女子,似乎充耳未闻,抑或是习以为常。

    忽然一只样子丑陋而凶猛的小鸟,飞了过来。这女子缓缓睁开眼,伸开右手掌心,小鸟稍作盘旋,便降落在上面。

    过了一会儿,那只小鸟化作袅袅青烟,这妖异的美女,站了起来,将目光投向了下方厚厚的云层,把手一招,带起一阵香风。

    一片黑云飞了过来,悠悠地钻入其洁白的掌心,随后,一片红得发紫的枫叶,凭空出现,在这这女子双目注视下,飞向下方。

    悟虚与玄机子,相对而坐,正交流百字铭的心得感悟,忽然看到高空中一抹红光,一片枫叶模样的红叶,漂浮在面前。

    悟虚与玄机子相视一眼,正要出手收取,却见枫叶上面,红光一闪,浓浓的血腥味,扑鼻而来。再一看,空中出现两军交战的画面,一方是骑兵,一方是步兵,那骑兵一方是金戈铁马,马蹄飞扬,那步兵一方是头裹红巾,身染鲜血。。战况惨烈,千里血飘,处处地狱!

    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口口声声说渡人,却是意乱情迷求魔欢!人世间的疾苦,天底下的杀戮,起义抗元,更是忘得一干二净!说什么无相布施,慈悲为怀?”

    语音落,枫叶无风自燃,化作灰烬,随风而散。

    “道友,何不现身一见?”玄机子站起来,声若惊雷,奔向四面八方。

    悟虚,坐在那里,五味泛呈,却是知晓,这定是赵彤无疑,虽然其声音,无情难辨,捉摸不定。

    此枫叶,藏影携音,像极了赵彤从小修炼的小罗帕玄功的妙用。

    小罗帕玄功,乃是民间白莲教一分支流传的秘密功法,最好是幼女开始修炼,先亲手绣一块罗帕,其上绘制圣女图像,日日祭拜,待到罗帕绣好,便贴在胸前,须臾不可离开,待到罗帕变作肚兜大小,自有无形圣女从天而降,开启身体灵穴,传授玄功。而且这玄功功法,因人而异,比如赵彤,因为自小随着刘嬷嬷扮作难民,沿街探听消息,稍长充作喇嘛教歌舞伎,其后藏身于疏月阁,其所修的玄功,便偏向于隐匿暗杀传讯方面。

    这传影附音,阅后即焚的套路,正是赵彤所擅长的浮光掠影刹那音。只不过,如今,更为玄妙罢了。以往是要借助特定的祭拜过的物件,如今却是信手拈来,万物皆可用。

    还有这枫叶。当日,自己曾经和赵彤谈起过栖霞寺的枫叶红,言道小小枫叶,却能勾起前尘往事,让人回味无穷,明心见性。赵彤几次说道,有机会要亲口品尝一下。如今,枫叶幻现元军与刘福通红巾军交战旧景,个中意味,却是叫悟虚勾起了当日的回忆。

    玄机子一连喊了三声,声震云层,却是没有任何回应。复又坐下来,低头片刻,问道,“起义抗元。。难道方才那片枫叶是赵姑娘传讯?”

    岂止是“起义抗元”,而且还“忘得一干二净”,还有那前面一句“意乱情迷求魔欢”!悟虚心中一惊,难道方才那番,却是被赵彤暗中看到?这可如何是好!?

    急忙翻身,站起来,望着无边昏沉的黑云,想要大声疾呼,却愣了愣,不知道说什么好。玄机子又在旁边,有些话,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悟虚心情沉重,忐忑不安,想了半天,对着方才那片枫叶飞来的方向,鼓起勇气,大声喊道,“赵彤,方-才-是-你-么?”

    片刻之后,上空云层一阵翻腾,又是一片枫叶飘飞下来。显化出来的,却是一副天魔舞,画面中,无数妖艳飞天,着薄纱长袖,姿态撩人,围绕着一名僧人,翩翩起舞。

    悟虚看到这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却见画面一变,飞天遁去,那名僧人背后的佛龛凸显出来,青灯古佛,红莲黄幡。。

    悟虚正要再开口,佛堂景象消失,两行黑字,铁钩银画,龙飞凤舞,浮现在面前:法界欢喜欲翩跹,人间疾苦共缠绵。神州白莲花开时,囚魔峰上再飞天。

    这四句歌词,在半空中久久不散。

    一声巨响,一道倩影,自上而下,从悟虚与玄机子身边一闪而过,又朝着下方飞驰而去。

    悟虚与玄机子,同时飞起,紧紧追去。却见得那道倩影,在云雾中穿梭如利箭,竟然破开囚魔峰的层层云障,直接向着下方人世间而去。

    玄机子生生地止步,望着悟虚越来越小的身影,微微一笑,“魔由心生,悟虚你却是着了赵彤的魔。也罢,囚魔峰上再飞天,贫道先修一步,等着你们再上囚魔峰,再来飞天魔舞欲翩跹。”

    说罢,眼中厉色一闪,向着囚魔峰峰顶飞去。

    却说庐山之巅云海中,众修士,忽然看到,一妖艳女子,魔气森森,从囚魔峰杀出来。紧接着,那前几日,被八思巴国师打入囚魔峰的悟虚和尚,单掌向前,手扣佛珠,也飞了出来。

    便有人卖好叫道,“悟虚大师,诛杀魔女,我等正道之士,自当助其一臂之力!”说着,三五成群,手持法器,跟在悟虚身后,紧紧追随。

    却不料,悟虚与那名魔女,两人一前一后,快若闪电,一眨眼的功夫,竟然飞到下方人世间去了。跟着后面之人,只得停了下来,望着茫茫云海下方东北方向,纷纷摇摇头。

    “那魔女朝着东北方向而去,看情形,只怕是要祸乱应天府!”

    “无碍,悟虚大师,乃是佛门后起之秀,又有八思巴和元法两位高僧加持过的金刚转轮,此去还不是手到擒来,断不叫魔门为祸世间!”

    众人站在庐山之巅,云海深处,望着下方那两道越来越小的身影,指指点点,好一番议论。

    却见莲法峰上,多吉飞出,脚踩白莲状祥云,手捧一百零八颗长长的佛珠,也朝着应天府飞去。

    浩然峰上,刘伯温和一名女子,飞了出来,望着下方,久久不语。最后,刘伯温侧身,对着那名女子低声说了几句,那名女子便笑道,“佛子魔女,当真有趣。”随后,对着周围聚拢过来,想要搭讪的一干修士,喝道,“看什么热闹!要看热闹,你们也学人家飞下去啊!”说罢,面无表情地一转身,朝着浩然峰飞去。

    刘伯温含笑着朝着这些修士微微拱手,半是致歉,半是征询,“天下大乱,诸位道友,六峰不得而入,何不乘机下去人世间,替天行道,积累功德?”

    众修士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一人出列,说道,“道友所说,上古之时确实是这个理。当初纣王无道,众修士顺天应道,助西周起兵,凭气运浮沉。可如今,天意邈邈,只在庐山之巅,偶有感应。我等下山,只怕却是无用功。”

    先前,众修士都以为元室气运已衰,顺天伐元,可积累功德;可上了庐山,前日微微感受了一下上界气息,方知道,原来天意早已隔绝,气运一说也是人世间虚无缥缈的传说。

    刘伯温微微点头,“这倒也是实情。道门太上感应篇中说,福祸无门,惟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可这么多年来,却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铺路无尸骸,天意确实隔绝!不过庐山大阵开启,青田夜观星象,似乎这天门渐渐打开,上天感应,复又慢慢显现。”顿了顿,“不过在下,境界低微,也不敢妄加定论。”

    众修士,听刘伯温之言,议论纷纷,却是没人愿意贸然离去,到人世间去做所谓的“行善积德”的无用功。

    却说悟虚追着那疑似赵彤之人,飞到应天府上空,便失去了目标。

    “法界欢喜欲翩跹,人间疾苦共缠绵。神州白莲花开时,囚魔峰上再飞天。”悟虚沉吟着,这个词句,显然是赵彤承认方才是其与自己欢好,随后又相约一起下庐山,兴起白莲教,抗击元军,待到功成之日,便与自己一起重上囚魔峰,再闯那天外天。

    但为何赵彤却对自己避而不见,最后干脆消失不见?

    赵彤啊,赵彤,你便是魔女又如何?国共还能团结抗日,你我为何不能携手兴教起兵抗元?

    悟虚站在高空,一阵惆怅。

    见下方,长江两岸,烽烟四起,元军与朱元璋的部队斗得不可开交。

    想了想,只得先朝着当初自己镇守的下关而去。

    下关的一处军帐中,陆仲亨和郭英正面红耳赤,大声争吵着。

    “下关不能丢!我军虽然丧亡惨重,但元军何尝不是如此?”

    “下关是不能丢!但是我军完全可以以逸待劳,依托各处要塞据点,将来犯之敌歼灭,何须派战船与敌军在江中缠斗?!”

    “敌军船舰高大,且配有大炮火器。若是让其靠近岸边,我军损失更大,何况难保敌军暗中派遣军士,以小船登陆袭击!”

    帐中诸将,看着这二人越说越有气,差点,便拔出腰间佩剑,斗个你死我活,急忙分作两组,将陆仲亨和郭英二人分别抱住,隔离开来。

    按理说,这陆仲亨是主将,但郭英却是朱元璋的心腹,还救过朱元璋的命,朱元璋猜疑心极重,郭英当初被派来辅佐陆仲亨,其实难保有监视牵制的意味。日子久了,这郭英也笼络了一批将士。虽说军中,以主将为尊,可此次下关防御战,陆仲亨坚持派军船与元军在江中硬拼,死伤惨重,郭英提出的策略,不少人从心底比较认同。

    那陆仲亨被左右将佐拉着手臂,气得直哼哼,“我为主将,尔等难道不懂军中规矩,不尊将令么?!”说着,便朝着军帐正位长几走去,伸手去去那令箭。

    却见,那令箭,缓缓飞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朝着帐外而去。

    众将佐急忙蜂拥着,跑出大帐,却看到悟虚手持令箭,从天而降!

    “小僧奉马夫人之命,协守下关,紧急之时,有专擅之权。不知各位是否记得?”悟虚待众人各自坐好,方才缓缓说道。

    便有数名将佐相视一眼,出列抱拳说道,“大师乃是元帅的师兄,受封太平兴国*师,马夫人又有传令,我等当然记得。”

    悟虚淡淡地看了这几名将佐一眼,将其记在心头,笑了笑,对着陆仲亨和郭英二人说道,“大军交战,须得上下一心,小僧受托,协助二位镇守下关,如今二位意见相左,小僧不得不出面,还望见谅。”

    陆仲亨狠狠地看了郭英一眼,又看向悟虚,“如今形势,大师是何见教?!”

    悟虚缓缓说道,“江中血拼,虽然可以阻止敌军仗着船坚炮利,靠岸之时,暗中派遣军士,抢滩登陆。但敌众我寡,如此下去,终归不妥。”

    “哼!”陆仲亨,一拍案几,“敌众我寡,本是如此!若不江中迎敌,任凭其压到岸边,则几百里的沿岸,终归是会找到空隙,源源不断地登陆杀来,则下关危矣!”

    郭英,站起来,“说得倒好,但陆将军可知,我方战船低矮狭小,与元军高船阔舰,毫无优势,无异于以卵击石!倒不如以岸边及陆地多数据点,引诱元军弃船登陆,我军在陆地,依据据点和纵深,围而歼之!”

    悟虚一合掌,“关键在于,我军是否能够及时将登陆的元军,围而歼之!不令元军建立桥头堡,源源不断地增兵过来。”

    陆仲亨顿时拍案而起,“下关防线数百里,我军要塞据点,虽然有百余个,但每个据点不过区区一两百人!兵力单薄,口子一打开,何以及时围歼?只怕到时候,元军长驱直入!”

    陆仲亨此言一出,军长便是一阵沉默。确实,沿岸要塞据点,驻守军士不多,很容易被冲破防线,那么待元军源源不断集结在彼岸,下关定然不保。

    悟虚听闻如此部署,不由问道,“为何沿岸军力如此薄弱?如此薄弱,却为何坚持到现在?”

    先前附和悟虚的那几名将佐,上前答道,“如此部署,却是因为我军兵力不足的缘故。而能坚持到现在,实赖*师之前一直率领修士,居中策应。”

    悟虚心中了然,之前却是有修士相助的缘故,使得当时己方,相对于漫长的防线,兵力不足的问题,不复存在。如今,修士纷纷上了庐山,去追求了那仙缘去了。这边的局势,便危机丛生。

    正所谓佛渡有缘说玄机,片片枫叶暗起疑。

    人间疾苦谁缠绵,庐山脚下江水急。

第一百七十章 保白莲

    庐山大阵开启,天下灵气剧变,无论是元军还是朱元璋、张士诚军中的修士,大凡修为到了凡尘后期的,无不纷纷循着方向,上了庐山。

    人世间的这场刀兵浩劫,却是依旧。敌我双方,依旧实力悬殊。

    不知道自己和赵彤下来,是否能够力挽狂澜?

    悟虚示意帐中诸将回到各自位置,稍作安静,“先前,马夫人曾与小僧言道,胡大海傅友德已经率五万精兵,从浙南北上增援,不知眼下是否到达,部署在何处?”

    “胡将军和傅将军,前些日子已经率军赶到,不过却各领了一队人马,分别驻扎在燕子矶和栖霞山一带。”陆仲亨答道。

    胡大海守燕子矶,策应黄天荡和下关;傅友德,守栖霞山,却是防止元军将己方与张士诚分隔开来。

    看来,大敌当前,朱元璋和张士诚已经不得不放下前嫌,东西呼应,共同抵御气势汹汹的元军。

    郭英又把那军情谍报,送到悟虚手上。

    悟虚细细看完,不由微微皱眉。

    原来,自从元军三十万大军南下的消息传到鄱阳湖,军中人心惶惶,朱元璋虽有徐达、常遇春、李文忠、邓愈、汤和、沐英等虎将,又有李善长、胡惟庸、吕昶、王广洋、宋濂等一干谋臣,万般用心使力,也只与陈友谅的骁勇汉军水师战成平手。

    而马夫人带着章溢等人上了庐山,朱元璋又不得不派李文忠和李善长率军回转增援应天府。李文忠,本是朱元璋外甥,深受朱元璋宠信,足智多谋,智勇过人,此次被朱元璋任命为应天府大都督,统领应天府保卫战的所有兵马。李善长,则是身负安抚人心,居中筹集协调应天府和鄱阳湖两条战线的一应物资调度。

    那李文忠和李善长已于前日,进入应天府,随即将城内大部军士,分派到各处,只余下少部精锐,护卫要害之所,捉拿奸细,剩下的许多日常治安则移交给了从鄱阳湖回返的病残军士。

    看样子,李文忠和李善长二人带回了的便是那些从鄱阳湖水战下来的老弱病残。

    悟虚沉吟,问道,“那王保保率元军主力,便在对岸老山一带,与下关隔江而对。元军的主攻方向,极有可能是西北而下东南,下关首当其冲。李文忠和李善长此次回转应天府,难道不知道么?何以独独下关,迟迟不见一兵一卒的增援?”

    陆仲亨与郭英对视一眼,正要开口出言。

    “他奶奶的,这样打下去,兄弟们都要死光了!”一个粗矿沙哑的声音,在帐外响起。

    悟虚一听,微微一笑。果然,那帐外之人,掀开帘子,微微喘着粗气,大踏步走了进来,外面一股冷风吹了进来,那人身上的无边煞气和血气,便弥散在军帐之中。几名将佐微微侧身,似乎想要做呕。

    那人见状,非常不屑地哼了一声,忽然看到悟虚站在那里,对着自己含笑而视,愣了愣。

    一边陆仲亨略带不悦地说道,“蓝玉,你也是领兵之人,难道不懂地进主账之前,须得禀报么?”

    蓝玉扭头瞪了陆仲亨一眼,便急忙走到悟虚跟前,扑通一声,跪拜在地,口总呼道,“白莲弟子蓝玉,拜见大师!”

    悟虚见蓝玉还是如同先前一般,对自己执礼甚恭,心中也有几分喜欢。这白莲令,如今还在自己身上,由自己暂未保管,蓝玉自称白莲弟子这一句,倒也没错。又见其浑身血迹,肩膀几处还未曾完全凝固,似乎刚刚血战而回,便说道,“蓝将军,快快请起,方才是否从江面征战归来?”

    蓝玉跪在地上,却不起来,学着佛门之仪,合掌在胸,答道,“启禀大师,蓝玉正是刚刚自江上回营。”紧接着,又暗中神识传音,“自从大师离去之后,军情紧急,原先追随大师协防下关的白莲长老们便被派往江面,阻击渡江的元军,丧亡惨重,还望大师慈悲,救救我等。”

    悟虚微微一惊,当众说道,“你且先起来,江面战事,细细道来。”

    蓝玉这才缓缓起身,先是述说了这几日江上惨烈战况,随后话锋一转,直斥陆仲亨指挥不当,将白莲教中的修士当作普通将领使用,定死在江中,阻击元军,不得后退,使得诸位长老生生地在那里硬抗,敌军几番轮攻下来,不死即伤。偏偏陆仲亨先前所答应的灵药,又不及时送来。

    是以,蓝玉这才趁着短暂休战之际,飞回营帐,向陆仲亨催问灵药,讨个说法。

    陆仲亨,见蓝玉一身煞气,满脸怒容地站在悟虚一侧,而悟虚也是面色一沉,便起身解释道,“蓝将军辛苦了,陆某也知道你们白莲教诸位拼死血战。可军情危急,我方防线绵延松散,不依仗诸位神通广大的长老,如何守住这千里长江?”

    蓝玉,顿了顿,“那为何说好的灵药,迟迟不补充过来?”说罢,双目圆睁,眼角似乎崩裂,隐隐有一丝血水留下,“本教张长老和王长老,便是灵气枯竭,躲闪不及,被生生射死在半空中!”

    郭英搓了搓手,似乎也和陆仲亨及帐中将佐校尉悲痛无语,片刻之后,走上前,“蓝校尉,军事机密,原本不便向你透露。不过此情此景,郭某拼着大帅责罚,也要给你解释清楚。”

    一边说着,一边看向悟虚和陆仲亨,“灵药之事,是郭某掌管,我与陆将军先前也是商议好,要保证诸位长老的灵药供给。可你也知道,大帅有令,灵药保管甚严,下关军中只是携带少许。到了后来,我不得不亲自前往应天府催要,可李都督和李司马都道,大帅往鄱阳湖战汉军,应天府中所存灵药带走了十之.,余下的那一分,却是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动用。”

    蓝玉此刻军职还是一名小小的校尉,虽然性情鲁莽,*急了,可以借着白莲教的名头,直闯陆仲亨和郭英的营帐,却是不会当众将李文忠和李善长骂上,更不敢直接迁怒于朱元璋。听完郭英一番陈情,只是口中愤愤说道,“白莲教诸位长老,个个身怀绝技,如运用得当,则是一股决定成败的奇兵,怎能如同普通将士一般任命驱使,还请二位将军慎重考虑。”

    陆仲亨和郭英互相看了看,却是不言语。这番部署,却是李文忠亲自下的命令,而且,不独下关一处,便是黄天荡、燕子矶、乌龙山,栖霞山各处,皆是如此。无他,兵力不够,敌军又攻势犀利,不得已而为之。

    个中道理,悟虚却是省得。正默默沉吟着,蓝玉又暗中传音道,“大师,如此下去,本教长老怕是全都得血洒长江,葬身鱼腹。”

    “神州白莲花开时,囚魔峰上再飞天。”悟虚听着蓝玉传音,脑海中又浮现赵彤在庐山囚魔峰给自己的留言:如今赵彤,化身魔女,却依旧不忘白莲教,不忘推翻元庭,不忘为刘福通等人报仇雪恨。又想到须弥戒中,刘福通在安丰城,将自己在颍州城外鄱阳湖上亲手以佛法加持的白莲令,苦心托付给自己的那一幕幕。

    终于站了出来,合掌说道,“白莲教,乃是抗元的主力,亦是义军的一面旗帜。军情危急,更是需要细加妙用。”

    随后,对着蓝玉说道,“你且随我来。”

    说罢,带着蓝玉向着下关处的长江段飞去,见到白莲教诸位长老,悟虚取出为数不多的补充灵气的丹药,分发下去,又将众人摄入法界,盘腿端坐,轻诵《阿弥陀经》。

    这些白莲教诸位长老,先前,便是进入过悟虚法界,与悟虚一起,演佛门道场守护大阵。如今,再入法界,随诵《阿弥陀经》。顿时,佛堂外,无尽远不可说之处,无量无数无有边之佛光佛息,涌入佛堂,将众人熏得飘飘欲仙,得未曾有之大欢喜。

    悟虚又取出白莲令,叫众人齐齐回向,令令牌不复一丝煞气,重现朵朵白莲。最后,悟虚手指微动,白莲教诸位长老皆由白莲托起,飘飞出法界。

    诸位白莲教长老,端坐在白莲上,闭目片刻,纷纷涕泪,向着悟虚合掌道,“大师慈悲,我等今日方知本教真义,愿追随大师,得证极乐。”

    悟虚暗中叹息,答曰,“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得见如来。汝等切记,‘诸恶莫作,诸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白莲教众长老,复又合掌,将悟虚所说的这两句佛偈,朗诵了一遍,又说道,“我等,遵命,断不叫元军饮马渡江,荼毒江南。”

    悟虚,闻听此言,不知如何解说,只好一合掌,“离一切相,即一切佛。诸位既然与我佛有缘,行完菩萨行,还须无相观。”

    白莲教众长老,复又一合掌,“我等已将生死置之脑外,大师无须担心。”

    悟虚怅然,只得一躬身,“军情紧急,悟虚就此告辞。”遂带着蓝玉,到燕子矶、黄天荡、乌龙山、栖霞山各处,将冲锋在前的白莲长老,如同下关处,一一摄入法界,声声诵经引,复又以佛偈相说。

    最后,带着蓝玉,飞入应天府,要去面见那李文忠和李善长。

    李文忠,长得与朱元璋颇有几分神似,脸型较长,浓眉黑须。与李善长得了朱元璋之命,回转应天府,抵御元军之后,因为军情危急,便与李善长住在了一起。

    此刻,两人正分坐左右两侧,细声交谈。大厅内,不断有军士进进出出,将一卷卷军情谍报呈上。

    李善长年长,如今已是五十有余,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却也如同年轻的李文忠一般,面对那如小山般的谍报,毫无倦色,一一取来细看。

    “蓝将军!?他蓝玉不过一个小小的校尉,居然当庭广众之下自称将军!”忽然,李文忠,一甩手中纸片,拍桌怒声道。

    李善长悠悠地接住那张纸片,看了看,淡淡笑道,“原来是大帅的师兄来了。”

    “哼!”李文忠,颇不以为然,“军中自有军中的规矩,杀敌立功,拜官进爵,这太平兴国*师也太随意了,居然当众称呼一个小小的校尉为将军。李老,你再看这个!”说着,将一张刚刚送进来的纸片递了过去。

    李善长看了看,笑道,“沿江而下,众白莲长老尽皆拜伏,奉若神明。”沉吟片刻,“下关、燕子矶、栖霞山,恐怕马上便要到了。”

    话音刚落,一名军士跪拜在厅外,“报,太平兴国*师,前来拜会。”

    悟虚降落云头,站在大门外,看着进进出出,干练劲装,目不暇顾的军士,微微点头,大敌当前,主帅沉稳,镇定军心,这李文忠二人确实做得不错。

    一会儿,见一名军士,急急地跑过来,请自己进去,悟虚对着蓝玉笑了笑,心中却是起了一丝阴霾。自己好歹是朱元璋的师兄,送过金龙,练过新军,守过下关,如今大敌当前,自己不顾仙缘,飞下庐山,为人世间之事奔走,这李文忠和李善长却只叫一名愣头愣脑的军士相迎?

    到了大厅,悟虚静静地看着前方李文忠和李善长二人。李善长,当日朱元璋攻下应天府之后,自己与之有所交集;李文忠却是第一次见面。

    大厅中一片安静,李善长见悟虚和李文忠都不住地打量对方,许久不言,便缓缓起身,笑道,“悟虚大师,别来无恙?来来,老朽痴长几岁,便介绍一下,这位乃是李文忠,大都督,统领应天府及周边州府兵马。”

    悟虚与李善长、李文忠稍作寒暄,刚刚坐下之后。

    刚刚一脸春风的李文忠,眉头微皱,看着站在悟虚身边的蓝玉,“你是何人?我等商议军机大事,小小的一个校尉,竟然不知道回避?”

    悟虚面色一沉,见蓝玉从身边走出来,跪拜在地,正要向着上首的李文忠禀明身份,便一拂手,将蓝玉托起,说道,“此乃小僧座下弟子,蓝玉是也。”

    元朝喇嘛教,上师多有座下弟子,随行侍奉,参赞机密,甚至一同无遮*会。随着元朝的统治,久而久之,中原不少佛门也有类似规矩,那便是座下弟子,可以随师尊,出入无禁。

    本就不悦的悟虚,见李文忠以军职相压蓝玉,便出言将蓝玉,按照喇嘛教的惯例,将其称为自己的弟子。

    那蓝玉,被悟虚一股柔风托起,更听到悟虚说自己是其座下弟子,心中不禁一阵欣喜,强忍着笑意,恭谨地站在悟虚身旁,垂手而立。

    李文忠也不好就此与悟虚纠缠,便笑着问道,“不知*师,深夜造访,有何见教?”

    悟虚稍作思虑,便将白莲教众长老死守长江一事说了一下,随后,问道,“敌军势大,若是我方将白莲教根基尽数在江上消耗一空,后面该如何应对?军中白莲教众甚多,到时候,势必影响全军士气人心。贫僧唯恐军中散乱不安。”

    李文忠看了悟虚一眼,答道,“眼下,我军被动防御,敌军兵多将广,又有不少喇嘛妖人,我军若不调遣白莲长老,恐难将元军阻于北岸,不使其登陆南岸,有机可趁。”

    悟虚沉吟良久,“白莲教长老,都不是普通军士,虽然修为算不上很高,但用得好,却是一支可以呼风唤雨、攻坚克敌的强大力量。就算需要对抗,那些随军的喇嘛,但似乎不应该限制死其行动自由,而且,灵气补充,也是必须要保障的。”

    李文忠哈哈一笑,“本都督只是严令,命其阻敌过江,江面上如何布阵,如何攻防,悉由各处自行决定。限制行动自由,不知道*师从何听说?”

    悟虚却是不会接这个茬,复问道,“那么补充灵气的丹药呢?眼下已是万分危急,已经是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难道便看着他们,灵气枯竭,生生战死?”

    李文忠,看了悟虚一眼,指着案几上小山般的军情谍报,“如今各处都是在浴血奋战,灵药几乎被用光。大师慈悲之意,文忠敬佩;可慈不掌兵,所谓‘瓦罐不离井边破,将军难免战场亡’,既参加了义军,便要做好掉脑袋的准备。”

    慈不掌兵。悟虚听着这四个字,微微皱眉。

    却听得李文忠复又缓缓说道,“先前胡大海傅友德领兵北上,增援应天府,却是分驻燕子矶,栖霞山一带。随后,本都督和大司马回转之后,总揽全局,方才暂定下如此调兵遣将。大师,乃大帅昔日师兄,佛法高深,却不知是否知晓这其中详情与兵法?”

    此言一出,悟虚心中一冷,静静地望着年纪轻轻的李文忠。

    李文忠这番话,其实就是一句话:你懂不懂怎么带兵打仗?

    这不是拐着弯,说自己不掌握敌我详情,球都不懂,仗着与朱元璋昔日同门师兄弟的缘由,在这里胡言乱语,胡搅蛮缠,为白莲教胡乱撑腰???

    正所谓心忧长江向东流,暗将白莲暂保留。

    随说佛经宣佛偈,兵法面前顶个球。

第一百七十一章 遇故人

    悟虚忍着心中怒火,合掌道,“愿闻其详”。

    李文忠,站起身,大喝传令道,“来人,将地图取来!”

    便见两名士卒,从偏殿将挂着的军事部署图取来,徐徐展开,各执一端,呈现在李文忠、李善长,还有悟虚和蓝玉面前。

    但见其上各式符号标注,星星点点,交错纵横。李文忠,伸手点了点,“王保保虽然驻扎在下关对面的老山,但现已探明,其所带军士,不过五万余人。而黄天荡以东的方向,却是有元军十余万。张士诚的平江府,对面,则是有大约十万元军。由此可见,元军主要意图,乃是张士诚及其与我方交界处。”

    李善长,见悟虚面色清冷,起身挥挥手,止住了李文忠的话语,“如今看来,却是元军意图主攻平江府,待击溃张士诚所部,打通漕运,进而东北夹击我方。”

    漕运,乃是南北物资运输的主干线。而张士诚等人,割据平江府一带,渐渐声色犬马,军力又相对弱一些。元军若是有此谋划,也是情理之中。

    悟虚看了看地图,又看了看李文忠和李善长二人,“如此,兵力部署重心东移,也未尝不可。但为何却将白莲教诸位长老,无谓牺牲在下关?”

    李文忠和李善长相视一眼,缓缓说道,“王保保故布疑云,屡屡在下关,派遣修士和精锐渡江而战。而下关又是应天府重要的门户,一旦有失,则军心不稳。是故,我等决议,故作不知,将计就计,在下关做出决一死战的势头。一来迷惑王保保,而来安定军心。”

    悟虚诵了一声佛号,“说来说去,便是要白莲教诸位长老,生生战死在下关么?”随后,问道,“如净师弟,是否知晓此番布置?”

    李善长,从旁温言答道,“诸位长老浴血奋战,大师心忧教众,我等感同身受,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至于此番布置,我等商议之后,昨日已将详情急报大帅。”

    悟虚微微点头,带着蓝玉转身而去。待出了这都督府,悟虚站在云头,望着暮霭沉沉之下的长江,沉吟片刻,问蓝玉,“你等白莲教诸位长老,按说也是凡尘中期以上的修士,为何他李文忠一介武夫,一个凡人,下了命令,明知不当,却为何还遵照执行?”

    蓝玉苦笑一声,“这些长老们,如今大多都有官职在身,家室妻儿一大堆,徒子徒孙如过江之鲫,哪能如真正的修士一般,快意恩仇呢?”顿了顿,“何况,大帅和马夫人在应天府还留有后手。”

    “哦——?”悟虚转过身。

    蓝玉,望了望脚下的应天府,压低了声音,“当日庐山花莲妙法宗遭劫,大师有数十名同门逃了出来,投奔了大帅。大帅将其一一安置在白莲教中,以白莲内宗弟子的身份,占据了不少要职,广纳信众弟子,如今在教中话语权不可小觑。”

    悟虚心中明白,点点头,“马夫人,又有什么后手留下?”

    蓝玉又望了望四周,神识传音道,“马夫人似乎招纳了不少阴身儒修,个个生前皆是儒门名人。马夫人不知道传授了一门什么功法,这些阴身儒修,居然能够白日里自由出入在阳光烈日之下。这些人,白日为官,晚间则以阴身行事,行踪诡秘,术法亦正亦邪,令人防不胜防。”

    悟虚一惊,不由想到了,当日自己与潘若雪在大青山巧妙周旋,然后将张士诚攻打安丰的消息,托付给变作阴身儒修的李白和谢脁,传讯应天府的往事。

    “这个事情,大帅知晓么?”悟虚一边带着蓝玉朝着下关飞去,一边问道。

    蓝玉想了想,“这个大帅似乎有所察觉。”

    既然有所察觉,那便是朱元璋和马夫人之间估计已经默契。那些花莲妙法宗逃下来的昔日同门,想必已经与那些阴身儒修,一明一暗,暗中联手。

    想了想,悟虚觉得自己有必要去会一会那些逃下莲花峰的昔日同门。便向蓝玉问明情况,复又折返应天府,朝着鸡鸣寺而去。

    鸡鸣寺在东面,悟虚和蓝玉从西往东,在应天府上空飞了一段,忽然飞出两道黑影,头戴面巾,拦在前面,其中一人看了看悟虚与蓝玉一眼,沉声道,“蓝玉,战事紧急,大帅早有严令,应天府实行宵禁,却为何还带人,深夜在城池上空飞行?”

    蓝玉待在此人说完,稍作思量,一拍脑袋,上前一步,“原来是李兄和谢兄两位儒门高人,二位不在聚贤阁吟诗作对,大半夜地跑到天上来作甚?难道还怕蓝玉带着奸细不成?”

    那人见蓝玉在这里插科打诨,心中不悦,却惦记当日受了蓝玉背后之人的恩惠,又不好发作,“大敌当前,不比平日,你且带着这和尚下去吧。有什么事,明日办也不迟。”

    却见蓝玉一言不发,其身旁的那小和尚笑嘻嘻的望着自己,便皱眉扬剑,在空中舞了一个剑花。

    悟虚此刻已经认出这二人,见李白当空舞剑,虚空生花,便笑吟道,“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李白见这小和尚吟出自己生前的《侠客行》,面巾下面的面容也是不由显现一抹得意之色,便笑道,“罢了罢了,看情形,你们此行方向是前面的鸡鸣寺,我与谢兄恰好要前去那边巡视一番。你们若是有急事,倒可以随我们一道。”

    悟虚答道,“如此甚好。还请青莲居士和谢太守,前面带路。”

    “哈哈,想不到,这位高僧连你也认了出来。”李白收了长剑,对着身旁谢脁笑道。

    谢脁朝着悟虚微微拱手,“敢问高僧名讳?”

    悟虚,带着蓝玉,一边随李白和谢脁向着鸡鸣寺飞去,一边笑着指了指头顶的明月,“俱怀逸兴壮思飞,欲上青天览明月。”

    这一诗句,却是用佛门诵经之法,徐徐诵来,声音在应天府上空,清冷明月之下,幽幽回荡,久久不散,重重叠叠,犹如多人轻轻唱和,别有一番风味。

    那前面的李白,差点一个踉跄,跌落云头,和谢脁齐齐停了下来,睁大眼睛,望着悟虚。

    却见,悟虚抬起右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李白,摸索着,从腰间取出一壶美酒,深深地吸了一口,双手负于后背,仰头望月,“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消愁愁更愁。”

    旁边谢脁,接过李白的酒壶,轻轻地晃了晃,连灌了几口,方才摇头晃脑地说道,“人生在世不称意,明朝散发弄扁舟。”

    悟虚拍手笑道,“善哉善哉!”随即一抬手,将酒壶摄到近前,随后从须弥戒中取出四只玉杯,手指微点,借用从陆妙影张若月那里偷学的一点皮毛,将月光引下数道,环绕在酒杯四周,待壶中美酒斟满,再将缭绕着莹莹月光的酒杯送到在场三人面前。

    “青莲美酒月光杯,欲饮豪情元军催。”

    李白和谢脁接过这悟虚的月光杯,细细一沉吟,唱和道,“醉卧沙场君莫笑,不过生死多一回。”

    随后,悟虚与李白、谢脁三人,相识一笑,饮尽杯中酒。

    “好一个,不过生死多一回!看来大青山一别,二位却是参透了生死。”

    “生也罢,死也罢,酒还在,诗还在。”

    “无谓阴身鬼身,但存浩然正气,何惧身前身后事与名?”

    。。

    三人一边月下饮酒,一边慢慢飞,款款谈,好不快意。

    不知不觉,便到了那鸡鸣寺。

    那蓝玉一路插不上话,酒却喝了不少,抢先落在地上,走上前去,双手抓着寺门那一对圆环,用力拍打。

    一会儿功夫,大门徐徐打开,便有两名僧人出来,看着醉醺醺的蓝玉,合掌道,“原来是蓝将军,不知深夜造访本寺,有何贵干?”

    蓝玉嚼着舌头,含糊不清地说了两句,指了指身后。

    悟虚走上前,对着这两名僧人,看了看,发觉不认识,便合掌说道,“小僧悟虚,乃是庐山莲法峰花莲妙法宗弟子。”

    这两名僧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便有一人急匆匆地跑了进去,剩下一人将悟虚等四人慢慢引了进去。

    一进大殿,悟虚便看到数名昔日同门,坐在蒲团上。

    “陈师兄!”

    “宋师兄!”

    “陆师弟!”

    。。

    悟虚急走过去,一一大声呼喊。

    “阿弥陀佛,你是悟虚么?”昔日在庐山莲法峰朝夕相处,诵经念佛,嬉笑打闹的师兄弟,齐齐发问道。

    悟虚一拍脑袋,将自己下山之后的境遇,大致说了一下,将自己为何是如今的模样,解释了一番,又说出当日在宗门中的点点滴滴。

    大殿中的同门,方才敢相认。

    三言两语之后,便是一片哭声。师门蒙难,众弟子失散重逢,难免不叫人心中凄苦哀叹。

    正所谓看罢地图听罢言,各方后手在眼前。

    暂引月光盛美酒,故人相逢情难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