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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栖霞寺

    悟虚,止住了再次神识探入光幕的念头,默诵佛经,盘腿而坐,进入微禅定中。

    不知多久过去,悟虚从定中回转,便看到左右蒲团上空无一人,抬头一望,却见远处,郭敏在圆信的陪同,靠在窗户边,正往外眺望。

    悟虚一个纵身,飞到二人身边,那早已转过身来的郭敏,定定地看着悟虚,沉默片刻,笑道,“大师方才躲到哪里去了,郭敏在相国寺里怎么没曾见到呢?”悟虚郁闷地答道,“这句话,应该是小僧说才对。”郭敏惊讶的问道,“难道我在里面大声呼叫,大师你也没听见?”

    悟虚,口中茫然答道,“有呼叫我么?我怎么一点都没听到?”说吧,侧头,望了望一旁的圆信。

    圆信合掌道,“刹那分别,咫尺天涯。不过是梦幻泡影,一遭醒悟,才知道便在眼前。”

    悟虚看了看圆信,对着郭敏合掌说道,“不知醒来多久了?”郭敏答道,“两个世纪。”

    两个世纪?悟虚目瞪口呆,心道,不要这么玄乎吧;是不是我现在出去,便又到了公元3字开头的新世纪,成了一个活化石,老古董?

    圆信在有一旁又合掌道,“郭小姐方才等了你一个世纪,然后又在这里凭窗眺望了一个世纪。”

    悟虚,神识传音道,“圆信大师,你可以到佳缘百合当住持了!”

    圆信问道,“佳缘百合?何处明寺古刹?”

    悟虚,走到窗边,来到郭敏身旁,看着云层下方相国寺的全景,传音道,“所谓佳缘百合者,乃后世有情男女众生修行入世法之所在。”说罢,话锋一转,对着郭敏说道,“想不到,我等在这云端之上。难道此处是相国寺的飞行法宝所在?”

    郭敏笑道,“你猜猜这飞行法宝的名称?”

    悟虚,看着窗外朵朵白云,看着下方状若蚂蚁的僧人,笑道,“排云阁?!”

    。。

    从相国寺出来,到了开封城外,悟虚心里惦记着要联合诸多门派,又考虑到郭敏来自东海东极岛,便提议去东海普陀岛。郭敏默作声,问道,“先前不是说好了,去庐山的么?为何又要去普陀岛?”

    悟虚站在落脚的一处峰顶,将圆信那夜与自己的一些交谈,向郭敏说了一番激动地说道,“你也是修行之人,如今仙道可期,何不放下红尘俗事,一起去闯一闯,搏一搏?”郭敏先是一阵惊讶,待到最后,说道,“难道这进入天外天的通道,便在那东海普陀岛?”

    悟虚摇摇头,答道,“非也。若要进入天外天,据那圆新大师所言,须得至少真人境界,然后手持信物,于灵气充沛之处,打开通道,方可进入。此番我受白马寺、相国寺两位高僧所托,其一乃是联合各宗门,与那天外天来的什么仙子处,觅得一线仙缘;其二,也是想着此人世间的修士,能够抱成一团,毕竟谁也不知道进了天外天是什么状况。”

    郭敏,想了一下,望着悟虚,说道,“那也可以先到庐山花莲妙法宗啊?”

    不知道怎么的,悟虚却是不想这么快就去庐山,尤其是在郭敏几次提及之后。想了想,悟虚说道,“庐山乃是红巾军势力范围,你我二人,一个喇嘛,一个东海而来,去了太显眼。还是先去别的地方,好一点。”

    最后,二人商定,还是先去就近一点的栖霞寺。

    栖霞寺,位于后世南京东北处,南京在元朝后期称之为集庆。

    悟虚与郭敏二人,来到集庆地界,便察觉到几分紧张的气氛。山野之中,不时有各方哨探出没,走了不到十里,便碰到三次截杀,五次义军与义军、义军与元军的小规模拼杀。不见耕作农户、巡山猎户,只见刀光剑影,肝脑涂地。

    面对拦路截杀之辈,悟虚开始还试着好言相劝,这边上郭敏,已是手起剑落,之后还会讥讽悟虚妇人之仁。面对那些互相厮杀的交战双方,悟虚和郭敏先是隐身静静看着,待这些远离故土的士卒,一阵英雄气、野兽性发泄之后,纷纷倒在陌生的土地上,再现身,口诵往生咒,默默将其不分彼此和阵营,尽皆于大坑中掩埋;到得后来,悟虚和郭敏只能是潜身而过,也许这就是他们前世今生的因果吧,你去杀,你去死,你去挣扎与坚持。

    来到集庆城门之外,远远看见,足足有数百士兵守卫着,虎视眈眈,似乎进出城门的人一有什么动静,便要扑上来,用牙齿将其撕咬得粉碎。不过二人并没入城,直接城东那栖霞山而去。

    到了栖霞寺,却见山门紧闭,悟虚侧身看了看郭敏,“这大白天的,怎么就早早关了山门?”郭敏回道,“想必是如今元军与红巾军在此处交战,栖霞寺未免波及的缘故吧。只不要封山就好。”说罢,走上前去,扣着门上的铜环。一连三声,竟然毫无回应;郭敏不觉有气,玉掌如刀,拍在铜环上,发出层层叠浪般的响声,直向寺院内测涌去。

    不一会儿,才有一个中年和尚,微微打开侧门,露出一个光头,向外探望,见悟虚站在那里双手合十,躬身做礼,才又缓缓走出来,对着悟虚和郭敏施礼唱诺道,“阿弥陀佛,不知二位驾临本寺,有何贵干?”

    悟虚走上去,站在郭敏前方,回礼答道,“不知这位师兄如何称呼?小僧悟虚,从白马寺、相国寺一路行来,受元法、圆信二位长老所托,求见方丈吉相大师。”

    这名中年僧人,听了悟虚之言,急忙答道,“小僧惠品,方丈此刻正在打坐,二位且先随小僧入寺。”说完,身子侧着退后两步,右手一拂,将悟虚二人领入一处厢房,大致寒暄了几句,便吩咐上茶,方才拿着悟虚递交的书信,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惠品回来,说道方丈有请悟虚一叙。

    郭敏独自一人在在这厢房呆得气闷,便起身,出了厢房,在附近绕了一圈,信步之下,也不知不觉往深处走去。

    郭敏,先是走到了舍利塔,但见此塔八角五层,底层浮雕有文殊普贤及诸天王像,其上每层各角挂着铜铃,各面勾勒着各种画像场景,其顶端一吉祥兽背之上托着一个金刚伏魔圈,甚是巍峨庄严。欲要进入,却是有附近僧人,婉言相聚。

    郭敏徘徊了一会儿,便来到大佛阁,里面转了一圈,正要原路返回。却似乎听到前方隐约有言语声。便穿过大佛阁,蹑手蹑脚,来到一片假山之后,微微探头往前面一看。

    见几个世俗之人围着两个道士,站在一处山崖下,正小声议论着什么。说着说着,内有一人,似乎性情颇为暴躁,嚷道,“这都几天了,那康茂才怎么还不派人来?”虽然似乎刻意压着嗓门,却还是让郭敏听了个正着。

    康茂才?郭敏似乎有点印象,想了一会儿,不得要领。

    一名道士,将那粗言粗语引来郭敏的男子安抚住,然后低声和众人说了几句。众人这才止住了商议,默不作声的打量着山崖上那一座座佛窟,慢慢地竟然向着郭敏藏身之处的假山这边走来。

    郭敏,看着越来越近的一干人等,寄出龙珠,正要施法,隐去气息。一直默不作声的老道士,忽然出声道,“前方何人,竟然在此窥探我等。”

    郭敏一叹气,这籍由龙珠施展的龙息化水行风秘法,虽然隐匿身形颇有奇效,但是施展之时动静太大,一般凡尘后期的修士,对周围灵气敏感一点,都会觉察到异常。看来以后,有必要向三师叔罗归一好好学学那龟息之术。

    心中这样想着,脚下却不含糊,款款地走了出来,施礼道,“小生因为要找一位随行的朋友,惊扰了诸位,还望见谅。”

    起先安抚住那名暴躁男子的道士,一手放在腰间宝剑剑柄之上,沉声问道,“找朋友?你们是何人,又是怎么进来的?”因为战乱之地的缘故,这栖霞寺,最近本来就罕有人前来,当然集庆城中的达官贵人除外;不过也有限得很,进城出城麻烦不说,谁不怕碰到红巾军?这名道士,看出郭敏乃是女儿身,却是没有觉察方才灵气波动,加上郭敏此刻已然施展了龙息化水行风秘法。这道士,只把郭敏当作了哪家不受管教的女子,甚至是和人私奔的雌鸳鸯。

    那方才出声*出郭敏的老道士,见此刻的郭敏弱不禁风的站在那里,浑身上下没有丝毫灵气,不由心中狐疑,默不作声的将周围以神识探查一番,随后狐疑地打量这郭敏。

    郭敏,忍住这些人无礼粗鲁的举止,回答道,“我那朋友,此刻应是在与吉相大师商议要事。小生随其而来,在厢房呆得气闷,便出来走走,顺便看看我那朋友在何处。”

    听到郭敏提到栖霞寺方丈吉相大师,那方才嚷嚷的一脸凶相的壮汉,将已然不露痕迹欺身上前的脚步,微微又收了回来。

    郭敏忽地转身,背对着这些人,急匆匆地走了两步。这些人原本就是在这里商议机密之事,哪里肯就此放过嫌疑,各自身形微动,做出向前倾之势,却又生生刹住。

    只听,郭敏停下来,惊慌地叫道,“悟虚大师,你在哪里?悟虚大师,你在哪里?”

    正所谓排云阁中趣圆信,集庆地界看生死。

    层层宝塔藏舍利,尊尊佛窟寻大师。

第八十二章 千佛岩

    悟虚在栖霞寺舍利塔中,与吉相大师,一番细谈,正说到事情要紧处,吉相皱眉时。忽然听到外面响起郭敏的呼喊声,急忙朝着吉相大师合掌示意,便要起身。吉相大师微微挥手,对着悟虚说道,“大师不必心急,外面一干人不过是疑惑大师这位朋友的身份罢了。”

    悟虚与郭敏几番相处,却是有几分了解,遇到事情,必会抢先大打出手,闹出无比动静,其刚才发声虽然貌似惊慌失措,实则带着几分狡黠,便知道郭敏又在搞什么鬼名堂。又见吉相大师嘴唇微动,塔外立刻响起一道声音,“原来是悟虚大师的朋友,寒霜子等人多有冒犯。”

    寒霜子?当日在鄱阳湖被自己佛音化莲惊走的龙虎山正一教道士,寒霜子?悟虚听其如此说道,便知道郭敏无事,心中放下心来,谢过之后,便静静地看着沉吟不已的吉相大师。那吉相大师,过了许久,方才合掌叹道,“天外天,想不到寺中历代住持口口相传的遗训,竟然是真的。”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悟虚,不解地问道,“吉相大师,似乎有所疑虑?难道不相信,真的有那天外天?小僧别的不敢保证,但那夜在开封城上,小僧遇到的那把玉剑,其威势其气息,超过小僧之前所遇见的任何法器和真灵修士,像极了传说中的仙剑?当然,圆信大师,后来说那不是仙剑,应该是一把仿品。但这也恰好印证了天外天的存在。”

    吉相大师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此玉剑的威势气息,老衲当晚在栖霞寺,也曾遥遥有所感知。不瞒悟虚大师,老衲资质鲁钝,如今还是真人层级,当晚玉剑一出,老衲竟然感受到一股无形的天然的压制。而这种压制,若是老衲猜想不错,那些真灵大修士的感应只怕是更为明显。”

    悟虚一听吉相大师如此说道,便知道其也是认定了天外天的存在,又想到相国寺中圆信大师和自己谈及这些秘辛时候的复杂神色。最后,脑海里,又浮现出当晚那把玉剑,在那蒙面女子手中,接引下无数月华,定住自己与罗欢等喇嘛,然后剑气寒光,如月色一般无处不在,席卷向众人的骇人情景。

    那吉相大师,见悟虚神色变幻,便说道,“本寺,建于南齐永明七年,经僧朗祖师于此大弘三论教义,后隋文帝于八十三州造舍利塔,其立舍利塔诏以蒋州栖霞寺为首。在李唐代时,又称功德寺,规模浩大,与山东长清的灵岩寺、湖北荆山的玉泉寺,浙江天台的国清寺,并称天下四大丛林。如今,老衲不才,本寺不复当年盛况,又战火连绵,寺中更是幽静无比。”

    悟虚,听完吉相大师如此一番介绍,便合掌说道,“栖霞寺,乃是三论宗的祖庭。法脉源远流长,信众代代常有,一时的战火,不过是法尘分别影事。”悟虚此处只提战火,不接吉相大师的所谓“老衲不才”,后以“法尘分别影事”作结尾,却是煞费苦心。《楞严经》中有名句,“纵灭一切见闻觉知,内守幽闲,犹为法尘分别影事”。悟虚用在此处,却是暗劝吉相大师,不应一味内敛保守,而应积极追寻,也可以借此机会振兴栖霞寺。

    吉相大师,当然懂得悟虚之意,微微低头,随后又说道,“本寺有两处著名之处,其一便是此刻悟虚大师与老衲置身的舍利塔,其二,便是后面的千佛岩。悟虚大师若是有兴趣,可随老衲前往一观。”

    悟虚顿首,随即也起身,随着吉相大师,出了舍利塔,穿过大佛阁,来到后山崖间。便见到郭敏站在那里,背负着双手,正津津有味地欣赏着山崖上各式各样的佛窟。旁边,一个魁梧的男子,站在郭敏旁边,似乎在小声地说着什么。见悟虚和吉相大师到来,那名男子转过身,朝着这边看了看,便疾步上前,唱诺做辑,“蓝玉拜见悟虚大师和吉相大师。”悟虚定睛一看,但见蓝玉,腰挎三尺镶金黑鞘宝刀,一对斑斓虎皮护腕套在手上,及腰长发用一根红色布条束在后面。观其气息气度,修为已经快要迈入凡尘五层,似乎在军中也如鱼得水。

    悟虚问了一下那日分别之后其境遇,便看了看吉相大师和郭敏。那吉相大师合掌说道,“这位想必便是郭大小姐,小寺招待不周,令郭大小姐受惊,老衲吉相,在此赔罪了。”郭敏这才转过身,回礼道,“郭敏生性散漫,在贵寺四处行来,冲撞了寺中贵客,还望大师见谅。”吉相答道,“郭大小姐,与蓝壮士皆是本寺贵客。”随即微微扬声,“惠品”那先前给悟虚郭敏开门的惠品飘然出现,“请郭大小姐和蓝壮士,到前面大佛阁一品后山红茶。”然后,微微躬身,对着郭敏和蓝玉说道,“老衲带悟虚大师,稍稍观赏这千佛岩之后,便来与二位赏茶。”

    蓝玉知道吉相和悟虚有话相说,便不再多言,向着悟虚深深一鞠躬,便随着惠品而去。那郭敏,愣了一会儿,见悟虚不出声,只是呆呆地看着崖上的佛窟,跺跺脚,也跟了出去。

    这边厢,吉相大师,一边沿着山崖,缓缓迈步,一边合掌注视着大大小小、参差岁月的佛窟,说道,“这千佛窟,从齐梁至今,无数高僧大德、达官贵人,各依山石高下深广,耗资无数,更有许多伤亡,方才有如此近千佛像。”悟虚点点头,跟在吉相大师的身,拾级而上,。

    一会儿工夫,来到山崖顶处,吉相大师转过身,问道,“行至此处,不知道悟虚大师沿途看过来,有何感触。”悟虚看着那些沿着山势起起伏伏、密密麻麻的佛窟,合掌问道,“还请大师开示。”

    吉相大师微微笑道,“老衲也是近年闲来无事,在这千佛崖散步,偶然发觉的。悟虚大师且看,这佛窟,从山崖中间向四周,以岁月是由旧到新,以形态,又是由小到大。先来者,要选一个好位置;后来者,要做一个更大的。老衲从寺中典籍中看到,有几次,这千佛岩下,争执械斗、冲突流血,都是为了争一个位置,比一下大小。”

    悟虚听罢吉相如此感叹,知道其言下之意,不禁望向下方,微微出神。过了一会儿,才对吉相大师说道,“如此做法,究竟是凡夫俗子。眼下,我佛门精修佛法的真人真灵修士,面对天外天的压制和上界飞升之望,难道还会做墙内岩下争夺?”

    吉相大师,说道,“那当日在千佛岩下,争斗之人,有何尝不是平时敬香礼佛之人呢?悟虚大师,你又看寺外集庆方向,红巾军和元军两军对峙。说是元军,你可知道,城中主事之人是一汉人?御使大夫福寿。身着元军服饰的军士,大部是周围聚集而来的乡军,其中汉人又占了大半?你又看这中原诸地,东西红巾军,还有那张士诚、方国珍。。各路起义军,无不是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帜,可这替天行道的旗帜下,不知道有多少杀戮,多少英雄豪杰以万民为刍狗?”

    悟虚,默然,半响过后,问道,“难道栖霞寺及大师,可以舍弃这仙佛之道?”

    吉相,合掌答道,“阿弥陀佛,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这些搪塞话,悟虚却是不信的。反而将方才吉相一番机锋说辞,仔细想了想,也发觉若依圆信联络诸多宗门的意思行事,问题多多。比如,联络之后,做什么?怎么做?是不是要推选一个类似武侠小说里面写的武林盟主?若是真到了进入天外天之时,是不是每个人都能进去?若是不然,又如何?

    想到了这些,又知道吉相似乎另有想法打算之后,悟虚也不再强求。只是闲聊了几句,便和吉相大师,从山崖走下来。途中,悟虚又专心请教了几个中论有关的问题,受益匪浅。

    待到了大佛阁,郭敏和蓝玉依旧在那里品茶,只是模样却十分怪异。此二人,靠在椅子上,双目闭阖,各自案几上的茶杯冒着淡淡红色气流,顺着二人鼻孔,缓缓吸入,脸上露出恬静的微笑。

    悟虚看向吉相大师,便见吉相大师,微微轻喝了一声,不一会儿,郭敏与蓝玉先后醒来。那蓝玉醒来之后,久久回味一番,方才睁开双眼,便起身抱拳,惊喜地问道,“方丈大师,不知道此茶是何名字?”

    吉相大师,答道,“此茶乃是后山枫叶红茶,其叶状若枫叶,历经春夏秋冬,于雪后采摘,收于舍利塔中,香薰烛照,三年乃成。饮入体内,以灵气化之,可以洗涤心神,参悟四季变迁,提升心境。”

    郭敏此刻也完全清醒过来,在一旁笑问道,“既然如此,为何刚才大师又将我等喝醒呢?”

    吉相合掌道,“阿弥陀佛。所谓境界的体悟,不是一次性越久越好。一段记忆,一段感悟,今天思量感触些许,珍藏些许,存于心底,待他日因缘触发,又从心生,更别样风情,诸多不同。”

    郭敏怔了怔,随着蓝玉,难得的一本正经地躬身合掌道谢。

    正所谓本是敬香礼佛人,还有高低大小分。

    两杯红茶慢慢饮,修道造反多疑问。

第八十三章 试授法

    是夜,蓝玉又独自往悟虚住处问安。悟虚与之一番长谈,才知道朱元璋如今在和州,正筹划着攻打集庆,恰好集庆水军统帅康茂才有意投降,便命李文忠带着蓝玉等人前来招降。因为正一教大力襄助朱元璋,不少道士也在军中效力。李文忠军营中,便有那寒霜子等人。考虑到集庆乃是元军重要据点,兵多将广,藏龙卧虎,李文忠便请了寒霜子及其师侄一同前来。

    哪知离约好的日子已经过去两天,那康茂才还没有派人前来。李文忠虽然嘴上不说,但是身为的下属蓝玉,却是忍不住嘀咕起来;寒霜子反倒是老神在在,只劝说稍安勿躁。

    悟虚疑惑地问道,“为何这寒霜子如此上心,且似乎胸有成竹?”蓝玉答道,“具体情况,蓝玉不知,只隐约听说,那康茂才,曾经以俗家弟子拜入龙虎山天师府,修习水龙符术。此番招降,想必是天师府暗中谋划的吧。”

    悟虚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龙虎山对朱元璋如此看好。难道有高人,占卜出朱元璋当得天下?这也不是不可能。想起当日,在天师府,见到当代天师一手鬼神莫测的符箓之术,悟虚不由暗叹,正一教果然底蕴深厚,不但如此,还出手大胆,行事果决。

    旁边蓝玉,这时又悄悄的上前一步,低声禀报道,“大师可还记得,当日在鄱阳湖惊退寒霜子,救下刘富通之事?”悟虚点点头,见蓝玉,一脸谨慎,便一挥手,曼陀罗法界祭出,将蓝玉摄入其中,示意满脸惊奇的蓝玉坐到蒲团上,沉默了一会儿,方才问道,“小僧看你白日及夜间,言语之间,似乎有所隐情,此刻在小僧曼陀罗法界之中,有什么尽可直言不讳。”

    蓝玉见悟虚发问,急忙收回环顾法界佛堂四周的目光,对着悟虚合掌说道,“大师,蓝玉自从黄河边,拜别大师,便遵循大师教诲,一路南下,投奔大师师弟张元帅。张元帅知道,蓝玉乃是大师推荐之人,青睐有加,将蓝玉安置在与大师也有一面缘的常将军麾下。”

    悟虚一听,打断其说话,“慢着,小僧记得常遇春不是先前一直和刘福通在一起的么,却为何又在我那如净师弟那里了?”

    蓝玉嘿嘿一笑,“常将军一直倾心刘大小姐,哪知刘丞相为了龙凤大宋大业,将女儿嫁与小明王,作了皇后。常将军,一气之下,这才跑到了朱元帅这边。”

    悟虚想到那日在颍湖城中,常遇春为了替刘蝶兰出头,一击黑虎掏心,偷袭自己的情形,不觉微微笑了笑,“原来如此。”

    蓝玉,见悟虚一笑之后,不再细问,便又继续说道,“那刘福通丞相,对这寒霜子,一直记恨在心;对常将军也是颇有不满。只不过,此二人如今皆在张元帅麾下,刘丞相看在大师的面子上,一直隐忍不发。”

    悟虚,却是没有被蓝玉这几口米汤灌倒,若要是看在自己面子,也不尽然,若是如净师弟没有实力,那多半又是另外的结果。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悟虚也不想在这时候,这些话题驳斥蓝玉,只静静地听着。

    蓝玉又说道,“那刘丞相,自白鹿庄起事以来,挥斥方遒,文攻武略,如今更是统筹三路北伐,其组织指挥部属,得心应手、如臂使指,据常将军所言,与大师当日在鄱阳湖上赐法,大有关系。张元帅,也是非常在意,蓝玉投奔之初,还几次三番询问呢。据蓝玉所闻,刘丞相和张元帅,都曾几次派人,打探大师的踪迹。”

    神念冥唤术,极西大教的粗浅法门。当日,悟虚得于莫恩,传于刘福通。这神念冥唤术,说起来,其根本,也是极为深奥的大道,只不过开始修行却是剑走偏锋的速成之法。落在邪恶的修士手中,十有.便是*纵人心,以万民为傀儡木偶;落在俗世的枭雄手中,多半便会被视为有神秘作用的政教合一的君师之术。

    悟虚微微摇头,说道,“如净师弟,已有净土花莲妙法宗的法门,何须再舍近求远,买椟还珠。小僧,前些日子,已经委托那江入春,有书信一封,还有平时持诵之词,一并寄出。”

    蓝玉,连声道,“是啊,大师的十六字箴言,‘众生平等,无有众苦,但受诸乐,故名极乐’,蓝玉闻之如醍醐灌顶。可却生生被军中那帮儒生给改了!”

    “哦?”悟虚不由心中好奇,不知道李善长、刘伯温这些后世赫赫有名的传奇人物,将自己的那是六个字,怎么个修改?

    待听闻“众生平等”改为了“众生皆苦”,悟虚沉默不语。这两句,皆是佛家语录,于佛门中人来说,众生皆苦,其实也蕴含着众生平等。众生皆苦,说的是红尘俗世,于世尊眼里,无不困苦;众生平等,说的是六道轮回,于世尊眼里,法性广在。只不过,若佛家之语,由儒门阐释,怕是后面终有偏颇。

    悟虚,一边思索着,一边忽然出声问道,“你觉得是众生平等好,还是众生皆苦好?”

    蓝玉当即答道,“蓝玉觉得,众生平等好!不管怎么样,大家都是佛门弟子,都是白莲兄弟,都是替天行道,都是救万民于水火。”

    悟虚,不置可否,只是朝着蓝玉微微一笑,貌似鼓励。

    蓝玉见状,又说道,“如今大帅麾下,不但有我白莲教众,儒门书生,还有正一教的道士。”顿了顿,“如今,这儒门书生和正一道士,联手一处,隐隐有压住我白莲教众一头之势。”言语之中,颇有忧虑。

    悟虚,在后世也读过几本历史书,明白其意,当下说道,“你可知道,自古以来,历朝历代,皆是独尊儒术?”

    蓝玉答道,“蓝玉不知,蓝玉只知道,当日黄河边深受佛恩,还望大师指点迷津。”

    悟虚,想了想,幽幽地答道,“佛法,于世人,首先讲的是一个空字;然世人大多愚昧,又岁月匆匆,多半止于这个空字。是以,于统治者言,开国难用佛法,治世偶用佛法。白莲教自白莲社分离出去以后,教义斑驳,甚至说什么‘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也非正统佛法。你以白莲教众自居,显然是不通佛法,左右不是人。”

    蓝玉听着悟虚之语,一片茫然,只到最后,听得“左右不是人”,方才大惊,失声说道,“大师,蓝玉一向心怀我佛。无奈大师一直不肯收我为徒,只是传些神通法门;还望大师,今日传我正法!”说罢,以头抢地。

    悟虚,抬起右手,托住蓝玉,说道,“小僧,这一世都不会收徒。至于正法,小僧方才已经传于你!”

    说罢,以雪山狮子吼,将“众生平等”四个字,诵出。

    那蓝玉,便只见,佛堂四周的壁画似乎活了起来,观世音大士手持净瓶柳枝在海上,世尊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如诸天星辰,若唱若诵,若念若想,传到自己眼中、耳中,无不是四个字,“众生平等”。

    悟虚看着在法界佛堂之中,若有所思又一脸茫然的蓝玉,想了想,自己的灵识之体,又施展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演示六道金刚法相,或喜或悲,或嗔或怒,最后,若有若无,只有一个金刚伏魔圈,似真似幻地浮现在佛堂上。

    悟虚将手指一点,这金刚伏魔圈,便飞入蓝玉额头。

    蓝玉闭目感受了一番,欣喜地向着悟虚,躬身合掌道,“多谢大师赐法。”

    悟虚摇摇头,摆摆手,说道,“小僧不是什么大师,只因你我有缘,小僧便将自己的感悟与你分享一二。还望你日后,能够敬畏因果,自求多福。”

    蓝玉得了悟虚以自身感悟讲解的整部金刚伏魔六道转轮法门,心中欢喜,口中连连称是之余,还不忘再三询问道,“大师,但又所差遣,蓝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悟虚想了想,说道,“我这里有一套别人的组军练兵、对阵杀敌的法门。你可与常遇春依托白莲教众,实验一二。若是不出意外,也不比那刘福通的神念冥唤术差。但有一条——”

    蓝玉听闻悟虚要传下不亚于神念冥唤术的法门,心中狂喜,莫说是一条,便是千条万条,也立刻答应,当下,把头如鸡啄,颤声道,“大师,只管吩咐,蓝玉自当谨记。”

    悟虚也不管蓝玉如何表白,却是心中一边回忆后世某位伟人的创举,口中一边缓缓说道,“众生皆苦,众生平等,此二句,缺一不可。能受持念诵者,可为亲兵;此亲兵,不在将帅左右,而在军中各处;以此,全军一心,烛照千里;以此,上体天心,下察军心;以此,能生勇猛精进心,能受诸佛加持力。”

    蓝玉,半懂半不懂,似懂非懂,却是牢牢记住了悟虚此番言语。合掌唱诺道,“多谢大师授法。”

    悟虚,沉默片刻,终是苦笑道,“也罢,法不可轻传。既然忍不住传了,哪怕是别人的法门,小僧也要认这因果。”顿了顿,说道,“你不可说小僧是你师,但小僧认这个因果,记住了么?至于我那师弟如净那里,你可酌情言说,我也会与之言说。”

    蓝玉,点点头,“蓝玉不说大师是我师,但蓝玉知道大师是我师。”

    悟虚挥挥手,将蓝玉送出了曼陀罗法界。

    正所谓蓝玉深夜表忠心,悟虚法界问军情。

    只因儒生篡平等,便忆伟人开太平。

第八十四章 再相会

    第二天一大早,李文忠便带着手下及寒霜子等人,一同前来拜会悟虚,言道朱元璋已经得知悟虚在栖霞寺,已经亲率大军,朝集庆开来。悟虚自然高兴,也想看看,先前的如净师弟如今是如何威风八面、叱诧风云,便要带着郭敏,去与朱元璋相会。李文忠,便请悟虚稍些时日,待那康茂才派人过来,再走也不迟。

    这一年,张士诚在江浙东部,据通州、常熟之后,又大举进攻平江。朱元璋也乘机,向集庆方向*近。算起来,这已经是其第三次攻打集庆了。前两次,皆属于试探性的攻击。

    在第二次攻打集庆期间,元军降将陈野先不堪朱元璋扣留其家眷做人质,意欲再反,朱元璋从军中校尉处得知情报却不声张,依旧准许立功心切的义父郭子兴的妹夫郭天叙与其子张天祐领兵攻打集庆,结果陈野先和集庆城中元军合谋,郭天叙、张天祐死于乱军之中,陈野先也被地方乡团误以为投效红巾军,也被设伏而杀。陈野先其子,陈兆先接管其旧部,“屯方山,与海牙掎角以窥太平”。

    太平,乃是当今安徽当涂。朱元璋当初夺下和州之后,部队日益壮大,粮食问题也日渐突出,恰好有两支巢湖水军因为红巾军的内斗,派遣使者联络。朱元璋便与之相约,兵马登船,进攻长江对岸的采石,得到大批物资,又命人将船缆砍断,把大小船只悉数放诸江流,自断后路,又许以重利,一鼓作气攻克太平。随后,朱元璋又使计,在船头摆酒庆功之际,将巢湖水军大头目李国胜,灌醉沉江,赚得了巢湖水军。自此,朱元璋便拥有了自己的第一支水师。朱元璋,听从手下谋士李习陶安等人的建议,在太平置太平兴国翼元帅府,伺机东取集庆,以图霸业。

    此刻,朱元璋,利用巢湖水军大败蛮子海牙水军于采石,又攻克集庆四周的溧水、溧阳、句容、芜湖等,将其四面围住,正积极调遣水陆之师,准备第三次攻打集庆。那集庆城内的水军元帅康茂才,见势危,便阴遣特使,意欲归降,朱元璋便派义子李文忠,与之在栖霞寺会面。

    悟虚在寺内等到一日,那康茂才才姗姗而来。原来是战事吃紧,城中各个势力,皆撒下诸多眼线,各自相互监视着。康茂才,乃水军元帅,惹人注目,好不容易才借着母亲生日之机,点起一队军士,带着几个喇嘛,簇拥着老母亲及一干家眷,到栖霞寺前来烧香还愿。

    康茂才在夜间与李文忠等人接上头之后,将集庆城外城内的军事布防图,李文忠又将图转交给悟虚。悟虚带着郭敏,当夜便出了栖霞寺,掉头西南,绕过集庆城,直接往朱元璋的太平兴国翼元帅府方向飞去。

    待到了集庆城南五十里处,悟虚便看到下方火炬如海,兵马奔腾,便对郭敏说道,“城外如此声势,定然便是如净师弟的军营所在。”说罢,二人缓缓落下。

    这军营的帅帐中,朱元璋正和左右文武部属,商议攻打集庆诸多事宜。忽然,帐外有军士禀报,说是有一名自称悟虚的和尚,带着一名女在,在营外求见。朱元璋当即命令,常遇春领着江入海、江入春先行出营迎接,自己则带着李善长、徐达等诸多手下,随后而来。

    悟虚与郭敏,在常遇春三人的接引下,进入军营,走了一里不到,便看到朱元璋等人迎面而来。

    悟虚在月下清辉中,在四周持刀军士的火把下,看着从百米远处渐渐清晰的朱元璋,但见其身着黑色长袍,步履沉稳,眼神犀利,身后众多追随。心中欣喜,不愧是三十不到的义军元帅!当下也快步上前,合掌笑道,“江家村一别,如净师弟可好?”身前碧海潮生,白莲幻显。

    朱元璋见此,两手合在胸前,一边摩挲着,一边笑着绕了悟虚一圈,拍掌道,“悟虚师兄,倒是想煞了朱元璋!如今宝相庄严,可喜可贺!”随即,一边不断介绍周围的文人武将,一边牵着悟虚的手,朝着帅帐走去。

    进了帅帐,早有人备好了酒席。众人各自落座,朱元璋将悟虚与郭敏列为一席,安置于左上首。

    三杯酒过后,悟虚将自己江家村一别之后的经历,择其梗要,讲述了一遍。途中说道,在大都,与八思巴座下的多吉、卓达等人,保护龙脉,力战东海妖人,乃至龙潜偷取龙气,在扶桑岛国蓄兵。众人连连喝彩之余,大加鞭挞。

    悟虚看了郭敏一眼,见其沉默不语,便将那日在破军山坊市中所知道的东海妖盟鼓动妖修,暗助元军,配合张士诚、方国珍进攻红巾军一事按下不表。

    忽然,左手边,紧挨着自己席位的徐达,起身举杯,说道,“徐达,早就自元帅口中,听闻大师之名,如今又听闻大师说起如此英雄豪事,不可不敬酒一杯。”说吧,领着几个人,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悟虚知道眼前这个沉稳干练的徐达,以及后面汤和等人,乃是朱元璋孩童时候的玩伴,深得信任和器重,更是各自立下赫赫战功,不敢怠慢,也举杯回礼。

    之后,对面的李善长,也站了起来,笑道,“说起来,我等今夜还是沾了悟虚大师的光。大王,早有严令,军中平时严格禁酒,不然立斩不赦。”悟虚回头看了朱元璋一眼,朱元璋笑道,“哈哈,今夜我与悟虚师兄,领命出山门来,第一次相聚,自当与各位爱卿畅饮。只不过,这大王二字嘛,还言之过早。”

    悟虚微微一笑,心中记起后世史书记载,朱元璋前期一直遵循“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的战略,如今在帅帐中,这些人已经明里暗里称呼其为大王了。又看了看对面端坐在那里气宇轩昂、神采奕奕的中老儒士,心想:难道是自己的穿越,导致了历史有所变化或者提速?面前的刘基和宋濂等人,后世史书记载,那是在打下集庆,改名应天府之后,多番延请,甚至威*利诱,才请来的;如今,已然是端坐在集庆城外的帅帐之中。

    心中如此想着,嘴上确实一番说辞,又饮了一杯之后,从怀中取出康茂才献上的军事布防图,一弹指,徐徐地送到朱元璋案几上。朱元璋伸手取过,翻看了一下,举在手中,得意洋洋地对着众人说道,“有此图,集庆指日可下。”

    康茂才投降之事,众人早已知晓,见朱元璋将此图举起,如此言道,便纷纷叫好,各自向朱元璋敬酒。

    朱元璋喝过左右敬酒,对着悟虚笑道,“待打下集庆,元璋便盖一座比天源延圣寺还大的寺院,由师兄你作住持,如何?”

    常遇春在一旁嚷道,“对,到时候,悟虚大师,便作我们白莲教的国师。”立时,便有几名将领,随声附和。对面的李善长,也对着悟虚和郭敏,抚须笑道,“这倒是极好,怕只怕悟虚大师,红尘未了,不想青灯古佛啊。”

    朱元璋看了常遇春一眼,又看了看悟虚及其身边的郭敏,笑吟吟地望着悟虚。帐中渐渐安静了几分。

    悟虚笑了笑,合掌说道,“多谢师弟美意,悟虚一心追求大道,四处云游,住不惯大寺庙,做不了什么国师啊。”

    朱元璋笑着对众人说道,“我这师兄,生性好动。想当年,领着俺在妙法峰四处游玩,捉鸟掏蛋,烤鱼喝酒,有诗言‘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众人哈哈大笑,悟虚也不由忆起当初在妙法峰和朱元璋的“荒唐”岁月,“苦”笑不止,帐中气氛又热闹起来,各自劝酒不断,高谈阔论不断。

    那朱元璋见帐下热闹起来,也借着酒意,起身走下帅位,来到悟虚面前,将悟虚又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颇为伤感地说道,“江家村一别,如净以为再也见不到悟虚师兄了。今日一见,几不敢相认。”

    悟虚心中一暖,说道,“凡有相皆是虚妄。悟虚虽然现在是金发碧眼,但依旧还是当日妙法峰那个玩劣的小沙弥。倒是如净师弟你,还俗起义,生死之间,还要多多保重。”

    两人不由一阵唏嘘。

    朱元璋,说道,“师弟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本想在皇觉寺中好生修行,却因缘际会,投身沙场。师兄,你可否留下来,助师弟一臂之力?”

    帅帐虽大,但主帅朱元璋的声音却是可以被众人听见。此话一出,帐中便渐渐安静起来。

    悟虚略一思索,答道,“天下更替,师兄虽然是方外之人,却也有一腔热血,可助师弟一臂之力。”此言一出,常遇春等人,便露出了笑脸,而其他人等,愈发安静起来。

    “不过,悟虚确实是一心追求大道。待师弟你攻下集庆,安顿下来,悟虚便要离去。”悟虚话锋一转,朱元璋微微露出失望神色,拍拍悟虚的肩膀,低声道,“待会再说吧。”

    正所谓妙法峰上师兄弟,军营帐内再相会。

    贤达猛将放眼望,不缺沙弥一人归。

第八十五章 送金龙

    不知为何,悟虚看着眼前一幕,心里却隐隐不是滋味,只是低头合掌,随声恭贺。

    却见朱元璋仰天长笑,忙将众人起身,又转身问悟虚道,“师兄,方才此阵威力甚大,不知以何为名?”

    悟虚,正等着朱元璋此问,笑道,“师弟却是忘了,此乃本门净世青莲轮回阵。白莲宗弟子,口诵阿弥陀佛,以发愿为平等众生尽渡六道苦海故,积聚众生念力,白莲化青莲,荡涤一切牛鬼,横扫一切蛇神。”

    顿了顿,悟虚又走到阵法之中,一起心动念,一条虚幻的龙影,又浮现在半空,环顾全场,,颇有深意地说道,“不但如此,此阵若是由顺天应命的真龙天子,予以加持,激发之下,便有能勾动龙脉之力,龙影腾空杀敌。”

    悟虚这些话,却是虚虚实实,但在场诸位却是无人出声询问。

    朱元璋待众人又是齐声相贺,军士们阵阵欢呼之后,方抬手,示意众人安坐,拉着悟虚走到帅位,命人在旁边加了一个坐垫,与悟虚一同落座,沉思片刻,难得地合掌说道,“元璋本在洞天福地,白莲宗内门,花莲妙法宗修行,无奈大元无道,天下困苦,师门便命师兄悟虚与元璋下山,红尘历练,替天行道。”

    便有座下常遇春,起身说道,“白莲宗,分为内门外门。大帅自内门而出,我外门白莲教众弟子,自当遵大帅言出而法兴,誓死追随!”

    悟虚,不由侧目,后世史书记载常遇春是个糙爷们,如今此番言语,倒是令人感觉史书多半不实。

    朱元璋看着常遇春,点点头,又侧身看了看郭敏,对着悟虚,笑道,“师兄虽然一心追求大道,游戏红尘,点化世人无数,但也不可过于偷懒啊。”话语说到最后,声音上扬,提高八度,“元璋今日,便请师兄你暂留军中数日,传授演练本门净世青莲轮回阵,尊号曰太平兴国法师!”

    悟虚,起身,合掌,向四周合掌。

    朱元璋,又命道,“常遇春听令,本帅命你为开路先锋,明日休整,后日攻打那集庆城!”说罢,将康茂才献上的军事防守图扔给常遇春。

    常遇春,手捧地图,躬身领命。

    。这场酒宴,因为朱元璋金龙附体等事情,持续到很晚。不少人借着这个机会,喝得酩酊大醉,朱元璋和悟虚二人一边说起妙法峰往事,一边连连举杯,也是颇有醉意。最后,还是李善长、刘基、宋濂等人,说道天色已晚,军中不可醉酒。朱元璋乃宣布散宴,各自休息去。

    临走之时,朱元璋,拉着悟虚的手,指着郭敏,低声道,“师兄啊,这冰昙仙子,可是那张士诚一直念念不忘的人。如此天香国色,还不早些收入帐中?!”说罢,大笑而去。

    。宴席散后,也不知是下面人疏忽,还是朱元璋特意吩咐,军士将悟虚和郭敏领到一个帐篷里面,便自行礼离开。悟虚站在帐中,摸摸自己的光头,倒不知何去何从。

    却见郭敏大摇大摆地走到帐中案几处,一屁股坐在兽皮垫上,取下头上玉簪,青丝披肩,重复女儿身,然后随手倒了两杯清茶,手掌一抬,说道,“太平兴国法师,方才人多,郭敏挤不上来;现在,以茶代酒,敬法师一杯。”

    悟虚,尴尬得笑了笑,摆手说道,“你就是喜欢取笑捉弄人。区区太平兴国法师的虚名,小僧难道还真的贪着不成?”

    郭敏旋转着手中的茶杯,看着坐到对面的悟虚,冷笑道,“区区太平兴国法师?大师不是又献法阵又献金龙,方才求得?”

    悟虚一听,心里隐藏半夜的情绪,顿时窜上来,一挥手,在这帐篷内外布下结界。实话实说,悟虚方才演示阵法,本是想以众生念力的青色气流,牵引军士堂堂杀气,显示阵法威力,以此告诫朱元璋众生念力、万千民意的用和重要。哪知,原先居于法界青气中那隐藏的龙脉气息所化的金龙,竟然自己跑了出来。

    难道真的有真龙天子?后世过来的悟虚,本是不相信的;如此,看来,似乎还冥冥中真有其事?悟虚当时,不由生出一种“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喟叹!又想到后世小说中,什么历史不能改变的叙述,所以后面才干脆趁机将那道金龙连着众生念力青气打入朱元璋体内。

    如今,郭敏冷声指出,还言语间带着讥讽和轻蔑,似乎不屑于自己将法界金龙拱手“献与”朱元璋。悟虚,心中郁闷可想而知。

    “郭大小姐,若是羡慕那王侯将相的生活,为何当日不下嫁那诚王张士诚?”悟虚,憋了半响,想到朱元璋今夜离别之时和自己的醉话,反唇相讥。

    郭敏勃然大怒,脸色通红,站起来,看着悟虚,缓缓说道,“本大小姐,想做的是武则天那样,自己做主、自由自在。你呢,白莲宗内门,花莲妙法宗,师兄,又是喇嘛教弘法长老。龙脉气息,却偏偏拱手让与区区凡尘三层的马脸师弟!”

    悟虚,心中本有心魔,如今听郭敏如此挑明兼讥讽,直觉心中一团乱糟糟,好半响,才双手扶着案几,定定地看着郭敏冷艳之姿态,问道,“我们修行之人,追求的是大道。难道你便因为我献出金龙,让别人做了帝王,便看低了我么?”

    郭敏一甩长发,答道,“做不做帝王不重要,但无端地拱手献出金龙,足见你没有一颗勇猛精进的道心。又谈什么一心追求大道呢?”

    悟虚,默然无语。想了想,方才低声说道,“若是小僧说能够暗窥未来,你定然不会相信。这么说吧,小僧今夜如此做法,却是为了天下苍生。”

    郭敏见悟虚在一旁,时而欲言又止,时而默然无语,时而孤寂彷徨,也是心有不忍,此刻听得悟虚如此说道,便温声问道,“方才宴席上烈酒伤身,如今没有应酬,清茶一杯,你我可且饮且谈。

    悟虚,接过郭敏递过来的茶杯,一饮而尽,“小僧是欲要追求大道,尤其是知晓天外天诸事之后。这天下,却是要靠我那如净师弟这样的英雄豪杰的。所以,今夜,小僧虽因心魔,隐隐不甘,却依然无怨无悔将金龙打入其体内。这尘世的因果也随之打入体内。”

    郭敏笑道,“那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为其造势,什么净世青莲轮回阵,什么青龙随身真龙天子。。”顿了顿,“你还要知道,修行之人,可以帮助世俗之人,但是不能阿谀世俗之人,不然真真是叫人瞧不起!”

    悟虚,合掌道,“阿弥陀佛,女施主,我们修佛之人,讲求的是方便法门。今夜,小僧如此这般的增长如净师弟的威势,不但凝聚军心,更振奋军势!俗话说,狭者相遇,勇者胜。”

    郭敏反唇相讥,“你以为我没有读过兵书,这点道理了都不懂?军心、军势,固然重要;亦有多种方法增进。可你如今却是大树特树军中首脑,你那如净师弟。你不怕,凝聚军心、振奋军势的同时,冲昏了朱大帅的头脑?也不怕因此愚弄了天下众生么?”

    悟虚,见郭敏似乎理解自己的放弃,认真的与自己讨论自己的选择,心里暗暗欣慰,想了想,答道,“天下众生,本就愚昧;又受大元压榨盘剥;如今,各路义军,揭竿而起,无不是借着白莲宗、乃至摩尼教,发动众生,应运而起。所谓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是否愚弄众生,那就看我那如净师弟的了。却不是你我*心的话题。”

    郭敏问道,“那就是可以将天下愚民随时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悟虚,合掌,笑道,“这只不过是方便法门罢了。何况,对郭大小姐这样聪敏的,又何来愚弄呢?嗯,天色已晚,你我早些休息吧。”

    郭敏点点头,站起来,走向帐中软榻,背对着悟虚说道,“好吧,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悟虚看着郭敏窈窕身影,垂肩长发,忍不住叫道,“郭敏!”

    郭敏转过身来,看着悟虚。

    悟虚,定定地往着郭敏,沉默片刻,说道,“我们一起去天外天,好么?”

    郭敏看着悟虚,淡淡的画眉,明亮的眼眸。沉默片刻,嗯了一声,如微风轻送,便转身走入软榻。

    风继续吹,不忍别离。

    悟虚,看着那徐徐放下的帏纱,忽然感觉到自己转世到这个时空之后,是一无所有。金龙送给了朱元璋,天外天不知何时能入,大都出来和郭敏的嬉笑争斗、悲欢离合,现在也只有一个轻轻的“嗯”字。

    原来情动竟是这样。从眉梢中感觉到。从眼角看不到。

    正所谓演练阵法长权威,博得白莲显宗门。

    金龙腾空美人嗯,便忆后世有心人。

第八十七章 法灭尽

    第二日,因为常遇春作为先锋,要着手准备明日攻打集庆之诸多事宜,悟虚便在赶回来的蓝玉和江入海的陪同下,在军营中,随处参观。郭敏也随同而行。

    悟虚本不知兵,但见军中旌旗招展、气氛肃然,中下层军官及军士纪律严明、令行禁止,便也装模作样地在那里不住点头。倒是郭敏偶有说辞。转了半天,来到蓝玉见悟虚隐隐有点索然无味,便说道,“大师走了半日,眼下日中,不如先用过午食,休息片刻,再行安排。”

    悟虚看了看郭敏,担心其吃不惯,那蓝玉仿佛早有预料,又说道,“大帅常言,军中各级要同吃同住,上下一心。不过大师和郭大小姐,却是贵客,衣食住行另外有所安排。”

    听得蓝玉如此善解人意的话语,悟虚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又回头望了望郭敏,转身对蓝玉说道,“那怎么行呢?来到军营,自当遵循军中规矩。况且,我佛门中人讲的是众生平等,行走在外,讲的是随处化缘,若是贪着美食佳肴,岂不是让众军士觉得等级森严、高人一等?不妥,不妥。”便要蓝玉领着自己随处找个地方,与军士们同吃同喝。

    郭敏,笑道,“这些却是矫情了。若是要如此平等,为何大师你不穿上军装,每日在营门站岗执勤?古往今来,那些帝王将帅,统军之时,偶有同吃同住之事,便被阿谀奉承之人,记于史书,称之曰仁。虚伪至极,不过是为了让军士上阵之时,为其卖命罢了。”顿了顿,看了看略显尴尬的蓝玉和江入海,“极端者,如战国时期的吴起为将之时,自己一人与军中最下层的军士,同吃同住,甚至有士卒有病疽,竟然为其*。可士卒之母却是痛哭!”

    这个典故,悟虚也是读到过的,正欲开口。忽然听到远处传来拍掌声,抬头一看,昨夜席上沉默不语的刘伯温,骑着一头小毛驴,缓缓而来。

    那刘伯温,在小毛驴上,拍掌过后,身子微微摇晃,悠悠地吟道,“卒母闻而哭之。人曰:‘子卒也,而将军自吮其疽,何哭为?’母曰:‘非然也。往年吴公吮其父,其父战不旋踵,遂死於敌。吴公今又吮其子,妾不知其死所矣。是以哭之。”

    吟罢,恰好到一米开外,刘伯温随即翻身下地,朝着悟虚和郭敏等人拱手作礼。悟虚等人还礼,问其要去何处。刘伯温答曰,刚从某处巡视而返,又说道,“所谓大道废,有仁义。方才郭大小姐一番见解,倒是不落俗套,深得浩然真君的真传。”

    浩然真君赵浩然,原先是儒门修士,及至真人境界,便儒道双修,方才迈入真灵一级。刘伯温,将道家宝典《道德经》里面的话语信手拈来,称赞郭敏及浩然真君,却是非常应景贴切。

    悟虚对这位后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刘伯温,还是抱有极大的好感,见自己的见解被郭敏和刘伯温所驳,也不恼怒,合掌说道,“阿弥陀佛,却是小僧着相了。”

    刘伯温一边牵着毛驴,一边和悟虚郭敏等人说这话,便将众人引到自己的住处,一一落座之后,便吩咐军士送来足量的饭食。

    不一会儿,帐中青竹做成的案几上,便摆满了美食佳肴,有春笋、鲤鱼、青菜、香菇、牛羊肉,等。刘伯温等端菜的军士退下之后,又从身后取出一壶美酒,为众人一一斟满。

    席间,刘伯温问道,“我观大师昨夜那净世青莲轮回阵中,白莲之上,青气流动,似乎是众生业力?”悟虚一惊,想不到这刘伯温果然名不虚传,居然能看出这是众生业力。一般之人,悟虚只对其说是众生念力。所谓念力,只是愿念之力;而业力,则是包含有已成事实,因已成,果待结。此两者不但威力、运用不同,对持有施展者的影响也不同。

    便拿悟虚法界青气之业力来说,不但有死去的江家村人与悟虚的业,到了后面,更有那些枉死的魏家村与悟虚的业,甚至那些被羌巴穆勒戮害的僧众,也因为被用来炼制偷袭悟虚的佛怨墨簪,而与悟虚的业。从某种角度来说,悟虚是业力缠身。好在这些都不算是悟虚作下的恶业,且又被悟虚以佛法发心起愿,回向为一种助力。

    这些都是悟虚法界幽密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悟虚,摇摇头,笑而不语,反问道,“刘军师,乃是儒门修士,不知道如何看待这所谓的众生业力?”

    刘伯温也摇摇头,笑而不答,复说道,“大师且伯温即可,当今天下大乱,群雄并起。东有张士诚、南有方国珍、西有徐寿辉、北有刘福通。大师要游历四方修习佛法,却是不知道欲往何处游历与修习?”

    悟虚合掌道,“请伯温兄指点一二。”

    刘伯温,双目微闭,手捻胡须,“伯温近日来,夜观天象,见东方青龙七宿,颇有异样。昨夜在大师演示净世青莲轮回阵之后,那角宿二星,更是光华大作,所谓天门大开。”

    青龙七宿,光华大作,天门大开。悟虚暗自回味着刘伯温的话语,同时答道,“天下皆知,通象纬者莫如青田刘基。这莫非便是真龙天子下凡?不过这和小僧有什么关系?”

    刘伯温沉默了良久,方才缓缓说道,“东方行,一步登天。大师若是往东游历,必有一番大造化。”

    旁边的蓝玉等人初时,听得什么天门大开,东方青龙下凡,不由眉飞色舞,待听到刘伯温如此说道,却不由大吃一惊。那蓝玉当即抱拳说道,“难道说,刘大人要大师去投靠那张士诚?”

    刘伯温睁开眼,看了蓝玉一眼,又对着悟虚和郭敏说道,微微笑道,“非也非也,东方当应在东海之处。”

    郭敏笑了笑,对着悟虚说道,“刘天师,指点迷津,叫*师你到东海龙宫去寻宝。”

    悟虚却心里想到了先前白马寺元法大师提醒自己,郭敏的师傅浩然真君对自己暗藏杀机,不由抬头仔细看了看高深莫测的刘伯温,心想:该不会是把我诳出海,送给那赵浩然宰了吧?

    心里这样想着,嘴上说道,“东海普陀岛,乃是观音大士的道场,小僧心仪已久。日后,是一定会去的。”

    正说着,便见有外面军士禀报,因为明日攻打集庆,军中有事,需要蓝玉等归部。

    待蓝玉等人走后,刘伯温、悟虚、郭敏三人,坐在一起,便聊起了修士世界的事情。原来,这刘伯温早前是一介书生,博览群书,善养浩然之气,后偶然机会探秘覆船山,得到道家《六甲天书》,进而融合儒道之说,亦儒亦道。一身修为,不可以单单以境界而论。而刘伯温之所以,效身于朱元璋,也是算到自己的修行机缘隐隐在此。

    刘伯温最后,也叹笑道,“莫说儒门,便是道门,如今也是徒留观星、堪舆、符箓、奇门、遁甲之术,真正的金丹大道,也是难以见闻。”

    悟虚,不由叹:“崖山之后,儒门浩劫,其传承几乎断绝。后世儒修,若要追求大道,实在是千难万难。像伯温兄这样,虽然兼习儒道,却始终以儒修自居,实在难能可贵。”

    郭敏,却在一旁插嘴说道,“据家师所言,其实自我大宋建国以来,儒门传承已经有危机,大儒纷纷隐去,只有程朱一家独大。而程朱理学,到后来,所谓‘存天理、灭人欲’,却似乎走入了一条死胡同。”

    刘伯温点头道,“尊师浩然真君,果然是真灵大修士,慧眼如炬。所谓‘存天理、灭人欲’,便如佛门的一些苦修之法,委实难以契合众人根器。”

    悟虚也点点头,说道,“‘存天理、灭人欲’,其实大道理也没错。不过儒门传承不足,难以于次第间,层层而上。譬如我佛门,不但讲苦集灭道四圣谛,而且有三法印,更有如《维摩经》这样‘示有资生,而恒观无常,实无所贪;示有妻妾采女,而常远离五欲污泥’来“弹偏斥小”,解说不二法门,又有如《楞严经》这样的详说五十阴魔以对应修行中的每一境界。”

    郭敏嗔怒道,“好像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便是你们了?!我看着天底下的光头,多的是打着什么‘酒肉穿肠过、佛在心中坐’的幌子,吃喝嫖赌,五毒俱全;更有甚者,将‘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挂在嘴边。你说王法,他给你讲出家之人;你说四大皆空,他给你讲功德箱不空;你说慈悲为怀,他给你讲怒目金刚;你说四大皆空,他给你讲不要顽空;你说出家之人要戒贪戒欲,他给你讲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反正,你们这些穿着袈裟、出入宫禁的喇嘛,是怎么说怎么有理!”

    刘伯温哈哈大笑,悟虚哑口无言,不由想到《法灭尽经》中的章句,心中莫名伤感。

    正所谓大道废仁义出,崖山后儒门阙。

    佛涅盘法灭尽,天外天难忘却。

    ==================================《法灭尽经》佛告阿难:“吾涅盘后,法欲灭时,五逆浊世,魔道兴盛,魔作沙门,坏乱吾道;著俗衣裳,乐好袈裟五色之服;饮酒啖肉、杀生贪味;无有慈心,更相憎嫉。时有菩萨、辟支、罗汉,精进修德、一切敬待,人所宗向,教化平等。怜贫念老,鞠育穷厄,恒以经像,令人奉事,作诸功德,志性恩善,不侵害人,损身济物,不自惜己,忍辱仁和。设有是人,众魔比丘咸共嫉之,诽谤扬恶,摈黜驱遣,不令得住。”

第八十八章 有险情

    元至正十六年,朱元璋第三次攻打集庆。城外陈兆先不敌,率三万六千余军士请降,江宁镇克。不出几日,集庆城破,御史大夫福寿身死,蛮子海牙投张土诚而去,水军元帅康茂才率五十万军民归降。

    前些日子,金龙进身,如今集庆城被轻易攻克,朱元璋不由信心大增,自视为拯救万民水火的真龙天子。学着汉高祖刘邦攻入咸阳的口气,发布告示:元政溃忧,干戈烽起,我来为民除乱耳,其各安诸如故。贤士,我礼用之;旧政不便者,除之;吏勿贪暴安吾民。

    随后,改集庆路为应天府,设天兴建康翼大元帅府,以廖小安为统军元帅,李善长为左右司郎中。自号吴国公。

    朱元璋,封悟虚为天兴国师,住持鸡鸣寺,遥领军中白莲教众。悟虚婉拒,与郭敏仍旧居于城外的栖霞寺。朱元璋每以军情相请,悟虚皆对来使言道,“小僧不喜俗务,不晓军事,不必前往。”

    朱元璋又遣使,至栖霞寺,送来香油五百斤、大米两百担、衣服鞋帽百来余套,另外时令果蔬三车。又召集军士,在栖霞山脚下垒出一块*场,并竖立大旗一杆,上有“妙法悟虚天兴国师”八个大字。

    悟虚,平时与吉相大师谈论佛法,晓说世间,或与郭敏在山中游玩。遇有新兵送来,便在山脚挑选若干,以花莲妙法宗之名,仿妙法峰建制,虽以白莲教教徒为主,但不刻意以之为主,虽广收弟子,但自己却不为师。授予净土粗浅诵持法门,排演净世青莲轮回阵。间或刘伯温过来,辅之以九宫八卦之阵。

    如此待了月余,征集新兵告一段落,朱元璋与诸将分别以集庆四周向四周要地攻城掠地。悟虚见郭敏也待得腻了,便计划着下一步的行程。

    这一日,悟虚正与郭敏争论,是向东去那普陀岛,还是向南去那灵隐寺?忽然山下,一队五百余人的精悍士卒,沿着上山之路,驱赶闲人,将栖霞寺围得水泄不通。又有军士与僧人来报,说是吴国公马夫人拜山敬香。

    悟虚便对着郭敏笑道,“这个人要见一见,实乃女子楷模,圣贤内助。”这几日,听悟虚将一些后世的闲闻轶事改头换面,说与郭敏解闷。郭敏便也笑道,“是不是先前小甜甜,后来便是且行且珍惜的牛夫人?”

    悟虚,哈哈大笑,一边和郭敏向着寺门走去,一边郑重其事地说道,“切莫乱说。我师弟这马夫人,那可是难得的贤惠女子,和我师弟情深意重,相夫持家安天下。”

    郭敏奇道,“相夫持家倒还好说,何以能安天下?难道这朱元璋真的能作皇帝,马夫人便是那怀揣烧饼,冒着烫伤了胸脯给丈夫送吃的孝慈皇后?”这也是悟虚前几日讲的某朝某代的一孝慈皇后的事迹之一。

    悟虚,想不到自己大嘴巴没说多久,便有真人上门,便搪塞取笑道,“你若是日后能少杀不杀,也算是孝慈皇后了。”

    郭敏不屑地说道,“我要做便做武则天,那什么德服六宫的孝慈皇后,却是没意思。”

    两人正说着,却听一声轻笑,“早就听闻郭大小姐,是仙子、巾帼英雄,不拘俗世礼法,如今方知,传言不虚。”一个略显富态、容貌平平的中年夫人,在两名婢女的陪同下,从转角处款款走出,来到二人面前。随后便是吉相大师,带着两个小沙弥。后面,还有一队亲兵。

    不用说,这夫人便是朱元璋的正室,马氏。

    一番见礼寒暄之后,悟虚、郭敏、马氏,还有吉相大师,便在寺院一处桃花林下落座。

    那马氏,看着悟虚,心中却是暗暗吃惊:自己怀揣烧饼送食夫君的事情,因为烫伤了胸脯,自己从未向人提起过,便是朱元璋也是后来才知道。又因为烫伤的乃是女子的胸脯,所以朱元璋一直没曾向人提起过。怎么这悟虚竟然知道得一清二楚?

    笑吟吟地看了看悟虚,马氏婉转说道,“自我与元璋相识,便知道,他有一个生死未卜的师兄。后来,和州,常遇春来投,方才知道悟虚师兄大难不死,更有奇遇,时常感怀。如今,我刚刚来到应天府,方才知道元璋与悟虚师兄重逢,便趁着天晴,上山拜见。姗姗来迟,还望师兄见谅。”

    说罢,便转身命人呈上自己亲手做的僧衣。随后,又仔细端详了郭敏一阵,直夸郭敏仙子之容,又命人将一对玉镯呈上,言道,此乃朱元璋打下集庆之后,从宝库中得来送与自己的皇家贡品。

    悟虚与郭敏相视一眼,便道谢收下。郭敏想了想,便掏出个玉瓶,送出两颗东海珍珠养颜丹。悟虚,在须弥戒中搜索了半天,却是没有发现适合女子所用之物,正琢磨着。忽然,心中预警。抬头一看,一支巨手从天而降。幸好吉相大师,早有察觉,挺身而起,双手分开,掌心向上,以韦驮献杵之姿,撑起一个结界,将众人护在下方。

    那支巨手,受此阻拦,在半空顿了顿,随即炸开,引得四周灵气暴乱,吉相大师,一声闷哼,回落在地,随即又单腿一弹,两手却是快速合十,高举过顶,带着一团金光,向着上空奔去。

    便有一个刺耳的声音响起,“合掌飞升?吉相老儿,你这是要拼老命么?”便见云层之中,也是一对金掌击出。同时,两道身影,直奔下方马氏而去。

    悟虚与郭敏,齐声大喝,各自飞起,迎了上去。

    便有轻浮笑声,在悟虚耳边响起,“弘法长老,想不到你我汴河一别,如今又在这栖霞山相遇了?”祭出曼陀罗法界,手持碧海珠的悟虚,望着对面宝相庄严、面带*笑的罗欢,说道,“那一晚,玉女仙剑,没把你追到?”

    罗欢双手结他化自在印,打出无数搔首弄姿的美女影像,笑道,“本君美人儿太多,阎王殿装不下”

    悟虚将这些*靡幻象尽数摄入法界佛堂,喝道,“那小僧勉为其难,加以点化!”一边与罗欢打斗着,一边担心的看着郭敏那边。

    幸好,郭敏那边的对手,不是真人境界。不过此人阴险异常,蒙着面,居然以凡尘九层的境界,还借着法器,隐匿着踪迹,时而东时而西,以极其刁钻的角度,用两把漆黑的匕首,痛施辣手。郭敏虽然有龙珠与玉扇蕴含的血剑阵法,也好几次差点被其得手,幸好其颈上的法器,不时自动激发出护身光华,将悄无声息靠近的漆黑匕首上的幽光挡下。

    那升到云层中对敌的吉相大师,在与对方对了几掌之后,传音给悟虚道,“来人是喇嘛教的高手。你快快将马夫人摄入法界,往城中去。”

    悟虚便将下方晕倒在地的马夫人等一干人摄入自己的曼陀罗法界。

    来袭之人,等到马夫人来栖霞山的消息,本来是算到了吉相合悟虚的实力的,准备以那名蒙面人为奇兵,出其不意,掠走马夫人的;那料想郭敏居然能够与其缠斗一段时间。如今见悟虚被吉相点醒,将马夫人摄入法界保护起来,知道此番目的难以实现。

    那蒙面人首先隐去踪迹,消失得无影无踪;云层上,那与吉相大师打斗之人,和吉相拼了回合之后,也长啸一声,往北而去。

    倒是那罗欢以真人境界,和悟虚“嘻嘻哈哈”地打来打去,直到吉相和郭敏腾出手来,欲要飞过来之时,方才住手,扬长而去。

    只是在离别之时,对悟暗中虚传音道,“你救我一命,我罗欢便也救你一命。当夜,那手持仙剑的女人,曾在大都四处打探你的消息。”

    悟虚,闻得此言,急忙追了上去,传音问道,“休得诓我!明明是你色胆包天,夜闯杨柳庵,她不追杀你,却来打探我的消息?!”

    罗欢暗中回道,“具体缘由,我也不知。只知道,可能和庐山妙法峰有关。你今夜在此现身,须得早日离去。好之为之吧!”说完,身形一振,也向着北方,急速飞走。

    正所谓寺中逍遥闲练兵,夫人外交笼人心。

    忽有险情便援手,色中阎罗传秘音。

第八十九章 回不去

    悟虚见罗欢远去,返回栖霞寺,落在千佛岩下,将马氏及一干婢女和沙弥,放出法界。早已乱作一团的军士,拥了过来,将昏迷的马氏等抬到厢房,由吉相大师亲自施救。

    却见一道身影,气贯长虹,从天而降,正是刘伯温。问明情况,刘伯温沉默片刻,奇道,“这三人,怕都是真人高手,为何越过刘福通、张士诚的防线,放下高人颜面与架子,前来掳掠马夫人?马夫人的行踪,他们又是怎么知晓的?”

    悟虚,也不是很在意,只说道,“怕是要掳了马夫人,要挟我那如净师弟吧。”说后,便将此事抛在脑后,心中只是想着方才罗欢的警示话语:那天外天下来的女子,因为我出自妙法峰,便四处打探我的消息?我只是妙法峰的一个小沙弥,莫说什么秘密,就连重入山门的路,都不知道。抓我何用?难道把我抓起来,要挟妙法峰?妙法峰,会因为我而受要挟么?

    悟虚一头雾水,却只知道罗欢定然没有对自己说谎。想着今日远去这三人,除了罗欢,难免有认出自己的人来,将自己行踪告知那女子。恰好自己要离开集庆栖霞寺,今日启程便是。心中拿定主意,正要对郭敏说话。

    却忽然听到不远处厢房中,吉相大师高声念诵“阿弥陀佛”。悟虚、郭敏、刘伯温三人急忙飞向前去。却见,厢房内红光大作,将原先一干昏迷的婢女和沙弥包裹在光团中,平稳送出来,落在地上;且将三人阻止在外。

    刘伯温身上发出白蒙蒙的光晕,双手作虚持玉笏状,向前轻轻推去,一接触那红光,便被弹了回来。那红光更是再度膨胀数分,最外侧,抖动如火焰,隐隐透着恐怖的高温,*得就连身为修士的三人,也不由退了几步。

    刘伯温大惊,转身问悟虚,“悟虚大师,这是佛门什么结界?”刘伯温也算是凡尘6层左右的修士,而且擅长奇门遁甲等术,照理说来,若是吉相大师的结界,不至于如此半点门道都摸不着。

    悟虚神色凝重地看着眼前这古怪结界,试着用法界稍稍接触,便见法界中纷纷飘起数朵红色火焰,而且那几朵火焰似乎乃活物,不断靠近,最后联接在一起,化作一个奇怪的符号,越来越大。悟虚急忙退后,切断法界与红光结界的接触,然后神识之体,端坐在法界佛堂,口诵观世音菩萨甘露咒,数盏茶的功夫,方才令其消散不见。

    睁开眼,见郭敏一脸关切地站在自己跟前,心中一暖,点头致意,然后对着刘伯温说道,“这个结界,小僧却是不知。”略一迟疑,又说道,“也许,不一定是佛门结界。”说吧,神识牵引着空中的灵气,将方才出现在法界佛堂中的那个古怪的符号,勾勒出来。

    刘伯温,一见此符号,也是愣了愣,眼中精光直闪。郭敏便问道,“刘青田,博学广闻,可识得?”刘伯温看了看郭敏和悟虚,点头道,“若是伯温没曾看错,这是一个上古象形文字,火。”

    郭敏若有所思,说道,“感觉,这个结界,并不主攻。估计吉相大师,触发了马夫人身上护主之物。”

    悟虚不解地问道,“那为何方才喇嘛教前来偷袭,和我将其摄入曼陀罗法界,都没有触发呢?”

    郭敏扭扭嘴,“方才喇嘛偷袭,早被吉相大师抢先挡住,马夫人只不过受到震荡,昏厥过去;至于你嘛,心无杀机,将其摄入法界乃是加以保护,自然也不会触发了。”

    悟虚晒然,“这么说,吉相大师便是心有杀机了?”

    郭敏,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刘伯温笑了笑,说道,“若是吉相大师,担心马夫人的伤势,运功替其疗伤推拿,灵力入体,走遍全身,是有可能惊动护主之物的。”

    悟虚恍然大悟,嘿嘿直笑,便朝着刘伯温问道,“那不知道吉相大师会不会被误伤?这红光结界,何时又能退散?”

    刘伯温看了看郭敏,答道,“结界虽然厉害,不但隔绝了声响,而且连我等的神识都无法窥探。但若是有危险,吉相大师也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传不出来。我等且耐心等上片刻,只要马夫人醒来,结界自然退散。”

    话音刚落,便听马夫人惊讶地阿的一声,红光渐渐消散,厢房完好无缺地出现在众人面前。悟虚示意,军士们守在外面,和刘伯温、郭敏三人快步走了进去。

    但见厢房内,吉相大师,面色苍白,似乎非常疲倦,勉强从蒲团上站起来,对着马夫人和悟虚三人躬身行礼,说道,“万幸马夫人无恙,贫僧适才运功过度,体力不支,先行回房休息,还望诸位海涵。”马夫人,此刻一脸红润,双目明亮璀璨,肌肤之间隐隐带有暗香,站在那里,虽然容颜依旧平平,但光彩*人,自有一番气韵。

    悟虚等人一见便知道,吉相大师,多半为马夫人运功疗伤之时,触发了马夫人护身之物,结果一时灵力损耗过大,而马夫人反倒因祸得福,身体不亚于经受了一场伐骨洗髓。如今,这马夫人怕是连修习也是可以轻易入门。

    果不出所料,马夫人,一脸欣喜,对着疲惫不堪的吉相大师,连声道谢,言道“大师再造之恩,马灵华今生难忘。改日,定会再拜山门,诚心相谢。”

    吉相大师,看了看房内众人一眼,复又低头,一边口诵“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一边缓缓退去。

    悟虚见马氏脸上光泽异常,周身暗香不散,便说道,“马夫人,你且在此处静坐,稳住体内气息,我等在外为你护法。”说罢,取出几颗辟谷丹,放在桌上,便拉着郭敏,出了厢房。刘伯温,为马夫人朗诵了一遍《道德经》,待其盘腿坐于床榻之上,双目闭上之后,也缓缓退了出来。

    悟虚见刘伯温出来之后,清退军士于院外,与赶来的惠品等一干僧人,散坐于厢房四周,便放下心来,和郭敏移步至千佛崖,将方才罗欢空中传音之事告之郭敏。

    郭敏紧锁眉头,半响说道,“既然如此,莫若我们即刻前往妙法峰,将事情禀明师门。”悟虚摇摇头,“实话告诉你,我不知道怎么回去。”

    郭敏讶然,看着悟虚,问道“你们不是听从师门之命,下山救世渡人么?怎么连山门都不知道怎么回?”

    悟虚苦笑道,“这都是我那如净师弟所说。”随后,对着郭敏压低声音说道,“实际上,我们是被逐出师门的。”

    郭敏张大嘴巴,表情丰富的看着悟虚,说道,“原来如此。不过,你们是从哪里出来的,应该记得吧?你现在是法界修士,马上便可迈入真人层级,说不定到了原地,运转师门功法,便可再入妙法峰。”

    这个问题,悟虚自从在天源延圣寺,静心修习那段日子,便一直在琢磨。回忆当时坠落在庐山三叠泉的情形,想来思去,最后得出一个结论,自己就算迈入真人境界,只怕也难说能够不借他物,飘然而入妙法峰。

    郭敏,见悟虚久久不说话,便说道,“回不去也没关系。既然妙法峰不认你了,你也没必要替他们*心。那个什么天外天的女子,要是找到你,你有什么直言相告便是。”

    悟虚,摇摇头,说道,“随说妙法峰当年将我等逐出山门,但却也不是毫无原因的。若是天外天有事,于情于理,我也不能置身事外。”

    郭敏哑然。。问道,“那你打算怎么办?山门又回不去,又打不过那天外天下来的女子。”

    悟虚想了想,说道,“我可以继续四处走访,一来完成元法大师和圆信大师所托,二来避开那天外天之人,二来寻找机缘以尽快迈入真人层级,也好在日后多些自保之力。”

    郭敏沉吟片刻,点点头,答道,“这倒不失为一条良策。先前,刘基不是说你在东方有大机缘么?你又素来仰慕普陀岛,何不向东去?”说罢,手心托起龙珠,递到悟虚面前,“看来这颗龙珠非你莫属,你若是出了海,这颗珠子倒是可以为你省些麻烦。只是,须得防着我那二师叔。”

    悟虚一怔,心中顿时了然,原来郭敏不想和自己通行。看了看一脸关切的郭敏和其掌心光润的龙珠,悟虚缓缓地摇摇头,躬身合掌,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飘然而去。

    正所谓红光护身有吉相,马氏原来名灵华。

    心忧师门回不去,辞谢龙珠无缘法。

第九十章 强说愁

    却说悟虚意欲离去,辞谢郭敏之后,便独自一人,走到吉相大师的禅房前,见房门紧闭,便留下一个传音符,大意是此事了当远去云云。又大步流星地来到马夫人静养的院落,与刘伯温话别,并请其日后代为向朱元璋辞行。随后,孤身一人,出了栖霞山,下了栖霞山。

    却见惠品和尚,急匆匆的追了上来。原来是,吉相大师收到自己传音符之后,命其前来送行。那惠品,转达了吉相大师的问候之后,便取出一个玉匣,递到悟虚跟前,说道,“此乃方丈珍藏多年的枫叶红。方丈有言,大师来到本寺,对此茶爱不释口。如今大师孤身远行,栖霞寺上下,言语难表寸心。唯有以茶相赠,他日大师旅途孤寂之时,可以自斟自饮一二。”

    悟虚不由这番话引得哈哈大笑,“想不到吉相大师,也如此风雅。小僧,在此谢过了。”惠品躬身合掌,言道方丈吩咐,寺中有事,不能久待,便告退。

    悟虚收好玉匣,送走惠品,也直奔燕子矶而去。

    到了燕子矶码头,才知道如今战火四起,江面也不安全,少有船儿敢远行,加之悟虚色目人长相,身着喇嘛红袍,任悟虚高价悬赏,也无人敢揽这趟生意。

    正踌躇着,忽有一船队,缓缓驶入眼帘。咋看上去,三只大船,每只约莫着有百多米长,最宽处有五六十米,船身中有三层阁楼,雕栏画壁。船头左右各立着一面金边黑旗,上面分别绣着红色的“通行”、“神州”字样。另有七八只小船随行在前后左右。

    悟虚如今也不是初出茅庐之人,当下便知道自己遇上了神州盟的船队。

    这神州盟,也是颇有来头。自从这南方诸地,群雄并起,割据一方,互相提防征战,加之盗贼蜂起,商贾之事,日益艰难;最初有几家巨商,联合起来,招募死士,打通各地关节,小范围,半明半暗地做些买卖。

    后来,据说是有几个修士门派,因为平时修炼、日常生活只需,要广进广出,同时也看上了其中丰厚的利润,便反客为主,在后面主导了此事,将业务扩展到了中原各地。这些门派,各有势力范围,各自负责本地区的安全。而其外围弟子负责具体*办的水陆商队,对外便称之为“神州盟”。

    悟虚便对着一艘大船,喊道“此船开往何处,小僧愿意以黄金百两,随船沿江而下。”不一会儿,便有一个老者,从舱内走到船头,看了看悟虚,淡淡地说道,“此船,会一直开出海去。这位同道,不知欲往何处?”

    悟虚大喜,急忙飞到船头,冲着这老者一抱拳,“如此甚好,小僧正意欲出海一游。”那老者询问悟虚身份,悟虚只说是一游方僧人,胡乱说了个法号。此刻悟虚,以曼陀罗法界收敛功力,所外显的不过区区凡尘三层后期,那老者乃是凡尘五层中期修为,仔细打量了悟虚一番之后,便说道,“若是身有案底,被沿途军士发现追索,本盟概不负责;船资黄金三百两,饮食另算。”

    悟虚微微一愣,随即点头,表示毫无异议。那老者这才领着悟虚进了船舱,一边走一边交代,“上船之后,最好不要乱走乱动;若是遇到劫匪,同船之人,也有出手相助之责。这点还望大师知晓。”

    这些规矩,悟虚也是听说过的,便点点头,对着这名叫做魏三平的老者,笑道,“魏老尽管放心,神州盟的规矩,小僧谨记。”说罢,便从须弥戒中掏出三百两黄金,那魏三平见悟虚如此知趣,本就心中满意,又见悟虚三言两语,就一下子凭空拿出三百两黄金,眼中精光一闪,便也笑道,“说来,大家都是修炼之人,出门游历,自然也靠同道照拂。只不过沿途开销太大,所以不得不出此下策。”说完便挑了一处干净稍大的舱位给悟虚。

    悟虚合掌道谢。那魏三平离去之时,又说道,“指月师傅,尽管在这船上暂住;若是不想外出就餐,也可以唤人送至住处;若是呆得闷了,除了第三层阁楼和一些仓库之地,不可擅闯之外,其余各处也是可以随意走动的。”

    悟虚微笑着送走魏三平之后,关上门,也不布置结界,直接将须弥戒中的什么黄金取出一大推来,然后将一个储物袋取出来,往床头一扔,从储物袋里面掏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趴在那里,一边数来数去,一边喃喃自语道,“到了东海,不知道这些东西,能换些什么好宝贝?”

    好半天,悟虚感觉停留在房内的神识消失不见,才不声不响的将这些破落货收了起来。然后,端坐在微微摇晃的小床上,不急不慢地出声念诵佛经。果不其然,又是第二道神识,从上方更加隐秘的扫了进来。这道神识,微不可察,只是在悟虚偶尔只是仗着在曼陀罗法界,以神识之体,持三密,方可略有感应。

    如是,心经念完,又念完金刚经,那道神识才退去。

    船上的第三层阁楼中,一名端坐在软榻上的道士模样装扮的童子,说道,“不过是一个胡乱学了些佛门功法的野喇嘛罢了。不过,莫要忘了向龙公子禀告此事。”声音阴柔尖细。那魏三平,似乎颇为忌惮这童子,见其如此说道,便抱拳说道,“三平已经差人到后船禀报此事。若是无事,三平告退,上人若是有何差遣,命人吩咐便是。”

    那童子似乎非常喜欢魏三平这般忌惮的神情,嘿嘿直笑,半响方说道“你且去吧。”

    悟虚在魏三平和这名童子神识探查之后,想着反正刚到船上,也不宜外出走动,便接着念诵起佛经来。哪知,这大船虽然开得极稳当,但是悟虚身处底层,于在微微摇晃的小床上,心随体摇,意随心动,莫说入定,便是专心诵经,也似乎难以做到。

    直到悟虚摄住六识之后,方才渐渐拢住神念。待悟虚复又放开六识,还是感到座下地动山摇。悟虚不信邪,心想道,“古往今来,有高僧,不闭六识,能在水火风土中,一心诵经;就连那罗欢,也能在美色脂粉中,谈笑自若,守住一点神明。难道,我还不能在船上打坐诵经不成?”

    狠狠心,盘腿结印,神识之体于曼陀罗法界中,诵持心经和金刚经,同时将六识放开。

    往日里,悟虚在曼陀罗法界修习,或是神识全都进入法界,与肉身六识斩断了关联;或是神识留有小部分在肉身,六识摄住。总之,神识之体在法界之中,经由法界感触外界,而不会通过肉身六识来感触。

    如今,贸然放开六识,神识之体在法界,故意经由肉身六识感触外界。这肉身六识便将肉身所处的环境所有尘相,尽数传入曼陀罗法界。悟虚神识在曼陀罗法界中,只觉得如处大地震,又渐闻波浪海风之声,在耳边如雷鸣电闪,又有海腥之味,令佛堂中种种恶臭,等等。

    随着肉身六识尘相不断涌入法界,。过了一会儿,佛堂四周竟然隐隐有丝丝龟裂的痕迹,经幡也无风飘动,神识之体的额头上居然有了一层薄薄的墨绿腥水。悟虚知道这是六识尘相,进入法界,必然带来的侵蚀效果,也不怕,但运转白马寺学来的金刚不怀藏法诀,护住神识之体,结印诵经,修三密。

    悟虚此举却是莽撞了。佛门功法讲求,摄住六根,护住本心。若是红尘色相历练,也是到了一定程度之后,守住本心,再徐徐以本心观万般红尘色相。

    悟虚倒好,自从辞谢郭敏相赠龙珠之后,离了栖霞寺,孤身一人,搭船出海,在船上颠簸之中,欲以诵经入定,这原本也可以。但须得神识居于法界,于法界,也就是通过法界来观外界,这样,肉身虽然随船晃动,但神识在法界却是如如不动。

    可悟虚此次好强,居然想着神识在法界,以肉身六识,观外界。这就好比,排除了外界纷扰,斩断了色声香味触意,打坐入定之后,在定中却又故意起心动念观想诸般恶趣,观想大地震、观想电闪雷鸣、观想种种恶臭.若是要打个通俗的比方,那便是,为了效仿古人闹市读书自得,便故意叫人在自己睡觉时候使劲敲钟。实在是为赋新词强说愁。

    说来话长,悟虚在法界,正以神识之体,苦苦运转金刚不坏藏法诀。忽然,法界佛堂佛龛上的阿弥陀佛像,发出一道金光,打在悟虚神识之体之上。

    法界自动运转,将悟虚神识*了出去;如此反噬之下,便见得,悟虚肉身一顿,毫无征兆之下,张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随即仰身瘫倒在摇晃的小床上。

    正所谓一别栖霞枫叶红,百两黄金大江流。

    红尘如水身似舟,莫在法界强说愁。

第九十一章 夜吃鱼

    一番探视之后,躺在起伏摇晃的小床上,悟虚心如死灰:不但曼陀罗法界进不去了,全身经脉也受损严重,能发挥的功力估计也就在凡尘四五层左右。真可谓,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悟虚似乎又宛如当日被逐出妙法峰的小沙弥了。

    悟虚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上方那一小块算作房顶的木板,自从自己出了妙法峰的所经历之事,如放电影般,一一回放。悟虚将自己关在狭小的船舱中,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三天三夜,方才坐起,推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还是夜晚,悟虚走在甲板上,不言不语,望着漆黑一片的江面,听着依旧寂寞的浪涛声。船上巡逻的水手,见悟虚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去管他。只是待悟虚快到船头之时,方才有两人从暗处闪在面前,拦住悟虚,“船头有人,大师请回。”

    悟虚瞧着这两个凶神恶煞的汉子,观其修为不过刚入修行之门,若是平时哪会理睬;不过此刻,悟虚想了想,正要转身回去。便听得一个到前方一名女子的声音响起,“既然都是修行之人,到了船上便是贵客。你们怎可如此轻慢?传出去,倒是折了这神州盟的名声。”

    那两人急忙转身躬身行礼,便又有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两个蠢货,一点规矩都不懂,下去自领罚去吧!”这两人浑身一颤,却无丝毫申辩和怨言。

    悟虚见这二人面色愁苦地退去,反倒觉得船头这两人驭下过严,心中本有一丝硬闯和好奇之意也淡去,正想着如何说上两句,也回舱休息。又有一道身影闪到面前,正是先前接引自己魏三平。只见其微微拱手说道,“指月大师,我家龙公子,有请。”如此说来,悟虚看这情形,也只好客随主便,随着魏三平来到了船头甲板处。

    甲板上,一个身材挺拔的男子,身着白衫,正手扶栏杆,望着前方波光粼粼的江面,旁边一个矮小的童子,站在其身后,正注视着前来的悟虚。

    悟虚修为跌落,但是眼光还在,一望便知,这童子乃是一名妖修,于今晚此处却是修为最高,凡尘八层;而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男子,最多也就凡尘七层左右。只不过看情形,似乎身份地位颇高,隐隐凌驾于这妖童和魏三平之上。

    当下也不含糊,躬身合掌,向着这妖童略一致礼示意之后,姿势不变,对着那一直注视着前方的男子,唱诺道,“散修指月,见过二位。”

    那名男子,这才缓缓转身,看向悟虚。悟虚一见,这名白净俊朗的男子,不由“咦”了一声。这神态、这装扮,悟虚一看便知是女扮男装,加之方才呵斥之声,不由得悟虚不想起郭敏来。

    便听得一声大喝,“大胆!”那名妖童立刻发威,一股威势,尽数压制过来。悟虚不由得呼吸发紧,噔噔后退两步,几乎瘫坐在甲板上。反倒是那女扮男装的女子,笑道,“邬师叔,不必动怒。这位指月大师,一眼能认出我的女儿身,又如此惊讶,十有.是遇见过我那郭姐姐。”

    悟虚待身上的威压渐渐散去,慢慢爬起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原来,悟虚强行定中观想诸恶趣,身上本已重伤,现在经过这名所谓的邬师叔的妖童,以势相压,经脉一阵紊乱,嘴角不禁出血。

    悟虚定睛看了看这名女子,相比郭敏,面容偏圆润一点,嘴角边有一颗不大不小的痣;但也许是所处环境、修习功法相近的原因,女扮男装起来,与郭敏倒是有九分神似。

    那名女子见悟虚站起来,便不言不语,也不恼怒,笃定地对着那妖童笑道,“看来真是见过我那郭姐姐。”那名童子,打趣地陪着这名女子笑着,又仔细打量了一下悟虚,冷冷地说道,“原来你先前还隐匿了修为,不过看你气息急促、步伐不稳,显然是无师门指点,胡乱修行,隐隐有走火入魔之兆。”

    悟虚先前上船是显露的凡尘三层左右的修为,如今这妖童见悟虚虽然嘴角吐血,却有五层修为,觉得被悟虚蒙混过去,是以心中不爽;幸好,悟虚先前舱中如常人一般诵经,此刻又一副走入入魔的征兆,不然难保其不起杀心。

    悟虚对这妖童毫无好感,只是向着那名女子说道,“小僧未曾见过龙公子的郭姐姐。”那名女子一拍手,“那你之前见过和我相像之人,便是我那郭姐姐。”

    悟虚,见这名女子如此三番四次的提到郭敏,心中感伤,低头合掌道,“也许吧,小僧先前确实在大都,远远地见过一名女子,也是女扮男装,其神情风姿,和龙公子很是相像。”

    “哦,那就是了!”那名被悟虚依着旁人称呼,唤作龙公子的女子,来了兴致,走上前两步,问道,“那你看,我和她,谁更英俊潇洒,风流倜傥?”

    这种刁钻、无聊的问题。悟虚暗暗摇头,答道,“小僧只是远远看了那郭小姐一眼,今时今日,早已印象模糊,不可追忆。”

    “远远地看了一眼是吧?”这名龙姑娘,说罢,玉足轻踮,飞出船去,脚踏翻滚的波浪,立在明月之下,回首问道,“你现在且远远看上一眼。”

    悟虚想不到这个龙姑娘如此执着,苦笑道,“小僧真的是记不起来了。倒是龙姑娘,飒爽英姿,闭月沉鱼。”

    这被左右唤作龙公子的女子,听悟虚在此处情景,取“闭月羞花”和“沉鱼落雁”的前面二字混搭予以赞美,,饶是平时冷峻古怪,也不由心里暗生得意,罕有的露出笑意,一边飞回船头,一边说道,“想不到你这喇嘛还挺会说话的。”

    忽然,江面一阵翻滚,一个极速旋转的漩涡,出现在其脚下,欲将其吸入水下。这龙姑娘,机警得很,觉察到脚下有异常,立刻便是一击劈空掌,向下打去,随即飞向空中。

    旁边的妖修童子,几乎同时爆喝,快速地打出数道黑色阴雷,轰在从水面中伸出的几只墨绿色触须之上。魏三平,拔出长剑,飞到空中,厉声道,“何方妖孽?!居然敢对偷袭我东海妖盟!”

    龙姑娘,此刻已是粉面含霜,在空中负手而立,止住那名正要闯入水下的妖童,寒声说道,“邬师叔且慢,我倒要看看,这小小江中,到底有何怪物,竟然能在本公子面前兴风作浪!”说完,祭出一颗龙珠,分开江水,独自一人,一头杀了下去。

    不一会儿工夫,悟虚只见平静的江面,复又分开,这名龙姑娘,飞身而出,一个十米多长,散发着腥臭味的黑鱼尸身,被抛到了船头甲板上。那妖童略微凑上前,看了看,不屑地说道,“我道是什么厉害水妖,原来不过是区区三百年的黑鱼妖怪!”旁边的魏三平,当即叫人拖走。

    悟虚不由为这好不容易三百年的黑鱼默哀三分钟,明明这龙姑娘身怀龙珠,又有凡尘八层的妖童在此,居然还敢偷袭。难道也如同自己一般,修炼修炼,修炼得走入入魔不成?

    那龙姑娘,待人用水冲洗过甲板之后,方才飘然落下,吩咐魏三平道,“居然敢深夜偷袭,待会切下腹部嫩肉,给本公子下酒!”

    不一会儿,悟虚随着这龙姑娘和这名邬姓妖童,围坐一桌,便有下人不断将烹饪好的黑鱼肉端了上来。悟虚看着这满桌的鱼肉,微微皱眉。

    那龙姑娘见了,便问道,“指月大师,难道不吃荤?”大元开国以来,无数喇嘛荤素不忌,酒色不拒。

    悟虚摆手摇头道,“却也不是。只不过,二位出自东海妖盟,难道也食鱼妖不成?”

    那邬姓妖童,显然也是海中水妖出身,第一个便说道,“指月大师,好歹也是凡尘中后期的修士,难道连这大鱼吃小鱼的天道循环也不懂?”凡尘五层,便是迈入了凡尘中后期序列;便如读书人中了秀才,经商者当了公司老总,从政者升到处级。也算是,中上层人士,值得栽培,值得拉拢。不然见悟虚有此问,邬姓妖童,便不是解答而是轰杀了。

    那龙姑娘,夹起一块生鱼片,略微沾了点调料,送到嘴里,细细咀嚼了一下,又喝了一口酒,说道,“佛门之中,有六道轮回之说。今世鱼身,未尝不是前世人身。如此推论,指月大师,现在吃鱼,难保吃得不是前世亲朋好友。”

    悟虚不知道怎的,也许是前些日子走火入魔,也许是又见到如郭敏般女扮男装之人,心魔出现,听闻此二人所说,哈哈大笑,“有道理!此身不过是因缘聚合之物,小僧现在吃鱼,不但难保吃得是前世亲朋好友,说不定吃得还是自己呢。”

    那邬姓妖童,嘿嘿一笑,“那是当然,现在不是随时随处可见,人相食么?还不是自己吃自己。所以啊,该吃就吃,想那么多,那你活活饿死,涅磐算了!”

    悟虚一拍腿,接着其话头说道,“该吃就吃,不吃白不吃,吃了也白吃!”随即转身,对着一旁下人说道,“鱼头烧豆腐汤,腹部嫩肉切成生鱼片,其余抹上调料,火上烤熟!”

    船头上,龙姑娘呵呵直笑,邬姓妖童嘿嘿直笑。

    正所谓辞别郭敏遇龙女,还有心魔作伴侣。

    当日容颜说忘却,今夜宴席吃黑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