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阳武神全文阅读 第4分节

第二十八章 铁精

    许易真不知说什么好了,虽然古剑鸣助己,乃是有所求,但这般全盘为己着想,他还是忍不住的感动。

    他感慨道,“古兄之情,在下铭记于心!”

    “言重了!”

    古剑鸣抱拳道,“此去广安,易兄弟多珍重,去吧,未免夜长梦多,我已叫好了大车,停在门前,现在就上路吧!”

    许易点头,转进门去。

    半柱香后,苍茫夜色中,两匹健马拉着一辆铺了厚厚床褥的大车,风驰电掣地朝广安城方向驰去!

    ……………………

    入夜,黑龙堂白马分堂议事大厅,两排数十架油火炉汹汹燃烧,照得穹顶上的巨龙浮雕,鬼气森森。

    正中的虎尊铜椅上,白马分堂堂主江少川安静地坐着,一双虎目死死凝视着厅口,自打江堂主接到通报,他的独子江大少,在芙蓉镇码头,被一介捕快,单刀斩首,江堂主似乎就失去了行动的能力。

    铎铎铎,

    忽的,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在大厅中回响起来,好似钢锉刮擦铜皮。

    白马分堂的文胆刑师爷疾步匆匆地行了进来,彤彤光火之下,刑师爷好像从热锅里才捞出来一般,满头大汗,两撇鼠须已然浸透。

    还未近前,刑师爷便扯着沙哑的嗓子嚎了起来,“堂主,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哇,公子他,公子他……”

    “我知道,我儿子死了!”

    江少川的声音好似在阴沟里涮过一般,充斥着阴冷、腐臭。

    “堂主,铁精被公子盗走了,铁精被盗走了哇!”

    刑师爷掐着嗓子嘶嚎道。

    “什么!你再说一遍!”

    江少川像一只巨大的螳螂,闻声猛地从座位上弹起来,跃到刑师爷身前,掐住了他的脖子。

    “我,咳咳,我说,咳咳……”

    刑师爷喉头被捏得死死地,又哪里说得出话来。

    待江少川松手,他才又将方才的话复述了一遍。

    轰!

    江少川如遭雷击,形如鬼魅,钻进密室,转瞬,又钻了出来,飞起一脚踢翻了一盏火炉,擒住屏风处的一把大关刀,狂风暴雨一般急舞起来,转瞬,白马分堂的煌煌议事厅成了垃圾场。

    许久,江少川才驻刀,满脸狰狞,喃喃道,“畜生,畜生,死有余辜啊,畜生!”

    “堂主,现在不是怨天尤人的时候,得想办法夺回铁精,最大程度上消弭隐患,否则让总堂知道了咱贪下了如此至宝,后果不堪设想啊!”

    刑师爷焦急劝道。

    江少川浑身一震,这才想起最大的灾祸还未消弭。

    这铁精,乃是数月前,他领导白马分堂秘密打劫东南商队所得,而这东南商队却不是一般队伍,乃是肩负着广安府给王廷朝贡的贺诞使。

    江少川正是打探到东南商队的秘密任务,才凝聚力量,埋伏在天鹰崖,付出了惨重代价,终于洗劫了东南商队。

    这铁精正是刑师爷带队在商队的一个宝匣中拣出,当时一见,江少川便惊为神物,而按照黑龙堂的帮规,下级分堂劫掠所获,当交由上级总堂清点,按比率分配。

    铁精如此神异,上交总堂,必定有去无回,刑师爷显然也看出了江少川的意动,自作主张诛灭了参与发掘铁精的小分队。

    有了刑师爷这般知情识趣,江少川便半推半就将这铁精收入囊中。

    却说铁精是至宝不假,但来路不正,根本见不得光。

    江少川便将之存放在密室,每当夜深人静之时,才敢拿出把玩。

    哪里知晓,江大公子胆大包天,竟将铁精偷出,更要命的是,江公子自己还不负责任地死在了外面。

    此刻,江少川哪里还顾得上心疼江公子的生死,满心都被恐惧塞满。

    若是铁精出世的消息外泄,他江某人在劫难逃。

    刑师爷心知江少川着急什么,说道,“堂主务忧,我打听清楚了,当时码头上,人头虽多,俱是平民百姓,只听人说,有一把白剑杀伤了那捕快,并无人瞧仔细,那把白剑乃是铁精所化。兼之铁精乃是异宝,那捕快得去了,也必定守口如瓶。所以,咱们暂时用不着担心铁精出世的消息外泄。”

    “那捕快是芙蓉镇巡捕衙门新收,属下刚刚得到消息,此人赶去了广安城。显然,这人做好了应对,分明怕咱们在芙蓉镇拿那一老一少下手。不过也好,他赶去广安了,咱们就直接跟他来明的,找个擂台直接锤死了此人,一了百了!当务之急,咱们得马上飞书广安,弄清那人的落脚点。”

    刑师爷话音方落,满面铁寒的江少川阴恻恻地笑了,“当务之急?嘿嘿,我以为当务之急,是要保密,知道铁精存在的人越少越好,最好只有我一人知道。”话音未落,江少川大手探出,但听咔嚓声响,刑师爷的眼睛看到了自己的背脊。

    顺手一扔,刑师爷的尸体被丢进了左近的炉火中,转瞬,便有焦味伴着浓烟腾出。

    江少川死死凝视着篝火,咬牙道,“不管是谁,敢抢老子拿命换来的宝物,老子就要你不得好死!”

    …………

    清晨,天气阴沉,起了大风,虽紧闭门窗,燃得还剩半寸来高的红烛,依旧被飘进的冷空气,吹得摇摇曳曳。

    侍候慕伯喝了副补药,给秋娃房间扔了个硕大的食盒,换上一件新置的青衫,许易来到正堂公房,静静坐了。

    这是间普通的居家小院,前屋办公,后院安家,正屋、厢房、厨卫一应俱全,中庭两排秋榕,亭亭如盖,遮阴避暑,极是宜家。

    芙蓉镇巡捕衙门租下此间,有些年头了,专门在此设立办事处,负责接待芙蓉镇赴广安府公干人员,以及接发来往公文。

    许易喝了两杯茶,去不远处的驿站,收发了几份公文,将左侧的待客厢房去锁,门上留了张便笺,关上大门,便辞出门去。

    他专门朝着热闹处行进,转进一座大坊,直入最大的酒坊,花了一锭银子,拎了一坛十年陈的竹叶青,打听清了铁猫耳巷的位置,飞步前行。

    此入广安,许易并未心存侥幸,他很清楚黑龙堂不会息事宁人,不为那该死的黑服青年,只为那块神异的白色铁胆,也得掀起血雨腥风。

第二十九章 规矩

    事实上,许易从未想过世上竟会有如此奇物。

    昨日夜间,他试验过那块铁胆,放在掌中,气劲到处,那块铁胆能幻化成任何器物,随脑海形象而变,掌力越强,催发越急越烈,最长可达三丈开外,化作一根细又尖锐的利矛。

    更难得的是,无声无息中,速度极快,电光一般,化形便成。

    如此神物,若留作近身偷袭,简直无往不利。

    许易深知,宝物虽好,要留住却得拿命去搏。

    当务之急,提升修为,获得保命手段,才是关键中的关键。

    此刻,突入广安城,他两眼一抹黑,必须得寻个熟人,弄清状况。

    显然,那位邋遢贪杯给他留了住址的周夫子,是最佳人选。

    铁猫耳巷很难找,但因窄窄的巷子,几乎被两两相对的七八家人家夹得就容两个身子通过。

    若不仔细,根本发现不了。好几次,许易都从巷口晃了过去。

    好容易问了左近蹲在门槛上下棋的一对老头,许易才入得巷口,在巷尾一间矮小的瓦屋门口,寻着了周夫子。

    大上午的,天阴沉得厉害,风寒天冷,老头子竟在门前搁了张竹靠,搭着厚实的毛毯,睡得香甜,远远便听见鼾声。

    行到近前,许易也不叫他,故意将酒坛处的封皮掀开一角,立时,昏睡的老头鼻头猛地一耸,好似被踩了尾巴的老猫,猛地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待看清许易手中的酒坛,老头子猛地一拍巴掌,哈哈笑道,“想什么来什么,老头子可是三天前就断顿了,这几日没酒没精神,瘫在椅子上等死了,心里想着便是死了化成鬼,也得去芙蓉镇找你小子算账。哈哈,正在梦里发狠呢,你小子自投罗网来了。”

    一语道罢,老头子转身钻进耳房,拎着个水瓢冲了出来,掀开酒坛封皮,舀出一瓢,仰头张嘴,清冽的酒水,倾进喉间。

    “咂咂咂!好酒,好酒,酒鬼坊的十年陈,你小子对老头子着实不薄啊!”

    说话儿,又将瓢伸进酒坛,舀出一瓢,小心在竹靠边上的矮凳上放了,仔细将封皮封紧,夺过酒坛,吃力地抱进耳房,这才又钻出来,往竹靠上一歪,端起水瓢,优哉游哉地品咂起来,“说吧,你小子又想从老头子这里掏出些什么来,那一坛子酒,可不止两葫芦,老头子承你情,今天有问必答。赶紧着,别磨磨蹭蹭,耽误老头子困觉,再说,你磨蹭,黑龙堂那群混账可不会磨蹭。”

    许易大奇,“老爷子您都知道我和黑龙堂之间的梁子了?”

    周夫子道,“这有什么稀奇,你小子以为昨天你在芙蓉镇上干的那点事儿很小,嘿嘿,多少年没有人口衔大越法令杀人了,别忘了,老头子我也勉强算是公门中人!”

    许易道,“这么说广安府令衙门知道了我昨日所为,既然如此,黑龙堂还敢来寻我的不是?”

    许易来寻周夫子,所需要的正是周夫子的经验。

    周夫子又咂一口酒,笑道,“不错,你小子所为,让广安府令衙门上下,都甚为长脸,尤其是巡捕司高司长,据传他和府令力争,要保全于你。但府令回了一句话:不以规矩,何以成方圆。”

    “草!”

    许易没想到自己这一番卖力表演,还是敌不过金币辉煌。

    周夫子笑道,“到底还年轻,我告诉你,这世上,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事多了。为你一人,坏了广安城的决斗规矩,这等若是坏了广安府大大小小衙门的金饭碗,广安府令又不是傻子,怎会干此蠢事。所以,你小子还是别心存侥幸,老老实实准备迎战吧。”

    许易自不会蠢到将生存的希望寄托他人,沉声道,“夫子,有件事,我怎么也想不明白,还望夫子解惑。据古剑鸣所言,这广安城的决斗规矩是,提出决斗一方,只需向府令衙门缴纳十枚金币,决斗自动生效,不应战者,将被逐出广安城。现在的问题是,倘使某人为气海境,岂不可以任意威逼气海境以下,稍有不从,其人只需向府令衙门缴纳十枚金币,不从者岂非只有死路一条?”

    周夫子捻动长须,微微一笑,“府令衙门那群吸血鬼自非蠢人,设计规则之际,又怎会留下如此漏洞。须知城内决斗每年所累积的财富足占广安城税赋的三分之一还多,这一块肥肉,府令衙门自是希望吃的越久越好,又怎会坐视其败坏。若留了此等漏洞,那广安城非变为空城不可。”

    “广安府令衙门设计的决斗规则规定,决不允许挑战者以强凌弱,也就是说,绝不允许出现气海境挑战锻体境的情况,甚至不允许锻体巅峰挑战锻体后期。一言蔽之,挑战者之境界绝不能高于受挑战者。所以,你的担忧完全是多余的。”

    听了这番话,许易一颗心落回了肚里,同阶争竞,他真不怵任何人。

    许易的神色,周夫子瞧在眼中,笑道,“你小子别仗着灵魂力过人,便有恃无恐,须知人外有人,山外有山,黑龙堂要想杀你,恐非难事,毕竟,有钱能使鬼推磨,锻体巅峰境高手无数,你小子要想保命,除非你能在锻体巅峰境称王。”

    周夫子话落,许易如遭雷击,他不是担心黑龙堂请来高手,而是没想到隐藏深处的秘密,竟被周夫子一眼看破。

    周夫子嗤道,“别做这死人脸!你应该知道在你轻松格毙黑龙堂白马分堂少主的那一刻起,你的武道境界就不再是什么秘密。至于老夫怎么知道你灵魂力过人,道理很简单,一者,那日你追了老远,来问老夫灵魂之事。须知,在气海境以下,几乎无有武者会想灵魂的问题。”

    “你能问出这个问题,显然是有所经历,才有所问。要不你小子灵魂孱弱,要不便是灵魂力浑厚超越常人。而现如今,我知道了你锻体巅峰的境界,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你小子必定灵魂力惊人。若非如此,断不能在如此年纪,修行到锻体巅峰之境!”

第三十章 东城

    周夫子道理说透,许易反倒释然了。

    周夫子是智者,又有这些破绽,能看透自己虚实,也在情理之中。。

    “小子放心,老夫丹田已废,不过聊度残生,你这些秘密,老夫会带进棺材里的。”

    周夫子久在江湖,深知江湖上,为隐藏秘密,杀人灭口之事,数不胜数,遂出言打消许易余虑。

    许易道,“在下从夫子处,解惑多多,受恩匪浅,报恩尚且不及,岂存他念。”

    他性情孤高愤世,却极重恩义,周夫子于他,算有半师之谊。

    “谈什么恩情,都说了,那些都是你拿美酒换的,咱们公买公卖,你小子别拿话搪我,妄想以后不花酒钱,就从老头子这里白问问题。”

    周夫子豪饮一口,哈哈大笑。

    许易亦笑,“在下已在酒鬼坊存下银钱,嘱咐他们一年之内,每隔半旬,便给夫子送上一坛,夫子敞开了喝就是。”

    正开怀大笑的周夫子,笑声嘎然而止,怔怔看着许易,久久不言,忽的叹息一声,转身钻进耳房,未几,行出门来,手中多了一个褐色的方匣。

    “前番你不是问我,锻体境内,明明只有一牛之力,缘何打出三牛之力,这套《霸力诀》,你拿去参详吧。”

    说着,周夫子将方匣递了过来。

    许易也不矫情,接过方匣打开,但见里面躺着一卷薄薄的黑纸,伸手拿起,触手硬实如铁,显非寻常材质。

    许易正迫不及待翻看着功法,却听周夫子道,“这套《霸力诀》是我早先年随先师于隐秘处所得,按照此功法所述,若修炼得当,便是锻体境,一击亦能有三牛之力,注意,此套功法玄妙就玄妙在,不似寻常挖掘潜能的功法,需要付出不小代价,方能击出超越极限的一拳。此套功法若是练成,只要你体能充沛,精神稳固,便能持续击出三牛之力。此法诀分作三层,每修炼一层,便能多出三牛之力,三层练完,力拔山兮气盖世,威莫能挡……”

    和所有武者一样,许易对攻击力也有近乎偏执的追求,骤闻能大幅度提高攻击力的神功法法,许易大喜过望,当下也不矫情,接过法诀,便翻阅起来,片刻后,喃喃道,“顶级赤练草,百年赤金蛇目,熊王胆……夫子,这是什么功法,怎么修炼此功,还需这么多药材相配?”

    收起秘笈,许易满腹好奇。

    他修习魔牛大力拳,只按照那三式,配着搬运气血线路图,硬生生练到了锻体巅峰,除了服用些低劣的乌龙草补充点体力,几乎没有借助任何外力,便以为别的功法,也只需苦练便成。

    周夫子哑然,笑道,“真不知道你小子是怎么熬过来的,武道知识你匮若白纸。我就再勉为其难,给你做回老师吧。事实上,奇功往往要配奇药,但因人力有时穷;先辈钻研出的顶级功法,实质上,是吸收自然之力的奇思妙想。打个比方,《霸力诀》上记录的各种珍稀药材,便属于自然之物力,而这自然之物力,不可能平白转化为武者之力,中间还差着一道桥梁,而功夫便是这座桥梁。”

    许易凛然受教。

    周夫子又道,“实不相瞒,这《霸力诀》,老夫得来已有二十余年,先师与我,都曾费尽辛苦,聚齐上述药材,按照功法所述,各自修炼,每每修炼至逆行筋脉这一关时,精神疲乏,剧痛涌来,神魂难以承受,而不得不中道崩殂。而你小子既然灵魂力有独到之处,想必这《霸力诀》能在你手中,放出异彩。”

    “多谢夫子厚赐!”

    许易感激至极。

    修行两年,他虽没多少武道知识,却也听了尘讲过,当今之世,天下重武,武道秘笈弥足珍贵,尤其是顶级功法,举世所稀。

    一式需要聚力半晌且后遗症极大的三牛之力的寂灭神拳,便被风长老这等高手引为压箱底的绝技,这套能不断打出三牛之力的《霸力诀》又该是何等珍贵。

    周夫子摆摆手道,“屁的厚赐,别当老头子免费送你的,老头子是有条件的,就拿这本《霸力诀》,跟你小子换后半辈子的酒喝如何?”

    “如此珍宝又岂是区区酒水能够衡量。”许易连连摆手。

    周夫子瞪眼道,“别废话,功法于我如废纸,美酒于我是命根。我拿废纸换了命根,这笔生意,谁赚谁赔,全凭个人心意,勿需多言。”

    “行,老爷子后半辈子的酒水包在小子身上。”

    许易不再啰嗦。正如慕伯于他,他清楚有些恩情,非是言语能够抵偿。

    周夫子笑道,“那咱这笔买卖便算成了!好了,小子,老头子要睡觉,你也抓紧时间备战,有空去东城溜溜。”

    许易道个谢,转身直奔东城而去。

    方踏进东城的拱形石门,许易便明白了周夫子指点自己来东城,到底何意。

    整座东城,分明就是一座专门为武道修行者开辟出来的城池。

    入得城门,放眼望去,一条能容十马并行的宽广街道上,车水马龙,人潮汹涌,川流不息。

    街道上栉比鳞次的高门广楼,雕龙刻凤,丽檐艳角,应接不暇。

    披裟持杖的番僧,抛胸摇臀的妖姬,赤脚素衣的道士,挥扇带冠的儒生,林林种种,千奇百怪,足以将人眼晃花。

    最引人注目的要数那引人眼目的各种坐骑,人群中,有骑狮跨虎的,有驾鹿御象的,最离谱的是,有个浑身金光闪闪的大眼青年,跨着一条数丈长的巨蟒,得意洋洋在城中穿行。

    最让许易羡慕的座椅,却是一头丈二高的白雕,一位白袍客从一间酒肆醉行而出,跨上巨雕背后的座椅,一拉拴在巨雕脖间的缰绳,但听一道清吟,一人一雕已穿越云霄。

    许易脑海中霎时迸出一句诗来: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

    此时此刻,许易才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来的是一个非比寻常的世界。

第三十一章 青花

    许易正东张西望间,一个长衫青年快步向他行来,圆圆的脸上挂着后世房产中介一般的职业性微笑,行到近前,冲许易一抱拳,笑着开腔了,“这位兄台相貌清奇,贵气逼人,却东寻西望,倍感新奇,显然是初入我广安东城,在下不才,乃本城土著,对城中三教九流,各大坊市,无所不通,无所不熟,原为兄台做这引导之人。”

    许易听明白了,这是遇到路导了,初到此地,他还真缺个向导,若是价钱合适,便雇下,“说价钱!”

    长衫青年怔了怔,显然未想到许易这般直接,反倒有些不好接腔了。

    许易却没给他细思慢想的功夫,抬步便走,他算定这城中干这路营生的多多,稍假以颜色,少不得被这帮人蹬鼻子上脸。

    好容易来了主顾,长衫青年哪肯让许易就这么跑了,疾步追上,“别别急呀,兄台脾气也太急了吧,一口价,五个金币!”

    许易险些没一头栽倒在地,干个导游的活儿,张口就敢要五个金币,他昨天中午一顿奢靡的午餐,也不过才花了二两银子,便是按官价,五个金币,兑成白银,那也能胡吃海塞一整年。

    眼见许易变脸,长衫青年急道,“兄台,你先别嫌贵,听我说完。兄台不会以为在下就是干个引路的活儿吧,哪有那么简单?在下不仅要负责解答兄台在城中的所有疑问,还得全程陪伴兄台采购,负责介绍,负责砍价,等等等等。”

    听来却长身青年干的活不少,但许易善财难舍,懒得啰嗦,调头便走,希图货比三家。

    长衫青年却如牛皮糖一般,缠了上来,口中滔滔不绝,讲了不少例子,皆是某某初到东城,舍不得花导引费,结果被某店大坑一笔,贻笑大方。

    许易听得心烦,却有所触动,念头一转,说道,“你先别狮子大开口,看你挺有诚心,我来说个法子。此次入城,我的确想买些东西,总价不低于两百金。我看中的东西,你负责砍价,砍下来的那部分,十分之一归你。成,就引我去,不成,就赶紧闪开,别惹我发火!”

    许易何等头脑,转瞬就盘算出这么个两全法。

    于他而言,危机就在眼前,当务之急,是增强己身实力,此次入城,他便存了大肆采购的心思。

    虽然不知所费几何,料来绝不会少。

    长衫青年说的不错,他初来乍到,既不熟悉地方,又不明物价,贸然入店,难免挨上一刀。

    换作这长衫青年帮着掌眼、杀价,正好补上这块短板。

    他也相信有长衫青年代为出面,帮自己省下的绝不会只五枚金币。

    此法两便、双赢,果然,他话音方落,长衫青年便跳脚应承下来。

    这的确是笔简单的账,长衫青年知晓,按惯例,店方要价,起码能砍掉百分之三十,也就是说,要花掉两百金,店家起码得叫价三百金,他砍掉的浮余便是一百金,按百分之十计,便是十金。

    更何况,他若是拿出泼命的本事,未必不能砍下更多,那所得自然更多。

    谈妥了生意,两人互通了姓名,此君唤作袁青花,自述干此行当,已有七八个年头,经验丰富。

    一路上,此君指点城中名胜,趣闻轶事,口若悬河,妙语连珠,倒也有趣。

    二人行上一座青石拱桥,许易忽然瞧见西北三十丈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常,极目远观,却见那处垒着一座三丈高台,高台极阔,纵横二十余丈,高台上,两条壮汉正在拼死相搏,刀光剑影,甚是惊心。

    念头稍转,许易便明了了,那处进行的恐怕就是广安城有名的生死决斗,也是他即将要面对的挑战。

    袁青花笑指那处,道,“时间尚早,兄台可是有意近前一观,若是有兴,下上一注,在下愿为掌眼,看了这些年决斗,在下这双招子,也算是历练出来了。”

    “下注?此话怎讲?”许易奇道。

    袁青花怔了怔,心道眼前这位大爷莫不是才从荒山里走出来,嘴上却是不慢,“有争斗,自然有胜负,有胜负,自然有博弈,这广安城,每日发生争斗不下百场,若不是有赌注引人入胜,兄台以为区区锻体中期的比试,会有人愿意观瞻?”

    许易点点头,道,“袁兄倒是好眼力,隔着这么远,就能判定台上二人的境界。”

    袁青花连连谦声,笑道,“兄台有所不知,非是在下眼力好,而是台上争胜双方的境界,在台边的旗杆上有显示。我大越王廷以金紫黑白青五色,等而下之,区别尊卑,此间借而用之,以五色旗,宣示台上争斗双方之境界,以此来招引不同层次的赌客。而锻体四境,分别对应紫、黑、白、青四色。此刻台上悬张的是白旗,显见台上争斗双方,乃是锻体中期之境。”

    许易道,“金紫黑白青,总计五色,为何锻体四境,便占去了四色,而锻体之上,仅余一色呢?”

    袁青花道,“道理很简单,修行到了气海境,便是这广安城中了不得的大人物,大人物之间,便有纷争,哪里用得着闹到那座台上?实不相瞒,自在下记事起,就不曾见过擂台上有升起过金色旗帜。更何况,近年来,三大名门的触角渐渐衍伸进广安城,有三方调和,连紫旗也少见升起了。”

    许易道,“原来如此,倒是我想得简单了。我还有一问,若有人隐瞒境界,登台而战,暗里却下重注于己身,岂非转瞬便得暴利?当然,决斗能延续至今,风靡广安,料来必有良策,规避此漏洞。”

    许易好似干燥的海绵,飞速地吸收着这个世界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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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玲珑

    袁青花比出拇指,赞道,“兄台好心术,我接引生客无数,热衷赌斗者多多,却少有人能看到如此深远。不错,确有妙法规避此漏。兄台请看旗杆左侧,有一横桌,桌边带方巾的老者,乃是测境师,决斗之前,双方各自滴血为验,须知,武者修炼随着修为的增强,血液变化显著,不同境界者,血液浓稠、色泽绝不相同。通过验血,便能保证双方境界等同。”

    许易这才放下心来,非是他问题多,而是事关生死,不得不慎重,若规则存了漏洞,黑龙堂存心阴他,弄出个气海境高手,他便是再费心筹谋,也于事无补。

    又询问许易两句,见雇主对那赌斗实在没兴趣,袁青花这才罢休,开始咨询许易的境界,以及今次入城的需求。

    “什么,您,您,您竟然是锻体巅峰境的武者!敢问兄台贵庚?”

    袁青花满目震惊,眼前的雇主,虽然装扮沧桑,却绝无老相。

    “已过而立!”许易淡然道。

    实则,他不过刚过十八岁生日,之所以不愿意爆出真实年龄,无非不愿引来麻烦。

    好在如今他胡子拉碴,形容颓废,看着极老气。

    饶是如此,袁青花也听得跳脚,“真人不露相,真人不露相啊,据我所知,满广安城,三十岁之前跨入锻体巅峰之境的,也绝超不过一个巴掌,且都是世家子弟,易兄年纪轻轻,便有如此修为,将来武道攀登,势必大放异彩,在下预祝在先,还望易兄将来多多提携啊!”

    许易没料到这家伙如此善攀爬,沉声道,“说这些就扯远了,时间不早了,抓紧把活干了再说。”

    袁青花听出许易的不快,心中一凛,连连应声,再不废话,引着许易下了拱桥,直朝中央大街行去。

    半柱香后,袁青花指着正前方的一间门脸,道,“易兄,只需走进这间屋子,你要的东西,就齐了,并且保证物美价优。”

    眼前的这家店面,实在很大,门脸足有五丈宽,紫金楠木大门三丈高,足有四开,尺余高的门槛,也用纯铜鎏金。

    门脸正中的那块闪闪发光的宽大招牌,龙飞凤舞的刷着三个大字:玲珑阁!

    稍稍定睛,那三个大字忽然活了,化作游龙,在招牌框内,游走一圈,又在中央聚成“玲珑阁”三字,神异至极。

    “易兄可别小看这块招牌,此乃法阵,以东海璞玉为主材,经大匠师之手,勾勒法纹,精炼三条青金蛇妖,方才大成。整个广安城,也是独一份。”

    瞧出许易感兴趣,袁青花自然不吝惜口水,简略介绍一番。

    “蛇妖,莫非这世上还有精怪?”

    许易心中一惊,却没道出声来。

    见过了尘阴魂,对神神鬼鬼之事,他早有免疫,即便出现精怪,他也有心理准备。

    而他时间仓促,不愿在此事上,多费唇舌,遂隐去不提。

    甫一入内,许易的眼睛就直了,饶是后世见过不少辉煌酒店,也被眼前的气象震住了。

    横竖过百丈的宽广大厅,白玉为柱,黑铁铺地,金龙巡天,火凤焚墙,真个是飞阁流丹,宝地贮秀,赫赫煌煌,蔚为大观。

    二人入内时,厅内人头不少,一群一伙,散在四处。

    更妙绝的是,无一顾客落单,皆有店员随伺,单凭如此气象,便知这玲珑阁名不虚传。

    果然,未等片刻,便有位女性店员,快步行了过来,黑服棕发,身材火辣,还未近前,脸上的笑容便盛得要堆不下了,“欢迎二位客官光临,不知有什么能够帮到二位的。”

    “这里是说话的地方么?贵宾室讲话!”

    袁青花语调铿锵,周身上下简直要流风溢彩,哪里还有先前苦守城门的猥琐气象。

    “原来是贵客,二位贵宾请跟我来!”

    棕发女郎脸上笑容愈盛,挺了挺胸前饱满,一双美眸痴痴望向袁青花,风情无限。

    原来玲珑阁有规矩,凡一次消费过百金者,皆有资格进驻贵宾室,袁青花虽然潦倒,但对此规矩却是清楚。

    左右许易有过承诺,今次消费必然满两百金,好容易撞着机会,不狐假虎威一把,岂非大憾。

    很快,棕发女郎便引着二人进了一间雅室,未多时,两名美艳女郎便捧上两个托盘,盛着茶水、瓜果、点心,皆是精巧细致玩意儿。

    来到这个世界,许易还未享受过这般精致招待,他脾气直率,绝不矫揉造作,瞧得爽目,端起碧透的茶水抿了几口,便又尝了两颗点心,滋味不错,却也没甚出奇之处,便不再动手,懒懒在暄软的靠椅上躺了。

    殊不知,他这番率性,瞧得袁青花冷汗直冒,老脸泛红。

    一旁的棕发女郎也瞪圆了眼睛,心中打鼓是不是要叫护院,将这两人扔出去。

    她进玲珑阁这些年,招待过的贵宾多如过江之鲫,却绝无一位,会没出息地动这些茶水、点心。

    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两人,就是混进玲珑阁,开眼见世面,外加混吃混喝的。

    好在职业习惯压抑了冲动,棕发女郎强堆着笑,加重语气道,“不知二位贵宾,到底有什么需要我服务的。”

    袁青花早臊得不行,见她动问,好似寻找了遮羞布,急急道,“我们需要顶级赤练草,百年赤金蛇目,熊王胆……”

    袁青花一连报出七种药材,正是修习《霸力诀》所需的辅材。

    他话音方落,棕发女郎强堆笑颜的脸蛋,陡然炸开了,大声唤来了先前的两名侍者,嘱咐换上好茶,又礼貌地告罪一番,言说要先去盘查货物,马上给二人答复。

    两名侍者方将茶水送上,棕发女郎快步行了进来,“抱歉,让二位贵宾久等了。很遗憾,二位所要的药材,本店暂时无法配全,百年赤金蛇目,和熊王胆暂缺,二位看要不要先将五种药材购下,等其余两种药材到货,我第一时间通知二位。”

第三十三章 采买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玲珑阁无所不有,怎么连区区百年赤金蛇目和熊王胆都配不齐!”

    袁青花冷下脸来,先前他在许易面前,将玲珑阁吹得天上少有,人间几无,结果,才张口,就挨了当头一棒。

    许易也不爽至极。听了周夫子的解说,他对《霸力诀》看中至极,周夫子言说锻炼《霸力诀》的最难关卡,便是逆转筋脉时,剧痛难忍,而对忍痛,许易却深有自信,原想着配齐了药材,立时便将《霸力诀》修成,此后便有了保命绝技,哪成想会遭遇此种状况。

    “能否请贵店代为采购,我不信偌大个广安城,独缺这两种药材,相信以贵店的能力,应该不是难事,我们可以在此间等候。”

    许易给出了折中办法。

    棕发女郎道,“贵宾可能不清楚我们玲珑阁的实力,这样说吧,倘使玲珑阁都缺的药材,整个广安城的其他店家根本就不可能有。说实话,像百年赤金蛇目,熊王胆这类药材,并非多珍贵,却是可遇不可求,毕竟,妖物难寻,偶有所获,也都在第一时间被人购去。”

    “那你的意思是,我们要购齐这七种药材,只能撞大运喽!”

    眼见到手的买卖飞了,袁青花不爽至极。

    “闭嘴!”

    许易瞪了他一眼,愤怒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方式,“像这种情况,一般如何解决,相信贵店必有教我。”

    这时,棕发女郎的注意力终于在许易脸上凝聚,也弄清楚了眼前这胡子拉碴的落魄汉子,恐怕才是真正的交易对象,“贵宾言重了,像这种情况,一般是贵宾下单,交付一定押金,待玲珑阁采集齐全药材,再行通知,贵宾交付完尾款,取走货物,完成交易。”

    “那就这样吧,不知购齐这七种药材,所费几何,押金几何?”

    没奈何,时机不对,许易唯有等待。

    许易话音落定,棕发女郎脸上的笑容终于真诚起来,她知晓,谈到这一步,生意便算成了,当即报出个价位来。

    根本不等许易接腔,知耻而后勇的袁青花斜刺里杀了出来。

    一番唇枪舌剑,原本一百五十金的药材,押金五十,被袁青花生生砍到一百二十金,押金三十,并要求玲珑阁承诺两月之内,必须交货,如若不然,除了返还押金,还得赔偿时间损失。

    对这个谈判结果,袁青花和许易皆大欢喜。

    袁青花砍下了三十金,按照约定,十分之一归他,这笔买卖,他净落三金。

    而许易起先听闻周夫子言道,周夫子和他先师,为配齐这七种药材,费了千辛万苦,许易便以为这七种药材价值不菲,恐怕得耗费数百金,不曾想百余金便能拿下,大大低出了他的心理预期,心中难免欢喜。其实,许易想得差了,他杀人放火来钱快,岂不知寻常人要获得百金是如何艰难。

    独独棕发女郎心中欢喜淡了几分,她没想到袁青花竟是如此难缠,生生降低了她做成一单大生意的喜悦,俏着脸问,“不知贵宾是付现金,还是支付金票。”

    “金票?莫非此间还有银行?”许易大奇。

    袁青花已知道自己东主见识浅薄,瞥了眼满头黑线的棕发女郎,急道,“东主你打郊外而来,当是有所不知。这赤金钱币虽然贵重,却也沉重,交易起来,百金千金还好说,倘是万金、十万金,那便麻烦了,简直无法携带。为便民计,我大越王廷便联合五大世家、四大正门,成立了‘天下钱庄’,专门汇通天下金钱。”

    “原来如此!”

    许易念头稍转,便也理解了,毕竟,天地间的有些法则,是相通的,他前世今生的两个世界,人饿了都要吃饭,渴了都要喝水,这个世界没有银行却有钱庄,虽觉违和,确也正常。

    “我付现钱。”许易从腰囊中掏出一块金饼递了过来。

    “呼!”

    “嗬!”

    霎时,袁青花和棕发女郎,俱睁圆了眼睛,怒张着嘴巴,发出巨大的呵气声。

    噗通一声,袁青花脚下一软,跪倒在地。

    棕发女郎死死瞪着许易手中那块在和煦灯光下,闪着勾魂夺魄般光芒的金饼,半晌无声。

    “赶紧结算,剩下的帮我换二十枚金币,八张百金的金票,十五张十金的金票。”

    许易重重发声。

    棕发女郎这才醒过神来,却不敢接金币,告声罪,飞快出门去了。

    “东主,您,您真是深藏不露啊!”

    袁青花挣起身来,从心底赞叹出声。

    方才他改口称许易东主,不过是全呼许易面子,原本他是极瞧不上许易这位见识浅薄的雇主的,顶多是将此次合作,当作一笔买卖。

    可许易甩手就拿出一块价值千金的金饼,他真是彻底被震倒了。

    “静心凝神,别忘了,我还有一笔买卖,你这种状态,恐怕我不敢将后面的生意交付于你。”

    许易自然知道一块金饼,是多大一笔财富,须知以周家之富,历时三年,也不过攒了两块金饼,准备上缴凌霄阁。

    “别别,东主放心,在下豁出命去,也要完成东主所托。”

    利益动人心,此刻,袁青花被那价值千金的金饼,刺激得好似打了鸡血。

    两人正说话间,棕发女郎再度快步而来,未几,一名锦衣玉带、身材富态的老者含笑行了进来。

    棕发女郎含笑介绍了老者的身份,乃是玲珑阁的吴管事。

    众人见礼问好罢,吴管事拍拍手,便有一名侍者快步行来,手中的托盘盛着一沓巴掌宽、两指长的金色票据,和若干金币。

    吴管事指着托盘道,“这便是尊客要的金票,还请尊客清点!”

    许易也不客气,将金饼放进托盘,抓过金票、金币,便清点了起来,方清点完,便皱眉道,“这是何意?”

    原来,他要的是八张百金票,十五张十金票,二十枚金币,除去三十金定金,总余九百七十金。

    而此托盘上,却躺着八张百金票,十八张十金票,二十枚金币,总计一千金。

第三十四章 宝药

    吴管事微微一笑,说道,“贵宾有所不知,玲珑阁有规矩,凡持资过千金者,百金以下的押金免缴,尊客已出示了价值千金的金饼,先前约定采购药材所需的三十金的押金,便自动取消,这是我玲珑阁出示的代购承诺书,还请尊客收好!”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张单据,递了过来。

    “那就多谢吴管事了。”

    许易毫不惊讶,便在后世,有钱人不也是特权多多么?

    吴管事欠欠身,“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公子何须言谢,不知公子还有什么需要?”

    袁青花道,“我们东主还需要一件防御性良好的皮甲,以及一把重型兵器。”

    今次入城,一切的一切,都是许易为了应对即将到来的擂台生死战而作的准备。

    细细算来,他也有过几场生死之战了,已经意识到,生死之战中,兵器和功法,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份量。

    可以说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兵器和功法的优劣,足以改变战局的走向。

    现在时间仓促,要修成新的功法,恐怕已然不及,许易只能在兵器上大作文章。

    既是对战,无非进攻和防守,许易便想着两者兼顾,皆购置一件。

    棕发女郎方要开口,却听吴管事道,“易公子是贵客,凡俗之物,就不要拿到公子面前现眼了。”说罢,转头看着许易道,“易公子,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半个时辰后,鄙店有个小型拍卖会,拍卖会上所售之物,皆非凡品,不知公子可有兴一观?”

    “拍卖会?”

    许易稍稍愣神,便回过味儿来,“既然吴管事盛情,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钱庄都有了,出现拍卖会,他也不觉多难接受。

    况且此次他确实想采购精品,能上拍卖会的东西,岂能太差?

    谈妥了参加拍卖会事宜,吴管事礼貌告辞,未几,棕发女郎送来一套黑色罩衣,和一块双面无字的红色号牌,笑着道,“公子,这是我们玲珑阁为保证交易的私密性和保护贵宾的**,特别推出的保密措施,黑色罩衣能遮掩容颜,红色号牌便是拍卖号,待公子经由密道入室内,拍卖开始后,号牌会自动显示数字,而这数字是随机出现的,便连鄙店也不知晓到底是哪位尊客购走了哪件奇珍。由此,保障了所有贵宾的私隐。”

    许易暗中拍案叫绝,难怪玲珑阁能将生意做到如此地步,事事想顾客所想,焉能不火?

    棕发女郎交待完,又吩咐侍者重新上了茶水,便礼貌退出门去。

    尝过鲜,许易对桌上的零嘴儿,没什么兴趣,却想到家中的秋娃正是贪嘴的年纪,吩咐门外的侍从,寻来个礼盒,将桌面上的瓜果、点心一并装好,便在软椅上靠了,闭目养神。

    这厢,许易安然了,那边,袁青花却似钻了风箱的老鼠,满厅团团乱转。

    “行了,别绕了,坐下歇歇脚吧,亏不了你!”

    许易知道这位着急什么,无非是稍后,他进了拍卖会,袁青花的作用便消失了,毕竟,拍卖会上可没听说允许砍价的。

    不得砍价,袁某人又去哪里赚提成。

    “诺,这把剑帮我拿去玲珑阁卖了。”

    绿光一闪,袁青花手中多了一把绿色锋刃,寒光湛然,正是许易夺自黑服青年手中的那把锋刃。

    这把锋刃,许易测试过,犀利非常,坚硬无比,显非寻常货色。

    绿刃虽好,却不适合许易,他既不会剑法,也没学刀法,近身搏斗,他自信双拳之威,远胜过这柄绿刃。

    既是鸡肋,不如拿来换钱。

    袁青花接过绿刃,摩挲片刻,脸上放出笑来。他眼力不凡,已瞧出这柄绿刃非是凡品,当能卖个好价钱。

    至于自己能从这笔交易中,获得多少,他已经不关心了,相处半晌,他已经看明白了,自己的新东家是个性情中人,没那么多弯弯绕。

    “您看好吧,这柄绿刃,我非给您叫出价来!”

    喊话罢,袁青花捧着绿刃,颠颠儿跑出门去。

    袁青花方去,棕发女郎去而复返,含笑道,“易公子,拍卖会时间到了,请跟我来。”

    半柱香后,一身黑色斗篷、连头带脚包裹得严实的许易出现在了一个清简的雅室内。

    半亩见方的房间,设计得极是简约,除了三十多张分散极开的软椅,正前方置着一张长桌,再无余物。

    许是设计者为使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拍卖的物品上,整个房间全用纯白色调,步入其间,眼睛几乎很难寻到中心。

    许易在靠后的一张软椅坐定时,场间几乎坐满,三十来号人皆是和他一般打扮,各自安静地坐着。

    许易的精神却是全所未有的集中,他分明嗅到了强者的味道,这是种气血充盈,即将蒸腾的感觉,似乎此间的空气都弥漫着热量和血气。

    更让许易惊诧的是,场间有六七人,竟然让他有面对周世荣的感觉。

    单看这满座的强者,许易心中便腾起强烈的希冀来,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识到底是何等宝物,会登上前面的长桌。

    他没有多等,最后两名客人进场后,后门便被关闭,前门打开,一个银袍老者缓步而入,身后跟着十余位棕发女郎一般打扮的店员,人人手中皆托着一物,被深色的厚幕覆盖,显然皆是即将上拍的物品。

    银袍老者主持过多次拍卖会,驾轻就熟,一番开场白后,便请上了第一件拍品。

    纯白的条桌上,搁着一枚深棕色的木雕,木雕呈人形,四肢、五官俱全,长须长发,婴儿脸,圆嘟嘟,煞是可爱。

    许易方瞧清模样,场间便传出惊呼声,“人参娃娃!”

第三十五章 龙鳄

    “不错,正是人参娃娃,此人参娃娃,高足三寸,百须千发,已有五百年,乃是一等一的灵药,若非被人发掘,再过五百年,未必不能修炼化形。当然,既被发掘,说明它缘法不够,被人炼药,也是天意。”

    银袍老者拿起人参娃娃,展示众人,接道,“诸位尊客,都是大有见识之人,其实无需我多言,也都知晓这人参娃娃,乃是一等一的疗伤、续命神药,只要有一口气在,不管受伤多重,截下一把参须生嚼,便能吊住性命。诸君皆是修持武道之人,自也知晓我等武人,无时无刻不再饱受着争斗的威胁,受伤机会太多,若有这灵药在怀,等若是多了一条性命。好了,闲话休提,此等灵药可遇难求,起价五百金,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金,诸君开价吧。”

    这回,许易真是大开眼界,人参娃娃,这种传说中的东西,都端上桌了。

    就在许易震惊得合不拢嘴的当口,转瞬,人参娃娃便被叫上了天价。

    “六百八十金,二十四号贵宾出六百八十金,还有没有更高的朋友。”

    “七百金!”

    “七百金!三号贵宾出七百金,七百金一次!”

    “七百二十金!”

    “七百二十金,十七号贵宾出价七百二十金!”

    “八百金,老夫乃丹鼎门齐名,此次收购这千年人参娃娃,用来炼丹。众所周知,千年人参娃娃生吃,不过有续命疗伤之效,而市面上具有同样功效的丹药,并非没有,诸位何苦跟老夫相争!”

    齐名一亮明身份,满场一片哗然。

    “竟是丹鼎门三大丹王之一的齐老,听说锻体境能够服用的辟谷丹,齐老都能练就,真是一等一的丹道大师。”

    “辟谷丹算什么,听说齐老正在试练神元丹,莫非此次购买人参娃娃,便是为试练神元丹之用。”

    “若真如此,在下恳请诸位莫要和齐老相争,众所周知,神元丹乃我等锻体境修士开辟丹田,通往气海境,所必备之神丹。奈何此等神丹为王廷和高门大派,巨阀世家所垄断,我等散修,终身苦求,未必能得一粒。齐老若真练成神元丹,不管最后销往何处,总归是给我等锻体境修士,增添了几分气运和机遇。”

    此话一出,众人轰然应是,最终,人参娃娃成功被齐名竞得。

    齐名团团一抱拳,“感谢诸位同道高义,老夫此来,只求这人参娃娃,所求已得,先行告辞,倘使真让在下练得神丹,必定拿出配额,在这玲珑阁公开出售。”说罢,便移步从小门遁出。

    齐名方去,竟有三人追出门去,显然,神元丹动人心魄,便是齐名尚未练得,但凡存万一之希望,亦有的是人愿意做前期投资。

    便是许易也忍不住热血沸腾,踏破锻体境,通往气海,于他而言,不啻于天大的诱惑,今日陡然获知,神元丹便是他踏往气海境的关键,若非理智尚存,明晰轻重缓急,说不得他也得追出门去。

    却说齐名掀起的**并未持续多久,很快,满场注意力再度被高台上的最新拍品所吸引。

    一个时辰后,场上先后成交了十三件拍品,有神兵,有宝药,甚至还有一只三只眼的妖猴,却迟迟没有出现许易想要的。

    就在许易暗生焦躁之际,银袍老者手中多了一块巴掌大小的皮料,“下面这件拍品,是一块龙鳄头皮,龙鳄此物,据史载,上古以来便有,寿逾千年,相传有真龙血脉,性情暴躁,白日喜寒,夜里爱热,是以多生长于极寒之地的火山底层,吞冰吐火,威能不凡,通身皆宝,独头顶那方寸大小皮肤,最为神异,薄如蝉翼,却坚硬异常,刀剑难侵,水火不伤,更因龙鄂暴怒之际,体型暴涨,这顶上方寸头竟得变化之奇,可大可小,伸缩自如。”

    说话之际,银袍老者招来侍者,展示着那块巴掌大小的黝黑皮料。

    先是四名侍者各自抓拿皮料一角,四散拉扯,那皮料竟被拉扯得几乎罩下半间房屋,却未有破裂迹象。

    尔后,有侍者拔出宝剑,用力戳钻,铁榔头死命夯打,那皮料不皱不凹,竟连白印也未留下。

    稍后将皮料,扔进火堆,焚烧许久,再取出时,依旧黝黑发亮,未见有丝毫焦灼。

    许易正瞧得目眩神迷,却听有人喊道,“防火防水,耐刀耐枪,虽然不凡,却也算不得极品。场间都是武者,买下这块皮料,想来也是做身皮甲。而武者对敌,最当要紧的是,能防住强者攻击,方才的侍者武道低微,刀剑绵软,若是换作武道强者持刀攻击,焉知皮料会否无损?”

    “再者,咱们武者对敌,除了面对刀枪攻击外,拳脚攻击也是常有。好的铠甲,不仅能避刀枪,还有减震防撞之功效,不知这皮料,有无此等性能,若是没有,那也称不得神异,便是买下,也不过合适烧火匠之流用。”

    遭此诘难,银袍老者不急不怒,捻须笑道,“玲珑阁出品,可有废品?既然有贵客见疑,那老夫便来当场验证!我知道场间有几位气海境的大人,不知哪位大人可愿近前一试?”

    “我来吧!”

    第一排第三列的黑袍人站起身来。

    银袍老者道,“为示公正,不知阁下可否除去面罩,免得旁人以为是我玲珑阁布下的托儿,再者,阁下既是气海境的强者,当是我广安有数人物,便是购得珍宝,料来也无人敢窥觑,何不堂皇一些。”

    黑袍人哈哈大笑,“说得不错!李老儿,本座哪里是怕露行藏,不过是想来这玲珑阁尝尝新鲜。”

    话音方落,黑袍人揭开面罩,露出一张气势雄浑的方脸来,剑眉入鬓,双目精光湛然。

    霎时,场间又是一阵轰然。

    “高君莫!”

    “高司长!”

    “高黑衣!”

    “高七剑!”

    一时间,乱声入耳,便以此四声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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