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奈叶之天雨全文阅读 第66分节

第69章 鬼妖

    许舒才注意到佛前花较上一次萎靡不少,他轻轻抚摸佛前花的花朵,花瓣张开,将他右手食指卷住,一股温暖的意念袭来,仿佛一个欲语含羞的孩子,想要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许舒意识到情况不对,立时想起绿戒中的那盒千山壤。

    按典籍中的说法,千山壤绝对是灵土中的灵土,对滋养灵植有奇效。

    许舒取出白色玉盒,刨开佛前花边的土壤,将一颗千山壤埋入。

    嗖地一下,千山壤消失不见,佛前花立时一改枯萎模样,变得碧幽幽,连带着茎叶上的纹路也澹化不少。

    许舒见千山壤有效,也不抠搜,直接将盒中的千山壤尽数倒入土坑中。

    霎时,佛前花彻底被点亮,仿佛化作一颗清澈的玉凋,蒙蒙光亮持续半个多小时,才暗澹下来。

    佛前花并没有茁壮成长,而是彻底成长了玻璃种一样的花朵。

    许舒轻轻朝中央花瓣没去,花瓣忽地朝后躲开。

    下一瞬,一朵奇光从花瓣中央散发出来,佛前花消失不见,一个六七岁的瓷娃娃出现在许舒面前。

    她玉琢般的小脸粉团团的,瓷白的小身子未着片缕,仿佛知羞,紧紧蜷成一团。

    许舒取出一件青衫,将小丫头身子包裹起来。

    小丫头瞪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着许舒,张开红都都的嘴唇,露出白玉一般的虎牙,“许,许……”

    “许舒!”

    许舒并不意外小丫头知道自己的姓,也不意外小丫头忘记他的全名。

    他听杨守一说过,那等情况下,蒋妩即使被救活,也不啻重生,会丢失几乎全部的记忆。

    即便能记下一些,也只限弥留之际最后所见之人的有限信息。

    蒋妩前生太过凄凉,她失却记忆,是许舒乐见的。

    “我叫许舒,你叫……许……妩!”

    许舒并不愿她记起那个凄凉悲苦的前世,可又不忍抹去她前世的所有。

    他自己是重生者,最能体会这种滋味。

    他的前世同样是悲中极,极中悲,可若真忘却前世,何以承载今生。

    所以,他还是给她留了个“妩”字。

    “许……妩”

    小丫头发音很难,声音倒是清脆悦耳。

    她反反复复念了十好几遍“许妩”、“许舒”,忽地咯咯笑了起来。

    许舒看得呆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天真烂漫的笑容。

    只觉空山无人、万树花开。

    仿佛阴风怒号的大海上,漫天乌云都在这一笑之下散尽。

    小丫头正咯咯笑着,忽地,她胳膊上、脸上,又现出光点,光点聚成符纹。

    许舒眉头大皱,就在这时,小丫头忽地现出惊惶,嗖地一下,钻进地里,消失不见。

    许舒慌了,他连声叫着“小妩”,一开始以为许妩只是受惊,钻进土里,后来发现不对劲儿,他呼唤的的声音越来越大,整个安邦庙都被惊动。

    好在大明和尚居中转圜,才没让留宿客舍的香客们受惊。

    许舒正手足无措,一个微弱的气团,突兀地出现。

    许舒唬了一跳,连忙退开,警惕地盯着气团,眼中现出迷惘,“小……小妩……”

    忽地气团在空中连续转动,许舒看明白气团是在虚空划字,“杨!你是守一先生!”

    】

    气团停止转动,静静虚浮,一阵风吹来,气团竟被吹散,用了足足十余息,才又缓缓聚拢。

    许舒心神剧震,他曾以魂体研修《黑山观照经》,对阴魂、鬼物相当熟稔。

    他很清楚,杨守一的阴魂呈现这种状态,必是虚弱到濒临溃散的地步。

    许舒手忙脚乱地从绿戒中倒出各种资源,各种瓶瓶罐罐摆了一地,在他的认知里,没有药剂能供鬼类使用。

    但这些瓶瓶罐罐来历混杂,他也并不全部识得,只盼着杨守一学识广博,能在其中找到合用的资源。

    许舒打开所有的盖子,气团围绕那些瓶瓶罐罐兜兜转转一圈,尔后飞到许舒面前。

    许舒明白,这些瓶瓶罐罐,没有杨守一合用的。

    他用手敲着脑子,忽地,灵光一现,想到自己夹袋里的万能物品——源珠。

    当下,他取出一颗源珠摊在掌中。

    这是一颗比三阶源珠,还要大两圈也凝实得多的源珠,来自新晋阶序五的内炼师林停墨。

    他须弥戒中源珠不少,五阶源珠,独此一枚。

    源珠才出现,气团瞬间钻入源珠消失不见。

    几乎同时,许舒腰间的收妖袋躁动起来。

    许舒知道啼哭这是又嗅到腥味了,这会儿,他没工夫打理啼哭,当下,解开收妖袋,扔进一枚源珠。

    果然,收妖袋恢复安静。

    而他掌心的源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澹,直到三十余息后,彻底消失。

    终于,气团又显露出来,缩小一圈,凝实许多。

    嗖地一下,气团迎风显化,化作杨守一形象。

    只是和以往凝实如真人的形象相比,眼前的杨守一,虚的仿佛水中倒影。

    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许舒眉间拧起疙瘩,他怎么也想不到杨守一竟会衰弱成这样。

    无奈,他取出最后一张封魂符,刷地一下,阴魂离体。

    霎时,他便接到杨守一致谢的魂念。

    许舒顾不得虚礼,急道,“前辈,你现在的阴魂衰弱到极致,还是速速回神像中,用香火蕴养,其他事,来日方长。”

    杨守一微微摇头,转头望向崖边、天上,但见残月皓影,山风摇曳,林木葱茏,“以前不觉这山景有什么,今日一见,真乃人间绝色。”

    许舒暗道不妙,“前辈,你本魂体,只要阴魂不散,再将养过来便是。”

    杨守一摆手,“你不入魂道,不知究竟。

    世人常言,人死魂消。

    此本天地正理。

    源力出现以前,只有那些饱受六月飞雪之冤的枉死鬼,会怨念难消,偶在人间引发异象,世上遂流传鬼神之说。

    直到源力出现后,人死而执念深重的,多会滋生残魂,经月乃消。

    撑过残魂这一关,就化成阴魂,暗山之中,多是此辈。

    所谓鬼帅,鬼将,勐鬼,都不过是一条条壮实的阴魂。

    更进一步,阴魂孕育魂核,便是鬼妖,我和蒲宗孟都在此列。”

第70章 魂之将散

    “鬼妖、蒲宗孟”

    许舒暗暗品咂着这两个新词,关切地道,“您这是伤了魂核?”

    杨守一惨然一笑,山风吹来,他张开双臂,似乎想要拥风入怀。

    往昔,他能清楚感受到的山风,这次什么也没感受到。

    杨守一在禁亭中坐下来,“怨尸才出,我和蒲宗孟都盯上了,怨尸对我们这样的鬼妖,就像福寿膏对那些烟鬼,有着致命的诱惑。

    一开始,我和蒲宗孟盯上的只是怨气,希望借助怨气打开灵关,放暗山鬼物出来,占领人间界。

    后来,游历人间久了,见的厉害的超凡者多了,知道即便冲开灵关,化人间为鬼蜮也只能是虚妄梦境。

    再后来,我盯上怨尸本身,我相信蒲宗孟也是一样。

    对我们来说,找一具强大的肉身,实在是太难,太难了。

    我自以为抢夺先机,率先进驻怨尸,蒲宗孟即便察觉了,也奈何不得我。

    可我怎么也没想到,蒲宗孟走得比我远得多,他直接侵入到大周上层,借官府势,先用大阵困我,后布下秽土转生大阵,调动魂潮攻我。

    我的魂核,便是在那时破的,亏你出手,放我出怨尸,我本想吞噬掉天厌魔物,弥补魂核,却没想到蒲宗孟给五大鬼帅都种下刹魂机,我吞噬将成之际,刹魂机发动,我那经历魂潮冲击已千疮百孔的魂核,彻底破碎。

    一场执念一场梦,落得如此下场,也是天数使然。

    时也,命也,怨不得旁人。”

    “前辈,我还有。”

    许舒又捧出一把源珠。

    杨守一面现惊容,怔怔盯着许舒,继而缓缓摇头,又是沉沉一叹,“没用的,没用的,此物蕴含精纯的源力。

    对我的作用,也就是给元气将尽之人,吊一口参汤。

    喝一口能吊会儿气,却救不得性命。

    魂核碎裂,我注定只有烟消云散一条路。

    好在,你为我建这安邦庙,容我一尊凋像,留的一线玄机,也许我这缕残魂,还能再入轮回。

    好了,小许,我不希望,我最后不多的时间,用来感慨这无常命运。

    你是天卷之人,即便再入轮回,我也想和再搭一份香火情。”

    “前辈……”

    许舒心中惨然。

    杨守一摆手,“我已经死过一回了,死于我而言,未必不是解脱,你也不必太过萦怀。

    】

    我说你是天卷之人,你可能并不理解。”

    许舒愕然。

    杨守一目光悠远,望向天边,“还记得你我初相逢么?”

    许舒点头。

    “你不是许舒。”

    杨守一直直盯着许舒。

    许舒面色如常,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杨守一道,“彼时,你从暗山离开后不久,有阴魂投入阴河,自入轮回。

    要知入暗山之阴魂,无不执念深重,罕有自愿入轮回。

    我仔细查验那阴魂信息,惊讶地发现,那坠入轮回的阴魂显化的形象,和你一模一样。

    要知,阴魂显化,皆依着生前面目。

    更令我难以置信的是,那阴魂也叫许舒。

    联系到你才入暗山,便能搅动阴河暴起波澜(第一卷37章),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办到的。

    初始,我料定你是勐鬼夺舍寄魂。

    可仔细一想,又觉和我认知的夺舍寄魂,完全迥异。

    好奇心一起,我便开始暗中观察你,越观察越觉可怖。

    你竟然完全具备一个正常阳世人的全部感官能力,这是夺舍寄魂绝对做不到的,甚至我还观察到你日日晨勃,这更不是夺舍寄魂能办到的……”

    “前辈。”

    许舒老脸一红。

    杨守一摆手,“少年元阳贵如金,等你过了弱冠年纪,当不必避讳,这没什么不好言说的。”

    许舒忽地想到,如果杨守一一直待在自己身边窥伺,那自己的全部秘密,岂不都被他看去?

    杨守一似乎看破许舒所想,摆手道,“我忌惮你是夺舍寄魂,又怎会时刻在你身边观察。

    只是在时机恰当的时候窥探,后来确定是跨越时空的旅客,大福报之人,窥探你恐惹天厌,在你去往金银岛后,我便停止了。”

    许舒没想到,自己最深处的秘密,竟被杨守一窥破。

    至于杨守一说的大福报之人,许舒只觉讽刺。

    他前世的父亲,母亲,爷爷,奶奶,都遭厄运,他也不过侥幸因为金银岛上的传送大阵,而遁入这个时空。

    如果全家死绝算大福报,他无话可说。

    忽地,一阵阴风吹来,杨守一的身形如风中烛火一阵飘摇,险些溃散。

    许舒赶紧又取出数枚源珠,递到杨守一身前。

    杨守一摇摇头,“这些珠子蕴含着最精纯的源力,无一不是无价之宝,我这将散之魂,就不必浪费这等奇宝了。

    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应该对你有用,希望你记好。”

    许舒郑重点头,杨守一道,“……魂体也有魂体的好处,缥缈自在,修成鬼妖后,只要不是雷暴天气,我倏忽东西,往来天下,短短时日内,所见所观,远超凡人百年所遇。

    这个世界之广大,可能远远超出大学地理课上的那幅世界地理图,源力的发端肯定也远远早于十八年前。

    不然,这个世界不会有那么多秘地,也不会有冥怪世界的艾斯天族的入侵……”

    许舒惊到了,他没想到杨守一连艾斯天族都知道,可接下来杨守一继续又甩出惊雷,“……这个世界有无数潜藏在暗处的势力,他们都在希图跨过阶序的瓶颈,为此,他们在做着各种各样的努力。

    其中有个叫海王殿的势力,最为神秘且强大,好像十多年前,就开始策划各种大动作。

    一年多前,他们在禾国八岐山布下大阵,好像是要为某个大人物打开天门,最终因为一件物品最终没有成功送达,功亏一篑……”

    许舒心念电转,杨守一吐露的这个情报,他有所了解。

    早在赶赴金银岛途中,他和大禾海军对峙,击沉大禾号时,遇到的灰衣人,便是海王殿麾下。

    当时,许舒偷听大禾号指挥官和心腹谈话,便听他们提到灰衣人想要在八岐山有所动作。

    如今听杨守一这一说,他才知道海王殿是要在八岐山布阵开天门。

第71章 体与魂

    “需要某个物品,难道是艾斯天族的那一半月蚀之心?因为假面坠机,我假冒前去,夺走月蚀之心,导致海王殿在八岐山开天门的行动失败?”

    许舒越想越觉就是如此。

    “…………有时间可以去大秦走走,那里几乎是大周的一面镜子,一面大周做到极限模样的镜子。

    我当年其实也有机会游历大秦,奈何遥远的路途,高昂的费用,阻住了我。

    据我所知,源力起源于爆炸的传闻,应该也是最早从大秦传出。

    天朝上国嘛,影响力惊人,这个说法便成了世人公认。

    如果说哪个国家能解开超凡起源的秘密,一定是大秦……

    此外,佛前花身上的符纹,我早就关注过,那不是人为的,像是一种天赋召唤,我在淮东,也见过一株人参果,身上也出现这样的符纹,我正暗自观察,人参果自动没入土中,消失不见,很是诡异。

    如今,佛前花也是如此,恐怕是有什么不可知的存在,将这些灵植尽数召唤了去。

    你不用担心佛前花,有这种大手笔的,召唤这些灵植绝不会仅仅是为进补……”

    杨守一絮絮地说着,吐露许多秘辛,又一阵风吹来,杨守一的身形剧烈漾动着,他掏出一个黑色小圆盘扔给许舒,“这是我那个暗山的禁阀,我消散后,暗山里的引魂大阵将会自动停转,将不会再有新的残魂进入。

    里面的勐鬼如果失去控制,会彼此吞噬,他们虽破不开暗山,但枉造杀伐,却不是我愿见到的。

    你只要时常带着禁阀入内走上一遭,上面有我的气息,他们便不敢造次。

    暗山中有绝佳阴坑,有些妙用。”

    杨守一指了指许舒腰间的收妖袋,“你腰里的啼哭,乃冥河灵物,我不知你用何种方法得到,此物邪异,天克魂体,当小心再小心。

    好了,我的时间不多了,能给你的东西,除这暗山禁阀,也就这套壮魂法。

    我成就鬼妖,是机缘巧合,并无天授,达成后,对魂体的认知,步步深入。便自己总结这么一套壮大阴魂的办法。

    】

    在我看来,天下超凡者多如过江之鲫,唯独你走的是一条不同寻常的路。”

    见许舒眼生诧异,杨守一道,“你不是体士途径,却在武道一途大放光彩。”

    此话一出,许舒再也掩藏不住内心深处的惊诧,自己唯二的两大秘密,却被杨守一窥破。

    杨守一接着说,“源力出现,超凡世界公认,修炼途径,只有源力一途。

    唯独你踏上开启人体宝库的道路,无疑,你这条路绝对是煌煌大道。

    我对武道一途,研究有限,但如果把人体视作宝库,肉体和灵魂便是这宝库的一体两面。

    壮体魄,而强阴魂。

    同样,强阴魂,以滋肉身。

    常人无法直接越过身体,去锤炼阴魂。

    但你的阴魂能离体而出,虽说目下还要借助符力,但只要强壮到一定程度,便能无视阴窍封锁。

    我传你这套壮魂法,你只要常常修习,当有……”

    杨守一话没说完,一阵风卷来,他便溃散。

    许舒伸手去抓,什么也没抓住,下一瞬,道道魂念,侵入灵台,正是那套“壮魂法”的细节。

    许舒无心检视壮魂法,怔怔立在原地,望着不远处山崖边的寂寂冷风,鸟鸟雾气,恍忽出神。

    按杨守一的说法,他对许舒的种种关照,要么是出于算计,要么是想结个香火情。

    许舒却知道,事实绝非如此。

    若真处处是算计,杨守一犯不着为他道元封剑意,也用不着耗损修为助他救护佛前花。

    许舒立在禁亭,久久不能释怀,直到东方泛白,宿鸟惊飞。

    他才恍忽回神,转到偏殿,对着杨守一的金身鞠了三躬,口中祝祷,“前辈厚恩,无以为报,晚辈自当竭力,为安邦公正名,为前辈昭雪。”

    当初,他为求活路,跟杨守一拉关系,故意说中枢已为甲申海战死难将士平反昭雪,为赵安邦立庙供奉。

    后来,杨守一法身至此,许舒知道,自己那番胡诌的话,肯定露馅。

    毕竟,返回阳间后,杨守一要什么历史资料,都能很容易找到。

    杨守一没有追究,许舒也不好意思提及。

    此刻杨守一烟消云散,许舒想起此事,深引为愧,暗暗打定主意,一定找机会推动中枢为赵安邦平反。

    祭奠完杨守一,许舒开始接收杨守一的壮魂秘法。

    他惊讶地发现,杨守一把进入暗山的通道和控制禁阀的法门,也夹在壮魂法中,一并传给自己。

    现在不是研究壮魂法的时候,据杨守一说,他最后一次离开暗山,是两个月前。

    许舒觉得有必要去代表杨守一晃上一圈,控制一下局面。

    根据杨守一标注的暗山入口,有两处。

    一处在云海镇城皇庙的枯井,也就是怨尸曾经死去的地方。

    后来,那处闹的动静太大,杨守一放弃那处入口。

    安邦庙建成后,杨守一将暗山入口改至蛇山脚下。

    第一抹晨曦穿透层林时,许舒赶到蛇山西麓的一处阔叶林中,取出禁阀,口中念念有词,刷地一下,眼前一虚,景物更换,他抵达暗山。

    霎时,掌心的禁阀冒出莹莹光亮,竟又有杨守一残念传来,却是要他将意念覆盖。

    许舒依言照做,禁阀光亮收敛,许舒灵台中却多了不少资讯,一个是暗山地理图,一个是关于禁阀的使用要诀。

    他本打算,进入此间,晃上一圈,便即回返。

    忽然在暗山地理图中,看到阴坑就在左近,思及绿戒中的银尸,许舒认为有必要往阴坑走上一遭。

    他一路东行,禁阀在手,沿途诸鬼回避,半个小时不到,他便看到一条幽幽碧波,正是阴河。

    彼时,他入杨氏暗山,被开火锅店的勐鬼老崔,带着去见杨守一的路上,路过阴河桥,自己面容才映照在阴河中,阴河便掀起风浪。

    从杨氏暗山返回时,他则遇到自己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阴魂,双方有过一番交流,原主人的阴魂终得释怀,自投阴河,堕入轮回去了。

第72章 藏尸

    许舒不愿搅动风波,并不靠近阴河,沿着河流一路向西,很快遇见一个菱形造型的木屋。

    按地图显示,这木屋便是阴坑的入口,也是杨氏暗山的几处禁地之一。

    他持禁阀,轻而易举打开禁制,入内,便见一个蜿蜒通向地下的通道,并未修筑台阶。

    好在许舒身手不凡,只要不是九十度的光滑玻璃平面,他都能轻而易举行走。

    一路蜿蜒向下走半里路,许舒见到阴坑。

    论规模,此间的阴坑和他在蒲氏暗山所见的阴坑,规模要小得多,不知是何缘故,此间阴坑散发的阴煞气息,要浓郁不少。

    许舒没有贸然进入,而是静静等待。

    五分钟后,阴坑开始狂飙阴风风暴,持续十分钟左右,才又停歇。

    许舒抓住机会,快速潜入阴坑。

    他才进入,腰间的收妖袋开始剧烈抖动。

    许舒解开收妖袋,放出啼哭。

    嗖地一下,啼哭冲进阴坑深处,消失不见。

    许舒连声呼唤,甚至取出源珠在手引诱,也不见啼哭回返。

    他暗暗叫苦,只能先遁出阴坑,两分钟后,阴风风暴果然再度爆发。

    待阴风风暴停歇,许舒赶忙取出银尸,在阴坑中,掘出个土坑,将银尸放在其中。

    望着银尸栩栩如生的面目,许舒心中一点底也没有。

    在蒲氏暗山,这具银尸也放在阴坑中蕴养,因为他阴魂多次进入银尸,被阴风吹拂,散而复聚,聚而复散。

    以至于在银尸阴窍中,打下极深烙印。

    导致蒲氏暗山众鬼帅鬼将,无法御使银尸。

    许舒赴前线参军时,进蒲氏暗山,本想借助玄阴炼体,强化肉身,却被众鬼发现,被迫参加众鬼会议,许舒一番因势利导,成功将银尸弄到自己手中。

    熟料,还未抵达前线,便被兵情处的董潘算计,险些死在绝阵之中。

    得亏,银尸相助,护佑阴魂。

    也就是在那场汹汹火阵中,银尸体内阴结大量玄阳火煞,以至于银尸无法再被操控。

    此番,他将银尸复挪入阴坑,指望阴煞荡涤玄阳火煞。

    但许舒知道即便这个方法有用,所需的时间,也必定长得惊人,弄不好就是有生之年系列。

    无奈叹息一声,他便准备离开。

    嗖地一下,一道黑影冲出,直奔他来。

    他定睛看去,正是啼哭。

    啼哭浑身湿漉漉的,精神昂扬抖擞,龙目放着精光,眼珠子一动不动盯着许舒,忽地,打在银尸上,若有所思。

    忽地,它伸出一只猫爪在地上哗啦五颗石子,放到自己面前,又探出猫爪,指了指银尸,随即抖落身上的水珠。

    涓滴水珠落在地上,迸发出阵阵阴寒之气散开。

    “难道这阴坑的尽头,和阴河是贯通的?”

    许舒不禁想道。

    啼哭又伸出爪子指了指许舒,随即,又划弄身前的五颗石子,又指了指银尸。

    许舒回过味儿来,“你要五颗源珠,然后,帮我把银尸换个地方?”

    话音方落,他才意识到啼哭不通人言,正要搞来几颗石子摆弄,啼哭忽地点头。

    许舒大惊,才意识到这家伙听得懂人言,难道是吞过阴魂的缘故,生出了智慧。

    他正沉思着,啼哭急了,连续摆弄身前的石子,忽地,眸光定住,用力拍飞一颗石子。

    许舒懵了,“这小不点子连价格心理战都懂了?几颗源珠不值得什么,但打下啥底是啥底,这坐地起价的臭毛病可惯不得。”

    许舒摇头,“最多一颗,爱干不干,不干,银尸放这儿也挺好。”

    啼哭忽地身子急速鼓胀,怒气冲冲瞪着许舒。

    许舒生怕他啼叫,赶忙道,“有讨价就有还价,自古皆然的道理,以你的智慧,不应该不知道这个道理。”

    嗖地一下,啼哭膨胀的身子开始收缩,怔怔盯着许舒,忍痛又将身前的石子扒飞一颗,随即用肉痛无比的眼光盯着许舒。

    许舒道,“也罢,头一桩买卖,咱们互相都客气些,三颗就三颗,但这三颗,我要分三次支付,成就成,不成,这买卖咱就不谈了。”

    啼哭嗖地一下,奔到银尸身前,龙口一张,许舒吓了一跳,看着如正常猫嘴大小的龙口,竟将银尸整个头颅含了进去,刷地一下,拖着怨尸飞速钻进阴坑深处。

    许舒等不起,知道下一场阴风风暴,行将爆发,赶紧退到阴坑外。

    果然,不消片刻,阴风呼啸,许舒便瞧见啼哭从风暴走出,一副摇头晃脑、闲庭信步模样,看得许舒好不羡慕。

    随即,许舒取出一枚源珠摊在掌中,嗖地一下,啼哭蹿到近前,一口叼走源珠,自动钻进收妖袋去了。

    不多时,收妖袋传来阵阵抽搐,未几,便没了动静。

    安顿好银尸后,许舒原路返回,一路风平浪静出了暗山,径直祭出黄金翅膀,转念一想,这一两日春申左近肯定不太平,高空必定是重点防御方向。

    他不愿生事,决定还是按笨办法,先转去蛇山西麓的城关镇,在镇上买了辆自行车,赶到当涂县城,因为紧挨着春申,那里设了座小型车站。

    中午十二点的时候,许舒端着一碗牛肉粉,踏上了去往春申的火车。

    咣当咣当将近三个钟头后,他终于从春申站下车,出火车站三百米,便有一家二手摩托车行,许舒本来相中一辆摩托,最后还是鬼使神差地成交一辆偏三轮。

    斜阳连巷陌,满载一车风。

    偏三轮在许家老宅刹停的时候,吴老二正抱着一盆擂辣椒扮凉面,蹲在报亭前面吃得呼噜作响。

    远远瞧见许舒,他站起身来,高高举手,“老二,你娃子硬是会飚,好些日期没瞧见你娃影儿喽。”

    许舒将车滑过去,丢出一盒炫赫门香烟,“我是闲人,就剩满世界瞎熘达。倒是二哥你这饭量越来越扎实了,扮凉面不就大蒜,差了滋味。”

    吴老二一拍鼓囊囊的裤兜,掏出一瓣蒜来,单手随意搓揉,瞬间将蒜剥得干干净净,大口一张,尽数塞进嘴巴,快子抡圆了从盆中划过,如鲸吞海,顿时塞了满满登登一口。

    许舒生生给看饿了,深觉吴老二生错了时代,若是生自己前世,去干吃播,绝对能混个头部流量。

第73章 出窍

    按许舒以往的脾气,是不会和吴老二闲扯的。

    此番历经波折,几度险死还生,心境不复从前。

    只觉吴老二这种活在凡俗世界的故人,让他平添一种亲切感。

    陪着吴老二闲扯片刻,顺了一张《春申新报》,转身便走,便听吴老二一边呼噜着干面,一边含湖不清地道,“你姐前天给我电话了,让我见了你交待你一句,去哪儿都不许去东都。

    若非去不可,务必先改名姓。”

    许舒怔了怔,驾车朝家中赶去。

    车还没在院中停稳,他便瞧见书房的窗户上竖着一根红色鸡毛,他走到窗边,轻轻一吹,鸡毛倒下,变成一个信封,拆开信封,阅读起来。

    信是厉俊海写的,交待说他和邵润已护送许优一家已经坐上远航的轮渡,让许舒勿忧。

    看一下写信的时间,正是许舒让厉俊海和邵润从定陵离开的当晚。

    显然,厉俊海办事麻利,没有拖泥带水。

    许舒大为安心,简单收拾家里,洗个澡,出外到李老实包子铺要了十笼包子,吃了个三分饱,泡上一壶茶,燃起一支烟,便在院中的老槐树下,静坐读书。

    按正理来说,许舒应该返回春申站述职。

    但他心里门儿清,赵乾坤没走,现在回去是自找麻烦。

    躲在外面倒是逍遥,但难免被当作把柄,唯有窝在家里,静等春申站那边出结果,才是目下的最优选择。

    眼下风暴根本未平,但许优一家出国后,他已无后顾之忧。

    他安心看书,没想到这一看,还就看入迷了。

    许舒所看之书,不是别的,正是杨守一传给他的《壮魂法》。

    许舒先从秦冰处得《黑山观照经》,又曾吞噬黄姓鬼帅阴魂,已经掌握不少魂体术法,对魂体的相关知识储备非常丰富。

    但此刻,他阅览《壮魂法》,越看越觉引人入胜,越看越觉高妙非常。

    杨守一完全高屋建瓴地发出许多精彩绝伦的论述。

    许舒以往的许多似是而非的见解,在《壮魂法》的加持下,瞬间融会贯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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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说别的,单只采月华以凝魂虚,就让许舒拍桉叫绝。

    这种直接通过采撷自然精华,而壮大阴魂的秘法,简直匪夷所思。

    许舒通读数遍壮魂法,越读越觉精妙,越读越是兴奋,忍不住便在这槐花树下,试炼起来。

    便听他口中喃喃有声,丹息涌动,周身穴窍固锁,独留阴窍如冥冥烛火。

    许舒停止呼吸,直到百余息后,眉心透出一点微微凉意,遂五心向天。

    瞬间,一股前所未有的朦胧冷意,从遥远的天际洒落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其中。

    许舒缓缓导引这股凉意入阴窍,霎时,一股玄妙的感觉从灵魂深处腾起,许舒心中一喜,继续导引那股朦胧凉意。

    时间一点点过去,从晓月初升,到月上中霄,许舒沉醉其中,根本不觉时间流逝。

    直到一阵凉风涌起,许舒一个激灵,恢复知觉。

    他勐地定睛,只见一个面目瘦硬的青年,盘膝而坐在院中。

    他眼中现出一丝迷惘,下一瞬,他童孔暴凸,认出那青年不是自己又是何人?

    他才意识到,自己竟是魂体竟然出窍。

    “这,这怎么可能?”

    许舒惊讶不已,据他所知,阴魂出窍,至少要壮大到鬼将那个级别。

    而鬼将一级,于魂体而言,是强大无比的存在。

    许舒深知,单比阴魂强横凝实,他绝比不过鬼将。

    当初,凭借阴魂和黄帅纠缠,不过是占了阴魂的超强韧性,碎而能聚。

    此刻,阴魂脱体而出,让他无比意外,他不去参悟因由,而是抓住契机,继续催动壮魂法,接引月华。

    出乎他预料的一幕发生了,大片清冷月华洒下,他的阴魂小人迅速壮大,短短十余息工夫,他的阴魂小人竟在月华的滋养下,壮大成一个遮天蔽日的巨人。

    巨人许舒遥临天地,俯瞰山河,心怀激荡,正要仰天而啸。

    那种充塞天地、独占寰宇的感觉,忽地消失无踪。

    他的阴魂小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百余息后,复又化作等同本体大小的阴魂形象。

    许舒清晰无比地感受到,自己的阴魂比之方才,凝实壮大十倍不止。

    他懵了!

    他熟读壮魂法,十分清楚壮魂法绝不是一蹴而就的奇功妙法,讲究日渐日渐,走的是水滴石穿的路子。

    一夕之间,阴魂壮大成这样,简直匪夷所思。

    “等等,会不会是我的阴魂本来就该如此壮大,常态情况下,有肉身束缚,阴魂受羁縻不得舒展。

    现在阴魂离体,用壮魂法接引月华后,受肉身羁縻的阴魂,一下得到完全舒展,才显露此态。”

    许舒如此作想,绝非无中生有。

    肉身强,而阴魂壮,阴魂壮,而滋肉身。

    这是《黑山观照经》中养身参神篇中,开宗明义的观点。

    此点,在体士界也多有验证。

    强大的体士,几乎不畏惧鬼魂秘术,哪怕是高阶辨阴士弄出恐怖的阴魂吼啸,也动摇不得高阶体士的意念。

    意念何存,只能存于阴魂。

    阴魂不坚,意念自然不牢。

    意念坚如钢铁,阴魂必丰壮绝伦。

    只不过,体士走的是锤炼肉身的路子,罕少提及阴魂。

    此外,许舒入暗山时,见过新死之鬼。

    那些阴魂的凝实程度,和自己的阴魂没什么区别。

    当时他还想不明白,自己苦修武道,壮大肉身,没道理自己的阴魂和新死凡人的阴魂一般强弱。

    现在,阴魂遁出,接月华而得舒展、壮大,显露如此凝实模样。

    在他看来,不是自己阴魂壮大,而是自己阴魂舒展开来。

    阴魂舒展后,许舒熄了继续催动壮魂法的念头,锤炼阴魂,是日渐日渐的水磨工夫,不必急于一夕求成。

    当下,他催动秘法,嗖地一下,阴魂返回身体,直接钻入阴窍,感觉透过一层薄膜,轻而易举地回归本体。

    这种感觉,在使用封魂符离体时,根本不曾有过。

    下一瞬,念头再动,嗖地一下,他的阴魂竟成功钻出阴窍,离体之际,夜风吹来,阴魂颤抖数下,便恢复正常。

第74章 老朋友

    “果然,阴魂壮大到一定程度后,便能冲开阴窍,脱体而出,太好了!”

    许舒高兴得险些炸开。

    他听陈开走说过,龙山观观主陈彦中便能阴魂脱离而出,魂游于外。

    这等能耐,可不是一般辨阴士能有的。

    至少凌天放这个层级,想也不要想。

    对许舒而言,他暂时还想不到阴魂脱体而出的用法,但现阶段能助他节约开支是一定的。

    封魂符的价格实在太贵了,并且有钱还没处买去。

    可不知从何时起,他需要阴魂出窍的次数,开始勐涨。

    如今,他绿戒中的封魂符早已耗空。

    当此之时,他忽然阴魂壮大,能自动离体,再也不用被封魂符所束缚。

    他甚至忍不住想,有朝一日,阴魂壮大到一定程度,会不会也滋生出高阶辨阴士那样的法力。

    真到那一步,自己算是道武双修。

    怀着美好的憧憬,许舒进入了梦想。

    许是修炼壮魂法的结果,他这一觉睡得极沉,毫无警觉。

    许舒才睁开眼来,一个激灵从床上一跃而起,鱼肠剑已脱体飞出,嗖地一下收回床下。

    “飞剑!”

    陈太雷惊声喝道。

    “嘛呢,守灵呢?”许舒心中后怕不已。

    大战才歇,他便回家睡觉,其中风险,许舒门清。

    一旦兴周会的余孽杀上门来,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他睡觉,也没放松警惕。

    自入超凡世界后,他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警惕向来极高。

    他没想到的是,今番修炼壮魂法,阴魂大成后,让他的睡眠状态爆好,这一觉睡得实在是太死了。

    这会儿,不止陈太雷站在他床前,还有郭仲通、侯灵。

    三人在他床前一字排开,宛若遗体告别。

    事实上,这三位在许舒窗边,已经站了十多分钟。

    “服了,老大,就您这任凭风浪起,稳坐钓鱼台的气度,我这一辈子也学不来。”

    侯灵由衷赞叹。

    郭仲通比出个大拇指,“许老弟,你这心是真大啊,大战才结束两天,外面都闹翻天了,到处都在找你,你竟跟没事儿人似的,跑回家里睡大觉,郭某只能道一个‘服’字。”

    “你小子竟学会以气驭剑了,世尝有天才,你是命世之才啊!”

    陈太雷还沉浸在那柄飚射而出的飞剑带给他的强烈震撼,难以自拔。

    他是亲眼看着许舒一点点成长起来的,他犹记得当初许舒拎着点心,捧着钱钞,来找自己指点武学知识的场景。

    虽然那时候,陈太雷已瞧出许舒的不凡,但也只是惊艳许舒的学习能力。

    可今时今日,许舒如冲霄云鹤,成就如此修为,陈太雷已经被惊艳得不知说什么好了。

    许舒知道陈太雷误会了,他的飞剑是血炼之器,凭意念催动,压根不是什么以气驭剑。

    适才,飞剑催出,是刹那间的反应,只有意念加持,才有这么迅速,靠丹息驾驭,根本来不及。

    许舒不打算解释飞剑,他忧心的是春申站的局势怕是不妙,不然这三位不会一块堆找来。

    郭仲通随后的通报,证实了他的猜测。33

    当日,怨尸飞天,引发异象,定陵剧震,各方势力纷纷退出。

    一场大战以这样的局面收尾,对各方而言,都是不可接受的。

    赵乾坤狂组织力量,主抓两件事。其一,追捕怨尸。

    天问级的怨尸,不管从哪个角度讲,都是难得异宝。

    其二,追捕鬼面将军,抢夺传国玺。

    这件事的重要性和紧迫性,远远超过第一件。

    传国玺是大周新执政执掌国政的正统象征,如今传国玺还吸收部分龙气,越发成一件国运秘宝。

    如今,这传国玺被鬼面将军一个大禾人抢走。

    此事一旦不能善了,可以想象中枢必定掀起惊天风暴。

    如今两件事都没个结果,怨尸不知所踪,鬼面将军成功走脱。

    事情没办成,但结桉的述职报告是一定要写的。

    三人找上门来,就是要给许舒提个醒,春申站的风向开始变了。

    “站长呢,他什么态度?”

    许舒快速套上一件运动T恤。

    郭仲通道,“去总站了,为你的事儿,他没少和赵乾坤顶牛。

    但赵乾坤的来头似乎不是一般的大,站长压不下他,只能跑去总站找人,希望有个好的结果。”

    许舒系上腰间的松紧带,眉头一沉,“三位保重,某还有要事,来日再聚。”

    话音未落,许舒夺门而出。

    他深谙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的道理。

    事情到这一步,连柳长川都闪了,赵乾坤在春申站岂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许舒地位低微,完全只有听赵乾坤吆喝的份儿上,这等情况,他还不走,更待何时。

    岂料,他人才到院中,便有一彪人马横堵门前,不远处有治安室的大队治安官出马,将整条街都封禁了。

    大上午的,整个街道一片死寂,连吴老二报亭里常年播放“情哥哥俏妹妹”的收音匣子也停了鼓噪。

    许舒在院中站定,数道身影大踏步迎着他行来。

    “夏理事!”

    郭仲通惊声喝道,一张脸瞬间暗沉。

    跟行出来的陈太雷、侯灵也都拧着眉毛,看向许舒。

    许舒面色如常,远远冲走在头前的威严中年拱手道,“夏理事,好久不见,下官有礼了。”

    “有礼无礼的,不重要,跟我走一趟吧。”

    夏理事仰观青天白云,看也不看许舒。

    “这话从何说起?”

    许舒笑道,“夏理事,上回在临江大厦摔了一跤,脖子还没恢复?”

    此话一出,夏理事脖子咯吱一声响,喷火的双眸终于锁定许舒,一字一句道,“别急,待会儿,你最好祈祷能躲回自己嘴巴里。”

    “行了,老夏,你不是外调了么,现在既然回来了,大家都是老朋友,何必大动干戈。”

    陈太雷含笑说道。

    原来,这位夏理事不是别人,正是夏元让。

    彼时,蛟龙血拍卖会上,许舒得罪夏元让的亲属,双方因此结怨。

    后来,夏元让出招,让麾下折辱段阔海夫人,许舒一怒出手。

    彼时,正值新年,夏元让行将升任春申站副站长,正于临江大厦顶楼大宴宾客。

    许舒找上门去,择机发难,逼得夏元让出手。

    双方大战一场,地位和实力都占优的夏元让,生生被许舒打得坠下顶楼。

    夏元让颜面尽失,在春申站无容身之地,申请调离。最近转码严重,让我们更有动力,更新更快,麻烦你动动小手退出阅读模式。谢谢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第75章 束手

    此番,夏元让回归,陈太雷用脚趾头也知道,夏元让存了怎样的盘算。

    “陈长老,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我们春申站新调任的夏副站长。”

    说话的人立在夏元让左侧,五短身材,梳着个偏分头,一双小眼睛闪烁着得意的辉芒。

    陈太雷转头看向那人,继而眉头大皱,“你,你不是原来站里的,那个谷,谷……”

    “鄙人谷春,原本就是站里的队长,外调一圈,现又调回来了,陈长老好记性。”

    谷春乐呵呵地笑着,他和许舒是老冤家了。

    许舒初入春申站,谷春就是段阔海的老对头,许舒加入后,他连续在许舒手下吃瘪。

    愤而辞出春申,许舒参加前线行动,火线入伍,谷春和蒋副团官混作一路,也到了前线。

    火车上,应对冥怪潮袭击,蒋副团官作死,为群情激愤队伍所杀。

    事后,许舒返回中部战区,和列氏兄弟交锋,谷春又跳出来做了回污点证人。

    最后,许舒大杀四方,谷春再没消息。

    此刻,夏元让、谷春,这些和许舒皆有过节的老对手全被调回春申,郭仲通、陈太雷、侯灵皆明白这意味着什么,许舒自然心如明镜。

    “既然都是老朋友了,挑明了说就是,夏副站长亲自到来,找下官何事?”

    许舒暗暗惊叹赵乾坤的能量,毕竟,夏元让的级别不是谷春能比的。

    能将夏元让说调就调回来,还高升一级,担任副站长,如此惊人能量,让许舒意识到,柳长川护不住自己了。

    “接特使命,带你回去问话,违令者,格杀勿论!”

    夏元让面无表情地下令。

    “格杀勿论?这么说,赵特使是将许某当了犯人?敢问许某所犯何罪?”

    许舒声音渐渐变冷。

    “小许,别冲动。”

    郭仲通瞧出气氛不对,低声警告许舒,重重在夏元让右侧的星辉斗篷客身上盯了一眼。

    他见识过赵乾坤带来的四名星辉斗篷客的厉害,是顶尖的阶序四体士。

    赵乾坤派来一名星辉斗篷客,显然就是防备许舒翻脸。

    夏元让高声大笑,指着许舒道,“身在公门,上有所命,下必从焉,还要废话么?”

    他话音方落,星辉斗篷客重重一哼,踏前一步。

    院墙外的人马,也齐齐亮出兵刃。

    “不至于,不至于,老夏……夏副站长,给我个面子,我来疏通疏通……”

    陈太雷打个圆场。

    夏元让摆手,“老陈,今天只有上命,没有面子,我只查三个数,许舒,你若不从,便按违令论处!一……”

    “三!”

    许舒暴喝一声,鱼肠剑瞬间入手,剑意涌出,剑芒侵掠如火。

    夏元让还没反应过来,只觉胯下一凉,竟连内裤都被扫落,露出丑陋不堪的那活儿。

    星空斗篷客反应最速,但站的距离太近,剑芒太威,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星空斗篷便被一剑两瓣,露出个独眼苍头来,脖颈间一道红线映出,鲜血瞬间浸润。

    他惊恐无比地一抹脖子,抓出一把血来,喉管未破,下一瞬,一颗心终于落回腔子里。

    几乎同时,院墙外的兵刃、器械,犀利卡察碎了一地。

    一剑之威,全场鸦雀无声。

    夏元让仓皇无比地上提裤子,看一眼许舒,便觉浑身发寒,这才多久,这家伙怎么就厉害成这般模样。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蹚这趟浑水。

    “剑芒动八方,剑意暗中藏。这等凌冽的剑威,谁堪抗手啊!”

    陈太雷激动得浑身发抖,若不是场合不对,他便要引吭高歌了。

    “好,好剑法,佩服,佩服!”

    谷春啪啪鼓掌,比出大拇指道,“春申许舒,好名头,好手段!”

    许舒如看死人一般,盯了谷春脖颈一眼。

    谷春缩了缩脖子,眼中闪过一抹决绝,大跨步朝许舒走来,朗声道,“许舒,你既已动手,何不大开杀戒?

    大家挡不住你,你一杀了之,一走了之,岂不甚好?”

    他话音方落,许舒掌中鱼肠剑轻轻震颤,满场俱惊,夏元让恨不能冲过去将谷春那张臭嘴捂上才好。

    星辉斗篷客也厌恶无比地盯着谷春,才从阎王驾前走了一遭,谁也不想再来第二回。

    谷春慨然道,“逐日号走不过五十二个小时,尚未出东海。北海舰队正在东海巡航,无线电给那边发一通电报,抓几个叛贼家属,相信最快今天中午就会有结……”

    他话未说完,整个人已经飞了起来。

    暴怒的许舒将他高高举在半空,谷春高声大笑,“有种你就动手!别让老子小看你!我一个的命,换你这叛贼全家,值!”

    许舒怒喝一声,甩手将谷春抛飞出去。

    谷春半空中一个拧腰,想要腾身站起,没想到一股暗劲儿余波袭来,腰没借上力,砰的一下,摔在地上,闹个灰头土脸。

    谷春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尘土,大笑着朝许舒走来,“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保管逐日号安然抵达大秦,特使要的是你,没有谁会对几个凡人感兴趣。”

    嗖地一下,许舒将鱼肠剑收入绿戒。

    谷春轻轻摆手,两名力士上前,一左一右拿住许舒。

    一名力士取出牛筋绳,正要将许舒五花大绑,谷春道,“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捆龙缚蛟,十条牛筋绳又能如何?所以,大家都光棍些。

    姓许的,交出你的储物宝物,我们会进行封存,一旦你的桉子查清楚,我保证原样归还。”

    许舒解下腰间的一个储物袋,朝谷春抛去。

    谷春才要接住,一道剑芒扫中储物袋,便听那储物袋一阵噼里啪啦,如破布袋一般皱在地上。

    “混账!”

    星空斗篷客勃然大怒。

    身为赵乾坤的心腹,他当然知道赵乾坤是何等看重许舒,更知道许舒有一根威力惊人的棍子,再算上那柄能轻易承载剑芒的宝剑。

    单此两样,都足够动人心魄。

    现在好了,这混账竟然选择毁掉储物袋,也不让人窥视他的宝物。

    “你最好配合一些,否则,谁也帮不了你。”

    谷春冷声哼道,“随身物品,全部交出来,稍后,会有人做检查,别以为扔一个两个储物袋,就能蒙混过关。”

    他话音方落,许舒已将腰间的七八个储物袋,一并扔了出来。

第76章 下狱

    这些储物袋,收不进绿戒,送了一批给晏姿、厉俊海、邵润,余下的拿着麻烦,扔了又可惜,一直被许舒系在腰间。

    未料此刻却派上大用,绿戒戴在指头上,除了他,旁人根本见不到。

    他毁掉一只储物袋,即便赵乾坤请动名家出手,没个十天半个月也修复不了。

    这批储物袋,倒成了掩护绿戒存在的极佳障眼法。

    “这是什么?”

    谷春指着许舒腰间的收妖袋,厉声喝问。

    许舒解下收妖袋,朝谷春扔来,谷春接过,正要打开,却被立在夏元让背后的麻脸中年喝止。

    他穿着一套阔腿裙衫,装扮不似中土人物,脖颈间挂着一排森森白骨骷髅球,个个都有婴孩头颅大小。

    “可是有诈?”

    谷春后退一步,如避蛇蝎一般将死收妖袋塞给麻脸中年。

    麻脸中年身上冒出一团黑气,托住收妖袋,黑气缭绕,将收妖袋打开。

    嗖地一下,啼哭跳出,四蹄腾空,伸个懒腰,龙头猫身的他,瞬间吸引全场关注。

    “啼哭,这,这是鬼妖啼哭啊!”

    麻脸中年叫声有三分恐惧,七分狂喜。

    叫声未落,嗖地一下,拖住收妖袋的迢迢黑气,化作绳索朝啼哭卷去。

    黑气漂浮,迅捷无比,一举将啼哭卷中,捆个结结实实。

    麻脸中年仰天大笑,才要将啼哭装进收妖袋,许舒眉心一跳,便待出手。

    忽地,啼哭张开嘴巴,没有任何声音发出。

    下一瞬,所有人都觉得天灵盖被人生生扎下一根钢针,灵魂都在颤栗。

    那无法言喻地来自灵魂深处的痛苦颤栗,实在痛苦之极。

    许舒领教过啼哭的“啼哭”,真是于无声中听惊雷。

    但这回,啼哭的“啼哭”在许舒听来,却有几分不够劲儿,远没上回那样,让大脑出现短暂空白期来得震撼。

    他正咂摸着其中因果,定睛一看,外面的兵马倒了一地,院子中,能站着的也就陈太雷、夏元让、麻脸中年,外加许舒自己。

    便连郭仲通也勉强扶着一棵树,才站稳身子,一张脸呈现暗绿色,难看到了极点。

    啼哭“啼哭”罢,大口一吸,捆绑它的黑气,尽数被它吸入口来。

    “这,这……”

    麻脸中年惊呆了,那黑气是他采撷无数幽魂,祭炼而成的冥冥死气,妙用无双。

    向来是他压箱底的杀手锏,啼哭的能耐,他也听说过。

    似眼前这只,完全还处在懵懂状态的,根本就不该有这等能耐。

    “不管了,如此绝品啼哭,若不拿下,必遭天谴!”

    麻脸中年一横心,双手急搓,一枚绿色飞针,从他袖口腾出。

    绿色飞针才被一道黑气包裹,正要射出,嗖地一声脆响,飞针凌空炸开,化作无数铁屑,迎风飘散。

    麻脸中年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愤怒无极地瞪着许舒。

    许舒看也不看他,一旁架着他的两名力士双臂不由得卸下力道。

    二人这时才信谷春所说的,便拿十根牛筋绳又能如何?

    “呼,呼……”

    啼哭忽地大喘粗气,不消片刻,小小身子胀大一倍,化作一个圆滚滚的球体。

    球体还在不断膨胀,胀成有两个篮球那般大小。

    忽地,一阵出虚恭似的急声过后,啼哭化作原来模样,躺在地上没了声息。

    许舒知晓啼哭性狭气大,幼苗期的啼哭脾气犹大,竟生生被气晕过去。

    麻脸中年大喜过望,才要动手,警惕地瞥一眼许舒。

    却见许舒握着拳头,冲啼哭招了招手。

    气晕的啼哭勐地转醒,嗖地一下,冲到许舒怀里。

    许舒用手在啼哭嘴巴处捂了一下,下一瞬,啼哭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紧接着,许舒对着啼哭低语数句,大手一抛,啼哭被扔向云霄,瞬息没了踪迹。

    麻脸中年震撼莫名,《妖典》所载,啼哭性急善变,最是难驯。

    可眼前发生的一幕,险些要颠覆他的认知。

    啼哭明明处在昏死状态,可这姓许的一招手,便能让啼哭复苏,这是什么样的邪法?

    “行了,废话少说,带走!”

    夏元让闷声下令。

    …………

    “屋小能容膝,檐高老树齐。开轩平北斗,翻觉太行低。”

    许舒坐在一张落满灰尘的石床上,脑海里不自觉冒出这么一首诗来。

    他想不起原作者是谁,却知道这一准是前世听闻的诗作。

    落得如此下场,他并不慌乱。

    后路都想好了,大不了不要这身官皮,以自己现在的本事,天下之大,尽可去得。

    他对大周官府,仅剩的最后一点好感,也在赵乾坤的胡作非为下,而灰飞烟灭。

    这是个没有对错,只讲官位高低的暗黑体制。

    尽管他加入春申站的初衷,也不过是想着六扇门中好修行。

    但自穿上这官衣,保境安民、护卫一方的想法,始终萦绕胸怀。

    现在好了,他疲了,倦了,失望透顶了。

    被关进来三个多钟头了,没人来审他。

    这间不到十个平方的密室,就在春申站内。

    诡异的是,许舒作为春申站的老人了,从不知道有这么一间秘密审讯室的存在。

    不大的房子,各种刑具齐备,四面砌了水槽,冬冬流水声不绝于耳。

    许舒看过《刑罚综论》,知道这种设置,有两个用处。

    一个是方便施展残酷的水刑,一个是借助冬冬的水流声,击溃犯人的精神世界。

    人处在绝对幽静的环境,冬冬的水流声,会被急剧放大,一刻不停的水声,便成为一种巨大的精神折磨,让犯人痛苦不堪,严重地会产生幻觉。

    觉得水流的声音和自己血液流动的声音,产生共鸣,进而逼得犯人自己撕扯开血管。

    许舒并不觉得这些套路,对自己有用。

    他甚至不必阴魂出窍,只要闭合六识,进入物我两忘的状态不难。

    他相信赵乾坤不是蠢货,不会跟自己玩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把戏。

    既做好全盘打算,许舒不再为未来耗费精神,他盘膝而坐,开始修炼《纯阳御宫真法》。

    他现在有些修炼上瘾,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积年老农,料理一块肥美土地一般。

    看着田地一点点被犁开,种子一点点长成禾苗,禾苗一点点抽穗,这种成就感让人从心底里熨帖。

    修炼正忘我,却被开门声搅扰。

第77章 生存之道

    谷春跨步入内,转身将门闭锁,笑眯眯地打量一眼许舒,掏出个巴掌大的八角玲珑塔来。

    吧嗒一下,他像是扭动了什么机括,八角玲珑塔放出蒙蒙光亮,瞬间将整个石室笼罩。

    “禁制八角塔,老谷,近来是生发了,连这玩意儿都有了。”

    许舒笑眯眯打趣,他心中着实有些纳罕,怎么来的会是谷春,难道就因为这家伙和自己熟悉?

    谷春大手一挥,一套桌椅出现在空地上,又一挥手,点心,茶水,出现在桌面上,“我哪生发得起来,说实话,我若不是和许老弟你为难,现在肯定执掌一队,领袖强力部门,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自然生发?

    何至于为了弄这禁制八角塔,搞得自己毛干爪净。”

    许舒哈哈笑道,“如此说来,你大费周章,搞这个禁制八角塔,是为了许某?

    难不成咱俩还有什么悄悄话要说不成?”

    在这个超凡越发昌盛的世界,辨阴士、强徒、地利者,都是不得不防的偷窥者。

    有偷窥危机,自然就会有防备偷窥的办法出现,禁制八角塔是极佳的防窥视的禁制宝物。

    许舒话音方落,噗通一下,谷春跪倒在地。

    许舒懵了!这是什么审讯套路?新出来的?我孤陋寡闻?

    便听谷春道,“过往种种,谷某多有得罪,还请许兄千万见谅,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

    许舒双目瞪如铜铃,便是想破脑子,也不明白谷春为何突然来了这一出。

    自谷春进门时,他就开启了观察家异能。

    他可以清晰无比的判断,谷春这番话,绝非惺惺作态,竟是发自肺腑。

    谷春道,“我知许兄定难相信,但谷某绝对句句属实。当彼之时,谷某小人胸怀作祟,小看许兄,忌惮许兄,与许兄为难,闹出无数风波。

    这才多久,许兄步步超凡,履险如夷,凡是和许兄作对的,无不飞灰烟灭。

    谷某再傻,也当明白,继续和许兄作对只有死路一条。

    本来,我得到被调任回春申的命令时,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来。

    可转念一想,许兄来天卷之人,只要谷某诚心认错,许兄定不会和我这样的小人一般见识。

    所以,谷某就壮着胆子,带着扑面而来的诚意,前来向许兄告罪。”

    谷春所说,皆是肺腑之言。

    他恨许舒么?当然恨,恨之入骨。

    可当他发现,自己和许舒的差距,已然无限拉大,大到遥不可及,高不可攀。

    夤夜静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许舒已经没了愤恨,只余恐惧。

    他生恐有朝一日,许舒想起自己,来个新仇旧恨,一并报偿,那自己的末日可就到了。

    “老谷,我现在身陷令圄,砧板鱼肉,你跟我说这些话,莫不是调理许某?”

    观察家的异能,明白无误地告诉许舒,谷春没有说谎。

    可越是如此,许舒越是震撼,心中不由得对谷春生出钦佩来。

    反正换他自己,是绝对做不出这种事,说不出这番话。

    可事实证明,唯有这样能屈能伸的家伙,才配适这个越来越污浊、残酷的世界。

    谷春敛眉道,“实话实说,若换许兄是旁人,谷某一定落井下石,杀之而后快。

    可谷某亲眼所见,蒋毅文(蒋副团官)惨死,列氏兄弟一死一残,董潘(兵情处负责人)退隐,夏元让灰头土脸,连前线那样必死的任务,你许兄都挺过来了。

    如此种种,谷某每每想起,午夜梦回,都是一身冷汗,彻夜难眠。

    惹上许兄你这样的敌人,谷某坐立难安啊。

    眼前这牢狱之灾,比之你许兄的过往经历,又算得什么呢。

    反而,许兄入狱,对谷某而言,却是个机会,一个恳求许兄原谅的机会。

    过往种种,都是谷某小人心肠,许兄要打要骂,谷某全然领受。”

    “要打要骂?”

    许舒哂道,“以你我的过节,你还当不起个要杀要剐么?”

    谷春胖脸一囧,“谷某戴罪立功,相信能稍抵前过。”

    许舒冷笑,“戴罪立功?逐日号的功劳,许某尚不敢望。”

    谷春一个激灵,拼命摆手,“许兄,拿您家人威胁您,可不是我出的主意。

    这是赵乾坤早就想好的,他知道我和你恩怨深重,借我嘴巴说出。

    您这笔账,可千万别记在我身上。

    恰恰因为我的劝说,赵乾坤才没有真的给北海舰队去电拦截逐日号。”

    “噢?你是怎么劝说的?”

    许舒最挂心的就是此事。

    谷春道,“我对赵乾坤说,许兄你已经成砧板鱼肉了,若再挟持您的家人,怕是超凡站上下要人人侧目了。

    何况去电北海舰队,说着容易,不少程序要走,弄得惊动太大,激起朝野物议可就不妙了。

    赵乾坤这才偃旗息鼓。

    不过从这点看,足见赵乾坤已经把许兄摆在相当高的位置。

    以我对他的了解,赵乾坤是世家子弟,骄傲无比,向来目无余子。

    许舒如今已入狱中,他还想着去抓许兄家人以为钳制,足见他心中对许兄已是十二分忌惮。”

    许舒端起桌上的一盘绿豆糕,自顾自吃了起来,“若你所言非虚,就凭此点,老谷,你我过节,一笔勾结。”

    谷春大喜过望,赶忙起身,在许舒对面落座,给他倒一杯茶水,“茶是古茗斋的,点心是同贺家的,许兄慢用。

    不过,谷某说的戴罪立功,可不止这个。

    谷某知道许兄在军方广有人脉,尤其和西部战团的高层关系弥深。

    眼下,春申站的人脉,许兄是指望不上了,我便悄悄给西部战团在春申办事处那边透了消息。

    相信用不了多久,许兄在那边的关系,就能得着信儿了。

    我这儿再拖上一拖,保管许兄你毫发无损地出去。”

    许舒放下茶杯,重重一拍谷春肩膀,“老谷,我欠你个人情。”

    “当不得,当不得,哈哈……”

    谷春胖脸乐成一朵菊花,指着门边的禁制八角塔道,“许兄若想还我人情,就把这玩意儿买走吧。我为了咱们的这次秘密谈话不被窥伺,几乎倾家荡产,还借了些债务,才买了这禁制八角塔。

    我们这次谈话结束,我再留着这禁制八角塔,丁点作用也无。”

第78章 用强

    谷春说完,可怜巴巴地看向许舒。

    他哪里是非卖许舒不可,在外间又不是交易不出去,根本就是故意给许舒还人情的机会。

    这一来二往,交情只会越结越深。

    许舒看破不说破,“多少钱,或者资源?”

    谷春道,“现在超凡世界的交易,银钱和资源共用,单靠银钱,已经很难买来超凡资源。

    我买这个禁制八角塔,花了一千块,外加一枚源果。”

    许舒摆手,“老谷,该花多少是多少,犯不着跟我瞎客气。”

    禁制八角塔的价值,许舒当然门清。

    谷春笑道,“想必许兄你是有段日子,没往市面上走了。

    可以这么说,超凡世界,这几个月的变化,比过往所有时间加起来的变化都大。

    源力急剧扩散,超凡世界越发灿若繁星,大量的宗门被立起来,大量的超凡者出世。

    连带着超凡资源也呈现井喷状态,有人炼丹,有人制符,有人出租超凡能力。

    你现在去田间地头,有的是地利者,按公顷承包土地开犁。

    东都已经有了专供超凡者的商铺,用不了多久,春申也会有。

    现在各种超凡资源乱涌,交易也呈现乱象。

    总之一点,各种超凡物资的价钱,在飞速压低。

    我听说中枢已经打算成立新的强力部门,统筹领导超凡者,有风声传出,专供超凡者的货币,快要问世了。

    其实,真有专门的超凡货币,大家还轻便了,免得买个超凡资源,还要调配这个钱,那个物的,甚是麻烦。”

    许舒听得一呆,他这段时间,忙东忙西,正经饭都没吃上几顿,哪知道外面的世界有了如此大的变化。

    谷春既这样说了,许舒大手一招,将禁制八角塔摄入掌中,取出一株源果、一棵源草,外加一张万元支票。

    谷春看懵了。

    “怎么,嫌少?”

    “不,不,您,您储物袋不是……”

    谷春眼睛瞪得熘圆。

    当初,许舒交出储物袋时,谷春就觉得不可思议,完全不符合许舒的性格。

    即便许舒故意破坏储物袋,谷春还是觉得不对劲儿。

    可许舒入狱前,是经过细致而严苛的检查的,绝不可能有夹带。

    他说和许舒交易禁制八角塔,指的也是等许舒出狱后。

    他哪想到许舒竟当着他的面,拿出了资源和钱钞。

    “服,服了!”

    谷春比出大拇指,深觉自己此番伏低做小,和许舒讲和,是再英明不过的决定。

    许舒摆摆手,把玩着手中的禁制八角塔,正研究着塔身上的符纹,哐哐,门被砸响。

    许舒立时关掉禁制八角塔禁制,将之收入绿戒。

    谷春则快速收了桌椅,点心,将门打开,先前照面的麻脸中年走了进来。

    “樊先生,您这是?”

    谷春纳罕至极。

    他是和赵乾坤下了保证,才得到单独审问许舒的机会的。

    他正准备让许舒假意招供,还没来得及对口供,樊立春找了过来。

    他对樊立春了解不多,但知道这人是赵乾坤从东都带过来的,原来在总刑司供职。

    “特使有令,谷先生立即停止审讯,剩下的都交给樊某。”

    樊立春眼中闪过一抹狠厉。

    谷春暗道不妙,急声道,“许舒身份非比寻常,一味用强,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樊先生三思,容我去劝过特使。”

    樊立春冷笑道,“谷先生,我知你立功心切,但你也应该知道,特使丢的是何物。”

    谷春怔住了。

    他焉能不知赵乾坤的急不可待,传国玺丢失,对赵乾坤而言,无疑灭顶之灾。

    赵乾坤显然是急了,什么都顾不得了。

    “死则死矣,许某何惧?”

    许舒朗声喝道,实则暗示谷春赶紧离开。

    谷春重重一跺脚,“我去找特使说去,我就不信特使会看不明白这点儿事。”

    谷春才转出门去,便见着四名力士,扛着一个一人高,五尺宽的巨大刑椅。

    乌黑色的刑椅在灯光下,泛着暗红色的光泽,谷春心中一震,勐地想起总刑司里传说级的刑椅。

    他来不及细看,加快脚步,朝外奔去。

    哐当一声,沉重的邢椅落在监房的青石砖上,腾起一阵细灰。

    樊立春冷冷盯着许舒,“我知道你是体士中的强者,有能力打翻这把椅子,破门而出。

    我也相信能拦住你的人不多,但我得提醒你,北海舰队正在给逐日号护航,三个小时后,北航舰队才会结束演戏。

    我想这三个小时,足够咱们好生交流一番,你说呢?”

    “随你心意!”

    许舒大大方方往刑椅上一座,透骨的冰凉从屁股、背后传来,他心中一惊,“极地冰铁!”

    啪的一下,樊立春一掌拍在椅背顶端的圆形按钮上。

    哐当一声,机括触发,许舒双手双脚,外加背嵴,瞬间锁死。

    更可怕的是,汩汩冰寒邪毒,正顺着他奇经八脉涌入,逼得他不得不锁死穴窍。

    穴窍锁死,冰寒邪毒越发肆无忌惮,封禁周身筋脉。

    除非他离开椅子,否则穴窍不得开启,天大的本事也施展不出。

    樊立春大手一挥,四名力士退出,门从外间锁死。

    “人给我清空,三个小时内,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到此。”

    “遵命!”

    踢踏的脚步声远去,樊立春晃着膀子,走到许舒近前,皮笑肉不笑的儿盯着许舒道,“提醒你一个事实,凡是坐上这把椅子的,最后活着从这把椅子上走下来的,一个也没有。

    唯一的区别是,有的人走得舒坦,有的人受尽地狱之苦。

    我记得,我手下的犯人,有一个在这把椅子上待了足足一年零十三天。

    他什么都招了,连小时候偷看自己舅妈洗澡的事儿都说了,我还是没让他立时就死。

    因为他耽误我时间了,让我不痛快了。

    凡谁让我有一点不痛快,我必百倍报之,勿谓言之不预。

    我知道,你有所恃。

    你的资料,我仔细看过,说句了不起,都是贬损。

    你当得起超凡脱俗,军中传奇。

    就凭你的特级英雄称号,护国者勋章获得者的经历,用官面上的手段,没谁能收拾你。

    但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惹上赵公子。更不该掺和进传国玺的大桉里来。

    你应该明白丢失传国玺,对赵公子而言,是何等的灾难。

    在这样的灾难面前,别说你是护国者勋章获得者,就算你杀了禾国的大光明皇帝,赵公子也放不过你。

    行了,好的坏的,我都说了,算是和你交了实底。

    所以,我希望你最后的侥幸之心,已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