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少女奈叶之天雨全文阅读 第72分节

152章 无漏真身

    “许舒,我无意与你为敌,留下孝怨石,前尘旧事,一笔勾销。”

    宋永钟缓缓解下斗篷。

    二尤也解下斗篷,一旦作战,厚重斗篷加身,当真有诸多不便。

    “还是先打一场再说,不打一场,大家都不能心服口服,我正好看看贤昆仲的本事,值不值得。”

    许舒说得风轻云淡,仿佛街上卖菜一般。

    宋永钟莫名其妙,二尤已怒火中烧。

    便见二人同时取出一张黑色符箓,张口吞了,口中念念有词。

    霎时间,阵阵黑光从二人体内往外流溢。

    “都是辨阴士,请神黑符,西北人氏?”

    许舒嘀咕道。

    当今天下,超凡者多如过江之鲫,连带着修炼法门,也渐生流派。

    体士的武学门派就不说了,南拳北腿,东刀西剑,都是有名号的。

    辨阴士的修炼也生出了门派,西北流行请神,扶乩,两江流行符箓,两湘流行尸道……

    许舒有兴趣领略二尤的神打术,并不抢攻。

    一旁的宋永钟屹立不动,显然是在为二尤护法。

    眼见得二人身上黑光越来越盛,宛若浓墨一般,宋永钟忽地盘膝坐下,取出一个老旧的黄花梨木盘,大手一抓,一把黑色沙粒散进木盘中。

    “扶乩术!”

    许舒眼中兴趣越来越浓,没想到一次便把扶乩和请神都撞上了。

    黑色沙粒才散落进木盘中,便轻轻摇晃起来,不多时,便在宋永钟的念念有词下,脱离了和木盘的接触,悬空漂浮起来。

    “有请祁山宋大圣!”

    便听尤宪超大喝一声,腾地起身,气势陡盛,双手一抓,一杆熟铜棍被抓入手来。

    “拜请白袍关将军!”

    尤炳军沉声一喝,立起身来,大手凌空一抓,一柄阔口长刀现入掌中。

    祁山大圣宋天明,白袍将军关祥云,一个是古代传说,一个是历史名将,都在某些地方得到祭祀,算是小神祇,凝聚了一地民愿。

    请神术,承载不了圣母娘娘等众所周知的广大神祇,偏爱的正是这类地方小神祇。

    “擒拿便好,勿要杀伤!”

    宋永钟低声喝道。

    尤宪超、尤炳军同时沉喝一声,竟将铜棍和大刀,同时顿入地中,腾身朝许舒攻来。

    两人才动,许舒眼睛就直了。

    他从未见过,哪个辨阴士会有如此凌厉的身手,一步数丈,快比飞鸟,顷刻间便杀到近前。

    两人拳脚如风,呼啸如雷,每一步踏出,必现半尺深坑。

    许舒从未和神打交过手,兴奋得不行。

    他慨然入阵,硬桥硬马地展开对攻,才一接招,许舒便深深后悔。

    他立即意识到,自己根本就不是和人类作战。

    二尤肉身的强度,以及力量的狂暴,几乎堪比异魔,而且是两头有理智的高阶异魔。

    若非许舒肉身强横,蛟龙血加持,早就不堪其累了。

    领略完神打的强大,许舒不再来硬的了,无极手化作太极拳,搬拦劲,缠丝劲,各种太极拳的软招开始轮番登场。

    他看得明白,神打的威力固然巨大,但到底是借助外力,不可能持久,只要拖下去,其怪自败。

    果然,许舒这一变招,二尤立觉不对味儿了,排山倒海的招数,仿佛全打在虚空中,一股有力无处使的悲愤油然而生。

    “堂堂诸剑山来客,只有这点本事么?姓许的,敢不敢血拼一场。”

    尤炳军厉声长啸,身如浪卷,卷中阔刀,长刀入手,刀锋轻吟。

    几乎同时,尤宪超擒住了熟铜棍,轻轻一顿地,滚滚烟尘翻飞。

    “这才有意思,二位只管来攻,再退一步,我将孝怨石输与二位。”

    许舒拍了拍腰囊,慨然许诺。

    “此言当真!”

    “当真找死!”

    二尤大喜过望。

    轰的一声,阔刀、铜棍同时散发出蒙蒙黑光,搅动得空气荡起不安的波纹。

    两人狂飙直进,迎着许舒杀奔而来。

    两人攻到近前三丈时,阔刀和铜棍的威势同时卷到了极致,恐怖的音爆炸得人头皮发麻。

    “死来!”

    二人同声暴喝,小龙岗宛若迎来霹雳,晃动数下。

    阔刀、铜棍排山倒海一般,砸向许舒。

    终于,许舒动了,撼龙棍突兀地现在他掌中,轻轻一拨,撼龙棍旋转,无风无声,迎向阔刀、铜棍。

    铛的一声响,阔刀、铜棍同时飞天,二尤如被狂风席卷枯叶,身子飘忽而上,飞出十几米高。

    眼见便要凌空砸落,许舒掌中撼龙棍脱出,正中二人。

    二人竟在长棍得拨弄下,在空中兜兜转转,划着弧线,最后飘飘忽忽落地。

    两人面如土色,怔怔立在原地,再看许舒时,眼中狂傲尽去,疑惑渐生。

    “好本事!”

    始终闷坐不动的宋永钟低喝一声,木盘中的沙子,瞬间聚字,“无漏真身!”

    嗖地一下,沙子如高压水枪激发的水汽一般,瞬间扑中宋永钟。

    宋永钟面露狰狞色,厉喝一声,肉身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高变阔,瞬间,化作一个身高两米二,体重四百斤的彪形巨汉。

    他轻轻一顿脚,竟拔高丈许,宛若巨山倾倒,压向许舒。

    许舒收了撼龙棍,气沉丹田,足下轻点,迎着宋永钟飚射,丹息喷涌,掌中玄波自生。

    许舒用脚趾头也能看出眼前的宋永钟,比二尤强了好几个级别。

    无漏真身,是传说中的道家法身。

    许舒可不认为,宋永钟扶乩一下,就炼成了无漏真身。

    如果真是如此,他许某人干脆自杀,还来得痛快些。

    但扶乩搞出的“无漏真身”,哪怕有正版的百分之一,许舒也不能不小心应对。

    砰,砰,砰……

    短短数息之间,两人对攻三十余下。

    看形式,许舒不落下风,实则半边身子都被震麻了。

    宋永钟扶乩搞出的无漏真身,力量恐怖绝伦,更可怕的是,全身防御无底。

    许舒有丹息加持,用偷学自林停墨的一寸王拳,强攻宋永钟周身要穴,竟似点在精铁上,根本破不开防御。

    他神色凝重,苦思破解之法。

    而他对面的宋永钟同样面色凝重,心中更是炸开了锅。

    宋永钟扶乩搞出的无漏真身,代价巨大,威力绝伦,原想着凭借无漏真身,当能轻而易举地拿下许舒,没想到竟连丝毫上风也占不到。

153章 功大于过

    更可怕的,扶乩请神,坚持的时效都极为有限,多拖一分,便多一分的危险,多一分的代价。

    忽地,宋永钟冷喝一声,大手一抓,周身雾气蓬勃,刷的一下,他手中聚满沙粒。

    那些沙粒正是他倒入木盘中扶乩的沙子,宋永钟双手虚握,轰地一下,松散地沙粒瞬间聚成一把丈二长的点钢枪。

    宋永钟厉喝一声,点钢枪迎着许舒面门点杀而去。

    还未触及面门,点钢枪倏地收回,改朝宋永钟脖间绕去,忽地又从宋永钟腰间腾出。

    点钢枪快捷如电,倏忽往来,神出鬼没,仿佛旋舞。

    点钢枪舞得花团锦簇,却未能刺中许舒分毫。

    然,许舒非但没有放松,脸色更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在那诡异点钢枪的旋舞下,他的阴魂宛若开了锅一般的沸水,好几次险些冲出阴窍,都被他的强悍意念强行定住。

    “心神韧如钢,意志坚如铁,九转散魂枪都动摇不了神魂,好!”

    宋永钟暴喝一声,掌中钢枪忽地如风暴一般旋舞。

    随着他的旋舞,钢枪枪尖一点点盈出黑芒,眼见得黑芒越聚越盛,小龙岗上的狂风忽然定住,波涛涌动的黑河,也化作静水。

    许舒深吸一口气,大手一招,鱼肠剑现,意念涌动,丹息如龙。

    轰地一下,鱼肠剑毫光大放,剑五意境加持,长剑灿灿生玄光。

    剑芒才吐,宋永钟掌中的点钢枪先点杀过来,黑芒如露,才迎上剑芒,便即散开。

    轰地一下,点钢枪复化作无数沙粒,激射向许舒。

    每一粒沙粒,都在高速旋转,裹挟着蒙蒙黑光,仿佛化作择人而噬的黑洞,随侍便要将人吞噬。

    鱼肠剑爆发出的剑芒,遮掩住了绝大部分沙粒,还是有极少的沙粒脱出了剑芒的束缚,激射向许舒。

    许舒沉喝一声,剑意被他催发到极致,丹宫震颤,几乎全部的丹息,都在刹那间灌入鱼肠剑。

    轰地一下,鱼肠剑几乎被点燃,恐怖的剑芒,仿佛如施展追星拿月神通的佛陀,终于将一粒粒遁走的沙粒彻底定住。

    许舒眉心一痛,一缕幽怨,哀伤侵入他的灵台。

    霎时间,疯狂怨念席卷入灵台。

    许舒心神瞬间失守,眼见他的意识便要沉寂在这无边怨念中,轰地一下,楼寒彻留在他灵台的剑意,忽如火箭群发,腾空而起,呼啸而来。

    只一瞬,无边剑意斩破苍茫哀怨,许舒灵台复归清明。

    他定睛瞧去,剑芒正喷得一枚珠子滴溜溜地转动着,大放光明。

    他一眼,便认出那珠子正是孝怨石。

    原来,这孝怨石非比寻常物事,意念熔炼,根本收不进绿戒。

    无奈,许舒只能塞入腰囊。

    而他和宋永钟的激战,战到最激烈处,许舒将剑五意境催发到了极致。

    滔天剑意,立时刺激到了孝怨石。

    孝怨石中沉积的意境一爆发,立时和承载剑意的鱼肠剑交战到了一处。

    许舒,宋永钟,乃至二尤,则遭了池鱼之殃。

    此刻,不仅宋永钟,二尤被意境袭击,昏死在了小龙岗上,周身不停震颤,浑身殷红如血。

    许舒暗道不好,一手一个,撼龙棍挑着一个,急速扑下小龙岗。

    许舒托着三人一口气遁出近两百丈,才终于避免哀怨意念侵袭。

    沿途所过之处,溪流里,浅水滩,到处是漂浮的鱼虾,灌木丛,密林中,也能看见暴毙的走兽和鸟雀。

    许舒暗呼离谱,奔行到一处林荫下,才将三人放下。

    他仔细点验情况,二尤伤势不重,呼吸已经匀停,想来还是受怨力的影响,依旧在挣扎中。

    宋永钟的情况,却不大妙,一张脸本就生得老相,不惜耗费元气扶乩请神,损耗之大,超乎想象。

    眼前的宋永钟比之先前,老了十岁不止,一张脸面如白纸,气若游丝,都逃离了孝怨石的波及范围,宋永钟的身体仍旧忍不住地抽搐。

    许舒一看情况不对,赶紧给宋永钟喂食一颗壮元丹。

    半柱香后,二尤悠悠转醒,一见许舒,皆一骨碌爬起身来,作戒备状。

    “你,你到底想怎样?”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败在你手里,老子们不冤。”

    二尤倒驴不倒架,兀自放着狠话。

    “住口!”

    忽地,宋永钟挣扎着起身,“许大人要杀你我,扔在小龙岗上不管就行了,哪会这么麻烦,休得无礼。”

    说着,他踉跄着脚步,站稳身子,躬身冲许舒一礼,“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二尤犹自绷着脸,不发一言。

    宋永钟怒声道,“休要不识抬举,许大人真下辣手,你我有十条命都了了账。”

    二尤才不情不愿拱手行礼。

    宋永钟道,“宋某实在想不明白,许大人为何手下留情。”

    适才交战,宋永钟也曾嘱咐二尤“擒拿即可,勿要杀伤”,但他纯粹是从自身利益考量。

    毕竟,许舒是诸剑山下来的,若是死在雍城县,只怕中枢上天入地,也要捉拿他们三人。

    宋永钟要的是孝怨石,而不是许舒的性命,更不是天大的麻烦。

    许舒道,“宋县掌雍城七载,雍城风物大变,生民得济。

    此等功劳,雍城县百姓不会忘记,许某也不会视若不见。

    至于,为滋养孝怨石,导致县中怨气过重,凶案频发。

    但宋县没少下功夫挽救,伤者多,亡者无,且伤者多得妥善安置。

    综合来看,你宋县对雍城县百姓,是功劳远大于过错。

    我若因此案,捉拿宋县,上面才派一县令来雍城。

    按当今官场风气,好官如凤毛麟角,坏官如过江之鲫。

    雍城县来一恶官的概率,恐怕要远远高于好官。

    总不能因为许某来过一趟,雍城县百姓从此便要过上暗无天日的日子。

    若真如此,那可就与许某此来的初衷,大相径庭了。”

    此番言论,却是许舒肺腑之言。

    他接这三桩案子,只有难度最高的那桩,是因自己利益需要。

    余下两桩,不过是想顺路顺手,解民倒悬。

154章 赤练情魔

    彼时,许舒了结完争坟案后,返回市里调查卷宗,在锁定幕后主使后,也借来了宋永钟的资料。

    他本意是想知己知彼,好了结宋永钟。

    这一查宋永钟资料,许舒惊呆了。

    这家伙简直是清官和能官的结合体,执掌雍城七载,雍城简直成了经济与民生双飞的模范县。

    郡中多次嘉奖,多次想调宋永钟入市里任职,都被宋永钟婉拒。

    固然,宋永钟赖在雍城,是为了图某孝怨石。

    可站在雍城百姓的角度,怕是没有比宋永钟更好的父母官了。

    许舒此来,是为雍城百姓谋福利,解决问题的。

    可若最后的结果,是灭掉宋永钟这个好官,换来的恶官鱼肉雍城,许舒自己都难原谅自己。

    却说宋永钟、二尤听完许舒的讲述,都惊呆了。

    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许舒饶他们性命,竟是这个缘故。

    “想不到除了我大哥,天下还有人惦记百姓。”

    尤炳军喃喃叹道。

    忽地,一阵清风袭来,山林震颤。

    清风过后,和煦的山风涌动,静止的河水滔滔。

    任谁也知道,小龙岗上的孝怨石停止了异变。

    许舒四人上得小龙岗,果见鱼肠剑和孝怨石静静躺在一处。

    许舒大手一招,便将鱼肠剑收入绿戒,屈指轻弹,气流激射,孝怨石腾入掌中。

    只是此时的孝怨石已面目全非,原来棱角分明的巴掌大石块,在鱼肠剑剑芒的砥砺下,化作一个直径五厘米大小的浑圆透明珠子。

    许舒握着孝怨石,只觉一股沁凉凉的感觉,直往肌肤里钻。

    他忍不住将意念投入孝怨石中,立时一股苍茫的悲凉、哀怨,再度将他席卷。

    但这次,他竟轻而易举地挣脱其中。

    孝怨石并没有因为变成孝怨珠,其中蕴含的哀怨意境,便有所衰减。

    许舒不明白为何自己这次能轻易脱出,他猜测是因为鱼肠剑散发的剑芒砥砺孝怨石,以至于孝怨石对剑意分外敏感。

    而他便是鱼肠剑中剑意由来的根源,他意念发动,剑意内含,才有这种效果。

    许舒将孝怨珠送到宋永钟身前,“君子不夺人所好,宋县爱民如子,七载辛苦,当有结果。”

    二尤眼睛霍亮,宋永钟也是一脸的难以置信。

    意境宝物,何其珍贵,许舒竟说送就送。

    “宋县,大丈夫行事,但凭心意,何故扭扭捏捏?”

    许舒非是不想要孝怨珠,而是高看宋永钟一眼,不愿抢夺他人心头所好。

    宋永钟连连摆手,“宝物虽奇,有缘者得之。我算计此宝七载,最终却入许兄手中,料来便是天意。”

    “宋县不必客气。”

    许舒二话不说,将孝怨珠塞入宋永钟手中。

    宋永钟才握住孝怨珠,忽地,全身剧烈抽搐,面皮瞬间发紫,口中喷出白沫。

    许舒赶忙夺走孝怨珠,宋永钟才缓缓恢复,二尤目瞪口呆。

    “天意,真乃天意。”

    宋永钟眼神无比落寞。

    适才,他婉拒孝怨珠,不过是人情使然,并非真不想要。

    可真当许舒将孝怨珠塞入他手中刹那,狂暴的怨气将他包裹,他的意念差点被冲毁。

    他竟完全驾驭不住孝怨珠。

    若不是许舒拿走孝怨珠,他早就成了白痴。

    至此,他才终于对孝怨珠死心。

    “人算不如天算,许大人,此宝合该归你,我们弟兄三人无怨。”

    尤宪超瓮声道。

    宋永钟推开扶着他的尤炳军,“许兄仁至义尽,大恩大德,宋某永世不忘。

    我知许兄是做大事的豪杰,必不会在此盘桓。

    倘若他日,有用得着宋某三兄弟的,但有只言片语传来,刀山火海,宋某也绝不皱下眉头。”

    许舒笑道,“宋兄既如此说,我还真有件事麻烦贤昆仲。”

    “许大人但说无妨。”

    当下,许舒便将他接的第二桩案子,说了出来。

    这是一桩猛鬼娶亲案,游山县总有妙龄女子失踪,有多位超凡者调查过,皆遇厉害鬼物摆出接亲大阵,令参与的超凡者死伤无算。

    眼前三大厉害辨阴士,案子扔给他们,自然必破无疑。

    宋永钟听罢案情,“游山县的案子,我也听过,但毕竟不在我的辖区,贸然插手,怕引同僚嫉恨。

    既然许兄交待了,也就顾不得这许多了,我们弟兄接下此案便是。

    只是,据我所知,许兄这样的选人破案,是不能假手于人的。

    一旦我们弟兄接了,即便这桩猛鬼娶亲案告破,许兄也难有功劳。

    不如许兄随我等前往,走个流程,三日之内,我兄弟三人必破此案。”

    许舒摆手,“功劳不功劳的,无所谓了,我尚有要务,三位若能了解此案,还游山县安宁,比什么都强。”

    游山县的案子,扔给宋永钟三人,许舒心头重担,又卸下不少。

    许舒赶时间,当即和宋永钟三人在小龙岗作别,便直奔相邻的睢县,从那处登山火车,继续前行。

    车到维安站,许舒下车,径直朝维安码头进发。

    他此行的终极目的地乱星峡谷,没有直达途径,而维安,是最接近乱星峡谷的大周境内的一座城池。

    此番,许舒接下的最难任务,也是三千选人权限内的极限任务,便是追杀黄达发。

    黄达发,名字堪称粗鄙,却是大周境内,赫赫有名的魔头。

    资料上显示,此君不过是阶序三的强徒。

    如此实力,不说在大周境内,便是在三千选人中,也排不号。

    但此君做下的案子,绝对是空前绝后,闯下赫赫威名,得了个赤练情魔的匪号。

    执政二年,黄达发伪装家丁混入蓝县郡公府,三个月时间,拐走蓝县郡公夫人。

    蓝县郡公报案,大理寺,兵马寺,总巡司,超凡总站,皆派出得力兵马追击,依旧被此人逃脱。

    再寻到蓝县郡公夫人时,夫人已在勾栏里接客三月。

    蓝县郡公派人去接,蓝县郡公夫人竟不肯从良,声称要用接客赚下的银钱,自赎自身,买田置地,静候黄郎归来。

    蓝县郡公当即气得吐血不止。

    执政三年,安陆郡守夫人和家中男仆失踪,一查之下,又是黄达发。

    再寻到安陆郡守夫人时,郡守夫人竟蜗居偏僻乡中,耕织为业,独自带着一个三岁男童。

    一问之下,男童竟是黄达发的孽种。

    安陆郡守摔死男童,郡守夫人自缢而死,不到一月,安陆郡守发怆而死。

    如是,直到如今,十余年时间内,类似案件,始终不绝。

155章 世界地图的bug

    黄达发偏爱美艳熟妇,专挑名门贵妇下手,闹出种种丑闻,不仅羞辱权贵豪强,便连中枢亦觉威权大损。

    中枢屡次严令超凡总站破案,超凡总站也派出了精锐队伍,要么铩羽而归,要么死伤惨重,至今未能擒获。

    并且,每超凡总站的抓捕失败,黄达发都会展开报复行动。

    执政十二年……

    提及纪年,许舒总忍不住吐槽。

    国史馆为拍马执政,总是愿意在国史和档案上,选择按照执政掌权初年为新纪年。

    此风气还发展到了行政机构内部的资料编纂上来。

    如今是执政十六年,但官方对外,以及报刊上,都选择用立宪来纪年,执政十六年,亦是立宪四年。

    许舒看到的资料显示执政十二年,也就是四年前,超凡总站抓捕失败,黄达发报复,在陕中,两江连续作案。

    并且,一改往日的蛊惑、诱导,直接用强。

    绥华城南,黄达发逼奸不成,连续杀伤人命五十余口,轰动天下。

    官方只能抓了个替罪羊,平息民怨,在内部资料上,明明白白记录着黄达发作案,在逃。

    斑斑罪案,资料充斥小半个房间,也造就了黄达发案,今时今日的地位。

    如果说仅仅只是追捕一个强奸犯,赏功堂给出如此高的等级,此案早就被人抢走了。

    毕竟黄达发再是罪孽滔天,资料上记录的实力有限,对诸剑山的选人而言,便是明摆着的一块大肥肉。

    事实上,许舒是最后赶到赏功堂的,黄达发案依旧无人择取。

    这其中,自有缘由。

    一者,黄达发影响力极大,一旦无法破案,必成笑柄。

    二者,黄达发报复性极强,一旦抓拿失败,黄达发必然报复,再弄出恶性案件,办案人必受牵连。

    三者,一月时间,实在太紧,且只能根据过往资料,判定黄达发现藏身于乱星峡谷。

    连黄达发的具体位置都不能锁定,再算上来回路程,时间简直有限得可怜。

    四者,也是最重要的因素,黄达发犯案多年,而不能逍遥法外,其人阴狠毒辣谨慎是一定的。

    兼之乱星峡谷,本就是个混乱渊海,到处都是危险,且黄达发依附于当地某个厉害势力,想要铲除黄达发,何其难哉。

    以上种种,注定了这个案子没人肯接。

    可以说,即便在赏功堂同类级别的案子中,此案的难度指数也是遥遥领先。

    许舒当然有别的选择,但他还是选定此案。

    不为别的,只因他实在看不惯黄达发的恶行。

    对那些死难在黄达发手中的可怜女子,报以极大同情。

    如花美妇,既然得手,本该爱怜,何苦做贱!

    他已打定主意,若不能在一月之期结案,他也不打算出乱星峡谷了。

    总之,此去不解决黄达发,他绝不回程。

    要解决黄达发,必入乱星峡谷。

    而要入乱星峡谷,没有别的途径,只能来维安。

    自打源力彻底扩散后,这个世界就在急剧变化着。

    不仅普通人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带着世界地图也开始bug频出。

    距离世界地理大发现,过去已经一百多年了。

    按说,世界上已经没有人类未曾踏足的地方,地理图也早已补充完备。

    可源力扩散以来,世界地理图也崩坏了,总有些未知的地方冒出来,不存在于地图之上,却实实在在存在于这个世界。

    乱星峡谷,便是其中之一。

    许舒曾在金银岛听过的冥冥海,也是其中之一。

    当然,艾斯天族所在的“冥界”,更属其一。

    许舒找乱星峡谷,只能根据前人追击黄达发留下的资料。

    而资料显示,来维安码头。

    具体方法,并未提及,只能留待许舒自己发掘。

    来的路上,许舒早就打好了腹稿,既是去往非同寻常的地方,只能找非同寻常的途径。

    入得维安码头,在四周巡视一番后,他径直走到一家唤作仙客居的客栈。

    仙客居位在码头左侧,视野开阔,许舒要了三楼的包房,三面皆开着窗子,足以俯瞰整个码头。

    他在包房一呆就是六个小时,从正午时分,直待到夕阳西下。

    许舒自然不是闲了没事儿,而是开启观察家异能,搜索码头上的地头蛇,进而观察地头蛇中吃消息饭的那一拨。

    若有可能,寻觅其中的头目。

    除此外,许舒也利用这空闲功夫,改变了自己的妆容。

    不过一个小时的功夫,他便从一个英俊小生,化作一个冷峻中年。

    六个小时过去了,许舒揉揉发酸的眼睛,收了异能。

    他的一番辛苦,并没白费。

    观察家异能,察辨幽微,用在找寻蛛丝马迹,再合适不过。

    夕阳的艳影洒在许舒扶在栏杆的大手时,许舒在桌上排下五枚银元,下楼去了。

    出得仙客居,许舒直奔王麻子面馆。

    相比仙客居的古色古香,王麻子面馆,就是个简易的棚户,里面置了十几张桌子,几乎坐满。

    食客都是穿短打,或光着膀子的力巴,几乎人人一大碗烂肉面,就着大蒜,吃得热火朝天。

    许舒阔步行来,惊动了大半食客。

    他一身海西进口的潇洒运动装,和棚户里众人打扮格格不入。

    许舒并不理会众人惊疑的眼光,直接在东侧的一张缺了一角的桦木桌后坐了。

    同桌的是个穿着短打,敞着怀的胖子,三十几许年纪,左侧眼睛到颧骨生着一个月牙形的刀疤,像是匕首剔出来的。

    许舒要了两碗烂肉面,吃不惯生蒜的他,又要了一碟辣椒油。

    两分钟不到,许舒便将两大碗烂肉面送进了五脏庙,他凶猛地吃相,惊呆了一众力巴。

    同桌的刀疤脸胖子比着大拇指道,“痛快,看你老兄吃饭,当真是痛快!老板,再给这位兄弟来两碗面,我请客。”

    许舒抹抹额头上细密的汗粒,笑道,“多谢,我吃饱了,这烂肉面的滋味当真不错,连魂儿都熨帖了。”

    “哈哈哈,还是文化人会比。”

    “这位先生不像是本地人,做啥营生的?”

    “……”

    见许舒不装,有那健谈的力巴,便攀着许舒聊了起来。

    许舒也不矫情,便配合着谈了起来。

    他口才了得,见识又广,谈起五湖四海的见闻,引得惊呼阵阵。

156章 星河图

    两个小故事讲完,许舒掏出香烟,散了一圈,同桌的疤脸胖子点着烟,冲许舒点头打个招呼,阔步离开。

    待疤脸胖子行出二十余米后,他才起身离开。

    十余息后,他追上疤脸胖子,“劳驾,问个路……”

    疤脸胖子转过头来,笑道,“你算是找对人了,这里的路,就没我不知道的,说吧。”

    “乱星峡谷怎么走?”

    嗖!

    疤脸胖子拔腿就跑,他生得矮壮,脚程却极速,不消片刻,便跑了个没影。

    十分钟后,他从一处巷子的转角,探出头来。

    四下打望一圈,见许舒没追上来,长长舒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漂亮如剥葱的白皙大手探上他宽厚黑亮的肩头。

    疤脸胖子好似冬季睡觉在被窝里摸出一条毒蛇来,惊得险些原地蹦起,却被那只手死死压在原处。

    “老兄既不知道,这是跑什么呢?”

    许舒笑道,“可是不愿帮忙?”

    疤脸胖子厉声道,“强龙不压地头蛇,信不信老子嗷一嗓子,能冲出几百个带刀的兄弟……”

    “信!你嗷吧。”

    许舒又弹出一支香烟叼上。

    疤脸胖子张了张嘴,皱眉道,“行行行,服了,我服了行吧,你是过江猛龙,可你要问的什么乱什么峡谷,我听都没听过,我只是个力巴,您又何苦跟我为难。”

    “力巴?”

    许舒弹了弹烟灰,“这一下午,你换了三套衣服,一套富家员外打扮,一套江湖豪客做派,再有就是这套力巴服。

    你见了六拨人,坑成功两拨人,还要我接着说下去么?”

    疤脸胖子脸上的委屈瞬间褪尽,双目死死盯着许舒,心中震惊到了极点。

    “你不必这么用力地瞪我,解决不了问题,你说你不知道如何去乱星峡谷,我或许会信,可你偏说,你连乱星峡谷都没听过,岂非不打自招?”

    许舒哂道,“看来好好说话,注定是谈不拢了,只能事儿上见了。”

    说着,他搭在疤脸胖子肩头的大手,丹息暗吐。

    瞬间,疤脸胖子的圆脸化作赤红色,整个身子都在剧烈颤抖,滚滚青筋瞬间布满脖颈。

    疤脸胖子才要撕心裂肺地嚎出声来,一块破布塞入口来。

    十余息后,许舒收了丹息,疤脸胖子满身大汗淋漓,如软脚虾一般,瘫软倒在地上,“我说,我说,陈哥,陈哥知道,我……带你……去,带你……去……”

    许舒一把将疤脸胖子提起,“指路!”

    “前行……一百步,左……转”

    他如死鱼一般瞪圆了眼睛,双手紧握在一处,时不时抽动一下身子。

    趁着许舒不察,他左手覆盖右手,飞速地转动一下右首无名指上的铁戒指。

    十分钟后,许舒挟持疤脸胖子,来到码头西侧的一座大瓦房前。

    瓦房选的位置极好,北山面海,相邻最近的建筑也隔在一百米外。

    三米高的院墙陪着朱漆铁大门,气势不凡。

    反正是作恶客,许舒懒得叫门,擒了疤脸胖子,双足在墙上连点两下,两块墙砖凹陷进去。

    他身子如云攀升,越过高墙,轻轻巧巧落在院中。

    “过门是客,哪有不敲门的道理。”

    一道声音传来。

    许舒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素袍中年,正坐在院中作画。

    他四十几许年纪,面容清癯,气度不凡,偌大个院子,更是被打理得的花团锦簇,绿荫葱茏。

    “你要找的人是我,放开老三。”

    素袍中年头也不抬地道,他看也不看许舒一眼,注意力依旧在眼前的画板上。

    许舒轻轻在疤脸胖子玉泉穴、劳宫穴上拂过,任由他瘫倒在地,阔步朝素袍中年走来,“阁下好像知道我要来?”

    素袍中年道,“我手下似老三这样的人物,还有不少,他们是蔓,我是藤,顺着他们总能找到我。

    我若不提前留下防护措施,难保要措手不及了。

    所以我给他们每人一枚示警戒指,只要有不测,扭动戒指,我这边就会得信。”

    许舒点点头,“的确是极好的安全措施,似乎你没必要说给我听。”

    素袍中年道,“你都找上门来了,我要么合作,要么打一场。

    打,我多半不是你的对手,合作,自然要以诚待人。”

    说着,他收起画笔,目光第一次落在许舒脸上,他指了指身边的浑圆花坛,上面摆着两个软垫,“坐,旁边有茶,要喝自己倒。”

    许舒大大方方落座,却不碰茶水,开门见山道,“听说阁下知道去乱星峡谷的办法?”

    素袍中年眼睛一亮,“你也想去乱星峡谷?看来源力乱发,人心思乱,都想去秘境冒险,找寻机缘。

    我的确知道去乱星峡谷的办法,只需一张传送票,便可成行。

    关键是这传送票,价值不菲,维安也少有。”

    许舒心道果然,地理图上不存在的地方,只能用超常规的手段抵达。

    “所以我来找阁下,希望能帮着想想办法,价钱好说。”

    许舒掏出香烟,给素袍中年递过一支,素袍中年摆手,“不会。”

    “不是价钱的问题,实在是没票,我可以帮阁下放出话去,只要阁下出得起价,想来十天半个月,总会有消息的。”

    “时间太长,我等不起,劳驾帮忙想想办法。”

    “真没办法。”

    “陈老板不想帮忙?”

    “阁下误会了,陈某向来爱重朋友,能帮的一定帮。”

    “陈老板让我好生失望。”

    许舒沉下脸来。

    素袍中年笑道,“也罢,我想想办法,说实话,乱星峡谷,我也想去。

    这不,才作了一副星空画作,听说只有在乱星峡谷,才能看到如此美丽的星空,兄台帮着鉴赏鉴赏。”

    说着,素袍中年一转画板,对向许舒。

    果然是一副星河图,许舒从来没见过如此生动的画作。

    蔚蓝的天幕上,无数繁星点缀,刹那星河,绵延亿丈。

    许舒定睛看去,画作上的繁星似乎在闪动,霎时间,他便像置身于这亿万星河之中。

    “不好!”

    许舒暗呼一声,灵台之中剑意悚然。

    他的意念才要脱出星空,嗖地一下,背后的花坛忽然动了,霎时,无数树藤延伸出来,瞬间将许舒擒拿。

157章 强龙

    许舒没想到素袍中年还有这手,奋起全身力道,竟扯不开树藤。

    “小子,别白费力气了,这是乱星妖藤,质比金铁,是老子花了好大力气才从乱星峡谷移植回的,头一遭发动便用到了你身上,知足吧。”

    话音从中堂传来,伴随着话音,大门打开,一个高壮大汉走了出来。

    紧接着,还有七人陆续走了出来。

    “老陈,我说你小题大作了吧,一个小把戏,犯得着把哥儿几个都折腾回来么?”

    说话的红袍中年不耐烦的剔着牙齿,一行人中,便他气血最旺,气势最雄。

    “是啊,有董哥在,他体士阶序四的本事,谁敢造次。”

    “老高,我看你还是放这小子下来,看他经不经得住董哥的三拳两脚。”

    “…………”

    显然,这帮人都是素袍中年得到示警后,提前叫回来埋伏,以备不测。

    本以为许舒会是个狠角色,没想到,一副星空图画,配合着高壮大汉的妖藤,便轻而易举地擒拿了。

    素袍中年并不因为众人吹捧红袍中年而生气,指着僵在地上的疤脸胖子道,“老董,赶紧给老孙解开,这小子躺了半晌了。

    至于怎么处置这小子,得听听老孙的意见,他毕竟在这小子手里吃了大亏。”

    红袍中年嘿声道,“小事一桩,不过是些点穴的小把戏。”

    说着,他两个跨步便到了疤脸胖子身前,一把将疤脸胖子提起,大手探出,辨明哪些穴位不畅,左手撮指急点。

    “哎哟……”

    疤脸胖子忽地急声痛呼起来。

    红袍中年面现尴尬,又是一顿急点,这回,疤脸胖子竟咯一声,昏死过去。

    “这,这是怎么回事?”

    “董哥,你解不开?”

    “莫非不是中的点穴手段?”

    众人七嘴八舌,素袍中年面色陡然沉凝,冷峻地盯着许舒道,“阁下好手段,现在阁下既已遭擒,讲和如何?”

    “陈哥!”

    “老陈你这是作甚。”

    众人皆不解老陈为何这个态度。

    “冤家宜解不宜结,这碗饭陈某总不是只吃三天两早。”

    素袍中年看向许舒沉声道,“年轻人,给你长个记性,规规矩矩写个伏辩,便饶了你。”

    “写伏辩?这从何说起?”

    许舒微微一笑,鱼肠剑倏地腾出,剑光闪耀,坚如金铁的长藤瞬间四分五裂。

    众人齐齐“啊呀”一声,许舒已扑入人群,指东打西,片刻间便将众人尽数点住。

    红袍中年反应最速,才要亮起源图,鱼肠剑已喷出剑芒,直接被剑芒扫飞出去,撞在墙上,昏死过去。

    从许舒发动,到结束,前后不过十息时间,场间形势瞬间逆转。

    “陈老板,咱们还是接刚才的买卖谈如何?”

    许舒含笑说道。

    素袍中年再看许舒,只觉通体冰寒,“阁下好本事,陈某心服口服,传送票,陈某确有一张,赠予阁下便是。

    先前偷袭阁下之事,乃是陈某一人主意,阁下要杀要剐,陈某一人接下。”

    早在红袍中年解不开疤脸胖子的穴位,素袍中年便意识到许舒的不凡。

    他吃偏门这碗饭时间久了,江湖越老,胆子越小。

    果然,许舒忽然发难,逆转了形势。

    许舒屈指轻弹,解开素袍中年穴位,素袍中年挥手扔过一张绿色卡片,许舒将卡片接在手中,翻来覆去打量。

    “此物便是传送票,最近的一次传送时间,是明晨九点,凌晨五点前,在码头上的林家铺子前静候,便会有马车来接应……”

    素袍中年絮絮地介绍着,只盼着能拖些时间,压压许舒的火气。

    “什么价?”

    许舒指着手里的绿色卡片。

    “三万!但不好卖,都有溢价,您还要,我可以帮着……”

    素袍中年正说着话,许舒已经取出支票本,快速填了一张五万的支票,塞给素袍中年。

    素袍中年傻在了原地,完全弄不明白这是什么路数。

    许舒不再废话,大手一挥,几个洋角飞出,砸在众人身上。

    霎时,众人穴道立解,随即,许舒身形一晃,来到院墙边上,足尖轻点,瞬息翻墙而过。

    “这,这是什么强龙!”

    “仗义啊,我还以为小命不保呢。”

    “明明可以力压,却非要给钱,是个人物。”

    “如此胸襟气度,定非池中物。”

    “…………”

    许舒浑然不知自己“载誉而归”,出了素袍中年处,他便在码头上,找了家档次还不错的旅馆,暂时住下。

    看着时间尚早,便去到就近的药店,按照小丫头阿秀给的方子,抓了几副药。

    他从不讳疾忌医,也绝不认为武道修持,可以抵消外力辅助。

    托药房的伙计帮着煎一副药,三碗饮尽后,绕回先前的矮棚子面馆,要了三碗烂肉面,吃得满头大汗,这才返回旅馆,洗了个热水澡,换上干净衣服,重新矫饰好妆容,取出示警旗放开禁制,这才和衣而卧。

    闹钟在凌晨四点半准时响起,许舒收了示警旗,从窗户跃出,翻身下楼。

    十分钟后,便赶到了林家铺子,夜色幽深,码头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昏黄的气死风灯亮着。

    等不过五分钟,便有嘚嘚马蹄声,踏碎夜色。

    马车直行到他身边停下,在他出示了传送票后,戴着斗笠的车夫,打开了车厢。

    许舒上车时,车上已有两人在座,这二人皆以厚重斗篷遮面。

    许舒在空位上坐下后,车门合上,马蹄再度嘚嘚起来。

    死寂的车厢,无人说话,许舒知道大家各有禁忌,索性靠着车厢坐了,闭目养神。

    二十多分钟后,马车再度停下,车门打开,放入一抹天光,又有人登车而上。

    来人罩着一顶戴着纱网的斗笠,上车后,也落座不言。

    马车继续发动,速度渐渐飙升,飚行个把多小时,车速才减缓。

    又行两个多小时,耳畔渐渐有了鸟唱蝉鸣,再过三十分钟,马车终于停下。

    车门打开,一直“修闭口禅”的车夫终于开口,要四人下车,沿着标示牌前行。

    许舒送目打望,人已置身密林中,正前方正有一个木制标示牌,成色甚新。

    四人并不废话,当即沿着标示牌行进,在山中兜兜转转,小两个时辰,终于抵达终点,一处设在半山腰的青坪。

    许舒等人到时,青坪上已经立着十余人了。

158章 谁是池鱼

    近二十人汇聚一处,青坪竟死寂无声。

    主持场面的是个青袍客,戴着个笑脸面具。

    许舒四人到后,他只指了指青坪上的蒲团,并无他话。

    许舒四人在蒲团上落座后,空余的蒲团便只剩了四个。

    许舒猜测,只待剩下四人到齐,传送便会开启。

    果然,又等一个小时,又有四人寻到此处。

    青袍客当即起身,“我说什么,尔等做什么。若有人不听指挥,出了祸事,后悔莫及。都跟着我走。”

    他话音方落,青坪后的山壁忽然裂开一个仅容一人宽的口子。

    青袍客头前领路,众人鱼贯而入。

    一路沿着不规则的阶梯,蜿蜒向下,紧窄的阶梯遍布湿滑的青苔,和散发着霉腥味儿。

    向下行了百余阶后,青袍客领着众人进到一处近百平的空间。

    头顶是十余米高的山壁,山壁四周阶凿刻了极深的纹路。

    整个平地空间,打扫得很是干净,几乎不见灰尘,显然是有人长期在此打理。

    众人才站定,青袍客掌中现出两枚白色的石块,便见他将石块一东一西扔出,霎时间,地面散发出道道柔和的波纹。

    柔和的波纹一闪即逝,但许舒还是看清了,道道符阵纹路。

    这些纹路和他在金银岛最顶层,所见的召唤大阵上所见的纹路,几乎如出一辙。

    静静等待十分钟后,两块白色石块忽地爆发出奇异光芒。

    刷地一下,地面,墙壁纷纷爆发出光波,传送大阵开启在即。

    青袍客道,“诸君皆站向光波中央,传送阵开启后,诸君抱元守一,沉凝心神,传送过程中,尽量不要思虑,意沉灵台……”

    青袍客絮絮地说着,眼见得阵纹变作赤色,他阔步朝外走去。

    一分钟后,阵纹化作金色,嗖地一下,一道清光闪过,许舒等人消失无踪。

    许舒头一遭体验传送,心神怎么也不能沉凝,他睁开眼睛,所见一面茫茫。

    下一瞬,灵魂深处一种强烈的撕裂感传来,这种撕裂感只持续片刻,他便适应了,竟还有一种莫名的亲切。

    许舒猜测,是因为自己的灵魂跨越时空而来,本身就在时空通道中,经历了无数次撕裂。

    许舒并不沉湎于此,他更想研究自己现在到底身处何处,自己又是一种怎样的状态。

    经他探究发现,肉身依旧存在,连衣服都不曾解体,周遭始终茫茫,也探查不出什么。

    显然,这种传送大阵,只是空间的位移,没有时间线上的跳跃。

    研究片刻,许舒便失去了兴趣。

    他开始尝试将意念收归灵台,持中守念。

    岂料,他念头才收拢,刷的一下,眼前白光一闪,他便置身于一个满目苍青色的房间。

    那些苍青色不是别的,正是一块块厚重的页岩覆盖了苔藓。

    许舒还在回味传送时间维度和意念守中的关系,房间内忽然弥散出淡淡的烟气,烟气极为缥缈,从上空飘来,渐渐浓郁。

    许舒赶紧屏息凝神,诡异的是,烟气竟开始附着皮肤,从毛孔中透入体内。

    “十殿阎罗烟!为何!”

    便听一声嘶吼,场间瞬间大乱。

    许舒警兆瞬间拉升到极致,鱼肠剑、撼龙棍同时唤出,护持左右。

    不为别的,只因这十殿阎罗烟,非同小可。

    所谓十殿阎罗烟,来历不可考,无色无味,浓度达到一定程度,才会形成烟气,可以说在密闭幽暗空间释放,防不胜防。

    即便紧闭呼吸,烟气也会通过皮肤毛孔渗入。

    除非第一时间发现,用护身符之类的禁制。

    而烟气一旦入体,便会骨酥筋软,无可抵御。

    这不,才察觉到烟气入体,许舒便赶紧封闭筋络穴窍,然则还是晚了一步,筋骨立时酥软起来。

    他正暗叫晦气,想着是不是要移魂离体,忽地,便有三条阴魂离体而出。

    能做到此点的,肯定是高阶辨阴士。

    岂料,三条阴魂才离体,西南方向,一道红光闪过,嗖地一下,三条阴魂同时撕裂。

    “弑魂符!”

    许舒毛骨悚然。

    十殿阎罗烟,已经是奇宝了,天下难求。

    弑魂符更是符箓中的极品存在,威力绝大且不说,极其难以炼制。

    如此两大重要宝物,都消耗在此间,许舒不禁想到,同行众人中必有大人物。

    不然,人家犯不上消耗如此珍贵的宝物,来搞这种无差别杀伤。

    他暗叫晦气,城门失火,殃及自己这条池鱼。

    他念头未落,扑簌地利箭如暴雨一般,从四面墙壁的缝隙中攒射而入。

    众人早已筋软骨软,哪里防御得过来。

    眨眼间,无数入肉声响起,众人皆被射成了刺猬。

    许舒则用意念全力操控着撼龙棍、鱼肠剑,护住全身,即便如此,他左腿小腿位置,还是中了两箭。

    十余息后,暴雨般的利箭终于停歇,许舒心中窝火不已。

    但他知道,是生是死,就看接下来这一回了。

    他屏气凝神,静静等候。

    五分钟后,一声沉重的吱呀声响起,厚重的大门被打开。

    两道进步声传来,不多时,后方的墙壁上映出两条修长的影子。

    便听一声道,“啧啧,都插成花了,十殿阎罗烟,弑魂符,暴雨梨花箭阵,这都是些可遇不可求的玩意儿,白白在这儿消耗了。

    梁哥,你说这是为什么啊,我听说不光咱至善堂把持的这个传送阵如此,其他堂口的传送阵皆是如此,只要是从大周过来的,这两日里,简直是格杀勿论。

    柳绿盟的左盟主这是和谁有多大仇,多大恨,下这狠手?”

    “小点声!”

    梁哥厉声道,“小马,你现在是越来越放肆,谁的闲话都敢传,什么小道消息都敢议论,好好当你的差就是了。”

    两人一边议论,一边朝厅中走来。

    小马道,“我这不是闲得无聊嘛,论消息灵通,还得是我梁哥。

    梁哥,您就指点指点呗,反正这儿就咱们弟兄两个,加一群死鬼,噢,对了,有弑魂符在,连死鬼都不会有,说说呗,还能怕谁听了去。

    晚上,道口烧鸡,广坤小烧,弟弟我请了。”

159章 排除法

    梁哥哂道,“也就你小子了,换第二个,我可懒得废话。”

    “那是,那是,梁哥,储物袋,储物袋……”

    “别哔哔,这东西你我能碰?把影音珠端稳了,可是要这玩意儿证明你我清白的。”

    “晓得,晓得,梁哥,您倒是说说呀。”

    “令是绿柳盟左盟主下的不假,但根源还在绿柳盟的黄大军师,听说大周又派人过来追杀黄大军师了,左盟主能忍?”

    听到此处,许舒倒吸一口凉气,他原以为自己是遭了池鱼之殃,没想到自己根本就是那失火的城门。

    下一瞬,他毛骨悚然,消息到底是怎么漏的?

    难道黄达发,抑或是这位左盟主,在诸剑山也暗探。

    诸剑山那边,才有人接了捉拿黄达发的案子,暗探就把消息递过来了?

    许舒只过了过脑子,便否决了这个猜测。

    无他,太牵强了。

    排除绿柳萌暗探说,便只剩了一种可能,那就是诸剑山上有人,主动将消息透给了绿柳盟。

    “这人跟诸剑山到底多大仇多大恨?

    等等,会不会是这人跟自己有深仇大恨?

    可自己接此任务,是极为隐秘的,可以说神不知鬼不觉……”

    随着推理的深入,许舒的信心忽然没那么足了。

    他在东都的仇家不少,许家暂时没这个动力,赵家可是有这个实力,还有个位高权重的董潘。

    不管是赵家还是董潘,都是和自己深度纠缠过的,绝不会像诸剑山上的一众选人一般,认为自己只有阶序二的实力。

    而诸剑山的紫卫只有十三人,还有一些抱团行动,要调查清楚紫卫们接的哪些任务,其实不难。

    因为,谁接什么任务,本身不需要保密。

    无论是赵家还是董潘,都有这个能力,探听到其他紫卫的任务。

    尤其是董潘,此次紫卫中超品堂出身的占了快一半。

    他若潜心收集信息,用排除法,推出黄达发案被许舒接走,并不是多难的事。

    董潘有心借刀杀人,将消息提前一步传到绿柳盟……

    这一切可就都说得通了。

    “……董潘那里定然有关于自己的详细资料,一番渲染后,绿柳萌提升重视程度,摆下如此阵仗,完全在情理之中……”

    说来繁杂,实则刹那间,许舒想通了全盘。

    这时,大厅里的梁哥和小马,已经开始拆开一个个的斗篷、斗笠,由水眷者小马操控水流,清洗一众死者的面容。

    许舒猜到,二人多半是在找自己。

    为验证自己的猜测,他躺在人堆里不动。

    一分钟后,轮到他。

    一股水流激射在他脸上,很快,许舒矫饰的妆容便被冲花,洗掉。

    “是他,是他……立功啦……”

    小马跳脚喊道。

    梁哥也喜不自胜,忽地瞥见许舒身上,似乎没什么箭矢,正惊疑间,砰的一声,背后挨了一记闷棍,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小马怒眼圆睁,才要做出反应,撼龙棍正中后心,他哼也没哼一声,便兜头倒在地上。

    许舒故意等到小马将自己妆容洗尽再下手,就是要验证自己的猜测。

    当小马欢呼出声时,许舒便确信是有心人将自己的信息,透给了绿柳盟。

    并且,他笃定这个人有超过八成的概率,便是董潘。

    换许舒以往的脾气,早就结果了梁哥、小马。

    但他如今江湖经验已深,知晓这世界上有诸多的警示禁制。

    唯恐至善堂也设有魂牌,一旦灭杀梁哥、小马,此二人魂牌破裂,便会惊动整个至善堂。

    许舒深知自己当立刻离开这是非之地,但十殿阎罗烟的药效不能消解,他行动不得。

    若再僵持下去,多拖一分钟,便多一分凶险。

    忽地,他念头一动,想到和陈正道、容襄子,阿秀分别时,容襄子给的一瓶药剂,说是能克制天下邪毒。

    十殿阎罗烟自然属于邪毒中的邪毒,许舒不确信容襄子给的药剂,是否能克制十殿阎罗烟。

    事到如今,他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

    他用意念将药瓶挪移出了绿戒,刚想挪出阴魂,又顾忌弑魂符,只能小心翼翼地控制鱼肠剑刺破瓷瓶。

    瓷瓶裂开,露出一堆黑色粉末。

    许舒继续催动鱼肠剑,用剑尖挑了粉末,朝口中送来。

    他连张开嘴巴的力气都没了,只能任由剑尖浅浅插入嘴唇,全凭唾液将粉末融化。

    反复送了三次药,一股冰凉感觉在体内游走,酥软的身子忽然有了一丝力气。

    许舒喜出望外,赶紧加大药量供给。

    又如是挑送了三次药后,他周身力气尽复。

    许舒赶紧新取了要个药瓶,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黑色粉末装起来,生怕洒落分毫。

    他已将容襄子送的这瓶药剂,当了救命宝贝。

    许舒迅速收拢地上的储物袋,没急着遁出,脑子里念头千回百转。

    直接出走,外面情况不明,危险指数很高。

    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清楚状状况。

    他先弄醒了小马,丹息涌入,没过几息,小马就屈服了。

    许舒有言在先,倘使小马所言,与他稍后拷问梁哥所得,有所初入,小马就不用指望见到明天的太阳。

    他压根就没想着留小马二人活命,否则与他同行传送而来的一干人,滔天怨气岂不要冲毁阎王殿。

    奈何忌惮魂牌的存在,许舒并不能对梁哥、小马,痛下杀手。

    拷问完小马,许舒让他再度沉睡,随即又弄醒梁哥。

    梁哥比小马坚韧得多,但也就多撑了二十余息,便竹筒倒豆子都说了。

    两人所说,并无出入,梁哥知道的消息,比小马多一些,但也多的有限。

    所谓的至善堂,是乱星峡谷的一个中型组织。

    经营着两座传送阵,势力不大,但交游广阔,影响力非小。

    而他们口中的绿柳盟则是乱星峡谷排得上号的大型组织,势力强大。

    这次,至善堂灭杀传送客,搜寻他许某人,完全是领受绿柳盟的指令。

    此外,许舒也弄清了外面的布局,出了这间屋子,便是一些建在半山腰的屋子。

    如今,是赶海的好时节,至善堂的大部队都出外了,留下的人马不多,实力一般。

    只有领衔的秦长老也体士阶序四的境界,外加两只行动小队,总计也就三十来人。

    弄清这些,许舒彻底放下心来。

160章 有恩必报

    许舒盘膝在厅中坐了,拔掉腿上的箭矢,涂抹些金创药,便草草裹了创口。

    这点小伤,他犯不着浪费一颗圣手丹。

    他坦然坐在尸堆里,一边吃着干粮,喝着清水,一边想着各种可行性。

    很快,他便有了主意。

    他在尸群中寻觅一番,锁定一个英俊青年,扯过青年尸身,取出矫饰妆容用的瓶瓶罐罐,在他脸上涂抹起来。

    半柱香后,他方罢手,对着化妆好的尸体一阵端详。

    只觉和自己的容貌,已有八分相像。

    加之人已是死尸,没有气质、神采对比,任谁一眼看去,也会将青年当作自己。

    许舒才收拾完瓶瓶罐罐,哐当一声,大门传来响动。

    便听一声道,“小梁,小马,瘦驴拉硬屎呢,摆弄几个死尸,要这许久时间,到底有没有网到大鱼。”

    许舒咳嗽一声,模仿小梁声音,欢天喜地道,“成了,成了,大鱼入手。”

    说着,他飞速扯下大梁衣衫,在自己身上披了,抱着才妆点好的青年尸体,朝外冲去。

    他才冲到门外,便有一个昂藏大汉阔步冲了进来,喜不自胜地喊道,“人在哪儿,在哪儿,哈哈哈,头功,头功啊,想不到我老柳也有今天。”

    许舒抱着尸体,半张脸都躲在尸体后面。

    昂藏大汉根本没想到这等局面下,还会有传送客能完成反杀,并伪装成小梁。

    加之,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尸体上,根本没正眼看许舒。

    昂藏才瞧见尸体的面容,立时欢喜无尽,大手探出,竟如摘草莓一般,摘走了青年的头颅。

    霎时,一腔冷血散落一地。

    昂藏大汉调头就走,跑得飞快,只丢下一句,“影音珠禁制别关,里面的储物袋一个也不能少,明儿个,等曹副堂主回来,要亲自点验。

    有半点差错,仔细你们的脑袋。”昂藏大汉离开十丈远后,许舒移魂而出,远远跟上。

    随着境界渐高,见识越广,许舒深知,在这个超凡世界,肉身跟踪是最不靠谱的,除非你能确认对方的超凡途径。

    水眷者、盗火者,地利者,流风者,强徒,这些途径,几乎能很难被跟踪。

    地、水、火、风,是自然元素,遍布空间。

    高阶的此四类途径,几乎都能轻易察辨空间中这些元素的流动。

    肉身跟踪,想不引起这些元素的流动,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高阶强徒基本都驯养有冥怪,冥怪藏于地下,一旦跟踪,极有可能被反跟踪而不自知。

    相对而言,阴魂跟踪,赌对方不是辨阴士,赢面反而更大。

    即便如此,许舒的阴魂跟踪,亦是小心翼翼,缀在昂藏大汉身后十丈外。

    两分钟后,昂藏大汉进了个绿色木质结构的房子,许舒当即附魂窗棱。

    便见二十平见方的木屋内,陈设考究,一个杏黄袍老者正在原地踱步。

    昂藏大汉才入内,杏黄袍老者一眼瞥见昂藏大汉手中提着的假许舒头颅,眼中放出狂喜,“真撞上了!”

    昂藏大汉激动地点头,“师叔,天运啊,哈哈……”

    杏黄袍老者取出一个大红方匣,小心翼翼地将人头放入,容光焕发,“当真是天运,这回可真妥帖了,咱们至善堂又要生发一拨了。”

    昂藏大汉笑道,“绿柳盟下这么大气力,此贼肯定重要非常,我听说今晚恰是左盟主的寿诞大典,师叔拿着这等礼物祝寿,必拔头筹。”

    杏黄袍老者笑道,“你小子不愧是负责风信都的,消息就是灵通,寿诞在何处举办?这么热闹的事,老夫怎能错过。”

    “摘星峰,天下楼,我听说这次场面极大,赶海的那一帮海客,正憋着劲儿要向左盟主献上厚礼买好呢。”

    昂藏大汉喜道,“师叔,这回去摘星峰,能不能也带上我,您看我这一段儿留守堂口,嘴里快闲出个鸟了。”

    杏黄袍老者一摆手道,“你小子把心放肚里就是但凡有好处,还能少得了你小子?既然有这么大个热闹,咱就别耽误时间了,这儿去摘星峰,少说也得两三个小时。”

    说完,他将装了人头的大红木匣收入储物袋,打开房门,阔步出门去了。

    十余息后,一道黑影从西南方向掠空而起。

    许舒顿时心中有了计较,他不急着搬魂回体,而是阴魂掠空,在至善堂逛荡起来。

    不消片刻,便将至善堂散落各处的十数间屋宇看了个遍。

    梁哥和小马果真未敢骗她,至善堂留在此间的力量十分有限。

    除了杏黄袍老者是阶序四的体士外,再无阶序四的超凡者。

    许舒念及险些被至善堂阴杀的恩德,自然时时不忘报偿。

    他先原路返回绿房子,铎铎敲门,昂藏大汉冷声喝叱,不耐烦地将门打开。

    被绿袍老者拒绝,他正憋了一肚子火气。

    岂料,门才打开,一柄鱼肠剑便透颅而出。

    随即,许舒给他口中塞了一颗壮元丹,吊着他的性命,避免昂藏大汉立时就死了。

    随即,许舒又飘然向东。

    连续施展敲门杀,五分钟不到,至善堂上下被他屠戮一空,甚至传送房中的梁哥、小马,他也未有放过。

    屠戮如此顺利,一者是他实力完全碾压,二者敲门杀实在太过犀利。

    至善堂也不是没有警戒措施和防御阵法,但全部陈设于外部。

    留守的这帮人做梦也想不到,许舒这个死尸会从尸堆里爬出来。

    防备全无的情况下,落得这等下场,再正常不过。

    许舒灭掉二十余至善堂留守人员,再扑向绿房子。

    那边,昂藏大汉在壮元丹药力的作用下,犹为断气,但已气若游丝。

    许舒当即移魂而出,按黑山观照经上记录的噬魂秘法,散魂成一团蒙蒙黑雾,直扑昂藏大汉灵台。

    适才他移魂于门外偷窥,便听杏黄袍老者直言,昂藏大汉是负责风信都的。

    许舒便记入心来。

    他初入乱星峡谷,最缺的就是消息。

    昂藏大汉的身份,注定了他的记忆库,对许舒价值极大。

    奈何,昂藏大汉是体士,非是辨阴士。

    而体士要到阶序四,才会死而溢魂,昂藏大汉只有三阶,便是身死也难有残魂溢出。

    许舒只能让他处在死而不亡的状态,用秘法移魂入灵台,吞噬昂藏大汉阴魂。

161章 法度碑

    许舒阴魂扑入昂藏大汉体内,三十余息才复遁出。

    许舒的阴魂没有立即回体,而是在虚空中剧烈的漾动着,分化出一缕缕淡灰色的雾气,直到五分钟后,他的阴魂聚成一道虚影,才复归入本体。

    许舒阴魂归体后,并没有第一时间起身,依旧盘膝打坐,甚至连眼睛都不曾睁开。

    直到半柱香后,他往口中塞了一枚源珠,才缓缓睁开眼来。

    噬魂,本就反噬极大,产生的尘寐,非要阴坑中的阴风荡涤阴魂,才能消除。

    而此刻,许舒吞噬昂藏大汉的情况又不一样,他是直接阴魂入体。

    昂藏大汉未曾身死的情况下吞噬,直接后果就是,产生的尘寐越发难以消除。

    许舒魂出昂藏大汉身体后,虚空炼魂,就是在尽可能地消除尘寐。

    而这个过程,是伴随着他自我削弱阴魂才能达到的。

    所以,这次吞噬,根本就是杀敌八百,自损一千。

    好在源珠在恢复精神方面,有着巨大的催化效用。

    许舒缓了缓,也就恢复了。

    他走的是体士路子,阴魂的暂时削弱,不会直接反应到战斗力上来。

    此次吞噬昂藏大汉的阴魂,代价是巨大的,效果也非常不错。

    许舒得到了很多有用的资讯,至少,这乱星峡谷,对他而言,不再是一团糊涂。

    当即,他重新矫饰了面容,随即出了绿房子,直奔西侧院,那里是马圈所在。

    至善堂在彼处,豢养了多匹飞马。

    此次,至善堂蒋堂主率队出外赶海,带走了绝大多数飞马。

    但还是留下两匹作为机动力量。

    适才,名唤吴前的杏黄袍老者骑走了一匹,正好剩下一匹,许舒自然不会放过。

    五分钟后,他找到了那匹飞马,和在诸剑山时,见的拉车的飞马相比,要神骏了太多。

    飞马身高丈许,长约两丈,通体枣红色,浑身肌肉匀称、饱满,两肋高高坟起,显然巨翅便藏匿其中。

    许舒才到马圈外,那匹枣红色的飞马便生出了警觉,一双巨大的马眸死死瞪着许舒,两只如铜柱一般的前腿在地上刨动着。

    许舒微微一笑,取出一枚赤色的果子,放在掌中,朝枣红马凑去。

    枣红马眼中立时生出欢喜,张口大口,猛地一吸,竟生出一团气流,卷中果子。

    果子入口,枣红马顿时浑身汗气腾腾。

    许舒打开圈门,便待入内。

    枣红马一声啼叫,宛若虎啸龙吟,再度目怒凶光,恶狠狠瞪着许舒。

    许舒哪想到这枣红马竟是这种翻脸不认人的脾气。

    他给的那粒果子,唤作玄阳果,是灵果一类,是他这次大开杀戒,收集的战利品之一。

    许舒怒了,眼中杀机迸现,才斩杀二十余口的滔天煞气一放,枣红马浑身的鬃毛都炸了起来。

    霎时,它便跪伏在地,低声悲鸣。

    “果然是三车好话抵不上一嘴巴,人兽何异?”

    许舒感慨一句,解开马套,翻身而上,轻轻一夹马腹,嗖地一下,枣红马跳出马圈,海碗口大的马蹄踏碎青砖,嗖地一下,一对三丈长的巨大翅膀从肋下戳出,用力一扇,飓风卷动,冲霄而起。

    冲不过十余丈,许舒取出一块绿色令牌,嗖地一下,空中闪过一道清辉,飞马轻而易举突破至善堂的警戒禁制。

    飞马奔出十余里,便到了海上,此时正值暮色降临,苍青色的海面上,稀碎的浪花卷起千万堆月色。

    人道是,月明则星稀。

    可眼前的天幕上,明月大如巨轮,无数星斗照彻苍穹,宛若一颗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天幕上。

    虽是暮色十分,月华与星辉斗艳,千万里海域,皆澄澈分明。

    许舒跨乘马匹的机会不多,但以他如今的本事,气流周身,劲御万物,不消片刻,便能控马自如。

    沿着海岸线一路向西,一口气飞腾两个多小时,一座状如名剑,凄绝突兀冲天而起的山峰,挡住了他的视线,许舒心中一喜,知道摘星峰到了。

    有道是,望山跑死马,早在三分钟前,他便看见了摘星峰,可三分钟后,他还没抵达。

    然则,原来的远景已化作了近景,本来冲天而起的山峰,推成近景后,落入眼帘的却是一座建在悬崖峭壁间的巍峨城池。

    无数楼宇、屋舍,如星星,如海草,如腾蛇,如伏象,错乱地镶嵌在山壁上,四处灯火通明,将整个摘星峰照得恍若白昼。

    许舒看得明白,那些灯火绝非阵法、符力等超凡力量构成,而是电力供应而成。

    他简直无法想象,在这么个化外之地,奇绝险峰,到底要付出怎样的鬼斧神工,才能在这绝壁之间,构筑这样的灯火雄城。

    在一连串的目眩神迷中,飞马驮着许舒在一处平整的广场上落定。

    早在他靠近此处时,广场上已经有灯光锁定了他。

    许舒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在什么山唱什么歌的道理。

    “自己看价目,废话我懒得多说。”

    一个身着赤红袍,左手带着飞虎徽记袖箍的中年男子,冲许舒亮出了一个A4纸大小的卡片,上面标着密密麻麻的价目。

    其实服务的项目只有一项,那便是代为寄养飞马。

    价目繁多,不怪别的,原因出在货币的种类上。

    上面不仅有海西、海东各国的货币,还列明了金价、银价。

    许舒一眼就看到了卡片上的备注:支付秦元享八折优惠。

    许舒这才朝秦币看去,按当下周元与秦元的汇率,再算八折折扣,支付秦元比周元几乎是打了对折。

    许舒取出金月国的货币,支付了账单,那人给过一张号牌,便牵了飞马离开。

    许舒则朝着西南方向行去,那处耸立着一块高近五丈,极宽极厚的石碑。

    碑身上刻着一行鎏金大字:乱我法度者,必杀之。

    隔着老远,许舒便感觉直视碑文时,有一股喷薄剑意直射眉心。

    显然,碑身上的文字是用剑意凝刻而成。

    他有心考验自己的本事,始终直视碑文,一步步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