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1630之崛起南美全文阅读 第43分节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制碱

    平安县的秋天一直是很宜人的,这在之前的数千年里一直如此,直到某一天神秘的东岸人来到此地以后……

    平安县城内外,不大的空间内,烟囱林立、粉尘扑鼻,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一股煤气的味道,让初来乍到的人为之印象深刻。面对如此严重的环境污染,为了避免身体遭受其伤害,平安县县长钱浩甚至将办公场所都向北迁到了平安港码头以北约十公里、平安河入湖口的平安堡内。不过考虑到平安堡内坐落着华夏东岸共和国如今的经济命脉——纺织工业总局和平安机器织造厂,周围大片地带都属于管制区域,平安县政府那么一大摊子人在这里进进出出的很不好管理,因此他在今年上半年4月份的时候又将治所向东挪到了后世阿尔沃拉达以东约十多公里处。

    那里风景优美,河湖纵横、树木成荫,土地也很肥沃,非常适合发展农牧业与果园经济。因此,在征得执委会同意后,平安县政府决定在此地设立一座新的城镇,以作为平安县的新治所。目前这座城周达到了近两千米、仅次于东方港的大型城堡已经处于紧张的修建之中,城镇名字被命名为黎明镇(“阿尔沃拉达”,葡语黎明之意)。县长钱浩在上个月已经带着行政班子进驻到了还处于修建中的黎明堡,同时开始向上头申请移民,在本地发展农牧业和果园种植;而黎明镇升格为平安县的治所后,原本的平安镇被改名为平安乡,目前仍是国内唯一的重工业中心。

    而此刻污染最严重的平安港码头工业区内。一家新建立的工厂正屹立于诸如平安钢铁厂、焦化厂、染料厂、第一机械厂、北方兵工厂之类的国有大型企业中间。工厂大门口挂着的木牌上书“北方制碱厂”五个大字。制碱厂。顾名思义,该厂的产品就是各类碱性化学品,更准确地说来就是纯碱——学名碳酸钠。

    此次法兰西棉布市场的风波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从波尔多传到了国内,执委会诸君对于此事异常重视。抛开他们的各种应对措施不谈,这次事情也给执委会的各位委员们提了一个醒:单一的棉布产业注定了东岸人抗风险能力先天就差。而恰好之前国家就一直在有意识地发展皮革加工行业,以充分利用本地非常丰富的兽皮来源,只不过受限于人力等各种因素发展步伐一直不够快而已。这次事件一出,东岸人立刻感受到了危机。因此。在执委会的授意下,政务院便以此次风波为契机,开始重点规划、整合皮革加工业的发展。

    而要发展皮革加工业,那么在前道工序即鞣制过程中所需要的各类化学品,如纯碱、硫酸、明矾(铬液主要成分重铬酸钾的代替品)等就必不可少了。在这其中,东岸人已经做到了硫酸的大规模工业化生产,位于平安乡的第一化工厂使用塔式法年产纯度为76%以上的硫酸超过三百吨;而纯碱和明矾目前仍处于大量进口的状态,无法做到自制。明矾先不去说它,单说这纯碱,绝对是东岸人此刻最最急需的化学中间品。

    纯碱这种物质。在如今东岸国内发展越来越快的工业体系中需求极大,钢铁、造纸、印染、制革、纺织以及即将发展的肥皂产业中都要大量使用。以前东岸人部分使用欧洲进口的自然纯碱。部分使用诸如石灰水、草木灰之类的替代品糊弄糊弄。不过如今显然不行了,就比如印染和纺织,要和欧洲人竞争,除了价格外,还应更加注重产品品质的提升。而要提升品质,目前加工过程中的一些不是很规范的工序就要改正了,比如棉花脱脂过程中就最好全部使用纯碱,鞣制兽皮的时候也是同理。否则产品品质上面不能和欧洲拉开很大差距的话,光靠拼价格,总不是一件很靠谱的事情。

    在这样一种情况下,这座主打纯碱制造的北方制碱厂便应运而生了。由于缺少制取氨气的方法,该厂生产纯碱的工艺仍旧采用的是古老的吕布兰法,全部生产工艺流程及设备均由现担任第一化工厂厂长、自然科学研究院化学所所长的前中学教师宋强设计。吕布兰法在18世纪由法国人吕布兰发明,生产所需的设备和条件非常低,甚至可以说基本不需要什么专用设备,土法上马即可。

    吕布兰法制纯碱第一步就是要让食盐(氯化钠)和浓硫酸反应得到硫酸钠。关于硫酸钠,北方制碱厂可以直接问位于桔树乡的第一化工厂索要,他们目前一直在稳定生产着一些硫酸钠,且反应过程中得到的氯化氢气体还用了一个喷淋吸收塔——就像硫酸生产过程中的吸收塔一样——来吸收制得盐酸。目前宋强身兼第一化工厂和北方制碱厂两个厂的厂长,调剂一些生产成品给制碱厂根本不是什么问题。

    有了硫酸钠后,便可以将其与干馏过的木炭、石灰石在一起加热。在这道工序中,需要设计一个加热炉,通过加热炉里的空气或者干脆就通入热空气来使得硫酸钠与木炭反应,以生成大家所需要的中间产品硫化钠。生成硫化钠后,其还会和加热炉内的石灰石反应生成硫化钙和最终我们所需要的成品——碳酸钠(纯碱)。

    当然,最后一步加热炉内反应所生成的成品其实是混合物,成分比较复杂,有纯碱、未反应的木炭以及副产品硫化钙,其中纯碱约占40%以上。这个纯度显然是不够的,因此这个时候就需要进一步提纯了。由于木炭和硫化钙都不溶于水,而纯碱溶于水,那么就很好办了。里面的黑色木炭密度比水小,基本都漂浮在水表面,而硫化钙则沉淀在水底,将这两种物质去掉后,再通过结晶法析出碳酸钠,这时候得到的就是可用的成品了。

    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吕布兰非常适合东岸现有的工业水平,完全可以土法上马。只要你知道原理,那么技术和设备上根本就没什么障碍。事实上也是如此,北方制碱厂在7月份的时候已经试生产过几次,最后一次生产成功时得到的碳酸钠纯度经测算已经达到了96%以上,完全符合工业生产所需的纯度要求了。有了这些高纯度的碳酸钠,那么国内无论是造纸、制革、玻璃、印染、纺织等轻工业,还是如钢铁冶金等基础重工业,所需要的海量纯碱都可以做到完全国产化了。要知道,光一个平安钢铁厂每年就要消耗大约150吨的纯碱(脱硫),如果今后要大上制革行业,那么其鞣制兽皮这道工序所需的纯碱就更是海量。如今北方制碱厂成功投产后,国内可是省了老大一笔从欧洲进口纯碱的钱了,所以说,科学技术真的是第一生产力啊。

    化工行业这两年的发展受限于人才的缺乏,发展一直较为缓慢,不过却还算坚决,一步一个脚印。先土法上马硝田制取硝酸钾,然后第一化工厂用土法生产制备浓硫酸,然后有了硫酸钠、硫化亚铁之类的无机药品,再现在更是有了从硫酸钠制备而来的纯碱——碳酸钠。整个生产体系步步为营,循序渐进,既建设了一些工厂,也培养了大批人才。

    按照自然科学研究院化学所的安排,在今明两年他们可能还要看情况上马一个制取烧碱——氢氧化钠的生产线。如今既然能工业化制取碳酸钠了,那么通过其与石灰水(氢氧化钙)反应制取一些烧碱来使用,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了。三酸两碱之一的氢氧化钠也是一种极为重要的化工原料,有了它,那么下一步就可以生产肥皂了。其原理大致是油脂与烧碱产生皂化反应,生成肥皂。这可是一个赚钱利器啊,要知道在此时的欧洲,肥皂可是只有贵族才享受得起的奢侈品。

    东岸人一旦能够大规模工业化生产出肥皂,并将其高高在上的价格打下来,让更多的人能够购买得起的话,那么这绝对是东岸人除纺织品外的又一个现金奶牛。不过何时推出肥皂这种产品需要通盘考虑,主要是政治和经济方面的考虑,即在没有强大的自保能力之前应不应该着急推出这么一个极可能会惹人眼红的赚钱利器,另外就是也要考虑欧洲国家是否能够容忍其国内的白银大量外流。这并不是危言耸听,历史上英国为了向波兰购买大量谷物,商人们就经常需要向国王申请允许贵金属外流,以便能够及时支付给波兰人粮食货款。

    当然了,以上这些都是执委会需要考虑的事情,化学所的技术官僚们不需要搞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们只需要单纯地做好技术方面的工作就可以了,就像眼前的纯碱生产一样。执委会认为该上肥皂项目的时候自然会要求他们上马生产线,如果执委会认为目前时机还不是很适宜,那么他们就只能暂时歇着了。当然了,私下制备一些高级肥皂(如鲸油肥皂)给穿越众及其家属们享用享用也不是不可以,而这就是另一回事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八章 制革

    北方制碱厂制取纯碱的生成过程中,最后的副产品是硫化钙。本着东岸人对任何物品都要吃干榨尽的原则,硫化钙这种物质的最后剩余价值也有必要榨取一下。为此,厂长宋强决定在制碱厂内再新设一个车间,专门用于处理生产纯碱过程中所得到的副产品硫化钙。

    他的思路很简单,附近一些工厂生产过程中往往产生很多含有二氧化碳的废气,以往这些废气都是直接排入大气中的,不过现在思路却是可以小小地发散一下了。这些气体排出的时候往往带有很高的温度,如果将其通过一个管道与高温水蒸气一起通入硫化钙中,那么这个时候硫化钙就会与其反应生成不溶于水的碳酸钙和硫化氢气体。而硫化氢气体在某种条件下可与空气中的氧发生反应,生成水和单质硫磺。当然,这个反应是需要一定条件的,反应温度、水蒸气湿度、空气的含量都有一定的限制。不过总的来说反应条件并不苛刻,在实验室已经成功反应的情况下,多花时间做一些试验,做到工业化生产并不难。

    这个过程中产生的碳酸钙可以拿到前道工序中去制碱,当然也可以拿去烧石灰。而更重要的是反应过程中生成的硫磺,这对东岸人来说是一种极其宝贵的战略资源,如果能够通过这种方法回收前道工序中的硫磺(生成硫酸时燃烧的单质硫磺)的话,这就意味着东岸人取得了硫磺循环利用的技术,也算是为国家节省了一大笔钱了。

    我们还可以再将这个方法更发扬光大一些。比如东岸煤炭燃烧产生的废气中含有大量的二氧化硫。如果将这种气体通过管道输送过来。在高温(600多度)的情况下,与一定比例的硫化钙混合发生反应,生成不溶于水的硫酸钙和单质硫磺。关于这个反应的条件,目前化学所的人还在实验室的条件下进行试验,已经接近成功。如果接下来他们在工业化大规模生产中再取得进展的话,即使回收效率不如后世那么高,但也算是一个极大的突破了。因为这意味着东岸人已经做到了从含硫的煤炭中回收单质硫磺,从此再也不用从外国进口硫磺。外国人卡东岸脖子的武器又少了一个。

    不过以上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目前化学所的那帮技术人员们还需要大量的实验与验证,然后才能进行工厂的设计与生产。而在平安县的化工产业稳步前进的时候,远在西岭地区的罗洽港内,本地继加工籽棉的轧花厂之后的第二家工厂——罗洽皮具厂也正式挂牌成立了。这家厂的成立西岭地区专员邵树德虽然出了不少力,但实际上更多的还是来自于新上台的这一届政府的大力推动。

    随着纺织品市场的风云变幻,刚刚上台才一年多的新政府也倍感压力,他们除了满世界开拓新市场之外,还在努力寻求新的利润增长点。执委会的诸位委员们想来想去,除了军工、造船以及皮革外。东岸便再无拿得出手的新产业了,毕竟你总不能靠出口粮食这种低级手段来获取利润吧。军工与造船虽然利润率高。但问题是需求量小,而且还相当不稳定,整体算来远不如纺织品所产生的利润。

    而皮革行业相对来说就比较稳定了,目前欧洲市场的需求量也在逐渐增大。我们再拿法国来举例,目前法国的各阶层对皮毛的追求程度令人吃惊——不然他们也不会去魁北克搞皮毛交易了。而皮毛在此时的法国依然是一种比较昂贵的产品,有钱的富裕阶层穿戴的都是北美出产的河狸、水獭、海豹皮,这些皮质地优良,在法国非常受人追捧。而普通人则只有穿戴一些便宜的牛羊皮了,但这也相当有限。当然他们也可以穿戴一些富人廉价甩卖的旧皮衣——法国人对新款式的追求非常热烈,一件新款海豹皮衣往往穿个一两年就会廉价甩卖给那些刚刚富裕起来的中产阶级。不过这和庞大的需求比起来毕竟还是少数,而且法国可不是如同英国那样的畜牧业大国,他们的牛羊皮保有量并不高,但需求却不少——这便是市场了。

    而恰好如今的欧洲深处于战争泥潭之中,交战各方对于弹药包、皮靴、枪套、水囊、武装带、皮甲、皮帽等装备的需求量一直就很大,而东岸人在这之前的几年间就一直陆陆续续向法国、西班牙、汉萨同盟、俄罗斯、土耳其等国出口着大量的战争皮具,陆陆续续也获利了数十万元。如今执委会想要做的,其实就是想将这门生意发扬光大而已,东岸邻近的拉普拉塔地区牛羊数量极为庞大,产出的牛羊皮质地非常良好,同时价格还极其低廉。东岸人可以从他们手里大量低价收购,然后在工业化大规模制取的廉价纯碱的帮助下,鞣制兽皮的成本可以降低到一个欧洲人难以想象的低点,然后再加上东岸人独享的出色的染色技术,欧洲人在没有贸易保护的情况下是别想在这上面和东岸人进行竞争了。

    有了这个想法之后,执委会诸位委员们立刻便将其付诸于行动,他们首先派了不少工作人员在国内各处(主要是南方)进行调研,先对国内目前皮革工业的现状做一个全面的了解。从整体上来说,东岸人目前的皮革加工(主要是指鞣制兽皮)比较分散,且大多为私营小作坊式的企业,竞争能力并不太强。而政府在这个产业内存在的象征就只有位于牧场乡的一个小型的皮具加工厂了,他们从国内各个小作坊或者散户手中收购鞣制好的兽皮,然后加工、上色,做成各种皮具并出口到各个市场。

    这个行业这么多年来的发展速度其实相当有限,远的不说,40年出口额大约为9万多元,到了41年勉强增长到了11.5万元;然后到42年,又跌回了11万元;而去年的时候,出口额略有增长,达到了13万元出头的样子。这种出口增长幅度,和一年一个大台阶的棉布简直不可同日而语。而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其实主要有两方面。一是从欧洲进口的天然纯碱并不便宜——甚至可以说贵,这造成了东岸人在普通皮具上面成本较高,完全竞争不过欧洲人,只能靠染色皮具挽回一些局面;二是皮革加工其实说白了需要大量的人力,从剥皮、清洗、鞣制到加工生产,每个步骤都需要相当多的人手,这对人手紧缺的东岸来说是不现实的,因此这个本应大有前途的产业这么多年来就一直这么不温不火的。

    不过如今情况显然已经有了改善。首先北方制碱厂的顺利投产使得东岸人的纯碱一下子富余了起来,他们不再需要从欧洲进口纯度较低、且价格还非常昂贵的天然碱,这使得他们的成本下降了很大一块。再一个就是经过工作人员的认真调研,大家认为皮革鞣制和加工过程中的很多工序其实还是可以做到机械化生产的,前提是他们设计出这么一条生产线来。

    而这其实并不难,虽然没有现成的后世设备与生产线参考,但大家完全可以模拟人工生产过程中的各个工序,慢慢设计生产线和设备,然后再徐徐改进,不断提高效率与可靠性,这样总有一天会逐步做到完善的。再加上接下来明朝移民的数量每年都会增加,因此劳动力缺乏的状况可能会稍稍有些缓解,而且在农闲时节厂子里还可以大量雇佣一些季节性工人,突击生产出一批成品存放起来,然后等待船只装运出港。

    就这样,经过一番论证后,经执委会授意,政务院工商部便将位于牧场乡的那个皮具加工厂全部搬到了交通便利的罗洽港(牧场乡只保留牲畜配种基地和军马场),同时新招募了很多工人,扩大了生产规模,准备开始逐步上马皮革加工产业。与此同时,他们还强力整合了一下国内比较零乱、分散的兽皮鞣制作坊,并吸收这些作坊主、高级匠人们进入了新成立的制革行会中。然后组织他们开始制定行业的各种标准,如产品质量标准等等,以引导整个行业的健康、良性发展,从而和欧洲国家的皮具产品展开竞争。

    至于兽皮的来源,这个少部分靠国内提供,大部分恐怕还是要着落在拉普拉塔那边。拉普拉塔的牛羊种群数量极为庞大,牛皮往往三钱不值两钱地卖给西班牙本土、智利、查尔卡斯、秘鲁等地,但这些市场的消费需求能有多大?因此拉普拉塔的牛皮一直大量积压,让那些畜牧场主们伤透了脑筋。但这对东岸人来说绝对是个好消息,因为这意味着他们有了大量廉价的原料可以收购了,而且这种收购行为还可以将拉普拉塔本地的那些土生白人精英家族与东岸人捆绑地更加牢靠,绝对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既然各个条件都具备了,那么在急于做出一番成绩的东岸新政府的推动下,制革行业开始纳入了国家重点规划产业之中,并逐渐开始了大规模生产。(未完待续。。)

第一百六十九章 奥斯曼之行(一)

    高摩又晕船了,这次是在黑海。即便是风平浪静的大洗澡盆子,也让高摩这个彻头彻尾的“陆地人”痛苦不堪。好在一路陪同土耳其军官哈桑极为照顾他的老朋友,船队多次靠岸休整,这让高摩好受一些的同时也令整个旅程变得异常漫长。

    今天已经是1644年的7月中旬了,奥斯曼帝国的鲁米利地区正处于她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布尔加斯湖畔的码头上,几艘高大修长的战舰正静静停泊着。高摩匆匆望去,只见这几艘都是东岸人为奥斯曼帝国建造的护卫炮舰、快速巡洋舰之类的舰只,奥斯曼人将其停泊在风平浪静的黑海内,而不是让其加入深处前线的埃及舰队或爱琴海舰队,这其中的缘由很令人费解。

    也许他们想在某个时刻给威尼斯人一个突然惊喜?呵呵,随他们去了。高摩心中笑了笑,这两个国家打得越狠越好,最好将他们大部分的精力都牵扯进去。那样威尼斯人就没空在纺织品市场上给东岸人捣乱了,而奥斯曼帝国对东岸战舰的需求也将越来越大。威尼斯人和奥斯曼人在东地中海交战的那种桨帆战舰吨位小、船体结构松散、火力不足,不过胜在机动灵活,在地中海这个大澡盆子里还能混一混。不过当他们遇到东岸人建造的装备24门各型火炮的护卫炮舰时,他们的那种松散的船体结构、过时的跳帮格斗战术,就会在远距离火炮齐射的打击下遭受灭顶之灾。

    而这一点,奥斯曼人已经见识过了。去年威尼斯人与奥斯曼人在克里特岛附近展开了一场小型海战。结果威尼斯人两艘桨帆战舰被击沉、一艘被俘。其余皆受伤遁走。损失可谓不轻。尝到甜头的奥斯曼人对这种新时代的战舰的喜爱程度更上一层楼,他们开始转而向东岸人打听那种更为强大的战列舰的信息。他们雄心勃勃的海军帕夏打算重整自勒班陀海战后就与西方越拉越远的奥斯曼帝国海军舰队,以重新夺回整个地中海的霸权——虽然这比较困难,也很不现实,但奥斯曼人从不缺少雄心壮志。

    “关于‘巴耶济德’号战列舰建造的事宜,目前我国政府仍在进行评估。你知道的,这里面蕴含了巨大的政治风险,西方基督世界的西班牙、法兰西已经就我国政府前几次向贵国出售的战舰提出质疑了。他们表示此举破坏了地中海海上势力的平衡,要求我国立即停止向贵国出口战舰。”忍受着晕船带来的不适,高摩向哈桑轻声说道。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奥斯曼帝国鲁米利地区的布尔加斯港,最近黑海对岸的那帮扎波罗热哥萨克们越来越不安分,他们经常乘坐着小型战舰前往克里米亚汗国、瓦拉几亚、摩尔达维亚甚至奥斯曼本土进行袭击,四处烧杀抢掠,在奥斯曼国内造成了极坏的影响。因此,奥斯曼帝国海军帕夏便下令将这几艘帝国最为先进的战舰调至布尔加斯港,定期巡逻黑海,同时要求其附庸国克里米亚汗国加强对哥萨克的打击。以稳定这地区的局势。

    码头上到处是一些扎着大头巾、穿着宽松长袍的保加利亚人,以及从北方过来讨生活的摩尔达维亚人。他们看起来贫穷而又麻木。在码头上眼巴巴地做着力工的活计,如果他们没能找到活干的话,那么他们便会去乞讨。路过的一些穆斯林谨慎地与他们保持着距离,只有一些粗俗的家伙才会向他们吐口水。在这之中,显然摩尔达维亚人受到了更多的侮辱,因为当地保加利亚穆斯林称呼他们为“没有长角的羊”。

    奥斯曼帝国的穆斯林此时是骄傲的,他们的国家屹立于亚非拉三大洲,幅员辽阔,人口三千余万,并且还保持着对欧洲基督世界的军事威压。而文化方面他们做得也相当不错——好吧,至少一百年前做得不错——他们出了大批的哲学家、艺术家、建筑设计师等等,他们的文明程度令整个欧洲都为之敬仰。当然现在已经不行了,固步自封且极为自大的奥斯曼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他们文化发展逐渐停滞,科技更是没有丝毫进步,制度也在时代的发展面前日趋老朽,这样一个老大国家已经逐步进入了衰退期。

    即使后面还偶有回光返照的兴盛期,但总体的衰落趋势已经非常明显。即便奥斯曼国内一些开明之士已经认识到了与西方国家之间各方面逐渐拉大的差距,但作为一个整体,其国家意识仍然是固步自封的。他们保守而不愿意接受新思想,即便是几个世纪前对异教徒所持的宽容政策也开始逐渐走调,对基督徒无必要的侮辱和迫害使得奥斯曼帝国国内持续动荡。而动荡又进一步加剧了国内保守主义、极端主义思想的抬头,曾经世俗的奥斯曼帝国开起了历史的倒车。大城市里的帝国精英们热衷于将孩子送进宗教学校,他们夸夸其谈的就是各种教义,而不是事关国计民生的各项工作。

    不过眼前的哈桑显然不是那种满脑子浆糊的家伙,他是年轻一代军官中的佼佼者,思维敏锐、头脑清晰,对外界有一定认识。同时也是海军帕夏极为看中的人物,家世也算不错,在奥斯曼帝**中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

    “高,你们还有什么可以评估的?这对我们双方是都有利可图的事情,我们已经把价格提高到了20万杜卡特,折合成你们的货币就是40多万元,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还有什么要评估的?我们又没打算在红海舰队上装备这种战舰,我们和你们没有任何竞争,我们两国是可以携起手来的,为了对付那些该死的基督徒。”哈桑通过一名私人翻译诚恳地说道。

    高摩只是笑笑,并不说话,然后转移话题道:“哈桑,为什么带我们来布尔加斯?海军帕夏大人在哪里?我想也许可以和他面对面商谈一番?”

    “帕夏大人在阿尔及尔,正在谋划一件重大的事情,暂时恐怕没有时间来与你商谈任何东西。当然你别多想,只是正常地针对西班牙和西西里海盗的打击行动而已。”哈桑说道,“至于把你们带来布尔加斯,主要还是因为这里有你们所需要的货物:黑羊毛、白羊毛、红铜、硫磺、水银、石墨、牲畜以及最重要的女奴。”

    高摩点了点头,然后问道:“可以带我看看我们需要的货物吗?如果不方便的话就算了。”鲁米利地区此时是奥斯曼帝国的精华地带了,大致包括后世的保加利亚和希腊全部、罗马尼亚和前南斯拉夫部分地区。这些地区的居民们至今还有很多人自称罗马人,信仰以东正教为主,尤其是其中的希腊、保加利亚两地,在奥斯曼帝国长达数百年的征服与经营之中,已经较为富裕。而塞尔维亚、波斯尼亚、马其顿、黑山等地,则较为贫穷,史载其到处都是“参天密林”,人口密度较低,“猪比人多”。后世直到19世纪奥斯曼帝国才对境内进行了一番人口统计,因此此时的鲁米利地区人口有多少不得而知,但估算下来有1500-2000万不成问题。

    “当然没问题。”哈桑说道,“你是贵客,高,带你去保加利亚的乡村看看并没有什么。但今天也许不行,你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是很理想,也许可以等你准备好了的时候我们再出发。”

    高摩点了点头,向哈桑表示谢意。

    7月20日,在休息了几天后,高摩带着郑勇等十余人在哈桑的陪同下,骑马领略了一番保加利亚的乡村风情。说实话,现在的保加利亚虽然是“较为富裕”的地区,但在高摩看来这里仍然贫穷、荒凉得可以。

    不过这在哈桑看来却没有什么。“前几年有个英国作家来我国旅行,他写道奥斯曼帝国是‘太阳底下最庞大、最固若金汤的帝国。它位于世界的中心,像一位英勇的斗士向他所有的边境居民挑衅,并掌握着欧洲、亚洲和非洲最富饶的国家。’我国的两个大都会伊斯坦布尔和开罗是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伦敦、巴黎、阿姆斯特丹和罗马与她们比起来简直如同小巫见大巫。它们的壮丽让邻近的基督国家黯然失色,越来越多的基督徒抛弃落后愚昧的旧世界,加入我们,成为虔信的穆斯林。”哈桑用略显夸张与自豪的语气说道。

    高摩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这个哈桑见识颇多,甚至还会说一些粗浅的法语和西班牙语,显然不是那种没什么见识的乡下狂信徒,他这么说只能让人觉得他在不顾事实地夸夸其谈。不过考虑到这里是奥斯曼帝国的核心区域,作为主人的哈桑对自己国家说一些溢美之辞显然也不是什么不可理解的事情。

    高摩轻轻转过头去,决定亲眼看看奥斯曼帝国乡间的风情和社会生活现状,以后回国时也能写一份详实的报告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章 奥斯曼之行(二)

    奥斯曼帝国境内的道路状况相当糟糕。虽然苏丹自诩是罗马帝国的继承者,并且也继承了罗马人在帝国境内大力铺设道路网的传统,但到了17世纪的今天,很多早年修建的道路早就损毁得很严重了。

    高摩一行人骑马走在泥泞不堪的道路上,路边不时路过一辆慢悠悠的牛车或骡车。偶尔他们还能看到一些驼队,奥斯曼人似乎很喜欢使用骆驼,他们在历次与欧洲人的战争都大量使用这种性情不稳的动物。它们负重能力极强,毫不在乎烂泥地,比马匹更不觉得累或渴,只需要极少的照料。15世纪的奥斯曼军队就大量使用骆驼驮运军用物资,而不使用传统的马车,这使得他们的推进速度极快。而到了后来,就连希腊等地的农民都发现了骆驼的好处,他们也饲养了一些骆驼来驭使。

    高摩等人骑乘的马匹是产于保加利亚多瑙河南岸拉斯切克地区的马。这种马耐粗饲,且特别适应奥斯曼帝国境内广泛分布的坚硬、崎岖的山地岩石地形,因而在巴尔干山地区被广泛使用,甚至就连奥斯曼帝国的骑兵部队都大量使用这种马。

    “在很多年前,苏莱曼曾经规定,国内的道路网建设必须使得政府的信使能在几个小时之内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并且能够找到替换的马匹或住宿的地方。不过这套系统到了现在已经逐渐运转不灵了。”看到高摩等人在崎岖不平的道路上艰难前行的样子,哈桑略有些尴尬地解释道:“很多地方贵族尤其是鲁米利地区的贵族并不是很热衷修理那些年久失修的公路,这些野蛮的基督徒领主们认为道路状况不良能够加强他们对领地的防御。而那些无知愚昧的农夫们对此也持同样的看法,他们认为这样就能够阻止征税官员们靠近他们的村庄。所有这一切都导致了道路状况的急剧恶化,这对我国国内的军事调动造成了很大的不便,苏丹陛下目前已经重视到了这个问题,他已经下令开始重新整修国内的交通道路网络了。而这也是我们和贵国合作协议的一部分,不是吗?”

    “是的,糟糕的道路设施不光影响了国防安全。甚至也影响到了经济发展。巴尔干山区群山林立,并不适合开凿运河。因此这里只能依靠陆上交通。如果道路都是这种状况的话,贵国淤积在广阔的内陆地区的木材、粮食、牲畜、羊毛、兽皮等物资将无法有效利用。这些本应都是可以大量出口换取钱财的,但现在都烂在了闭塞的乡间,真是太遗憾了。”高摩故作遗憾地叹了口气,说道。

    哈桑所说的合作其实目前还只是一个意向而已,远远谈不上协议。奥斯曼人要求向东岸共和国进口大量沥青、水泥等建筑物资,并同时聘请一些道路交通建设方面的技术人员。首先协助奥斯曼人修建起一条从伊斯坦布尔直达西部重镇埃迪尔内(亚得里亚堡)的高品质公路,如果将来道路使用状况良好的话,双方可能会继续将这条路延伸到普罗夫迪夫。

    高摩对于奥斯曼人提出的这个请求当然欣喜若狂,不过奥斯曼人将其与“巴耶济德”号战列舰的建造捆绑在一起。这令高摩有些挠头。虽然他是全权外交特使,但这么重大的事件他也不敢擅自答应,必须先请示国内。不过这个谈判嘛,倒是可以先期进行一下,尤其是在奥斯曼人将诸多商业利益与建造战列舰捆绑在一起的时候。总不能因为这个事将其他商业交往都搅黄了吧?

    奥斯曼宫廷一位苏丹的近臣透过哈桑向高摩透露,如果东岸人允许为奥斯曼帝国建造“巴耶济德”号战列舰,那么他们将允许东岸人在帝国境内的萨洛尼卡、士麦那、布尔加斯以及苏伊士四个地方修建商馆,销售各类商品,同时可以开展女奴贸易。除此之外。他们甚至还允许东岸人投资修建一条位于卡法(即刻赤)铁矿的货运轨道铁路,如果这条铁路运行起来后被证明效率很高的话,那么苏丹陛下就会将其买下,然后在全国各大矿山内推广东岸人的这种铁路。当然了,以上各种诱人的商业利益都需要一个前提——即巴耶济德号战列舰的开建,如果东岸人迫于压力不愿意向奥斯曼帝国出口这种强大的战列舰的话,那么一切就将作罢。以后东岸人只允许在士麦那和苏伊士的港*卸数量有限的布匹、皮具、武器等商品,其他的深入商业交流都将被禁止。

    这是一颗裹着蜜糖的毒药。高摩有些哀叹,奥斯曼人对战列舰的执着令人感到诧异。也许这和他们面临的局势有关,前阵子他们的苏丹刚刚率军去攻打克里特岛,目前战事应当还在继续当中。可能他们害怕教皇再次应威尼斯人的请求号召组建基督联军,在爱琴海地区再来一次勒班陀海战,将奥斯曼帝国海军彻底击溃。因此,他们急需这种几乎可以称做海上堡垒的巨舰。

    话说到这个份上其实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如今高摩在等待国内的回应,而奥斯曼人则在等待高摩的回应。而在此之前,双方还在就一些其他的商业合作进行着商谈,比如女奴贸易等等。

    保加利亚的乡间非常荒凉,在道路两侧,到处是长得老高的青草以及在青草丛中四处出没的动物。很多杂草的高度几乎到人的手肘,令人惊叹这片土地是如此肥沃的同时也对这里的开发程度之低大感震惊。

    不远处隐隐出现了一个村落。高摩等人策马过去,只见这个村落的农舍异常简陋。当地的保加利亚农民往往就是在编好的树枝墙壁上面覆盖上树叶,活脱脱的一个茅屋,比东岸人最初在南非见到的那些科萨人的居舍强不了多少。而听说瓦拉几亚地区的农夫还要更加贫穷与落后,他们往往就是在地上挖个洞,然后再在洞上方做个屋顶,一个房屋便成了。他们的农具很多还是木制的,如犁和车轮,一千年来几乎毫无进步。在西欧地区日益发展的今天,他们已经大大落后于时代了,而这其实也是如今整个奥斯曼帝国的缩影。虽然它表面上仍然如鲜花着锦、烈火烹油一般辉煌无比,但就骨子里来说已经开始慢慢落后与崩塌了。

    这样的老大帝国市场正是适合东岸人发展的市场!高摩很快做出了判断,这个帝国迟缓、保守而庞大,对于工商业的认识也相当肤浅。这从他们的经济最初被犹太人、亚美尼亚人把持,到后来又被英法等外来资本把持就可以看得出来,英法两国躺在奥斯曼帝国庞大的身躯上面吸了上百年的血,极大地滋养了国内的工业,那么东岸人同样也可以做到!而这将从东岸的商品在奥斯曼国内倾销以及逐步渗透进奥斯曼的港口、道路以及矿山等基础设施的建设中开始,而这一切的前提都是答应奥斯曼人海军方面的合作要求。

    该死的!现在一切问题的症结都在这里了。高摩有些头疼,其实他内心是有些倾向于与奥斯曼人合作的,法兰西人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合作对象。他们是一个崛起中的大国,有自己的雄心壮志,对很多事物的见解也相当超前,因此东岸人在那里的生意注定不会长久。

    但奥斯曼帝国就不同了,他们最近开始的地方分权体制使得他们做出任何一项全国性的改变都显得相当困难,而且这个国家宫廷内有皇太后干政,宫廷外有弄权的大维齐(相当于后世总理),此外还有林立的地方军阀,桀骜不驯且屡次叛乱、废立苏丹的加里沙尼近卫军团,使得这个庞大的帝国给人一种乱糟糟的感觉。这种种的一切使得高摩敏锐地感觉到只要慢慢摆平了奥斯曼国内的种种势力,并让渡部分利益大家一起发财的话,也许真的比在法国做生意容易多了。至少这个问题重重的多民族国家从目前来看衰落已不可避免,内忧外患之下也许他们会更加珍惜与东岸人的合作关系。

    把奥斯曼帝国变成东岸人的第一大市场!就如后世的印度之于英国一样,让奥斯曼帝国也成为东岸共和国统治世界的皇冠上的明珠吧,高摩隐隐有一种这样的冲动。

    这个村子里的居民大多是保加利亚人,也有少部分是土耳其人。可以看得出来,这两个民族之间相处得还算融洽,这从两族妇女之间经常串门来往就看得出来。而且这个村子里面的很多保加利亚人都是基督徒,而土耳其人却是穆斯林,这都能玩到一起,不得不佩服土耳其人的世俗化做的是相当好的。但如今的情况显然是在向相反的方向发展,世俗化在消退,宗教思想在抬头,奥斯曼帝国何去何从让人困惑不已。

    “你们的‘货物’在村子后面的营地内,那里都是一些常年欠税的异教徒,现在我们从他们的家族中开始征收女人作为税收。”哈桑转头朝高摩说道。

第一百七十一章 奥斯曼之行(三)

    “他们同意你们这种征税方式了?”高摩立刻兴趣盎然地问道。这种带有侮辱性的征税方式甚至比血税还要恶劣,不知道那些基督徒们会如何反应。

    “他们当然必须同意了。”哈桑傲然说道,说完后后便再没什么言语,一行人很快到了村后的“货场”上。

    货场在一片小树林边上,很多牲畜(主要是马和骆驼)被栓在树上,一些年轻的女人在照料它们。小树林外面搭了很多简陋的茅屋,茅屋里面不时有人进进出出,高摩远远望去,发现几乎全是那种扎着大粗辫子、头戴小花帽的保加利亚或摩尔达维亚女孩。她们从面相上看起来还算年轻,也许十多岁,也许二十多岁,甚至更老,高摩分辨不出。

    她们中的一些人在清理羊毛,一些人则在捡拾树枝准备做饭。只有很少一些士兵在看守着他们,这些可怜的女人都是有名有姓有出处的,她们一旦逃跑的话,老家那里的亲人就要遭殃了。因此,奥斯曼人只派了少数加里沙尼军团的士兵在看守,而从实际效果来说其实更多的是在保护她们。

    “这里有两千多人,全是15岁到30岁之间的具有生育能力的妇女。按照协议,80元一个,如果你们同意‘巴耶济德’号战列舰的建造事宜的话,这个价格也不是不可以再降低一些,而且我们保证每年提供的人数也能够翻上一倍。”哈桑斜着眼睛看了一眼高摩,慢悠悠地说道。

    高摩苦笑着摇了摇头,这帮土耳其鳖孙倒是下足了本钱。只是这事情真的太大。自己也做不了主啊。不过倒是可以好好和本土说道说道了。嗯,回去后再写封信,详细陈述一下这边的情况。

    “以后布尔加斯港专门出口女人和羊毛;士麦那出口铜、石墨、水银和硫磺;萨洛尼卡出口橄榄、葡萄、李子和女奴;苏伊士出口丝绸、牲畜和羊毛。你看看,多么完美的商业网络。要知道,至今无论是英国人、荷兰人还是和帝国上层关系良好的法兰西人,他们国家商人的活动范围都很有限,而且很多贸易行为都受到了严格限制。我们允许贵国在以上四个口岸开设商馆,这已经是极大的诚意了。这是对待兄弟之国才有的情谊,希望你们能够好好理解这一点。”哈桑仍在一刻不停地进行着劝说。而且,看起来他的劝说行为也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至少高摩等人似乎已经被他说动了。

    高摩笑着不置可否,随后他和随从下了马。远处的奥斯曼新军士兵看到有情况,准备过来询问,不过在看到护卫他们的一队装备精良的骑兵后,这些平日里骄横无比的加里沙尼军团士兵又老实地缩了回去。开玩笑,这可是西帕希骑兵,虽然他们的人数不是很多。远远比不上如今已经成了气候的加里沙尼近卫军团,但到底是一支训练有素的精良部队。这些普通的近卫军团大头兵们自问得罪不起。

    这些年来奥斯曼帝国在前任苏丹穆拉德四世及大维齐科曼克斯.卡拉.穆斯塔法帕夏的大力整顿下,已经从之前的政局持续动荡、财政濒临崩溃的窘境中逐渐恢复了一丝元气。不得不说,穆斯塔法是一位颇有手段的能人,首先是他成功镇压了不听使唤的加里沙尼新军,在全国禁止咖啡和烟草(因为咖啡馆是叛乱新军的聚集地),并趁机裁减了大量或不听话、或因军纪废弛而战力大幅下滑的新军士兵,同时也减少了一些苏丹宫廷和政府的奢侈浪费行为,有力减轻了帝国的财政负担。同时,为了减轻通货膨胀,他下令增加铸造的货币中金银的含量;他还派人撤销贪污的官吏,在时隔多年后重新清查纳税的土地,颁发新的土地证,并依据现有土地的产量重新确立征税额度。总之,在他的一番努力下,奥斯曼帝国的财政终于勉强做到了平衡,而士兵和官吏的薪水再次得到了按时发放。

    不过这家伙也比较倒霉——似乎任何一个国家的改革者都没有好下场,因为他强力推行的改革政策惹恼了很多奥斯曼宫廷的贵人,在他们的串联下,因为不能控制国务而不满的苏丹、被削弱了权力的皇太后、被侵犯利益的土耳其贵族、被裁减的新军官兵们联合起来反对他,而和东岸人关系密切的前阿勒颇帕夏纳苏赫.扎德.侯赛因帕夏则作为这些人在明面上的代理人开始在阿勒颇发动叛乱,然后举兵直趋伊斯坦布尔。然后……便没有然后了,纳苏赫帕夏的地方军队在加里沙尼近卫军团面前华丽地战败了,反对派遭到全面镇压。

    不过穆斯塔法的好日子并没有过多久,在今年年初的时候,加里沙尼新军如同它在历次土耳其宫廷叛乱中所扮演的角色一样,他们再次背叛了大维齐穆斯塔法,然后协助苏丹处死了他。统治国家多年的铁血宰相死后,如今奥斯曼的大权落到了苏丹易卜拉欣的老师辛西.豪卡、皇太后科塞姆苏丹等人手里,而东岸人的老朋友纳苏赫帕夏再次咸鱼翻身,一跃成了奥斯曼宫廷的红人。

    “穆斯塔法死后,易卜拉欣苏丹的主要精力转向了他的后宫嫔妃身上。现在宫廷内是辛西.豪卡和皇太后做主,纳苏赫帕夏目前是他们双方的红人。有这么一层关系在,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基础将更加牢固。”哈桑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略微有些不自然,似乎隐隐还夹杂着一丝愤怒之色。

    “哈桑,听说你的家族内有人在西帕希部队中担任职务,你怎么看待在苏丹宫廷中拥有巨大影响力的加里沙尼近卫军团的?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双方达成协议,那么如何平衡与新军的关系?我听说你们西帕希骑兵军团可是与他们关系不睦的,如果他们出面反对的话,我想我们之间达成的任何协议都很可能进行不下去。你也知道的,这次易卜拉欣苏丹依靠加里沙尼军团的力量才处死了穆斯塔法,但这同时也让加里沙尼军团的势力更加膨胀,听说伊斯坦布尔城内有几十个重要职位被授予给了加里沙尼军团的军官或士兵们。”高摩说出了自己的隐忧。

    “纳苏赫帕夏是个神奇的人,他和近卫军的阿加(指挥官)们关系也不差,有他在,就出不了大问题。而且,难道你不知道加里沙尼近卫军团的阿加们一直对你们印象良好么?”哈桑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向高摩,然后说道:“你们前后出售了那么多陆军武器给我国,这些武器中起码有一半被装备给了近卫军团,他们使用后反应非常良好。也就是说,他们对你们没有偏见,前提是你们给他们足够的好处同时也没有惹到他们。”

    高摩无语了。这奥斯曼的事情说复杂复杂,其实说简单也很简单,闹来闹去无非是几股势力在作怪而已,即宫廷势力、军队势力和地方实力派,只要和他们做到和平共处、利益均沾,那么在奥斯曼帝国做生意就没有任何问题了。不过这里面要注意的地方也很多,比如宫廷势力又分苏丹派和皇太后派;军队势力又分加里沙尼近卫军团、西帕希骑兵军团,同时还有海军势力掺杂其中;而地方势力则主要包括巴尔干地区的一些基督徒领主、北非的阿尔及尔帕夏、突尼斯帕夏、埃及马穆鲁克封建主等地方势力。这里面关系复杂,没有内行人指点的话绝对搞不清,很可能在无意中就得罪了很多人而不知。

    “加里沙尼近卫军团是国家的蛀虫,高,这话我今天只在这里说一遍,以后我是不会再说的,也不会承认我说过这些话。”哈桑面容有些严肃地说道,“这些异教徒出身的家伙虽然皈依了真主,但他们仍然是贪婪无度的强盗。他们习惯性叛乱,以攫取自己的好处,而每一次叛乱后他们的势力和影响力都会加深一层,国家迟早会毁在他们手上。”

    说了这么一段后,哈桑沉默了一会,然后又说道:“这个国家有太多愚昧而又保守的人,很不幸的是这些人中很多是掌握着国家权力的贵族,他们醉心于帝国以往的辉煌,却看不到如今帝国与西方国家之前越来越大的差距。高,我让你们帮我们建造战舰、修公路、修码头、修轨道马车、卖先进的陆军武器,这都是为了让国内那帮蠢货看看如今西方国家日新月异的发展成果,正视一下我们和外界的差距。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尝试一下。放心吧,不会让你们吃亏的。你们的公路我看过,非常棒,从伊斯坦布尔到埃迪尔内的公路修建完毕后肯定会让那帮保守愚昧的老家伙们大吃一惊。然后从埃迪尔内到普罗夫迪夫,从普罗夫迪夫到索菲亚,从索菲亚到贝尔格莱德,这些公路全是你们的!修建由我们的人来,设计、用料、监造由你们来,这是一笔利润丰厚的生意,相信我吧,高,我不会让你们吃亏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二章 移民起运

    随着大顺军在山西、河南展开的大规模反击,清军开始将能打的不能打的部队都陆续调往那边,同时派人联络青海、甘肃一带与大顺军激战的回民,相约共灭李闯,牵制了大量顺军主力。农历七月,原本在济南一带徘徊的巴哈纳、石廷柱部清军三万余人西调进入怀庆府,与固山额真叶臣部的清军汇合。这部清军避开了大顺重兵集结的山西北部,丝毫不理在河北、山东西北部佯攻的大顺军偏师,从河南攻打泽州、潞安,意图由南向北直逼太原。

    而到了农历八月下旬的时候,山西北部形势发生重大变化。驻守在保德、岢岚等地的顺军唐通部突然降清,攻击顺军在府谷的后营,顺军措手不及,损失惨重。唐通还与大同、宁武一带的清军互通声息,声势极震。

    九月,之前曾经在大同城下铩羽而归的李过率军兵分两路再攻清军驻守的大同、宁武、保德一带,清代州三关总兵高勋连连告急,请求增兵添饷,并乞内庭之兵(八旗兵)尽速来援。这个月月底,南路的清军叶臣部在得到大量八旗军增援后,攻克了泽州、潞安,然后直抵太原城下。为了减轻太原大顺军的压力,山西南部、河南、河北等地的大顺军开始集结重兵袭击清军侧翼。与此同时,山西地方缙绅纷纷举兵叛乱,响应清军,顺军局面大坏。

    ……

    1644年10月15日,烟台港码头内,樯橹林立。十余艘在远东地面上难得一见的大船齐集于此。其中有七艘蒸汽机帆船、两艘商船、两艘武装运输舰、两艘护卫炮舰。在本月月初的时候。本土再度派来了两艘蒸汽机帆船。随船而来的还有陆军第105连、八旗新军第三营、部分补充兵(100名火枪手+50名炮手+200名八旗武士)、50名宪兵、350余名波兰雇佣兵、八匹安达卢西亚马以及大量武器弹药。

    关于这个陆军第105连,是刚刚在南非成立没多久的部队。如今本土兵力实在紧张,暂时抽调不出足够的兵力赴远东,因此,军部便将南非的陆军第5连(原104连)一分为二,分别为第5连和第105连,然后补充了大量原河中保安团的士兵进去,以填补缺额。第105连成立后集训了不到两个月。便立刻登上了路过的运输船前往东方。该连连长李仁军中尉,穿越前是一名中学生,之前是陆军部的参谋,后来参加过几次国内的剿匪战,也在南非与科萨人战斗过一阵子,稍微历练出来后便担任了新组建的第105连连长。此外,孙胜军少尉担任了该连副连长,同时也来到了烟台。

    他们以及新一批援军的到来,使得烟台堡的东岸军力大大增强,截止今天。计有陆军步兵870人、炮兵231人、八旗新军三个营2422人、挺身队12个中队3000人、353名波兰雇佣兵,总共6876人。此外。烟台堡内还有军夫队2500余人,黑水港内有新来的50名宪兵,大泊有230多名黑人士兵,鸳泊港还有40多名海军水手,再加上设立的三处派出所60多名巡警,总兵力还是相当可观的。

    而烟台等地的人口在这个时候也达到了史无前例四万八千余人,如果加上东岸军队的话,那人数就直逼五万五千人了。这么多人是绝对养不活的!目前库页岛、烟台等地的粮食早就收获完毕,经过这些时间的消耗,大约还剩不到1800吨的样子。好在9月份的时候莫茗曾经率军到莱州、青州等地转了一圈,趁着春小麦收获向当地士绅们强行征集了一些粮草回来,使得存粮达到了约2300吨。此外,目前黑水港的冰窖内还有大约1400多吨大马哈鱼、1800多吨秋刀鱼、2400余吨远东拟沙丁鱼以及300多吨鲐鱼、鱿鱼、螃蟹、海参等杂货。不过今年的渔汛即将过去,目前还在海上飘着的4艘渔船恐怕接下来一段时间内的产量会相当有限,也就是说,东岸人将凭借现有的这么些粮食再撑到明年七八月间,而且还得留相当一部分种粮出来。

    这粮食压力不是一般的大啊!预计缺口将在三千吨以上,这个亏空是无法弥补的。因为随着山东局势日渐混乱,目前整个山东的粮食产量从宏观上来看是在快速下降的,这意味着东岸人即便出去征粮征到的数量也将很有限。

    说实话,当年顺军将地主土地分给百姓后山东的土地种植面积快速上升,如果能够坚持到秋收的话也许今年将是一个丰收年。无奈顺军败得太快,才两个月左右便在地主武装的反扑下不得不撤退。而很多分到了地主土地、正高高兴兴种地的百姓遭到地主武装驱逐甚至杀戮,很多人被迫逃亡,或者干脆当起了土匪,刚刚有些起色的生产秩序再次遭到破坏。

    而顺军撤退后所造成的权力真空清廷未能迅速有效填补,目前山东各地烽火不断,到处是打着李闯旗号的土匪、山贼以及饥民起事义军,普通百姓根本无法安下心来种地,抛荒从贼者数不胜数。而且之前郭升在山东宣布免征三年钱粮,清廷招抚大员王鳌永、方大猷等人一开始为了争夺民心,也喊出了免征钱粮的口号。不过后来王、方二人发现这样下去不行,没钱征兵、养兵。

    方大猷曾经上奏“今则无百姓、无官、无兵,而总因无饷”,可见其窘迫。后来随着清军胶州、沂州两镇总兵的设立,方大猷想征收一些钱粮来养柯永盛等人收编来的绿营部队:“除去荒地,止就成熟者姑征一分”。不料刚刚看到局势略微平定而从“贼巢”中回来的百姓,一听清廷要开始征税,立刻“掉臂而返”,再次回到山里当起了山贼,这令清廷在山东的两位招抚大员们极为尴尬。

    我们从中基本可以看出,目前山东的几股势力,最穷的应当是那些顺军残余部队及地方土匪武装,清廷其次,而东岸人经过大力组织的生产自救以及捕鱼行动,反而是相对较为富裕的了,这不得不说是一个讽刺。虽然青州、东昌、济南、兖州四府的地主缙绅们应该还有不少粮食,但远离东岸人的活动区域,鞭长莫及,因此东岸人其实得靠自己的存粮来熬过这接下来的一年。

    而为了顺利度过接下来的一年时间,减少烟台、黑水地区的人口数量便成了当务之急。而恰好本土新支援过来的两艘蒸汽机帆船已经抵达,在花了七八天时间做完维护保养后,气候也起了一些变化,海面上北风渐渐成了主流,因此输送移民前往澳洲金山港的行动也可以开始了。

    眼前这七艘蒸汽机帆船就是如此,他们在黑水港装载了三千人、在鸳泊港装载了一千五百人、在大泊港装载了一千五百人,然后在崆峒岛装载了最后一千人,目前已经在烟台港补给完毕,准备扬帆前往澳洲了。10月下旬的天气非常适合航行,不但台风等恶劣天气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路上向南直到跨越赤道抵达澳洲东海岸中部地区都是顺风,这个航速本就不慢的纯机帆船船队可能只需要20多天就能抵达目的地金山港。再加上现在天气也凉爽了一些,死亡率应当能够控制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码头上,莫茗紧紧握了握李毅的右手,微笑着说道:“你小子要回本土享福去了啊,是不是怕老婆和小情人跟人跑了啊?哈哈。”

    “她们敢?!”李毅也笑着说道,“别扯我了,我倒是听说你前阵子出征莱州、青州前后那段时间,可是和黑水修船所的那个叫什么萝拉的设计师玩暧昧玩得不亦乐乎啊。听说人家的父亲间接死在你手上,你小子胆子倒是不小啊,口味也挺重的,难道就不怕某天被人家拿剪刀咔嚓了么?”

    “呵呵。”莫茗毫无廉耻地笑了笑,然后用力拍了拍李毅的肩膀,说道:“下次再见面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到了澳洲后反正你也要五月份才能走,帮我在那边盯着一些,那里名义上是我在管,其实你也知道都是放任自流。月初来的两艘船给我带来的最新报告显示金山港目前有九百多人,农田三千多亩,有300吨小麦、400多吨土豆;孤山港有不到一千一百人,粮食数量只比金山港多了不到两百吨。现在我们这一次就要运七千人过去,后面还有一批甚至可能是两批人,这粮食到底够不够吃我没有底,这可是要坚持到五月份的啊。”

    “应该够了,这后面一到两批人并不是一次过去的,时间错开的话能少消耗一些粮食。而且到了五月份,金山港地里的小麦就又能收获了,以那边开垦的面积,养活个几万人不在话下。因为那里一年可是能种一季小麦外加一季土豆的,每年粮食产量比黑水这边强太多了。实在不行的话,那边也在造渔船,到时候可以近海捕些鱼虾,再从新华夏调个一两船粮食过去,问题不大。”李毅想了想后说道。

    “嗯,这样就好。”莫茗也吁了口气,然后说道:“如果航行顺利,且船只状况良好的话,今年可以试试往返个三次,争取运个两万人过去。现在新华夏到澳洲的航段又新增了一艘移民专用船、一艘笛型运输船,新华夏到本土的航段又增加了一艘‘飞毛腿’级大飞剪船,整个投入在移民运输上的各型船只已经达到了19艘,运力都比以往提高了不少,可以尝试多运一些人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三章 浑水(一)

    清晨,一支规模不小的部队低调行走在莱州乡野间的小路上。今天外面起了些薄雾,因此军官们不得不将部队紧紧收拢在一起。走在最前面的是一支清一色穿着土黄色咔叽布军服的部队,部队共分五列,走在道路的正中间。

    天气已经有些寒冷了,道路两侧本应种起越冬小麦的田地内空空如也,长满了大片大片的荒草,让走在路上的一些士兵们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农田大面积抛荒,乡间盗匪横行,百姓纷纷遁走,当初陕西就是这个逑样啊!

    这些士兵上身穿着土黄色带黄铜纽扣的军服,下身是同样土黄色带红色裤缝镶边的军裤,小腿上打着白色的绑腿,脚上是沉重的翻毛大头皮鞋。如果光从这上面看来,这支部队的军容还算整洁,似乎是一支强军;但如果再加上他们手里拿着的乱七八糟的武器(长矛、大刀、武士刀、鱼叉、鸟铳、弓箭等)、头上戴着的乱七八糟的军帽(草帽、大盖帽、皮帽、斗笠、兜盔)的话,你就会发现他们和那些地方团练武装没什么两样。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人的精气神比那些团练武装要好上太多,从他们红润的脸色中可以看出他们至少能吃饱饭,可能还不时能吃到点肉。而他们每隔一段时间便在军官的口令声中集体喊起了口号,更是让人觉得他们的士气比那些乡勇甚至明军要强多了。若是那些长期连饭都吃不饱、饷钱更是无从谈起的明军对上他们的话,怕是用不了一时三刻就会败下阵来,这年头打仗,打的不就是士气么!

    跟在这支部队后面的是由一辆辆驴车或骡车组成的车队。这些车辆上装载着大量的箭枝、铅子、火药桶、帐篷、铁丝网、绷带、消毒酒精、煤炉煤球、厨具、干粮等后勤辎重,大群军夫队的夫子们在照料着拉车的牲畜。一支约五百余人的骑兵部队分散护卫在辎重部队的两侧,他们骑着耐力十足的蒙古马,慢慢行走在道路两侧空旷平整的麦田内。从面相上看来,这些人一半是色目人面孔,另一半则是明人面孔,身上穿的也都是土黄色的军服。每人头上还戴着一顶黑檐大盖帽,腰间悬着一柄修长的军刀。而那些色目人骑兵战马的鞍袋内,似乎还搁着一把很长的骑矛,这在如今可不多见!

    车队后面是二十门由挽马拖拽着的火炮跑车,这里面有长管加农炮,也有短管榴弹炮,口径也大小不一,从4磅到12磅都有。炮车里面放着炮弹、称好重量的发射药包、炮刷、通条、称量器具等等器械,大约百来名炮手坐在最后十辆大车上面,无聊地望着远处雾蒙蒙的原野。

    炮兵部队后面是十余名骑着战马、衣着光鲜的中高级军官。他们看起来是这支部队的指挥者。军官们身后是数百名身穿土黄色军服、头戴大盖帽、肩扛上好刺刀步枪的士兵。这些人步伐有力、目光坚定。行走途中一丝杂音也无,看起来甚是精锐。

    走在最后的是大群身扛长矛的士兵,这些人身材高大、皮肤黝黑,队列排得相当整齐。看起来平时操练过很长时间的阵型。值得一提的是,他们手中长矛的长度很长,矛杆也很粗,一旦往前平举起来几乎可以当拒马用,要不是扛着他们的人身形高大,看起来也颇为健壮,怕是也用不好这种沉重的兵器。

    莱州乡下的一些地主们站在自己庄子的围墙上,战战兢兢地看着这支部队快速路过,几乎兴不起任何一丝反抗的念头。这是黄衣贼。是东岸海寇啊!看看他们拉着的那些大炮,天爷,这可是比那红夷大炮还要厉害的黄夷大炮啊!这外面过兵过了足足半个时辰,天知道这些黄衣海寇是出去打哪家,这次估计出动了大几千人。这兵力怕是连莱州城都能打下来了吧?

    算了,还是自己顾好自己吧,反正倒霉的不是我家。这东岸海寇黄衣贼是没治了,先前几百人的时候就敢横行乡里,如今看这声势竟然愈发壮大,看来非大清的王师到来不能解决了。可恨那新据登州城的副总兵杨威,竟然和曾经招抚他的曾化龙是一路货色,上个月还敢派兵去宁海州一带转悠,不料被这黄衣贼军警告一番后这个月就只敢缩在城中再不敢冒头了。不知那胶州的柯总镇麾下的大军如何,听说这支部队的老底子可追溯到当年大清的天佑军、天助军,打仗是端地厉害,远不是那叫花子一般的前明军队可比。看来也只有柯总镇能打一打这东岸黄衣海寇了,只可惜杨威这厮据登州这种名城却又屡拒大清登莱巡抚陈锦的招降,而柯大人也正率军赶赴青州一带剿贼,短时间内怕是回不了莱州。可惜了,真真是可惜了。

    库尔汉带着几名库页岛土著出身的骑兵从迷雾中疾驰而回,在远远地和护卫的骑兵对过口令后,他们被允许靠近了中军。

    “由翟小山出面,已经联系上翟五和尚的人了,他们带了不到两千人去了青州,目前大概在乐安一带。赵应元几天前带了数千人马前往益都(即青州城),说是因为部卒家属们都在青州城中,因此带人去向王鳌永请降。不过据翟五和尚私下里说,这赵应元怕是假降,李自成派在他军中的那个特使杨王休应该在这个过程中起了关键作用。”和库尔汉一起出发的情报参谋如是向本次行动的最高长官莫茗汇报。

    “这翟五和尚倒是有意思,如此机密之事都能向我们透露,这赵应元找他们这帮人共事也真是所托非人啊,早晚要因行事不密被害死。”莫茗简单评价了一下赵应元、翟五和尚等人,然后转头朝身侧的陆军第104连连长茅德胜、105连连长李仁军、新立的骑兵大队队长杨明阳说道:“这次我们的目的就是去青州搅混水的。能配合赵应元这厮把青州夺下来那是最好了,夺不下来的话就在附近把动静闹闹大,闹得越大越好。山东离北京才多远,这里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满清紧张不已,更何况现在他们的主力部队正陆续开往山西,准备与李自成展开大会战。我们这时候给他们上上眼药,分担一下李自成的压力,让其不至于快速落败也是好的。但也有一个原则,那就是不打硬仗、不打消耗战,软柿子可以捏一捏,若是敌军抵抗坚决那就绕开。总之我们是策应,不是为了赵应元,也不是为了大顺,是为了我们自己,这山东局面越混沌越好。”

    这本是出发前就定下的基调,几名带兵主官自然是没有意见。大家之前早就商议过了,这次赵应元打青州城,东岸人便去青州其他州县乡下转悠,一边收集粮草一边打击降清的地方势力。那些地方缙绅武装战力、士气都羸弱得很,在东岸人看来实在不堪一击,甚至连挺身队的士兵们都不如。其实这样也好,可以让挺身队练练兵,通过虐菜积累一些自信心,对以后战力的提升有好处。

    同理,新来的那些骑兵也是如此。此次莫茗将新来的350多名波兰雇佣兵整编了一下,这些人基本都是骑兵,莫茗将其中战斗经验较为丰富的250人抽调了出来,与250名李振纲带来的骑兵一同组成了一个骑兵大队。大队长由穿越众军官杨明阳担任,副大队长分别由一名波兰老兵和从挺身队1大队调过来的裴钦担任。

    由于东岸人这两年多时间总共才从本土、马岛、南非的军马场成功调过来十余匹马,这些马目前都要留在后方配种,以改善本地蒙古马、朝鲜矮马的品种,因此这些骑兵目前仍然只能骑乘着从山丹人那里交易过来的蒙古马。这让以重甲骑兵著称、冲击力极强的波兰骑兵顿时没有了用武之地,因此他们目前纷纷转职成了轻骑兵,主要使用军刀、手枪与敌进行近距离格斗,偶尔使用骑矛冲击一下处于崩溃边缘的敌军步阵。好在他们都是打老了仗的老兵了,近距离格斗的手艺也相当强,士气也还可以,因此这支骑兵部队可远比那些挺身队的步卒战斗力强多了。

    李闯的形势现在很不乐观,青海、甘肃一带持续不断的战争牵制了他很大一部分主力,而南边张献忠目前也正在厉兵秣马,剑指汉中,准备捅老李菊花。处于大顺控制之下的豫西豫南情况也不是很妙,南明军队在史可法的严令催促之下开始进攻大顺控制下的州县,当地小股大顺地方兵马抵敌不住,开始且战且退。而在双方主力云集的山西战场,随着八旗劲旅次第而来,加上地方武装后兵力已经高达十五万以上的清军对李过、陈永福等人的大顺军团构成了巨大的数量优势。战力本就不如八旗军,现在就连数量都不到人家一半,再加上人家还调了大量红衣大炮过来,火力上也多有不如,这仗已经很危险了。

    因此,不愿意看到李自成速败、清军迅速统一北方的东岸人决定在山东搞搞事,搅出一些名堂来,好分散一下清军的注意力,如果能分散其兵力那就更好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浑水(二)

    为了扩大影响,莫茗在和烟台堡内的军官们商讨一番后,决定趁赵应元在青州发难的机会搅一搅浑水,争取将局面闹大一些。最好能将青州整个砸烂,让清军野无所掠,那样就更妙了。到时候捞不着给养,看那些清军怎么办?征税么?那老百姓又跑山里去了;不征税?那吃什么?难道学李闯拷掠缙绅?那样就政治不正确了!

    从10月下旬出兵后开始,东岸人这支总计4600多人(不含军夫队2500人)的部队进军神速。他们从烟台出发,经福山、栖霞、莱阳三县直趋入莱州即墨县境,仅仅花了一个星期。而且一路未做任何交战,各县的地主武装望风披靡,没有任何人敢于阻挡。而更令人喷饭的是,这一路上他们竟然几乎未消耗任何粮食,因为每当路过沿途的一些庄子时都有人送上一些粮食、草料、猪羊和银两丝绢之类的财货前来“劳军”——其实说是送瘟神更准确些,因此他们的粮食不减反增,令莫茗等人暗爽不已。

    不过这一路上行来的所见也让众人大为惊讶,原本以为登州已经够残破了,如今他们陡然发现经过上半年张大雅、张千出的十余万匪军这么一闹,这莱州府的鳌山卫、即墨县、胶州、灵山卫等地竟然比登州还要荒芜。策马在乡间驰骋个把小时,入眼所见之处均是无人照料的荒芜农田,偶尔遇见的一些种上了越冬小麦的农田也都集中在一些乡下寨堡的旁边。乡间村落内少有人居住。反倒是附近的山林里盗匪众多,也许说他们是盗匪也不准确,因为这些盗匪也自己在山里进行耕作,看起来诡异无比。

    当东岸人的大军于11月3日到达胶州城外的时候,一直奔驰在外的治安队斥候再次传回了消息,而这个消息令莫茗等人都有些意外。

    “赵应元攻下了益都县。”莫茗有些惊讶地说道,“翟五和尚的信使说赵应元向王鳌永请降,王鳌永这厮竟然答应了,然后赵应元带了数百人入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全城。然后全城大索。揪出了躲在城内缙绅家里的满清户部、工部侍郎。主持招抚山东河南两地的王鳌永,这位王大人及其随从……已经被就地处斩。”

    “这么……奇葩!”茅德胜不可置信地说道。他们也不知道历史上赵应元是如何攻陷青州城的,甚至连青州有没有被赵应元攻陷也不清楚,此时乍一听闻赵应元赚开城门抓住了王鳌永。众人都有种难以置信的感觉。王鳌永是最早投降清廷的一批官员。此人在山东劳心劳力。四处奔走,几乎为满清招抚山东废尽了心血,清廷甚至都觉得此人敢担风险、功劳奇大。都准备给他封爵了,如今竟然倒在了“黎明”前,这不得不说是生活给王鳌永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如今我们怎么办?”茅德胜再问。

    “怎么办?按计划办!”莫茗从腰间抽出了指挥刀,肃然说道:“说实话我一直没看得起赵应元那个墙头草,可没想到他胆子这么大、王鳌永那么蠢,如今青州府城被攻克,还死了一个督抚大臣,这满清要是再没点反应那就说不过去了。好吧,还是按计划行事!王鳌永死了,满清在山东群龙无首,巡抚方大猷在济南自顾不暇,胶州镇总兵柯永盛又深陷剿匪治安战中,那么我们就仗义地帮赵应元这厮一把,先把这胶州城攻下。柯永盛的老巢,我就不信没点好东西。现在,我命令,进攻胶州城!”

    进攻胶州城的行动很是乏善可陈。这座莱州府的普通州城在四个月前刚刚被十多万人围攻了很久,后虽解围,但城墙一直残破不堪。而清廷任命的胶州镇总兵柯永盛在招抚了莱州部分地区后,就立刻率军开始剿灭胶州本地的韩继本、高密县单之赏、即墨县黄宗贤、周六等人的土匪武装,而当时在平度州一带逗留的翟五和尚也被打击得够呛,一路跑到登州境内才堪堪躲开了追杀。柯永盛的胶州镇军急着剿灭土匪,自然也没有对胶州城多加修缮。因此,此刻面对外层包砖都已经脱落了许多的城墙,东岸人的炮兵就轻松多了。

    当8门长管加农炮被拉出来一一摆放整齐后,城头本就稀稀拉拉的少数胶州镇军就差点跪了。天可怜见,他们在一两个月前还是明军呢,这才吃了几天饱饭、过了几天舒爽日子,咋就有贼人打上门来了呢?而且这贼人也太嚣张了,居然有大炮!还一摆就是八门,这他娘滴还是贼人么?官军也没这么阔啊!

    胶州城残破的城墙禁不住12磅长管加农炮的猛轰,更何况东岸人的火炮是拉到城墙下的抵近射击,已经露出内部夯土的城墙在被八门大炮蹂躏了一下午后,露出了一个长达十来米的崩塌区域。其实这还不算夸张,围攻太原的清军集中红衣大炮轰击太原西北城门,愣是轰塌了整整三十余丈的城墙。与之相比,威力比清军红衣大炮还略强一些的12磅加农重炮这才轰塌了几丈的城墙,简直就是小儿科。

    几名治安队的斥候疾驰着回来向情报参谋报告了一些情报,情报参谋询问清楚后又立刻向莫茗请示。莫茗听取汇报后开始向作战参谋下达命令,很快,早就整装待发的500余名骑兵在杨明阳的率领下开始缓缓加速,朝胶州西门方向而去。在骑兵出发后,早就列阵在炮兵阵地前方的7个中队1750名挺身队士兵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向城墙崩塌处前进;八旗新军两个营1500余人早已披上了重甲,拄着长矛列阵在炮兵阵地两侧,而陆军两个连的士兵则围护在辎重车队两侧,他们与八旗新军是预备队,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出击的。今天这场战斗,本来也就是有检验这些挺身队战力的意思在内。

    不过很显然今天这场对于挺身队的摸底考试太过简单了。胶州城内不多的清军在城墙崩塌的那一刻就打开了西门,然后夺门而出。一开始他们的撤退还算有些秩序,至少还多多少少维持着一个松松垮垮的阵型,不过在看到数百名黄衣骑兵举着明晃晃的军刀逼近过来后,他们立刻慌了。一些心理素质较差的清军率先逃跑,他们的逃跑立刻带动了其他人,更多的人开始扔下武器、剥下盔甲向四野里逃去。汉军旗出身的清军军官们大声吼叫、怒声叱喝,但刚接手部队一个多月的他们威信还不够重,这个时候这些前明军士卒们根本不愿搭理他们,开玩笑,他们总共还不到一千步卒,那边起码有五六百骑兵,这仗还怎么打?

    战斗就这样还没开始就结束了。拥挤在西门外的近千名清军步卒阵型散乱,既无阻挡骑兵的长矛,也无大量远射程的步弓,五百名骑兵在靠近清军人群密集处后陆陆续续打响了手中的手枪,然后一个回旋再次兜了回去。他们都是在马上玩了多年的老手了,这种简单的战术在出征前只稍稍训练了几天就差不多都掌握了。数百杆手枪在密集的清军人群中造成了巨大的杀伤,至少一百多人在这轮打击中倒了下去,而他们软弱无力的弓箭反击只掀翻了寥寥数名骑手。

    在看到这些绕回去的骑兵似乎又停在远处给手铳装弹后,他们立刻崩溃了,这个时候就连那些汉军旗的军官们也失去了继续抵抗下去的信心,毕竟不是谁都能忍受干挨打不能还手的痛苦的。他们扔下了武器,脱下了衣甲,大部分人四散朝城外跑去,少部分人则退回了城内。往城外逃跑的清军在骑兵的追击下一个个被砍倒在地,尤其是那些汉军旗的官兵们,他们仿佛又重温了一下当年在关外对阵清军失败溃散后被清军骑兵追杀的噩梦。而退入城内的大约不到三百人则遇到了已经冲进城内的挺身队官兵,惊慌失措的他们只草草抵抗了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然后纷纷投降。于是,一场称不上战斗的战斗就这样结束了,从陆军开始出动到结束,历时不过半个多小时。

    东岸大部队一直到天微微擦黑才全部进到了城内。作战参谋自动开始分配部队控制全城,情报参谋则开始提审俘虏,后勤参谋开始清点府库、分派人手做饭,联络参谋则开始带着传令兵四处到各个部队传递命令,总之一切井井有条,专业的参谋们大大减轻了主官的劳动强度,使得他们有更多时间来考虑其他方面的事情。

    后勤参谋很快就把莫茗最为关心的问题报告了上来。经过他们紧张的清点,府库内大约还有三千多石存粮(两百多吨),数量不是不多,但也不少了。如今你要想在山东地面上找三四千石粮食出来,你非得去济南府、东昌府等富裕的府县找不可,在莱州可不容易。不过这里毕竟算是柯永盛的本部,有一些存粮和后勤辎重也算是正常。

    “城内还有一些武器、盔甲,但质量较差,与挺身队现有装备大致相当。我已让他们将手头不合的兵器予以汰换,剩下的如何处理还请长官示下。府库内还有两万五千多两明国库平银、三百多匹各类丝绢、大车七十五辆、有用的马骡三百八十余匹、猪羊两百余口。”后勤参谋继续汇报。

    “粮食、财物连夜开始打包,通通装上大车。牢里的罪犯全部释放,另外在城内开始抓人……算了,我们自己的粮食也不宽裕,先这么着吧。”莫茗说道。(未完待续。。)

第一百七十五章 浑水(三)

    1644年11月4日,农历十月初六。王鳌永死后第七天,远在青州的赵应元已经成功邀约了大批反清武装聚集,声势一时为之大震,为了提高自己的号召力,他开始琢磨着准备拥立青州城内的衡王,并打算十月初八那天让衡王朱由棷正式登基。不过他不知道的是,早在上个月的时候,由于招降登州不应,王鳌永就已经上奏要求北京派遣援兵过来。清廷同意了他的所请,然后命梅勒章京和讬、李率泰两人率军进入山东,而在今天,这股清军已经悄然抵达了济南。

    济南到青州轻装行军的话也不过就两天的路程。而青州城内最近发生的一切早就传到了位于济南的山东巡抚方大猷那里,原本手头只有六百兵、惊慌失措的他在看到来了一万多援军后心里顿时大定,更何况这一万多人里面还有两千余“真满洲官兵”,这让他一下子有了重新夺回青州的底气。

    而在此时的胶州城内,东岸人也在进行着出发前的最后准备。昨晚东岸人又在城内“征集”了一些大车、骡马,本地缙绅开办的粮铺更是重点照顾对象,他们将这些粮铺主人召集起来,然后宣布按照存粮不同征收十石到一百石不等的粮食。这些人虽然不愿意,但目前形势比人强,善财难舍的人恐怕立时就会被这些东岸黄衣贼吊起来,因此后勤参谋很顺利地征集到了大约四百多石粮食。

    征集完粮食后,后勤参谋又奉命将仓库内仅剩的一些陈年粮豆分发给城内无余粮的百姓,然后又给予牢里面大约三百多名囚犯以自由。这些囚犯有江洋大盗、有被构陷的普通百姓、有被抓获的顺军残余武装,这些人中大部分都表示愿意跟东岸人走。最后,东岸人还照例在城内招募垦荒的流民,不过只有寥寥百余人愿意跟这些“贼寇”去未知的地方屯垦。如今限于粮食不足,东岸人已经不再使用强制手段迁移明人百姓了,因此此番在胶州城里他们总共只弄到了这三百多人。不过这也够了,这些人基本都是青壮。是干活的好手,人要是多了还不一定养得起呢。

    另外,昨天下午的那场战斗他们一共抓了四百多名俘虏,另外将近五百名清军战死,其中包括大约六七十名汉军旗官兵。而东岸人的伤亡则异乎寻常地轻微。除了6名骑手战死、9人受轻伤外。就只有挺身队战死了15人、伤31人,总计伤亡61人,与清军比几乎不算什么。不过战后看了挺身队参战各中队长们口述的作战经过后。作训参谋和作战参谋一致认为挺身队还需要加强针对性训练,以提高战力,否则将来遇到硬茬比如满洲人的时候可能会吃亏。

    而关于这些俘虏的处理,莫茗很快拿定了主意,全部带走发配黑水煤矿劳动改造。如果在改造期间表现良好的话,那么他们还有机会成为“正常人”,否则就是在煤矿里干活干到死的节奏。这些已经剃了发的清军官兵被军夫队的军夫们用绳子一个个串着捆在一起,然后往大车旁边一扔,准备让他们与那些装着粮食的大车一起行动。东岸人在胶州城内缴获了柯永盛的七十多辆大车。加上民间征集的一些,大概有了一百辆;再加上此次出行所带的四百余匹朝鲜驮马,一次也能运个几十吨的货物了。

    “海军的船到了大沽河口没有?”莫茗摊开地图,开始询问情报参谋。按照计划,海军的两艘武装运输舰、两艘运输船和两艘炮舰将沿着山东海岸行驶,且与陆上的大军保持密切联系。依照出发前制定的计划。这几艘船将在胶州湾内的大沽河入海口附近驻泊,等待陆军派人与其联系。

    “已经到了。”情报参谋很肯定地点头说道,“昨天下午我就派治安队的斥候前往大沽河口侦查,他们发现了海军的舰只,六艘船都在那里。早上的时候我还派了一个小型车队去给他们送过给养。”

    “那就好。”莫茗点了点头。这些缴获的粮食、物资和牲畜都得尽快运上船只,招募来的三百多人口以及捕获的四百多清军俘虏也得尽快装船运走。现在已经十一月了,今年这样子看起来又是一个冷冬,烟台港没准在最寒冷的那会儿又会冻起来,那样船只就没法靠港了,所以现在能运的东西还是赶紧运吧。而且黑水港、大泊港的一些拓荒移民也要从速运到利尻岛过冬营地上去,不然港口封冻后就没法子了。

    于是,在莫茗的命令下,东岸人的军夫队迅速行动了起来,他们将物资装运上大车和驮马背上,然后在两个中队的挺身队官兵护送下,朝不过十公里出头以外的海边而去。在留下一个挺身队中队在胶州城内看守仓库后,莫茗带着刚刚吃完早饭的大军再次踏上了征程。

    此次他们的目标是位于胶州西北的高密。高密县目前掌握在地主武装手里,领头的便是前明青州守备李士元——当然他现在是大清的青州守备。这座县城在五月中旬的时候还掌握在大顺手里呢,只不过后来该县的乡绅发动叛乱,逼走了大顺县令孙握玉及其随从(此人在正史中被杀)。不过此番孙握玉作为挺身队第7中队的中队长又大摇大摆地杀回来了,令人不由地感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茗等人当年戏言的以后要组织大顺还乡团,没想到第一个实现的竟然是他孙某人。

    李士元此人手头这时候大概拥兵两千余,战斗素质较差,基本都是刚当兵吃粮没多久的泥腿子乡勇,对付他们基本上不用费太多力气。高密县城离胶州不过二十多公里,东岸人的行军速度极快,骑兵晌午时分就抵达了高密城外,而大队步兵则到了太阳落山时分才抵达此地。

    虽然高密县城低矮破旧,但眼看天已擦黑,东岸人却也没有急着进攻。军夫队的军夫们开始安营扎寨,打水做饭,东岸人准备休息一晚明天再攻。双层铁丝网的营地再配上数量众多的哨兵、军犬,李士元此人夜间终究是没敢派人过来袭营。不过更大的可能是他手下那帮士兵患有夜盲症,根本没有夜间作战能力。

    11月5日,随着清脆的小号声响起,东岸人的大军在高密县城外缓缓列阵。先是挺身队4个中队一千人,再是八旗新军两个营一千五百余人,然后是炮兵、火枪手。至于那五百名骑兵,更是早早地就分散到了部队两翼进行警戒。

    敌人不敢出城野战,那么事情就好办多了。

    战斗依旧是老三样。在用榴弹炮粗粗清扫了一遍城头后,炮兵连的副连长贝尔尼尼中士便将八门长管加农炮通通拉到了城墙不远处。这个地方城头的敌人没法攻击到,而他们的炮弹却可以很轻松地打到城墙上。而在看到东岸人拉出来的大炮后,城头的清军显然也很是骚动了一番,不过他们很快就在军官的呵斥下勉强了安静了下来。

    东岸人也不理他们,只是一味集中八门轻重火炮朝某段看起来修补过的城墙开始猛轰。战斗的过程对东岸人来说多少显得有些无聊,但对城内的李士元部清军来说却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

    在临时搭建的活动板房内悠闲地吃了一顿专用厨师烹制的牛排、鱼子酱午餐后,莫茗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开了一瓶香山干红。这个时候,联络参谋匆匆走了进来,向他报告城墙被轰塌了大约六七米的缺口,目前掷弹兵已经在炮兵的掩护下抱着火药桶准备上前爆破了。

    在将红酒交给自己的勤务兵后,莫茗抓起了指挥刀,然后不紧不慢地走上了前线。此时炮兵已经将几门榴弹炮也拉到了前面,这些8磅榴弹炮向缺口处发射了不少爆炸弹、葡萄弹,将拥在那里堵缺口的清军一扫而空。尤其是那一打一串的葡萄弹,将那些在军官逼迫下上前抢修缺口的清军都变成了残缺不全的尸体。这些本就士气不高的清军哪里经受得住这种场面,顿时一哄而散,任军官打骂也无济于事。

    英勇的掷弹兵们在炮兵和几个排的火枪手的掩护下靠近了城墙缺口,然后迅速挖掘坑道、埋火药桶、布设引线,整个过程井井有条。五百余骑兵和大约百来名治安队的斥候徘徊在城头清军的射程外,随时准备突击出城逃跑的清军。

    终于,在一切准备就绪后,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原本就被加农炮轰得摇摇欲坠的城墙大面积地坍塌了下来。在炮兵阵地旁边列队的东岸步兵大阵发出了一声震天的欢呼声,很快,作战参谋下达了突击的命令,挺身队打头阵,炮兵则在两个连东岸火枪手的保护下也朝前方行进了过去,然后是指挥系统和八旗新军。

    最终的战斗同样在太阳落山前落下了帷幕。战力不济的乡勇武装野战打不过东岸人,而他们后来发现,似乎就连巷战也打不过他们。这些黄衣贼军从不和他们硬拼,他们结成严密的阵型,长矛手在外,火枪手夹杂其中,任何妄图靠近的乡勇都被打成了马蜂窝。而遇到乡勇据守的房屋,他们更是直接拉来大炮,将房屋整个轰塌。面对这种大巧若拙的战法,这些乡勇们很快就崩溃了,守备李士元带着百余名心腹率先打开城门逃跑。李士元跑后,城内残余的一千多名乡勇顿时失了主心骨,他们大部分也随之溃散,少部分则干脆弃械投降,高密县城在一天之内就宣告易主。

第一百七十六章 浑水(四)

    高密县城比胶州穷多了。因为这个县城在几个月前同样被匪军蹂躏过,甚至就在一个月前,韩继本的山贼大军还攻打过这座县城。整个县城城墙破破烂烂,城内建筑也破破烂烂,完全是一副劫后余生的模样。此番又被东岸人大炮猛轰、火药爆破,城墙更是大面积坍塌,已经失去了基本的城防功能。

    东岸人的部队忙活了好久才进驻了城内军营,然后参谋们便蜂拥而出,按部就班地执行起步兵操典上要求的各项内容。

    “城内没什么余粮,大概还不到五百石,武器弹药也没有多少,银两甚至只有几百两。据提审的清**官承认,他们的守备李士元原本今天是要带他们出发去青州就食的,不过很显然他的计划被我们打断了。”

    “据提审情报得知,清国派了主力部队抵达了济南,他们命令李士元率军到青州城外与他们汇合,似乎要准备动手对付占据青州的赵应元部了。”

    “白天有七家乡绅、富商派他们的家丁上城头助战,我们已经将他们全部抓捕了起来,请长官示下该如何处理。”

    “白天战斗中挺身队战死42人、伤61人,炮兵死1人、伤1人,陆军步兵、八旗新军无伤亡。据初步统计,击毙清国陆军七百余人、俘五百余人,其余皆逃散。缴获马骡66匹,大车17辆,箭矢、刀枪若干。”

    “骑兵大队杨长官率追击敌军的骑兵回来了,据随队的实习参谋统计,他们一共击毙了三百余清军,剩下的来不及俘虏大都逃散。清军指挥官带着几十名骑兵抢先逃走了,据信他们前往了青州或济南。杨长官说战马损耗颇大,马料数量也不是很足,他请求拨用官仓里的黑豆喂马。”

    专业参谋、实习参谋们流水价地将各种情况汇总过来,莫茗坐在还算周整的县衙大堂内,游刃有余地办理着这些事务。茅德胜、李仁军等人正在军营内和士兵们一起开战后总结。挺身队的带队军官儒尼奥尔少尉也正在抚慰伤员、统计战损,炮兵连副贝尔尼尼正在组织人手抢修白天损坏的两辆炮车,骑兵大队长杨明阳正和手下们在料理战马,而忠心的治安队长库尔汉则在城外安排斥候暗哨,总之大家都很忙。而高度专业化的军队也本就应该如此。

    莫茗一直处理到了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才将这些事务基本料理完毕。然后又带着参谋、副官们去巡视担任城防部队的八旗新军部队。等到这一切都忙完后,他还没法休息,这个时候县衙大堂内还有一场会议在等着他呢。

    “我建议不要再往前冒进了。清军主力昨天就已经到了济南。目前看起来他们的兵力可能还不是很足,因此正在聚集兵力,但我认为不会拖太久的。顶多两三天时间,他们就会汇集完大军,筹集完毕粮草,然后东进青州。”茅德胜在会议刚一开始就侃侃而谈,旗帜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观点,让一旁的李仁军立刻皱起了眉头。

    “我不同意茅连长的意见。”年轻的李仁军说道,“我们这次出兵的目的是什么?是声援赵应元。是吸引清廷注意力,是吸引更多的清军来山东,为山西正在进行会战的顺军减轻压力。因此我们的动静是越大越好,现在才三天时间就攻克了两座县城,击溃了近三千清军,我看这样就很好嘛。现在我们应当继续西进。不论是西北方的安丘还是西南方的诸城,我们至少要打下一座来,然后再看情况决定下一步行止。”

    “不行,那样太冒险了。”莫茗直接否决了李仁军的激进提议,然后说道:“现在清军来了多少人我们完全不清楚。其兵力构成、武器装备等等更是两眼一抹黑。这个时候再冒险西进,我觉得风险过大。而且,我们在胶州、高密两地缴获的物资、粮草、俘虏都还得输送到大沽河口的海军舰船上,这得花费好几天的时间。我决定了,这两天大家就先在高密县休整休整,顶多派人去附近乡里征收一下粮食。高密附近河湖纵横,良田不少,虽然经过盗匪蹂躏过一次,但征收少许粮草回来却问题不大,那些地主我看他们不敢不给。治安队的斥候全部撒出去,严密侦查附近的情况,各条能通行车辆、大军的道路也要派专人监视,万不能让敌人都摸到眼皮子底下了还不知晓。另外,派人和翟五和尚、赵应元等人取得联系,争取多打听一些情报出来。青州离高密骑马也不过两三天的路程,传递消息很快的。”

    莫茗一锤定音后,其他人便闭上了嘴巴,不再多说什么。于是,从11月6日开始,东岸人总计3800名官兵便开始在莱州府高密县境内驻扎了起来,他们一边派兵在附近进行武装征税、招募屯垦流民,一边往后方胶州湾一带转运物资。

    就这样一直过了好几天,从11月10号开始,陆陆续续有消息传了回来。最新传回消息的是治安队的斥候,这些精锐的库页岛猎人回报说在青州城郊外遇到了同样精锐的清军斥候,双方展开了残酷血腥的斥候战,互有损伤。不过东岸的斥候本就装备不俗,人人配有好几把短枪,同时他们这些甚至时常需要与棕熊搏斗的库页岛猎人,比那些生长在白山黑水间的满清猎人更野蛮、更嗜血、更耐战,因此总得来说那些满清猎人往往需要花上两三条人命的代价才能留下一位库页岛猎人。

    满清一共才多少精锐斥候,这样的损失是他们所无法承受的。因此,在付出了十余条人命的代价后,他们选择了退却,等待大军前来后再做计较,而青州城外的荒野则暂时成了东岸斥候的狂欢之所。

    东岸人确实也与赵应元取得了联系。赵应元这厮早在十月初九(11月7日)就知晓了满清大军前来的消息,然后在青州城外立旗,招募士卒,大会从各地云集而来的抗清武装。同时,他也将拥立的衡王抬了出来,当做其反清的旗帜。只是他拥立的这位衡王似乎很不满意自己如今的处境,这位早就七月份就上表给王鳌永请降的朱明宗室对自己被拥立恐惧不已,据传其“只知啼哭,眼肿如桃”,丝毫没有为人主的气象。

    翟五和尚这厮也和东岸人吐露了一些那边的情况。据他所言,如今聚集到青州的各地抗清武装已经有了两三万人。当然其中大部分是被裹挟来的百姓,真正能打的不过几千人而已。不过聚集了这么多人,其声势也当真是相当不小了,更别提他们还弄死了一个满清督抚、拥立了一位明朝藩王。这种情况下,满清派来平叛的和讬、李率泰二人要是再不赶紧把他们剿灭,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的话,这山东的局势恐怕就要有新的变化。

    赵应元对于东岸人连下两座县城、击溃三千清军惊异不已,特别是其中一座更是清廷设立的胶州总镇柯永盛的本部,这让他们这些前阵子还被柯永盛追杀得惨兮兮的人如何能够相信。不过他和那些前来会盟的抗清武装首领们倒也相信东岸人确实是打了一些胜仗,特别是清青州守备李士元兵败窜入济南的消息传来后,更是证实了这一切,这反而让他们坚定了与清军大战的信心。

    历史上李士元可是带着两三千人前往青州增援和讬、李率泰二人的,不过在这个时空就没他什么事了。带着两百多人落魄进入济南城的他如今已是脱毛的凤凰,再没有半点利用价值。而历史上以赵应元为首的反清大军面对和讬、李率泰二人带来的两万清军时,抵抗信心严重不足,假意投靠赵应元的前明青州知府张文衡趁机劝说赵与清军再次议和,接受其招抚,同时又暗地里与清军联络,最后在议和的会场上与清军里应外合斩杀了赵应元、杨王休等反清武装首领,然后又收编了其部众,山东局势就这样被满清平定了下来。

    不过在这个时空内,由于东岸人连下清军两座县城,击溃数千人,并且还攻下了柯永盛的老巢,因此当张文衡劝说赵应元接受清军招抚的时候赵显得很是犹豫。经过东岸人这么一闹腾,他手下那帮前来会盟的大当家、二当家的也纷纷觉得满清不过如此,因此一个个都吵吵嚷嚷地说先打一架再说,这让暗地里一直与清军联络频繁的张文衡焦急不已。

    而至于清军的兵力,情报参谋目前根据零零散散的消息已经拼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据与清军斥候交战的治安队官兵们所言,满八旗数量应该不会很多,大致在2000-4000人之间,不然是不会仅仅只有这么点斥候的。而清军的指挥官姓名、官职则被打听了出来,听说领兵的和讬不过是个梅勒章京,那么其所统带的兵马应当不会超过三千,另外估计还有包衣、跟役七八千人;李帅泰的汉军旗士兵可能会多一些,那就多算点算个五千,同样加上一些仆从跟役之流,其总数应当在八千人上下。因此,和讬、李率泰二人统带的满汉八旗兵数量应该有一万八千人左右,其中战兵约七八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