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师姐的剑全文阅读 第2分节

第11章 购物……

    多宝阁号称大陆第一修者商行,旗下分铺遍布太古大陆每一个角落,连仙来镇这样一个仙凡混居的小城镇都不曾遗落。

    多宝阁大当家曾经放话:只要出得起钱,多宝阁没有你买不到的东西。

    杨夕先是摸出一个锈迹斑斑的小盒子,里面六颗一品灵石一字排开——老道士坑蒙拐骗半辈子的积攒,她这些年来用了一点,剩下的全在这了。

    然后又摸出一个钱袋子,里面装了七锭十两一锭的银子,三张一百两的银票。前者是程思成给的卖命钱,后者是翡翠这些年攒下的房钱地钱。

    仇陌——也就是翡翠的小弟弟把银票拿给杨夕的时候,杨夕本是不肯收的,可是那狼崽子说:我四十两银子把你们程府二管家砸花了脸,爽得很。如今三百两银子要是再能把我姐的仇人砸死,就更爽了。

    杨夕想了想,觉得这得让他爽到,于是收了。

    连邓远之都没想到杨夕有这么多钱,诧异道:“有这些钱,即便你是个修士,也能赎身好几回了!”

    一颗一品灵石=100两银子,杨夕这一拿出来就相当于是九百七十两银子。仙来镇最旺的铺面,20两银子也够买一米了。

    然而杨夕还没掏完,她又从兜里摸了三粒出来,程思成赏了练功的丹药,她一粒都没动。把自己的摸出来看了看,觉得这东西家主回头肯定得让戴,又放了回去。又掏出一盏,正是翡翠从黑市里给她淘换来,能掩饰心魔天劫的那盏。指着桌面问:“这些,也能顶点银子吧。”

    管事一打眼,神色有点慎重:“一粒我给你算十两银子,这能吸收,到是个好东西,但是买家难找,我给你算一百五十两。加上那些银子灵石,一共就是一千一百五十两。姑娘,寻常富户一辈子的积蓄也不会更多了,你确定要全部花掉?”

    杨夕点头:“嗯,要是人死了,钱没花完,可就难受了。”

    管事一顿:你还知道戳死元婴修士是找死!?叫来伙计一通吩咐。“把筑基修士戳出血?”伙计一脸被雷劈到的表情去了……

    杨夕坐在雅座上慢慢的等,轻缓的揉着手指。

    她在想,为什么……十四小姐或者说齐嬷嬷会知道她的行踪?

    邓远之垂眼注意到杨夕的手,一只左手捂着管事找来的冰毛巾——的烧伤还是有点严重。右手白皙柔嫩,手指上满是深深浅浅的割伤,不由道:“不是徒手练的,要戴的护指。”

    杨夕回神,直言道:“穷,买不起。”

    邓远之瞪着眼睛,指着桌子上的灵石、银子和丹药。

    杨夕抠抠刘海儿前面的逆旋儿,一脸乖乖的呆相。

    朱大昌:“?”

    管事:“?!”

    邓远之悟了,低声道:“你这是要跟什么人拼命,下这般大的本钱还不够?”

    朱大昌:“小远子……你是怎么从那个表情里面看出‘拼命’两个字的?”

    杨夕估摸着“小远子”是想打听那元婴修士是谁。唔,这可不能告诉他。

    “刚程十四闯进来的时候,响了十三声,进来的只有十二个人。这不剩了个练气七层么?我待会儿就是要剁了那个……”

    邓远之一惊,这才想起,杨夕刚进门时一脸“我后边儿有人”的表情:“那跟踪的人是……趁乱混进来了?”

    管事脸色有点难看:“姑娘,得饶人处……”

    杨夕连忙举手保证:“大叔放心,我不在你店里剁!”

    管事绝望的捂脸……姑娘,你真不是竞争对手派来玩儿我的么……

    正在此时,去取货的伙计脚不点地的回来了,手上捧着一只雕工精美的红木盒子。

    管事看一眼木盒,又看一眼杨夕,先就摇了摇头。

    木盒打开,里面盛着是一面珠光宝气的铜镜。小伙计热情洋溢的介绍道:

    “,在咱们修真界也算延续了几百年的老号法器了,还是卖得紧俏。外观亮丽,施展起来光影绚烂,破甲有奇效,一直是最受练气期女修士喜爱的法器。各家炼器宗门,炼器大师,都有炼制这种法器。可是谁家也不如咱们多宝阁的漂亮。”

    杨夕只看了一眼,点评道:“‘破甲’于我无用,我要的是真正伤人的法器;‘光影绚烂’不便偷袭,而且浪费灵力;这镜子的外形太过出名,不便夹带。我要的是真正伤人的法器,还是换一件吧。”

    小伙计见自家每月都能卖出七八件的“销量冠军”被客人贬得一文不值,有点不知所措,转头去看自家管事:这位女修士是审美有问题么?

    管事却早料到是这个结果,对他抬抬手,“去拿来。”

    伙计一听有点傻眼,把那种杀器卖给一个女修?看了一眼杨夕的小身板儿,终于是觉得管事比自己有经验,溜溜的去了。

    不多时捧回来一只狭长剑匣,剑匣打开,一抹寒光先闪出来。然后才看到一柄剑身隐有雷纹的宝剑。

    朱大昌先赞了一声:“好剑!”

    “,我仙来镇多宝阁所供奉的炼器师的新作品,出剑时如有雷鸣,攻击力强大,缺点是剑身过重,如果不加配一个,恐难以携带。”

    杨夕盯着剑多看了两眼,还是摇头道:“出剑有雷鸣,比有光影强些,却还是浪费灵力;剑身太重,使用起来不灵活,适合强杀却不适合暗袭。再换一件吧。”

    小伙计有点不高兴,怎么自己家的好东西,到了这女修士口里,总是这么多毛病?

    管事淡定的想了一想:“去拿来。”

    小伙计听了就是一愣:那不是个鸡肋吗?在店里摆了一年多,舌头说断了都没人肯买。这挑剔的客人能要那个?看了看管事的脸色,还是去了。

    再提回来一挂碧蓝色批帛,用一只玉勾挂着。

    “,这是一位修士欠了我多宝阁的债务,抵债压在这里的。经我多宝阁鉴定,此物攻击力虽不算强大,却附加了一个不知名的水法术,只需灌注灵力,便有巨浪涌出。”小伙计脸色红了一下,“听起来是有点鸡肋了,但是这个东西我多宝阁的炼器师花了好大力气研究,都没能搞明白上面的法术呢。虽然不好用,但真的是好东西。”

    杨夕用两根手指捻了下这的材质,上面传来一股熟悉得不得了的波动,惊奇道:“?”

    管事见杨夕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笑了:“没有阵纹,也不是炼器制品。在下从商几十年,还从未见过哪家的能直接把法术织进灵绢里面。姑娘似乎是极善的,所以在下想,或许您有兴趣。”

    “未必吧。”邓远之轻轻打断了管事的话:“我怎么觉着,这东西有点像地里刨出来的?”

    管事脸色一变。

    邓远之接着道:“上古时期的随葬品,这种灵绢多得很。虽然今人已经不能复制,但被盗墓贼挖出来,流传世间的却也不少。这东西勉强算是个收藏品,距离‘筑基修士戳出血’,恐怕还是远了点。”

    杨夕摩挲着那,心里很是想要。几番思量,还是摇了摇头。“大叔,再换一件吧。”

    来回溜了三趟的小伙计不干了,“你这人怎的这样,练气二层修士,想把筑基修士戳出血,这是多难得的法器呢?要是什么毛病都没有,怎么会摆在我们小店卖?你还非得今天要,不肯给我们时间去调货!不浪费灵力又攻击力强,你买一次性法器好了!”

    管事一听,眼睛却亮了一下。“姑娘,你既然是要戳死……那个……不管是元婴还是筑基,想来这法器不损不破再回来的可能性也不高了……”

    杨夕比较实心眼儿:“哦,是基本没有。行,那就把一次性的法器拿来给我看看吧。”

    管事照着小伙计的屁股踹了一脚:“算你小子聪明,还不快去?”

    小伙计:“啊?”

    那么多钱,真买一次性法器啊?这也太败家了……都够在帝都三环以内买房了……

    小伙计这次回来的很快,拿回来三个小巧玲珑的铁盒。分别标着

    盒子打开,一模一样的三颗水晶球。

    杨夕:“?”

    朱大昌揉揉眼:“咦?我怎么看东西重影?”

    管事了然一笑:“几位一定是常年生活在凡人当中,不经常接触修者吧?这三个不是法器,而是法器的。”

    杨夕没听清:“广什么?”

    管事耐心解释道:“一次性法器,不好给客户演示。毕竟不便宜,咱们也消耗不起。可是不演示么,许多客户又不肯买。所以在咱们修者的店铺,都会便把一次性法器的效果用留影球录下来,展示给客户看。我们大当家管这种留影球叫作,大家觉得很是那么回事,于是就传开了。”

    邓远之点点头:“我懂了,广而告之,是这个意思吧。”

    朱大昌:“小远子,原来你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邓远之:“难道我是辞典?”

    杨夕轻缓的揉起了手指。

    邓远之连这么偏门的东西都门儿清,却没见过据说常见的?

第12章 三观稀碎

    这当真是个好东西。

    杨、朱、邓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里显示出来的景象。

    {只见一名英俊潇洒的白衣少侠,手持一把,和一群歪瓜裂枣的敌人在一片竹林之中上演追逐大战。

    少侠几乎是一拳干翻一个,一脚踢到一双,白衣飘飘,身姿翩然。“歪瓜裂枣”们前仆后继,以各种高难度的姿势被少侠拍飞,踹飞,戳飞,躺枪飞……又义无反顾的扑回来,重新飞!

    水池里、竹林中、陷阱上、泥塘坑,处处都留下了“歪瓜裂枣”们摔倒的身影。}

    朱大昌莫名惊诧:“好厉害!”

    杨夕满头问号:“这咋打不死呢?”

    邓远之才是最心惊的一个:“什么时候修真界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这看着也就是个练气期吧?那些摔不死的怎么也得是筑基修士啊!

    {忽然,少侠飞奔的脚步戛然而止,悬崖边缘,白色身影遗世而**。“啊——难道是天要亡我云中子吗?”

    少侠眼中一片空茫,仰首夕阳,俯瞰云海:“不,我不能就这样死去。还有天下万民在等着我拯救,还有诸多兄弟在等着我领导,还有家中的那个青梅竹马等着我回去娶她……”}

    邓远之眯着眼:“他叫云中子?”以后遇到了一定要悄悄儿的弄死,这等妖孽要是筑了基哪里还有别人的活路?

    杨夕一脸着急:“后面那些人都卡水坑里了?这咋还没追上来呢?”

    {正在此时,少侠怔怔流下一滴清泪,蓦然回首,“歪瓜裂枣”们终于追上来了,敌人的刀光已经映在了少侠的瞳孔上,情况凶险异常!

    忽然,少侠脸上绽放出一个‘酷帅狂暴拽’的笑容,“差点忘了,我还有最后一张底牌未出!”

    一直握在手里,数次耽误打架,已经被三位观众当成“装饰品”的,终于撒了出去。

    “噗——”“噗——”“噗——”声声入肉。

    刚刚还百折不挠的“歪瓜裂枣”们……团灭。

    少侠高贵冷艳的一撩下摆:“,群攻秘技,最强底牌,你值得拥有!”}

    邓远之:“……”

    朱大昌:“!!”

    杨夕:“??”

    这三个土货的三观已经碎了……

    多宝阁管事满含笑意的看着三人,“各位感觉如何?看了我们的,十位客人有八位都会买上一把。”

    邓远之谨慎的伸手,指了指另外两个球:“那两个……也是一样的……”

    管事:“噢,当然是不一样的!”

    的确是,不一样的。

    第二个,

    {白衣少侠“云中子”,这一次他于千军万马里纵横穿梭,如入无人之境。

    千军万马的中央有一顶华丽非凡的花轿,花轿上堇色轻纱随风飘荡,与一路的血火烟尘仿佛另外一个世界。一名红衣少女坐在花轿上,泫然欲泣:“阿云,阿云,你快走,不要管我……”

    少侠探手入怀,一颗抛出,火焰冲天,烟尘滚滚,千军万马灰飞烟灭……

    少侠翩然落在花轿前:“媚儿,我来接你。”

    红衣少女依偎在英俊少年怀中:“,血火中的浪漫情怀,你想要吗?”}

    邓远之:“……那得有……几万人吧。”

    杨夕:“你不要这样,起码那个姑娘是很美的。”

    三观这种东西,碎着碎着,也就习惯了……

    第三个,

    {白衣少侠“云中子”闲坐家中,手上捏着一张把玩。红衣少女“媚儿”像一只蝴蝶样的扑过来:“阿云,上次那件事的主谋找到了!”

    少侠秀气的眉头轻皱:“是谁?”

    “是某某国,某某城的某某某!”

    少侠轻笑:“媚儿不怕,我们有这个!”手中脱手而出。

    一张轻薄如羽的符纸跨过高山,穿越草原,在雷雨交加的夜晚都没有被雨打风吹去,终于抵达了一个守卫森严的堡垒,穿越层层守卫,把“某某某”击毙。

    “啊——”

    少侠闲坐竹林当中,与“媚儿”烹茶煮酒。

    “,毙敌于千里之外的绝佳选择,你还等什么?”

    邓远之深深的吸了口气:“我想,我终于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了。”

    朱大昌处于迷茫中:“那些其实是仙器吧……”

    杨夕已经对管事道:“我买,多少钱一颗?”

    管事一笑:“一百两。”

    邓远之眼珠子险些没保住:“嚓,你不是冲着那个好看就买了吧?那玩意儿不可能一下子炸死几万人!”

    “?”杨夕抠抠脑门前的逆璇儿:“可是……是群攻,是火烧,是打得远。我觉得比较想要。”

    邓远之瞠目结舌:“你居然看懂了?”

    杨夕气坏了:“我看着就那么笨么?!”

    邓远之不说话了。这个……可怎么说呢?这丑丫头一张肉脸蛋,确实看着有点呆。而且实诚性子,死心眼儿,说话不着调,总是一脸的不在状态……好吧,这些也不能说就是笨。

    但是,这样的人,不笨真的很少见啊……

    其实吧,这可不是邓远之一个人的感觉。杨夕从小到大,不管翡翠、琥珀、程十四还是老道士,每个人都觉着她应该是个傻的。杨夕死活没想明白,自己藏了一肚子秘密:心魔、出府、老道士遗产、、鼎炉、想筑基……

    还能在程思成眼皮子底下活得好好的,正在谋划戳死个元婴期的修士,这要换个人没准都要被人说是:柔奸成性,阴险歹毒了……肿么我就老被人当笨蛋呢?

    杨小驴子:哎……好惆怅。

    杨夕最后买下了五颗,管事给她打了个九折。杨夕没搞明白为什么是九,但是搞明白了打折就是省钱。

    “管事大叔,有没有可以让人跑得更快或者飞起来的法器?”

    “还是一次性的?”

    “恩!一次性的用起来不是不花灵力嘛!”刚刚大叔告诉她的,一次性法器,都是制作时就有灵力存贮其中的。某种程度上讲,很多都是凡人也可以使用的。

    管事一点头:“去拿,,的来!”

    邓远之连忙打住:“管事,那个就不必了!”那玩意实在太碎三观了,妈蛋!

    杨夕:“?”

    邓远之叹气:“激发身体潜力,爆发力更强;能让人身轻如燕,凡人可以跃起几丈高;撕碎了能有狂风助力。”

    杨夕想了想,她常年对自己进行虐待式训练,效果可能不大明显。么,有在可能也没什么用。“那就吧。”

    “五十两银子一张。”

    杨夕瞪大眼睛:“我买十张,给打折不?”

    管事:“……可以的,九折。”姑娘你学得可真快!

    邓远之看看还在琢磨的朱大昌,幽幽叹了口气……

    多宝阁一行,杨夕收获不小,包包瘪了很多,全身剩下了二百五十两银子。出门时,管事热情相送,杨夕再三表示:“大叔,你回去吧!我说了不在你店里剁,就肯定不在你店里剁!真的,我说话可算数呢!”

    杨夕一出门,就撕碎了一张,转身没入多宝阁旁边的巷子不见。

    多宝格内,一名身着黑衣,脚蹬草鞋,头戴斗笠的客人什么也没买。紧跟着出了店门。

    邓远之看见了,轻轻拨了一下多宝阁门口的,“呵,这丫头何止是不笨呐……”

    恰有一名客人进店,忠于职守的响起:“练气三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邓远之转身对朱大昌喊道:“老朱,那丑丫头可能有危险,我跟去看看。你先研究着那。”

    朱大昌猛回神:“咋这么热心?你看上她啦?”

    邓远之左脚绊到右脚上,愤怒的瞪着他:“我看着就那么冷血么?还是我看起来喜欢丑的东西!”

    “冷血”二字之于邓远之,就像“笨蛋”二字之于杨夕,那就是心中永远的痛……

    ------------------------------------------------------------------------------------------------------------

    仇陌披着一条满是尘土的麻袋,缩在多宝阁后巷的阴影里,一动不动。

    要说这后巷,早年间也曾是一条繁华街道。然而这些年仙来镇因为有了程家的入驻,修士越来越多。多宝阁在此间开了店,一扩再扩,终于堵死了这条街道,成了一条无人经过的死胡同。

    修士的侵入,总是不停的挤占凡人的生存空间,仇陌和他姐不一样,他连灵根都没有,注定是一辈子的凡人。

    轻如羽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伴随着低低的呼唤:“狼崽子——”

    仇陌在麻袋里露出一个枪毛枪刺的脑袋:“驴子姐,在这呢。”

    杨夕一阵旋风刮了过来,钻进了仇陌的麻袋。

    “哎呀,驴子姐,我光着呢,你怎么也进来了!”

    “怕啥,你下面现在就是条虫虫!”

    “谁是虫虫?你才是虫虫!”

    “我可没有虫虫,我是女的!”

    “你还知道……”

    “嘘……来了!”

    一个清晰稳健的脚步声远远的响起。仇陌听见一个令他毛骨悚然的笑声:“呵呵呵……小丫头可真聪明……拿探我的底?叔叔知道你在这儿……这可是条死胡同……呵呵呵……”

    杨夕和仇陌各瞪着一只眼睛:“娘的!怎么来了这么个玩意儿!”

第13章 首杀

    长剑拖在地上,发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呲啦——”声。街头打出来的剑客,经常有这样的习惯。懦弱的敌人听了,会因那由远及近的声音心生惧意;生嫩的敌人听了,会为那刺耳的噪音心中烦乱。

    莫要以为修士都是什么高贵优雅偏偏若仙的货色。修仙者不事生产,低阶修士又没什么生财的技能,那山野里,黑街上,打家劫舍的强人大半都有修为在身。

    “小妹妹……乖乖出来吧……叔叔不会让你太痛的……呵呵……”

    杨夕从麻袋下露出一只漆黑的眼睛,幽幽的发亮。“不大妙,这是个会打架的。”

    仇陌光溜溜的蹲在麻袋角落里:“驴子姐,你打不过他?”

    杨夕嘴角一扯,龇出一颗雪白闪亮的小虎牙:“不怕,有你呢。一会儿你去吸引一下那个怪大叔的注意力。”

    仇陌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我怎么吸引?我连灵根都没……”话没说完,怀里被塞了一颗火红火红的“怪蛋”。

    杨夕把一撕,已经掀了麻袋窜出去了!

    仇陌:“……”

    戴斗笠的怪叔叔脚步顿了一顿:“啊呀呀……麻袋掀开来……滚出一个光溜溜的小男孩……啊呀呀……小弟弟长得真可爱……”

    仇陌一手捧着“怪蛋”,一手捂着自己的“蛋蛋”,气急败坏的咆哮:“杨夕你个活驴!我姐会在天上诅咒你的——!”

    怪叔叔抬手摘掉斗笠,一根手指提着斗笠的勒绳,露出一张惨白惨白的脸,眼下两道狰狞血红的疤痕,“怪事啊怪事……丑丑的小丫头……变了个漂亮的小子……”

    仇陌一脸呆滞的仰着脑袋:“他咋长这么丑?还是个脑残?”

    杨夕双手反握从空中扑下来,疤脸男头都也不回,长剑反手一格,上身前屈“铮——”

    杨夕倒飞出去,在空中拧身再砍!

    “铮——”

    “铮——”

    “铮——”

    眨眼间两人已经过了三四招,杨夕仗着从天上扑下的力道,依然没占到便宜。

    “铮——”最后一击,杨夕觉得手中一股巨力下压,整个人被甩向墙角,这破旧土墙可没有多宝阁的防护阵,轰然就垮塌了一片。

    那疤脸男慢慢弯着腰,摆出一个微笑的表情,衬上惨白脸色、血红疤痕,语调多温柔神情就有多变态:“小弟弟细皮嫩肉的,看起来真好吃,呵呵呵……”

    仇陌眼看杨夕被打飞出去三次,冷汗唰的就下来了,咽了口吐沫:“叔叔,你说的……是哪个‘吃’?”

    疤脸男舔了舔嘴唇,脸上疤痕红得愈发剔透:“哦~先是男人吃男人的那个吃~然后是人吃人的那个吃~好不好?”

    仇陌很悲愤:“妈蛋!一点余地都不给留!”

    仇陌爬起来就要跑,“蛋蛋”也顾不上捂了,变态都追到腚后头了,谁还顾得上节操?

    他成功的,跑出了一步……

    疤脸男一手握着仇陌的脚踝骨,把他倒拖回来:“哎呀呀……会跑的小弟弟可真麻烦呐……还是把脚砍掉的好……”

    眼中厉色一闪,右手刀刃就要落下来!

    仇陌一闭眼:完了……然而等了有几息的时间,却始终没有等来断脚之痛。

    仇陌睁开一只眼瞧瞧,只见那疤脸男一副怀念的神情盯着右手刀刃,喃喃道:“……真是好久没见过……这么血腥的术法了……”

    只见杨夕远远的趴在墙角,细如发丝的铁线从中延伸出来,密密箍住疤脸男的长剑,铁线的尽头连在街道各处的屋檐墙角。

    第一式——!

    “小丫头,有点意思……”

    杨夕没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着仇陌大喊一声:“扔!”

    仇陌反应极快,几乎在杨夕喊话的同时就把手中的扔了出去,基于他一向的习惯,目标还是脸!

    “呼啦——”仇陌眼看着火烧起来,心中大惊:这他娘的我离这么近,不是一起烧死了!

    杨夕怎么可能让他一起烧死,在喊出那一声“扔!”的瞬间,已经又有无数丝线天罗地网般席卷过去,趁着疤脸男被摄住心神,一部分丝线卷上那只抓着仇陌的手。

    第五式——!

    另一部分丝线缠上仇陌的腰身,猛力一收!间不容发的把人从火海里拖出来,一只小腿上赫然连着一只断手!

    第三式——!

    杨夕双手鲜血淋漓而下,还是忍不住兴奋拍地:“漂亮!”

    早在听到来人稳健的脚步声和长剑擦地的声音时,杨夕就知道自己有可能打不过这个练气七层的剑客。虽说修者从来以实力为尊,但杨夕从不觉得实力等同于修为。

    齐嬷嬷纵有练气九层,不过一个窝在程家十几年的教养嬷嬷。眼前这疤脸男虽然只有练气七层,却扎扎实实是个见过血的!看他那变态模样,只怕见过的还不少!

    以弱杀强,杨夕本是这样计划的:

    抛出一个果体的仇陌,吸引刀疤男的注意,假意拼刀,实则把坚韧的中玄铁化丝,以字诀绊住敌人的杀器,卸除敌人的武装。

    以字诀逼迫敌人放手,以救回仇陌。却不想当真断了敌人一只左手!

    杨夕不禁两眼放光,这本是用来迷惑视线探探深浅的,若是能……

    杨夕看着那根凝立不动的人形火炬,露出个短暂的失望表情。

    若是真被烧到了,就算是变态,也不可能一动不动的,这大概是有什么避火的手段施展起来不能动吧。

    仇陌擦着地被拖过来,整个后背上都是血痕,拼了小命才把那只断手从腿上掰下去:“死了没,死了没?”

    杨夕咬着牙根子,两颗虎牙白得发亮:“没呢,再杀!”

    杨夕从碎砖形成的掩体中一跃而出!

    仇陌捶地喊:“驴子姐,那‘蛋’再给我一颗!”

    杨夕头也不回:“揪自己的使去!!”

    仇陌气歪了鼻子。

    老道士曾经说杨夕:年纪不大,杀性却不小,将来十有□□会是个邪修。杨夕觉得老道士前半句讲得很对,后半句讲的是狗屁!坏人不杀,难道还让他们活着,继续祸害好人?她觉得自己可正了,一点都不邪!

    就这变态刀疤脸,就没有翡翠这事儿,杨夕剁了他那也是眼都不带眨的!

    既然字诀好使,那就再来!杨夕掏出程十四的玉佩化丝织成的手套,右臂一扬,数十根不怕火的灵玉丝线飞向那“人形火炬”的脖子。

    趁他病,要他命,等那火灭了之后,就指不定谁杀谁了!

    一只大手从火焰中伸出,握住那一把灵玉丝线,带了焦黑颜色。强行停止那避火的法门显然也并不好过。可毕竟是破了这一式。

    杨夕毫不停顿,右手一收,重施面对齐嬷嬷的故技,以丝线为助力飞扑向刀疤男。手中没了剑格的用力捅过去!“再杀!”

    不要疑惑这个“捅”字,杨夕打架靠的是久经压榨的身体反应,和一门而已。剑术那是一点没学过,也只配得上一个“捅”字。

    但是很不幸,她的敌人似乎是个剑道或者武道的高手。

    杨夕只觉得眼前一花,刀疤男两根手指夹住了她的。

    “断了叔叔一只手……小姑娘要怎么赔呢……”

    远处的仇陌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空手入白刃这种事儿是真的!

    “妈呀,我怎么觉得他更疯了!”

    杨夕被人徒手抓住了武器,身体还在空中,却轻轻扯了下嘴角,不小心露出一颗犬齿。

    刀疤脸察觉不对,连忙松手。字诀再次发动,两根手指险之又险的脱出绞杀范围。

    然而还不等他一笑,正把瞬间爆成一片丝线,牢牢把人捆了个巨大的“蚕茧”,只留了一颗头颅在外。

    第四式——!

    杨夕抽身狂退,生怕这变态玩意儿再能从嘴里吐个钉子,伸个舌头什么的。

    杨夕退回墙角,呼哧呼哧的喘,两手早已没了人形。连战两场,杨夕体力下降,灵力耗空。她天生经脉狭窄,用老道士的话说叫“连根筷子都插不进去!”恢复灵力的速度仅仅是常人的五分之一。若非如此,她也不会选这复杂难练的,只因本是生活法诀,灵力耗得少。

    那巨大的蚕茧扭曲的立着,茧里的人呵呵笑个不停:“狭窄巷道、围墙高耸、人迹罕至……真是的主场……一场漂亮的伏击……”

    号称低阶修士的巷战第一杀招,越是狭窄逼仄的地形,越适合发挥。

    杨夕看着他,不说话。

    “可惜啊……若你练成了第七式,还真是我的克星,但是你连第六式都还没练成吧……那么你要怎么杀我呢……困在这饿死吗?呵呵呵~”

    杨夕还是没说话,默默从地上捡起一块“板砖”。

    仇陌跟着捡起另外一块。

    刀疤脸:“……”

    “啪!”“啪!”……世界安静了。

    杨夕一抹脸上溅到的血迹,道:“我杀人的时候不喜欢说话,太容易诈尸。”

第14章 少年“邓远之”

    那修士的死,好像刺激得仇陌发了疯。瓷人儿似的男孩子捻着一块板砖,面无表情的把那张惨白惨白的脸砸了个稀烂。

    杨夕掏出一口袋瓜子,就着血淋淋的手放进嘴里一颗:“噗——”吐出两半儿不太完整的瓜子皮儿。

    “驴子姐,你是不是觉得我疯了?”仇陌终于把那颗球形的脑袋砸成了饼形,拎着板砖站起来。男孩子脸上没沾一点儿血,一黑一白的眼睛里没什么杀人后的惶恐,显出一种冷酷的漂亮。

    翡翠以前老怕他娶不着媳妇,杨夕真的见了他唯一的想法,是把翡翠这事儿精女人从棺材里拖出来拍死。

    就就你弟这狼崽子,长大了说不定要让多少姑娘家伤心呢。他还愁媳妇儿?程思成的例子在前面摆着呢,冷酷漂亮招人儿疼,二十一房侍妾死心塌地,不乏大家闺秀呢!

    可前提是,他能长大……

    杨夕又塞了一颗瓜子进嘴里:“没有,我当时比你疯多了。”

    仇陌扔掉了板砖,意外的敏锐:“哦,那当时是谁死了?”

    “……一个老杂毛。”杨夕只吐出来一半儿瓜子皮,那一半不小心咽了,划得嗓子有点疼。“你疯完了没?疯完了咱们说说正事儿!”

    仇陌一窒,语调干巴巴的:“……疯完了。”

    “你愿意卖身进程家不?”

    仇陌几乎有点激愤:“当然不!”

    “那行,你就只有一条路可走了。”

    杨夕又磕了一粒瓜子,连皮带瓤的嚼碎了。

    “死了那个老杂毛告诉我,杀人越货的售后一条龙是坐地分赃,毁尸灭迹,亡命天涯。别问我啥叫售后,他没给我解释过。”

    杨夕掏出从多宝阁换出来的“二百五十两”银票,一股脑塞仇陌怀里:“坐地就算了,这是分你的脏,接下来我留下毁尸灭迹,你去亡命天涯。”

    仇陌捏着银票,还有点怔愣:“你不走么?”

    杨夕一呲牙:“要不说你下面是个小虫虫呢,你可真麻烦。我往哪儿走?我卖给程家了,开了剑府,打了标记的,再说我还得扒着程家这棵大树去昆仑呢!放心,程家还是安全的,我是十七骨剑仆呢,他们舍不得我出事儿。”

    仇陌这次没再计较“小虫虫”的问题,心里觉得有一点点不对劲儿:“嗯,那驴子姐,你小心点儿。今年正是会试年,其实我读书还是挺好的,我去省府……”

    杨夕照屁股给他踹了一跟头:“你懂不懂什么叫亡命天涯,就你这样还读书挺好呢!那不能让人知道你去哪儿!”

    仇陌揉着屁股:“哦!”

    少年还太稚嫩,轻易放过了心里的直觉。并且以为,依依惜别什么的未免太过矫情,连声再见也没说,干脆利落的走了。

    却没想过是不是有再见的一天。呵,谁还没傻过呢?

    当年,也是有人这么唬走了杨夕,结果,那人被烧死了。

    扔在尸体上,熊熊烈火烧起人肉来甚至不需要架柴禾,巷道里弥漫着一股尸油的味道。这是杨夕一辈子都忘不了的味道,令人作呕,令人做梦……

    “这味儿还是这么糟心……

    杨夕又扔了一颗瓜子在嘴里,“咔嚓,噗——”终于吐出两半完整的瓜子皮。

    “小远子,你要是再不出来,那我可就跑了。”

    墙角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仿佛有什么被掀起,现出一个面无表情的麻衣少年,静静的看着杨夕:“你怎么知道,是我?”

    杨夕乐了,虎牙尖尖的露出来:“其实我不知道!我就是琢磨着,我前脚刚到多宝阁,那老太太后脚就上门杀我了?那你和朱大昌肯定得有一个跟那老太太是一伙的。所以我就叫叫看~你看我声音其实很小,朱大叔没有顺风耳,横竖是听不见的。你要是没出来,我就再大嗓门喊他。”

    邓远之垂下眼皮,没什么表情:“你若是有那独眼的小崽子一半傻,也就不用死了。”

    这话杨夕不爱听了,她抬手打断道:“仇陌傻是因为相信我,他想不到,我给他姐报仇根本就没想带上他,我从一开始就只是……”想把他糊弄走而已。

    翡翠一辈子都在念叨这个弟弟,杨夕怎么忍心让这个弟弟为了翡翠死掉?他就该走得远远的,以为仇报了,然后放下过去。

    在一个她和翡翠都看不到的地方,去考秀才,考举人然后考状元。然后把一肚子学问卖给皇帝,或者不卖,就在家里吟诗作赋名扬天下,又或者他考不上也做不出诗,就那么郁郁不得志的活一辈子。

    那也是活着,一辈子。

    杨夕抖了抖肩膀,抬头看着邓远之:“不说那么多了,横竖是不共戴天的。可是我现在累得不行,灵力也耗光了,估计我蹬腿儿的可能性比较大,所以你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翡翠一个破丫鬟,哪里就招了你们这些强人了?你和姓齐那老太太,跟火里烧成碳那个不是一伙儿的吧,还有那个……”

    话没说完,已经被一柄宝剑指住了脖子,那是一柄杨夕从没见过好剑,三尺青锋闪着暗蓝色的寒光。邓远之握着剑:“像你说的,杀人的时候少说话,太容易诈尸。我知道你的还没用呢。”

    杨夕的眼睛暗了暗,一只眼珠子黑森森的盯着邓远之:“你告诉我是谁杀了翡翠,我告诉你谁是元婴期修士。”

    邓远之瞳孔一缩,“真有一个元婴修士搅合进来了?”

    杨夕不再看他,只望着快要熄灭的火堆。

    邓远之沉默了一下,终于开口:“我不知道是谁杀了翡翠,但我可以告诉你,不是我们干的。”

    杨夕一笑:“真新鲜,我也可以告诉你,我不知道谁是元婴修士,但肯定不是我。”

    邓远之气得一窒:“你……我真不知道!”

    “那你总能告诉我,你们是为了什么聚到仙来镇这么个小地方。除了你们自己这伙,另外还有什么人。我和翡翠两个蚂蚁大的小角色,到底是踩了哪根线了,让诸位过江龙如此忌惮?”

    邓远之眉头轻蹙,选择性的开口:“程家地下有样东西,程思成为了这东西在仙来镇窝了二十年。我为了这东西在程家装了五年的书童。还有,你打死的那个,看打扮应该是一名‘亡客’……”邓远之忽然住了口,耳朵一动。“你点那堆火是为引多宝阁的人过来!”

    邓远之长剑一挑,早有准备的杨夕飞身扑了出去。

    杨夕心里咒骂一声,我怎么忘了他能听得很远。剩下的三枚不要钱似的一个个丢了出去。“杀人的时候别说话,容易诈尸!小远子,你可是明知故犯!”

    却不想,邓远之区区炼气修士,法术竟也十分了得,挥手间三个水浪,就跟仨红皮鸡蛋似的连个火星都没冒出来。再说话的语气,就冷冰冰一点情分都不见了。

    “用你的吧,否则你拖不到他们来。”

    “那可不行啊,小远子,那个我还得还得留着戳死元婴修士呢!”说话间杨夕一抬手甩出三张符箓。

    邓远之看也不看,挥手一阵旋风吹飞了三张。挺剑刺来,这剑术也甩了杨夕整整三条街。

    杨夕暗道一声“浪费”,抬手又甩出三张。

    邓远之不胜其烦,只一剑,这三张符就碎成了渣渣……

    杨夕一笑:“中招。”

    杨夕一个穷逼,能扔出什么符,还不是刚刚在多宝阁买来的?话说这个符的使用是很有讲究的,得在右手侧撕碎,才能有狂风助你向前加速。若是在左手侧撕碎呢,狂风就是助你向后加速。

    邓远之不幸把它们在正面撕碎了……于是三阵狂风把他横着吹了出去,险些在墙上撞歪了俊秀的鼻子。

    这个时候,邓远之没有注意到的,焚烧尸体的火堆已经熄灭了。那变态修士连皮带骨烧成了灰,但捆在他身上的线可不是这等凡火能烧化的。

    杨夕飞身扑向那一捆铁线。

    第四式——!

    于是邓远之只是稍一转身的功夫,气急败坏的吼道:“你个丑丫头……”

    他只看到一只银光闪亮的“大蚕茧”躺在地上。

    邓远之:“……”

    杨夕个头小小,这些铁线不够捆住成年人,把她包住却还有剩。足以撑出点活动空间。

    杨夕抹抹汗,艾玛,好危险!恢复了这么久灵气,就只够用一招!

    装深沉什么的可真累!

    她对这帮混账玩意儿为什么来仙来镇才不感兴趣呢!

    邓远之说不知道谁杀了翡翠,他们的话题就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就是在拖—时—间——,小远子,你咬我啊?

    邓远之还剑入鞘,面无表情。法术会得再多,他练气五层的修为,也用不出能破坏的招式来。而这样的“神!奇!”的变形法术他又不会!!!

    “杀人的时候不要说话,太容易诈尸。在下今天受教了。”

    一击不成,转身就走,真是好一派高手风范。

    “等等!”杨夕的声音从巨茧里传来。

    邓远之耳朵动了动,“多宝阁的人已经不远,你的问题我不会再回答了。从今往后都不会了!”最后一句说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

    “邓远之这个名字,是程家的家生子。可你在程家只潜伏了五年,那你是……”

第15章 “过龙”

    “邓远之这个名字,是程家的家生子。可你在程家只潜伏了五年,那你是……”

    杨夕话没说完,邓远之突然驻足转身,提剑就砍!

    长剑虽斫不破的外壳,可雄浑的灵力灌注剑上,“当——”

    杨夕立时就被震吐了血。

    邓远之劈手三剑,回手又刨出了一颗,“轰”的一声巨响,如九天神雷在杨夕耳边炸开。

    远处多宝阁的人声因这一声巨响来得更快了,邓远之留下一句冷喝,倏忽而去。

    “我虽杀不得你,却不是没有办法收拾你。杨夕,修士的世界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卖弄聪明也要有个限度!”

    蚕茧里如地震一般,杨夕滚碌碌连滚了好几圈。一边吐血一边却在嘿嘿的笑。

    见识这种东西,总是随着年龄才能增长,邓远之的渊博绝对不可能属于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而越是古老偏门的见识,邓远之越丰富;相反那似乎常见的新闻,他却不甚明了……

    “老东西,你果然是个的,怪不得那么怕元婴……”

    人声渐渐的近了,杨夕满身鲜血的躺在亲手编织的“蚕茧”里,放松下来的意识有点模糊。

    翡翠死了。

    仇陌走了。

    邓远之是敌人。

    老道士坟头的青草都不知换了几茬了。

    大道之上,杨夕从来都是一头形单影只的,倔脾气小畜生……

    “刚才那么大的声音,怎么只有个‘茧’呢?”

    “闹事儿的人呢?算了,先把这茧抬回去吧……”

    几名伙计抬着不知名的巨茧,走了。

    古旧的巷道,因一场修士的战斗更加破败了。却无人想到动手稍微修葺一下。

    没人注意的坍塌砖石里,躺着一只惨白惨白的断手。

    它动了一下,抖落满“身”灰尘。

    摇摇晃晃的以食中二指立起来,缓慢的踱着步子,消失在巷尾……

    事态从杨夕这边看,似乎告一段落。昏迷的小倔驴子在复仇作死的康庄大道上又向前迈进了一步。

    然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小角色的蝴蝶翅膀,却扇动了各条过江龙和地头蛇们家门口的暴风。

    程府,兰苑。

    二管家程德匆匆闯进来,撞翻了一只落地花瓶,一扇红玉屏风,全没了往日在下人们面前的八面玲珑。噗通一声跪在兰夫人脚下。“夫人!”

    兰夫人正在妆台前细细的描眉,手一抖,戳出了一个十分新潮的“卷尾”:

    “阿德,闯什么祸了?怎的去了一趟正院儿就魂不守舍的?”

    程德跪在地上,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夫人,夫人救命。小人不听夫人约束,擅自帮十三少爷谋取那剑仆……现在那杨夕不但没死,反鼓动十四小姐抬了齐嬷嬷的尸首,去家主面前进言。说是……说是……程家有人勾结外祸,先杀翡翠,又杀杨夕,所图不明!”

    兰夫人看了他一眼,美艳的面孔十分镇定:“慌什么,你是杀了那个翡翠了,还是勾结外*害程家了?”

    程德一头磕在地上,语无伦次:“天地良心,小人怎有那么大的胆子!小人只是一心为了十三少爷啊,顶多用些威逼利诱的手段,可杨夕根本油盐不进,但小人也没敢……”

    “那家主就不会杀你。”兰夫人打断程德的表忠,半阖着美目,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关的问题:“你怎知程十四那番话是杨夕鼓动的?”

    程德一愣:“是……十四小姐院子里有阿德安下的人,今儿个亲耳听到的。”

    “行了,你下去吧。”见程忠仍是迟疑,兰夫人顶着她新潮的“卷尾眉”,露出个个风情万种的笑容:“阿德,家主的心思你不懂。忠大管家是个武夫,却有一句话说得很对。你那些手段,就是朱门后院里宅斗的路数。可咱们忠大爷看不明白,家主能容了你的朱门宅斗,却容不了他的杀伐果决~”

    程德总算是心安了一点,叩首告退。

    门一关上,十三少爷程玉亭从屏风后面绕出来,“娘亲……”

    兰夫人看了一眼酷似其父的儿子,轻笑了一下:“不用说了,不就是要个十七骨的剑仆么?娘应了你就是。”

    程十三没想到兰夫人是这般反应,略微迟疑道:“娘亲不是说擅自动作,会误了您的大事……”

    兰夫人柔柔一笑,四十多的夫人看起来却如二八少女的风华。“横竖你冒了娘的名头,做了这么多事,娘除了将计就计,还能怎样?娘是疼你~……至于那个杨夕,”兰夫人顿了一下,露出个莫测的表情:“自己个儿作死,谁还能留着她?”

    仙来镇,一处地下室。

    十三四个身穿黑衣,头戴斗笠的汉子聚在一起。

    一盏昏暗残灯,十几把刀枪剑戟。

    这,可不大像正经人的聚会……

    斗笠甲:“你们又不是不知道香主的毛病,看见小孩子连腿儿都迈不动,这事儿怎么能让他知道?”

    斗笠乙:“这,咱们是想着,香主那性子在憋久了指不定干出什么来,横竖是要灭口的,倒不如让香主消遣一下……”

    斗笠丙:“消遣,嗯,很好,消遣的结果就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突然,斗笠丁推门而入,“香主回来了!”

    众人几乎异口同声:“在哪?”

    斗笠丁指了指脚边。地上一只惨白惨白的断手,抬起食指跟大家打了个招呼。

    斗笠甲&乙&丙:“我了个嚓!你还不快点把香主给捡起来!!!”

    一只断手可独自行走,这离奇诡异的恐怖事件,众位斗笠客却一副习以为常,且送了口气的模样。“快把香主的搬出来!”

    断手被放进一只陶瓷大瓮里,约莫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翁口里探出一张男人的脸,脸色惨白如纸,眼下是两条狰狞血红的疤痕。

    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在地下室响起:“呵呵呵呵……好久没有这么疼过了啊……这真是令人心情舒畅呵……”

    十几个斗笠客掀袍子下跪:“参见香主,香主*神鬼莫测!”

    疤脸男人笑了一下,侧过头看着一众明明怕得浑身发抖,却仍要恭恭敬敬的属下:“这世上果然只有小孩子才是最可爱的……去,告诉忠爷,有个元婴来抢食儿,让他查查是程家的哪个……”

    仙来镇,镇口。

    仇陌低着头,裹着他的麻袋,混在一群乞丐中往城外去。仙来镇城郊三里处有个破庙,是乞丐们的夜晚聚集地。

    仇陌之前穿麻袋,是因为杨夕让他扮个乞丐,方便杀完人跑路。可如今他发现自己的装束即使在乞丐圈儿里也太过于“鹤立鸡群”了……

    “那个小麻袋,你来……”

    仇陌本待低头装死,奈何手脚却像不听话般挪动过去。仇陌一介凡人何时见过这等手段,当时就慌了手脚,浑身冰凉。

    全身裹在黑袍里的人,看着不大像善类,声音也沙哑得诡异:“你刚杀了人。”

    仇陌瞪大眼睛,一句话说不出来。

    “闯了祸,确不会擦干净屁股。身上的血腥味儿太重了。”那人低低的笑了一声:“不过我喜欢大胆的孩子,小麻袋,你想做修士么?”

    仇陌张了张嘴:“先生您大概……弄错了……我是没有灵根的……”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这么说,你不是不想。”

    仇陌不说话。

    “小麻袋,我是个傀儡师,有我在,你没有灵根也可以修炼。”

    仇陌怔怔的问:“您要收我做弟子,教我也做一个傀儡师么?”

    “不,不,不,”那人捧起仇陌的脸蛋,来回摩挲着,“你是天生的好傀儡,收作弟子就太可惜了。”

    “傀儡是做什么的?听起来比傀儡师低级的样子。”

    傀儡师沙哑的笑着:“小麻袋,你不需要知道傀儡是做什么的,你只要知道,这是你唯一能走的仙路。你只要知道,修士筑基以后,就可以不受凡人法律的约束,你再像今日这般杀了人,也不用再仓皇逃跑。”

    少年看着傀儡师帽兜里的一片漆黑,觉得那就像未来一样不可捉摸。

    他口齿清晰,眼神清明:“我跟你走。”

    多宝阁。

    杨夕鼻青脸肿,两手裹成粽子状,正低眉顺眼的挨训。

    “你怎么能这样?你竟然能这样!你这太过分了!”多宝阁管事指着杨夕的鼻子,翻过来调过去就是这几句。

    杨夕实在有点听不出重点,小小声的问:“大叔,你这么生气,是因为我在你们后巷杀人?还是因为我在你们后巷放火?”

    管事大叔顿生一种槽点太多,不知从何吐起的悲凉感,抄起一只大扫把,劈头盖脸的扇过去。

    杨夕抱头鼠窜:“哎,大叔,大叔别打。你好不容易把我救活了,要是再给打死喽,那你就白费劲了。”

    “我救你是为了让你赔银子,谁知道你特么一文钱都没了!你一定是竞争对手派来玩我的!”

    管事一边打一边喊,完全没有了职业商人的翩翩风度。

    可见,杨夕最拿手的不是干架,也不是,而是气人。

    正在这时,小伙计推门进来,被这鸡飞狗跳的场景吓坏了。

    “杨……杨姑娘,我从你的‘茧’里面捡到一个,是你掉的……么?”

    ,修士用来盛装贵重物品的储物袋。小伙计手上的这一个,纯白色,在正中绣了一个血红的“蛊”字。

    这种诡异的品味,加上从那捆包过尸体的玄铁丝里找到,真是让人一下子就猜到它是谁的遗产!

    杨夕戳戳管事:“大叔,我好像有钱还了,你们收赃物么?”

    管事:“……”

    我应该说收呢?还是收呢?还是收呢?

第16章 被遗漏的细节

    杨夕把疤脸男的“遗产”中能卖的全都卖掉了,之前心痒难耐的终于入手。剩下一百多两银子杨夕又挑了一张,据说贮存的是筑基期修士的剑气。

    结余四十二两银子,多宝阁不肯收的疑似“鱼子酱”。

    本质上,杨夕一直个存不住银子的败家娘们儿。兜里剩下一文钱,那都抓心挠肝的想要花出去。老道士的遗产在她手上能放到现在,全得感谢程家苛酷的家规不给放假。

    临出门前,杨夕捧着“鱼子酱”一步三回头:“管事大叔,这罐子酱你们真的不收吗?这东西很补的!三两银子我就卖了,我再买一张就差三两。”

    管事大叔气歪了鼻子,你这九折给自己打得还真不客气!

    “出门左转过三条胡同有菜市场,你看鱼摊上的胡婆婆收不收!”

    杨夕很郁猝,还是留着自己吃吧……

    多宝阁的小伙计十分看不上杨夕这种败家货,那一看就不是会过日子的。娶媳妇儿那就不能娶这一种!

    “这姑娘可真是有一个花俩,这丫鬟让她当的可真阔气,程家的小姐也就这样了。”

    管事瞥了他一眼,悠悠的道:“你不是老张罗着要跟我学生意么?今儿个,我这过来人就给你上一课,这世上吧,有两种人花钱最阔绰。一种是有钱有势,生活无忧,拿钱不当钱的。一种是过了今天没明天,拿命不当命的。怕的就是,死了钱都留给了仇家。”

    管事大叔拍拍小伙计的肩膀:“咱们多宝阁做的是修士生意,大半的客人,都是后一种。”

    年轻的小伙计露出一个呆掉的表情。

    杨夕一回程府,连水都没喝上一口,直奔了程十四的院子。“十四小姐还没回来呢?”

    如果说昨天晚上,满院子下人对杨夕的态度是是驱之如苍蝇,那现在就是避之如蛇蝎。

    一个七八岁的小厮一见杨夕,蹦起来往里跑:“杨夕来啦!”

    满院子下人,本来因为主子不在大多在躲懒,这一下子好像都找到了活干。哗啦一下全部窜进了屋。

    剩下一个腿脚不利索,又真是在院子里干活的老园丁,躲在一株牡丹花后面,干笑道:

    “哎呀,夕丫头,那个……我跟齐嬷嬷可不熟!”

    杨夕没好气道:“你们跑什么,我又不是狼?”

    老园丁脸上笑得亲切极了,看着杨夕的眼神就像看自家最欣赏的后辈。

    内心却在奋力咆哮:嚓!狼哪有你凶残?原来满院子就齐嬷嬷能治了你,现这克星也被你打躺了,谁还敢惹你?

    尼玛练气二层打练气九层啊,十四岁打三十五啊,一米四打一米七啊!你一定是怪兽吧魂淡!

    现在大家都怕昨天风凉话说多了,今天你来挨个拔舌头啊……

    杨夕被这个慈爱表情给雷到了,这表情她长这么大从没在任何人脸上见过!

    正在此时,琥珀低着头从外面回来,一看见杨夕当场就白了脸。连着往后倒退了三步。

    杨夕呲牙一乐:“那就你了。”拦腰抱了琥珀拖进屋去。琥珀白着一张秀气的脸蛋拉住门框不撒手。

    杨夕看了她一眼:“哎,这样实在太败家了。”

    琥珀茫然又惶恐的看着杨夕,后者飞起一脚踹裂了门框。

    园丁大叔胡子一抖。

    琥珀直勾勾盯着自己手里握着的两片木头。

    杨夕甩上了门。又拖过一张桌子把已经坏掉的门顶好。一撅屁股就上了桌。

    “对不住了,琥珀姐。不是我想这么粗暴的解决问题,实在是小命拴在裤腰带上,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就被家主拎去关地牢。”

    琥珀白着脸,冷汗沾湿了鬓角,看起来像一头漂亮的困兽。“玻璃,你也知道怕?你知道怕还要做这些——”原本清亮的嗓子几乎破了音。

    杨夕眯着看着她:“琥珀姐,我只是来问问程十四是怎么跟人说齐嬷嬷的事儿,你会不会怕得有点过?”

    当年的四个小姑娘一度好得形影不离,不是没有原因的。

    翡翠太精明而又“钱窜子”属性——招人恨;杨夕没规矩又太作祸——招人嫌;珍珠因为识文断字所以清高——招人厌;而琥珀,这个谨小慎微处处忍让的琥珀姑娘,她之所以没人待见的原因就是她太漂亮了——招人妒忌。

    就像大管家说的,这世上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好。

    四个小姑娘随着年龄渐长而拆了伙。几年过去,精明的翡翠机关算尽,却算丢了自己的小命;作祸的杨夕一心不当奴婢,却把自己作成了不能赎身的鼎炉;满口仁义道德的珍珠,在翡翠横死之后连个面都没露过。

    只有琥珀,漂亮的,胆小的,一心一意等着那“如意郎君”“护花公子”的琥珀,还站在原地痴痴的等。可惜,她已经十七了,那郎君、公子却连个影子都没见。

    杨夕想,这大概就是,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的,是死是活,是对是错,也只有自己认账,然后背着。

    琥珀两手绞着一条帕子,像是被人踩到了尾巴,想要大声嘶喊,声音却抖得厉害:“我怎么能不怕,程家的水牢里,至今还有人被钉在那呢!”

    杨夕垂下眼皮,轻缓的揉着十根手指,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样东西:“琥珀姐,你是说这个么?”

    琥珀的眼皮子底下,被戳了一只手掌。雪白粉嫩的掌心上,摊着一颗活人指骨似的钉子——。

    琥珀瞳孔一缩,一连倒退了几步,跌坐到墙边儿的床铺上。“不——”

    杨夕继续不动声色的揉手指,指缝间新结的血痂与白皙柔嫩的手背互衬出一幅截然相反的决绝。

    “琥珀姐,你坐的是翡翠的床。”

    琥珀又像是坐到了针毡一样弹起来。

    原地转了几圈,却发现这屋子里处处都是翡翠的影子。

    喉间发出一声小兽濒死似的悲鸣。一双水眸直直盯着杨夕的脸,好像能从上面看到什么恐怖的噩梦……

    四年前的事儿,程家上下都以为,是驼道人劫走了杨夕。琥珀却知道,根不是这样!杨夕是自愿跟着那个驼子走的!

    不,应该说是杨夕主动求着那个凶狠猥琐的驼子带她走,给他做鼎炉的!

    从那以后,但凡杨夕闷声不吭的想要干点什么,琥珀就觉得胆战心惊。她知道,这蔫头耷脑的小姑娘心里头憋着天大的狠劲儿,她什么都敢干,她什么都豁得出去!

    琥珀越想越怕,六神无主。

    杨夕却在这时忽然出手,一把将人按回床上,整个人骑在琥珀的腰上压住,埋首在她耳边,道:“琥珀姐,你到底有什么该告诉我的话,没有告诉我?”

    琥珀整个人一僵。

    杨夕的心一沉,虽有猜测,到底是心里硌楞楞的难受。

    杨夕的声音,软软的,轻轻的:“你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还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或者是翡翠最后给你留下了什么?琥珀姐,总不能是你杀了翡翠吧?”

    琥珀听了最后一句,突然发出一声尖叫,拼了命的挣扎。激烈得几乎不像那个遇事只会躲,只会等的琥珀。

    杨夕整个人骑在翡翠的腰上,可到底是年幼体轻,两次差点被琥珀掀下来。

    杨小驴子跟了老道士一年多,法术一样没学会,鸡鸣狗盗的东西却知道了不少。比如她知道,琥珀老把双手架在胸前,是下意识想筑起屏障藏起自己的秘密;比如她知道,要如何震慑一个被逼问的人。

    杨夕竖起两只雪白的手掌,并指如刀,骤然往下一切。

    只听“咔,咔”两声,雪白的手掌从琥珀的脖颈两侧,生生□□了薄薄的床板。

    在床板的下方,两手交握。

    杨夕居高临下看着琥珀:“琥珀姐……人都说翡翠有了仙缘就不搭理你,可却我知道她根本就不想修仙,又怎么会瞧不起你?琥珀啊……是她怕亏心事儿做多了连累你吧,或者根本就是你怕被连累才跟她断了交情。翡翠她连跟我,都没有解释过的……”

    琥珀两眼直勾勾看着杨夕□□床板的手臂,眼泪蓦地就流下来了……开口,就把杨夕惊得一跳。

    “翡翠那天晚上,是回来过的……她拿了一本书,读到一半,突然拍着桌子站起来,拿着那本书出了门,样子很急,去的是内府的方向……然后,然后就再也没回来了——”

    “翡翠是……读了一半,突然出的门?”

    杨夕愣住了,她发现了一个,自己从开始就遗漏的细节。得知翡翠的死讯时,她全副身心都放在那本写着“白允浪”名字的《诛邪榜》上,居然忘记了,其实翡翠没有成为剑仆,根本就没听见白先生的真名!

    可是她手指被掰断都不肯放手,是《诛邪榜》上还有谁的名字?

    翡翠去内府,是去找人汇报发现?

    是大管家?还是二管家?或者干脆是程思成?

    杨夕脑子转得飞快,只恨自己太笨。早怎么没想到,若程家的“白允浪”真是那个元婴邪修,若是那个元婴邪修真的对翡翠动了手,怎么可能留下尸体?

    琥珀忽然嚎啕大哭起来。

    “我当时被她的样子吓着了,我害怕啊——我要是半夜出去找找她,她也许就死不了啊——是我害死她的,是我啊!”

    琥珀从来不是一个坚强的姑娘,沉重的负罪感,终于逼得她崩溃了。

    杨夕抽出床板下的手,死死捂住琥珀的嘴:“听着,第一,你就算出去找了,就你这窝囊样顶多搭上一条命;第二,这事儿你吓着了不敢说,本也是你的性子,翡翠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第三,你但凡还有一点儿不想给翡翠去陪葬,今儿你跟我说了什么,就算死也要给我烂在肚里。”杨夕见琥珀不再挣扎,这才轻轻的松开了一条缝。

    琥珀一双眼瞪得大大的,一脸的眼泪,小小声的啜泣:“我……说都说了……那还能活?”

    杨夕哭笑不得,好吧,起码这傻姐们儿最后说出来的时候,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的。

    “我不连累你,”杨夕顿了一下,想起了死去的翡翠,“至少会尽量不连累你。”

    杨夕看着琥珀一副完全没懂,却被一句莫名的保证安慰到的傻样子。有点理解了,翡翠为什么老是护着琥珀。

    杨夕又想到“容易被欺负”的自己,又想到“容易娶不着媳妇”的仇陌。翡翠那双总是眯起来,像是在算计人的小眼睛,便在脑海里越发的挥之不去。

    杨夕低笑一声:“翡翠姐,你简直就是个圣母观世音菩萨……”

    杨夕离了程十四的院子,琥珀害怕,压根就没敢出来送。

    杨夕离得织女房老远,就看见花婶子站在院门口冲自己打手势。那是她以前嫌烦,让自己“快滚”的意思。

    杨夕二话没说,掉头就走。

    虽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但杨夕觉得花婶这回不像是害她。

    杨夕捡了那天躲七少爷时呆过的空柴房,一头钻进去窝到半夜。

    月黑风高。

    杨小驴子悄无声息掀开柴房屋顶的瓦片,从落了锁的柴房里钻出来。

    把颜色有点浅的上衣翻过来穿好,脚步轻盈的踩在屋脊上,默默走向程府的内院。

第17章 水落石出

    杨小驴子整个人贴在大管家程忠的屋顶上,透过掀开的瓦片,认真的看着罗汉床上一把年纪还龙精虎猛的老人家,仔细的思考:就这么剁了他会不会太武断……

    三个疑凶中,杨夕最先排除了程思成。

    他是程家的土皇帝,他不怕任何人。弄死区区一个翡翠,实在是没有必要留下具尸体,授人以口舌。

    剩下的,就是两个管家。

    原本,横看竖看都是小人得志的二管家更像凶手,从一开始妨碍事情的清查,到后来几次三番的折腾杨夕,他简直像竖在那的一根标靶。

    杨夕的确是先去了二管家的院子,那院子里一点防护都没有,程德跪在院子角落里烧了厚厚一摞子黄纸,疯魔了一样的念叨:“冤有头,债有主,报仇索命一定找对人啊!”

    杨夕悄悄儿的就撤了,倒不是二管家说了她就信,而是她觉得这样子忒怂,实在很难想象他杀人。

    大管家的院子就截然不同了,三步一个陷阱,五步一个警哨,杨夕险之又险才爬上房。搓着下巴想,这才比较像个杀人越货,做贼心虚的样子嘛。

    杨小驴子的三观被老道士教得有点歪歪的,可也还没歪到随便猜一猜就动手砍人的程度。可是证据……杨夕挠挠脑瓜子,觉得里面内容有点不够用。

    难道我只能寄希望于忠爷会在床上把所有话都给讲出来了么?虽然茶楼里的说书先生总是这么说的,可是……

    可是……我都趴了一个时辰了……忠爷你肿么都不说话呢?

    忠爷,你在床上这么闷,你老婆她知道么?

    杨夕:“唉……”

    正在此时,下面的颠鸾倒凤的二人换了一个姿势,中年男人肥壮的身子下,露出了一张清雅娟丽的面孔。

    杨夕被这张熟悉的脸惊了个措手不及,猝不及防的之下竟与那女子看了个对眼!

    “珍……珍珠……”

    怎么会这样?珍珠不是给大少爷当了通房吗?她怎么会上了忠爷的床!

    床上的珍珠同样如遭雷击,随即露出个羞愤欲死的表情。

    她身上的男人顿有所感,大手掐住了她的下巴:“怎么着,丫头,不愿意伺候忠爷了?身子这么僵。”

    杨夕心下一沉,坏了……

    只一瞬间,珍珠面上的表情就变了几变,快得杨夕甚至来不及想到如何应对。最终,她露出了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杨夕从没在那张阳春白雪的脸上,见过这样的妖娆。

    “忠爷可真坏……人家就是……就是……哎呀,讨厌!”

    粉拳捶在男人的肩膀上,程忠不由舒心的笑了:“哦,去了?”已经粗糙苍老的大手抚弄着洁白柔软的胸脯:“这么会讨爷的欢心?不过爷就稀罕你这点,比其他丫头识趣。”

    珍珠娇笑着,伸手揽住了程忠的肩膀。“哪有~忠爷这么厉害,人家说真的呢。”

    杨夕整颗心木木的,这才僵硬着身子歪到在一边。把先前的瓦片盖好。

    珍珠一定是认出她了,一片瓦只能露两只眼的缝隙,可是整个程家只有杨夕戴眼罩。珍珠是在回护她……

    杨夕按着心口堵堵的地方,程忠她杀定了!一定是他强迫了珍珠!

    杨小驴子尚来不及伤处悲秋,抬眼就看见一套熟悉的打扮!

    黑衣斗笠,赤足草履!

    比疤脸男略矮的身影,在房梁上轻轻一点,几乎是贴着脸落在了杨夕的面前。

    杨夕只觉头皮一炸,抬手便是第四式——字诀。

    同时头脑中闪过一个清晰的念头:程忠那老王八果然不冤枉!

    说时迟那时快,法诀刚成,丝线未发,斜刺里忽然又伸出一只冰凉的手掌,牢牢扣住了杨夕的手腕。

    杨夕如兜头挨了一盆冰水。

    若说一个蹿到眼前才堪堪察觉的敌人,杨夕尚有有一拼之力的话。

    加上一个一直潜伏暗处却没能察觉的暗子——不论他的攻击力有多么弱。

    想要全身而退,都几乎是梦话。

    然而搏杀之时,生死一瞬。这念头只在心头以不成文字的形式微微闪现。

    杨夕压根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被围殴的时候,只有趁着包围尚未形成,揪住了一个往死里揍,才有一线生机。

    这时候谁回头谁就是傻逼!

    杨夕的招式毫无停顿,灵力丝线气势如虹的卷向面前的亡客。

    却在中途碰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被弹了回来!

    这什么鬼东西?

    杨夕瞪大眼睛,抬手掀了眼罩,全身灵力冲向左眼。堪堪发动之时,一双冰凉的手把杨夕拦腰捞住。质感锋锐的磅然灵气透体而入,截断经脉中的流转的灵力。

    漫天丝线如被掐死的灵蛇,疲软的落下来,洒了杨夕一身。

    左眼的火焰漩涡也溃散开来,只余眼眶上一圈不及蔓延开的火焰形黑色图腾,森然跃动。

    一记精准手刀无声无息的劈在后颈上。

    好疼!

    可是,没下杀手?

    杨夕眼前一黑,扑倒在地。

    黑暗里传来一声轻轻的叹息。

    杨夕爬起来,拔腿欲跑。

    刚跑出两步,又挨了一记手刀。

    嚓,更疼了!

    杨夕立仆。

    许久,黑暗中传来一声轻轻的询问:“这回昏了么?”

    杨小驴子趴在地上:“我要说昏了,你能不劈了么……好疼。”

    抬起头,看见一张略带沧桑的清淡面容。紧紧闭着的双眼,和微微蹙起的眉头。

    白允浪:“……”

    杨夕:“?”

    白允浪脸色臭臭的。

    杨夕:“那个……对不起……我的脑袋有点硬……”

    半步之外,那亡客对身边发生的这一切完全视而不见,不紧不慢的打出了一个法诀。空气中有隐隐的波动,一圈一圈散射出去。然后就高贵冷艳的立在那不动。

    屋里马上传来程忠的回应:“禁制已撤,贵客下来吧。”

    无名亡客身形一晃,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屋内。“兄弟们在外拼死拼活,忠爷倒是在房里过得好快活!”

    白允浪无奈的叹息一声,对杨夕道:“不可再妄动。”

    杨夕乖乖点头。她觉得自己本来就没什么讲条件的资本。

    白允浪一把提起杨夕的衣领,轻飘飘一点地,二人就飘到了程忠的窗外,堂而皇之的站着听壁角。

    杨夕:“!!!”

    “珍珠,你今儿个先回去。忠爷改日再找你。”

    杨夕眼睁睁的看见珍珠戴着帷帽,穿着披风从身边走过。

    走到院门口,珍珠甚至还抬头望了一眼屋顶。

    那里当然什么也没有。

    杨夕:“先生,这是障眼法吗?”

    白允浪看了她一眼,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碗。“,方圆两米,自成空间。外面看不见,也听不见。”

    杨夕敬畏的看了看,想伸手摸一下,又怕给摸坏了。但是依然觉得这应该叫。

    白允浪直接把“小碗”交在杨夕手里:“昆仑剑修的制式装备,你以后也会有的。”

    杨夕不敢动了,两手挺金贵的捧着。

    “可您不是叛出昆仑成了邪修么?这都不没收的?”

    白允浪:“……”

    杨夕:“!”

    我擦,我刚才说了神马?

    白允浪抬起手,照着杨夕的脑袋给拍了一下。“知道我是邪修,你还不乖一点。”

    杨夕捧着“小碗”没敢动:“……”

    白先生,你会不会太好欺负了一点……

    珍珠终于走得远了。屋里的二人终于开始说话。

    “在下先给忠爷告个罪,忠爷托付的事儿没办成。让那小丫头给跑了。”

    “嗯,爷猜猜,是你们香主去的,结果看见小丫头迈不动步了,阴沟里翻了船?”

    “忠爷明见。”

    “你们香主可真是……就那丫头的模样,你们香主也能……啧啧!”

    窗外,杨夕一脸忿忿。“先生,我真有那么丑么?”

    白允浪拿手指戳戳杨夕软嘟嘟的脸蛋,“……还好吧。”

    想了想,又把杨夕的眼罩放在她脸上比了比:“不过这样就……”

    杨夕气鼓鼓的。

    “不过香主让我给忠爷带个口信儿,程家可能新来了一个元婴跟咱们抢货。”

    “这个我已经知道了。”

    “那忠爷怎的没知会兄弟们一声?兄弟们也好招呼帮里的长老们来助拳!咱亡客盟也是有三位元婴的!”

    “还不知道他是不是来抢货的。要真是的话,来三十个元婴也没用。”

    “这却怎么说?”

    “是个剑修。”

    “嘶——不都说剑修特别难进阶吗?什么时候元婴期的剑修都满地跑了?妈的,碰到那些境界低的剑修就应该把他们一个个都拖出来打死!这帮玩儿意境界高了以后真是太特么坑人了!”

    这是多么深重的一份怨念……

    窗外,杨夕木木的看着白先生:“剑修一直是……这么遭人恨的么?”

    白允浪一脸正气:“胡说,他这是偏见!”

    屋里的声音突然压得低低的。

    “忠爷,程家地下的古洞府到底是什么来路?怎的连元婴期的剑修也给引来了?”

    “这个就只有家主才知道。我们也只知道有这么个洞府。”

    “这洞府具体什么时候能开,忠爷心里有数了吗?”

    “宝光都还没显,起码还得十年吧,现在就盼着那剑修只是个路过,到时候就不在了吧。不然……你我怕是连点渣滓都吃不着。”

    杨夕转过头:“先生……”

    白允浪斩钉截铁:“不行。”

    杨夕:“我都还没说话呢!”

    白允浪摁着杨夕的脑袋:“不管是关于古洞府还是关于我,都不行。其他的就可以。”

    “我就是想问问,是不是我只要在这两米以内,做什么他们都是看不见,听不见的?”

    白允浪睫毛颤了颤:“是。”

    杨夕把手上一直捧着的往白允浪手上一递。

    自己屁颠屁颠跑去树下捡了一根木棍,在程忠的院子的地面上画了一张猪脸。

    旁边题词曰:“你才长得丑!你全家长得丑!”

    捡起一把石头,“咻咻咻咻咻!”

    程忠院子里全部的窗纸都被砸破了……“呼啦——”“呼啦——”

    白允浪:(□)

第18章 ”断刃“白允浪

    “什么人?!”

    “有人偷听?”

    深夜密谈之人都有些惊弓之鸟的特质。一把石头飞进窗户,程忠一脚踹开了自家房门。那无名亡客依旧是身形在原地闪了一下,下一刻已到了门外。

    两人自然一眼就看见了地上的猪脸,和猪脸旁一行歪七扭八的书写。

    那亡客蹲下来仔细的验看,眉头凝起:“有点像字。”

    又沉吟了片刻:“但应该不是。”

    程忠抬手拦住了亡客伸出去的手:“别用手碰,我瞧着这玩意跟蝌蚪似的,有点像水蛙族的诅咒……”

    内,杨夕顶着一团名为“被歧视了不开心”的黑云,蹲下来抠地。

    她没见过蝌蚪,但估计不会是什么长得很具象的东西。

    白允浪拍了拍杨夕的肩膀:“丫头,你把那个亡客惊走之后,是想干嘛?”

    杨夕心里“咯噔”一下,抠地的手指一顿。

    “杨夕不明白先生说的什么意思。”

    白允浪单膝蹲下来,洒然一笑,点点杨夕左眼眶,火焰形的图腾尚未完全:“单只的,本是不能学瞳术的。这是,魔修的东西我弄得不是很明白,只能大致知道你献祭的跟性命有关。”

    他又拉起杨夕沾满了土一双小爪子,手背光洁,手指头却已经烂得不像个人样子。“,你藏它们作甚,以为把手指头糊上我就看不见这十根烂指头了?你刚才出招我可是看见的。”

    “夜半三更,悄无声息,反穿衣裳,趴人房顶。”白允浪点点杨夕的鼻子:“月黑风高,今晚可真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杨夕冒了一后背的冷汗。

    在白先生说出的时候杨夕就抬腿要跑,老道士说过,认识这玩意儿的人要么穷凶极恶,要么就是专杀穷凶极恶。

    可白允浪把她牢牢钉在地上。

    她想用,可十根手指被白允浪捏在手里,攥成了一股麻绳。

    ?他爹了个尾巴串串!白允浪是个瞎子!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可是白先生的心灵它从来不开窗。不管里边儿是电闪雷鸣,还是凄风惨雨,外面看起来永远是早春三月的阳光——既不冷也不热。

    外的亡客果然已经萌生了去意。

    “这是什么人给的警告?”

    程忠摩挲着手杖,忽的瞳孔一缩:“难道是白允浪?”

    “白允浪?”那亡客一把抓住了程忠的领子,看上去十分的激动:“你刚说的那个剑修是断刃白允浪?《诛邪榜》头名排了六十几年的那个?一晚上屠了夜城江家,九千多人杀成绝户的那个?”

    程忠似乎是一时说露了嘴,先是闭口不言。

    待听得那亡客一劲儿涨白允浪的威风,方才一皱眉:“怎的,怕了?”

    那亡客一把推开他,“这都不是实力问题!那特么是个动不动就灭门的畜生!”

    白允浪仍是闭着眼,睫毛轻颤,摸摸杨夕的脑袋:

    “小丫头,杀人不是那么简单事情。你这样的孩子,我见过不少。少年热血,总觉得快意恩仇是天公地道的事情,等你真正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时候,你才能意识到那是条命,是个人。也有父母,也有妻儿,他死了总有人为他哭的。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修士也好凡人也好,不管你有什么理由,正义的或者是不正义的,”白允浪一根手指挠了挠杨夕流海前面,那一撮儿看着就很倔的逆璇儿:“杀人总是种罪过。”

    杨夕果然倔倔的,“可是有些人,他们死了哭的也就是那几个人,他们不死哭的人更多。而且,那几个哭的如果实在太哭得太难过,就尽管杀回来好了。反正没人给我哭。”

    白允浪一根手指扒拉着那撮儿璇儿,却怎么也抚不平,白允浪被这撮儿翘翘的毛儿逗笑了:“你不懂,这世上并没有绝对好坏。”

    杨夕小驴子闻言竟然点了点头:“我知道的。就像七少爷对我们下人来说就是个恶霸少爷,可是他对程十四来说就是个好哥哥。花婶会为了点银子把我卖了,可她后悔了就又会帮我守门。翡翠对我很好,可是坑蒙拐骗的事儿也没少干。没有谁能一辈子做好事,也没有人就永远就是恶人,我明白的。”

    白允浪微微的诧异。

    杨夕认真道:“可我还是觉得坏人该死。”

    白允浪抚额,有点想笑。多少年没这样,被这些个小狼崽子,小驴羔子,小王·八蛋,熊孩子们气得想笑。他更年轻一点的时候,每天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

    白允浪悄悄的给自己下了个定义:我哪里是剑修啊,我分明是贱啊……

    白允浪虎着脸,给杨夕迎面摁了个屁墩儿。“你就这么冒冒失失过来捅程忠,要是我没在,你要拿那亡客怎办?”

    杨夕虎道:“一起捅了。”

    白允浪气得又给她按了个屁墩儿,“亡客盟势力遍布大陆,就是我也不敢轻易惹上他们,岂是你说捅就捅的?不怕捅你自己一身窟窿!”

    杨夕:“捅不死就下毒,毒不死就放火,淹死,摔死,马上风死,反正最后总有一种能弄死他的。”

    白允浪神色一僵,明显被噎住了:“马上风……”

    杨夕拍拍自己平板的小胸脯,“有什么,我也是个姑娘呢!明年就及笄了,色诱我也是会的……”

    白允浪觉得自己简直是在对驴弹琴。一把捞起杨夕往肩膀上一抗,“很好,为达目的,想尽一切办法克服困难。那么从现在开始,未来的三个月,要想达到你的目的,你将面临一个前所未有的困难!”

    杨夕趴在白允浪的肩膀上:“什么困难?”

    白允浪提气纵身:“这个困难的名字叫——白先生不让。”

    扛着杨夕飞走了……

    当天晚上,白允浪就跟程思成通了气,接下来的几个月杨夕就住他院子里,一步都不出去了。

    程思成莫名惊诧,“白兄!……”

    白允浪一挥手:“家主放心,在下并不是收徒的意思。并非拒绝了成家之子,又选了旁人。”

    程思成更惊诧了:“白兄!!……”

    白允浪又挥挥手:“剑仆之事,仍按之前跟家主商量的办。我也并不制止。将来如何,全看孩子们自己的造化。”

    程思成几乎露出个惊吓的表情:“白兄!!!……”

    白允浪一拍板:“好了,就这么定了。多谢家主。”

    白允浪飘然而去。留下程思成一脸被雷劈过的表情:“白兄!!!!你对女子的偏好会不会太特别了啊!”

    白允浪自然是没听见的。在修士中生存了几百年的白允浪早就忘了,凡人中是有男女大防的。一个小姑娘住在他的房间里,这通常就是收房的意思了。

    白允浪原本以为,这丫头驴成那个样子,自己带她回来,肯定是给自己找了三个月的麻烦,得天天抓驴呢。没想到这驴居然自己顶了磨盘干起活儿来?

    杨夕却在白允浪的院子里住得挺欢实。打扫院子,摆饭,打水,洗衣,缝补,所有杂活儿一个人包了。不要奇怪缝补,白允浪之穷可是程家下人都看不下去的。

    甚至有一天白允浪沐浴的时候,杨夕还提着个大毛巾跑进来:“先生,搓澡不?”

    白允浪尴尬的表示不用,筑基以上的修士,身体上只有浮尘没有代谢,不必搓洗。

    然后又有一天,白允浪忽有所感,要去院子里参道,打开门就见那小丫头捧着一只夜壶在门外守着:“先生,茅房可冷了,你用这个吧!”

    看着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白允浪只好默默的接了,回房瞪着。

    白允浪生性温柔,敦厚体贴,几乎是个好欺负的老实人。是以经常被伺候得不知所措,自己的徒弟他都没好意思这么用过。

    终于有一天,当杨夕抱着个剪子跑进来,问白允浪用不用帮忙剪脚趾甲的时候,白允浪再也忍不住了。

    飞快的把两只刚洗好的脚塞回鞋里,白允浪道:“丫头,你到底有什么事情求我?只要不是去杀人,你说出来我都应了你。”

    杨小驴子一只黑眼睛立刻就亮了,白允浪好像听见了“叮——”的一声。杨夕“噗通”一跪,“杨夕想求先生,您每日练剑的时候,让我在一边看看行么?”

    白允浪愣了,就这?

    杨夕见白允浪不说话,小心翼翼的又加了一句:“我保证不说话,要是密不外传的法术,您说不能看的,我就闭上眼睛。”

    说完了一脸忐忑不安的看着白允浪的反应。

    白允浪有点迟疑:“好。”

    他本以为这孩子至少也是看上了他的什么的,或者再驴一点,想请他帮忙杀人也不是不可能的。

    杨夕高兴坏了,这个驴行孩子欢天喜地的道了一声:“先生,您可真是个好人!”

    然后拿清水拖了一天的院子,好像不干活儿就压不住心里那股上蹿下跳的兴奋。

    白允浪其实想多说点什么的,比如我本来也没有忌讳你来看。比如昆仑崇尚“有教无类”,并没有什么密不外传的东西。再比如,这么点事儿,你其实不用这么伺候我。

    可是他想起了多年前,师父临别前的那封书信:

    “允浪,你在昆仑山脚出生,资质惊人,又天性纯良,也许就是这样,你才做不得昆仑的掌门。修仙,习剑,结婴,对你来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你纵然一路腥风血雨,尝尽冷暖人情,却仍不能体会昆仑存在的意义。

    敢入大道者,并不缺苦心孤诣之人,舍生忘死之辈。

    然,人生在世,苦痛,生死,却从来都不是最强大的敌人。

    若有一条既定会到达长生彼岸的路,即便再长再险,十人之中也有一二能咬牙走过。

    可是大道三千,殊途六万,谁人给你标一个金光闪闪的“既定”?

    少年们困于迷惘,青年人苦于蹉跎,人到中年与身边人相比毫无建树的人生已不是绝望可以形容,待到须发皆白,天人五衰,死亡面前哪个还能坚持在这大道上再迈一步?哪怕这一步之外,就是出路。

    修仙的代价,是真正花出去的流水青春,并不是一本路边的指南,高人的两页心得,就能节省岁月的磋磨。

    人生艰难如赌,十赌何止九输。

    不仅仅是修仙。

    允浪,找到自己的路,补好自己的剑,然后迈着坚定的步子走下去,即使不在昆仑。”

第19章 剑修善战(补半章 )

    鸡鸣三声,天还不太亮。

    程府客房的院子里,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已经开始比比划划。

    大的一个,手持一柄阔口断剑,“劈、刺、撩、挂,点、抹、击、挑”整套动作行云流水,

    剑虽断,然势不尽,举手投足之间,带出一股苍凉的浩瀚。

    小的一个,举着一截小木棍,“戳、戳、戳、戳、戳、戳、戳、戳”——戳得特别认真!

    白允浪面无表情,心里却憋着笑。

    学剑哪儿有那么简单。没有口诀,不加指导,单用眼看,不看上个三年五载,怎会真有所得?

    不过白允浪没打算主动指导她,这孩子杀性深重,又是个一条道跑到黑的性子。

    他总担心这丫头是憋着学点剑术,然后再去……把那谁和那谁一起捅了……

    他其实真正想教给杨夕的,只是一句话:“不论你是什么样的修为,基础,永远重要得非比寻常。”至于剑术,自有她未来的师父教她。

    他想得很好。

    可惜……命不好。

    时间就在杨夕的“戳戳”神功,和白允浪的蔫儿坏中又过了半个月。

    这天,杨夕连跑带颠的提饭回来,准备继续“戳”。一进院子看见十九小姐程玉琼也在。

    程玉琼一身红衣劲装,冷冰冰的站在地当间:“先生上次布制的功课,阿琼做到了,请先生检查。”

    白允浪露出个有点复杂的神情。略一点头,指着院子角落的一根木桩道:“去吧。”

    只见程玉琼从腰上解下了一把制式古朴的宝剑,缓缓抽剑出鞘。

    杨夕眨眨眼,木头剑!

    程玉琼擎剑过头,手臂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隆起了一小块肌肉。“哈!”一声清喝,双臂骤然发力,剑锋落下,木桩应声从中间破开,被劈成了一大一小的两半。

    杨夕(⊙o⊙),好腻害!

    白允浪点头轻笑,“两个月劈桩,十九小姐在剑术上的天赋,在女子中已是翘楚。”

    程十九一张凉冰冰的脸上隐隐有了一点。

    “先生答应过阿琼,只要阿琼完成先生布置的三项功课,就收阿琼为徒。请先生出第二题吧。”

    白允浪拾起地上杨夕之前用的木棍,“看好了。”

    只见白允浪双脚一动不动,既不运气也不摆起手式。

    轻描淡写的一个平刺,手腕一抖,那短小无锋的木棍“咄”的一声,整根刺进了院子中央的老树。

    “昆仑剑修的第二课,刺木。依然是不动灵气,只凭技巧。”白允浪温温和和的一笑,“白某拭目以待。”

    程十九的脸色变了一变。木剑无锋,劈桩尚可借助其坚硬与沉重,刺木则几乎全靠自身力量与技巧。

    程十九看了白先生一眼,提着自己的木剑回去苦练了。

    程十九走后,杨夕立刻跑到老槐树前观摩那颗

    跑到老树前,使了牛劲也没能把那木棍□□。

    白允浪抬手一招,一股清凉的灵气吹过来,小木棍长了翅膀一样落在杨夕怀里。

    白允浪转身要去吃饭。

    杨夕却叫住了他:“先生,您刚才说,十九小姐的天赋在女子中是翘楚,那要是跟男人比呢?”

    白允浪脚步一顿,微微一笑,却没回头。“平平常常吧。”

    不论体力还是心性,男人天生就比女人更适合修剑。这问题不用说,杨夕只看程家供奉的剑修没一个女人就晓得了。

    可是杨夕有点想不明白,白允浪为什么不跟程十九说清楚。

    杨夕估摸了一下自己一直长不高的个头,觉得自己的天赋可能还不如程十九呢。但是,人的本事可不是这么算的是不?要不修仙门派还考试干啥?大家测测资质直接选了呗!

    杨夕四处撒摸了一圈,呲着牙乐了——她看见了房顶。

    接下来的两天,白允浪在练剑的时候都没有看见杨夕在身旁“戳戳戳”,却经常见到这丫头猫在自己屋里,拿个小刀在削什么。

    然后半夜三更的时候,就听见外面有响动。

    “哈!”一声大喊。

    “啪——”什么东西拍在地上。

    白允浪有心看看这丫头在搞什么鬼,但一想起上次半夜出门捧回来的夜壶,头疼的坐回蒲团上练气。

    “哈!”一声更大的喊声。

    “咚!啪——”有什么东西拍在地上还撞倒了东西。

    当第三声“哈!”响起的时候,白允浪终于忍不住出门看看,那丫头到底是又作了什么祸了。

    结果,白允浪看见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一个矮矮瘦瘦的小姑娘,手持一柄木剑,从房檐上腾身跃起,侧身扬臂,身体与木剑连成一条微妙的弧线,木剑为刃,自身为柄,整个人像一把斩马刀一样势如破竹的劈向墙角木桩。

    勉强有一点“剑”模样的木棍上,似乎亮起了锋锐的剑光。

    白允浪心神被摄,多年养气功夫全废,脚下竟然一步未动。

    “啪——”一声响,倔兮兮的小驴子果然精准的拍在离木桩近丈远的地面上。简易的木剑堪堪够着木桩的边缘,木桩“毕啵”开裂,却是没能彻底劈开。

    杨夕龇牙咧嘴的从地上爬起来,掀开衣服看看摔得青惨的肋骨,忿忿的抱怨:“不用灵气,想要跳得够远可真困难!”

    一回头,看见从来温柔淡定的白先生,一副傻了的模样站在屋门口。

    杨夕立刻跳起来,一副恭敬模样:“先生,你又起夜么?我去给你拿夜壶!”

    “夜壶”二字成功唤回了白允浪的神智,脚下,一步迈过去拎起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

    杨夕闻言,露出了一点喜形于色的表情,又仿佛有一点点害羞:“先生,我也想做你的徒弟呢!你看我三天就做到这样,跟男剑修比如何?”

    白允浪沉默了一会儿,方道:“你这不是剑术。”

    杨夕先是脱口便要反驳“怎么就不是剑术了,用剑的不就是剑术么”,突然咽了下去。小姑娘睁着大眼睛,好像忽然想到了什么。

    抬起一只还没好利索了的烂手指头,顶了顶几乎摔掉下来的大眼罩,一副灰头土脸的鳖样子。却又是一只很精神的鳖。

    “先生,你是不是……其实是骗十九小姐的?你根本没打算收她为徒,你只是给她出了个做不到的题目?”

    “我固然是料定程玉琼做不到,却也不是偏她,白允浪自三百岁开坛收徒,就一直是这个规矩,这三项测试。”

    杨夕急急抓住白允浪的袖子:“你骗程十九不要紧,那我做到了你要按规矩收了我!”

    “不行。”白允浪断然拒绝,“我已是背师叛门之人,怎有资格传道授业?”

    白允浪本待讲一番道理,告诉须得道德上没有污点的人,才能为人师表。却听杨夕这个小驴羔子红着眼睛又接了一句:“不然我就去告诉程十九你偏她!”

    白允浪瞪着眼:“我没骗她!”

    杨夕指着身后裂开的木桩子,一脸驴相:“我给她看这个!”

    程十九肯定是分不出来什么是真正的剑术的。到时候只会觉得杨夕做到了,白先生没收,那三项测试必然是个骗局。千金大小姐不管不顾闹起来,不论白允浪还是程思成,都有得头疼。况且白允浪也不愿担一个“失言”的名头。

    白允浪深深吸了一口气:“你这是威胁我?”

    “才不是,”杨夕脆生生的:“君子欺之以方,我这是欺负你!”

    这丫头驴劲儿上来说话能活生生把人噎死。

    白允浪一闭眼,去他妈的为人师表!抬手给杨夕的脑袋上狠狠拍了一巴掌,“滚回去睡觉,练剑也得是白天!”

    为人师表的前提是你的学生是个人,而不是头牲口!

    杨夕一听,觉得先生应该是让自己又气又缠的终于松了口。见好就收“噌”的一声蹿回了房。不忘大声道:“先生也早睡,不要生气,气大伤身呢!半夜上冷茅房也伤神!”

    能做出的最过分的恶霸行为仅仅是“拍脑袋”的“白君子”,臭着一张脸,也回房了。

    杨小驴子花了三天时间练好了跳远,墙角木桩终于被一剑劈成两半的时候,白允浪因早有预料,淡定的一句话都不讲。

    他等着看这丫头第二个测试又能耍出什么幺蛾子。

    谁知这一回杨夕花的时间更短。

    就在她成功“劈桩”的当天,白允浪被程思成请去了一趟。

    程思成问了他一个十分古怪离奇的问题:“白兄,你说句实话,在你看来,在下的相貌如何?”

    白允浪很是莫名其妙,转念想到程思成平日最痛恨男人夸他好看,自己如今在人府上白吃白住,说两句顺耳的话也是应该。

    于是对着那张“柳眉凤眼”的冰雪容貌,十分违心的说:“乍一看普普通通,仔细瞧却很有男子汉的气概。”

    程思成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表情,请白允浪喝了一盏灵茶,就把人送出了门。

    这厢边白允浪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茫茫然自回住处去了。

    那厢边程思成独自扼腕:本来想着,昆仑这般逆天,这昆仑的必然也有些不寻常之处。现在看来,似乎看到的东西与正常眼睛不大一样了。……这么大缺陷,不觊觎也罢。

    结果,就是这么一盏茶,一趟来回的功夫。

    白允浪再走近自己的院落,已经看见那畜生丫头两脚蹬在树上,一张小脸憋得通红,双手拼命在拔那插在树上的木棍。

    杨夕一见白允浪,快乐的露出两颗小虎牙,奋力招手:“先生先生,快来帮我把这木棍拔了,我再插一次给你看!”

    老实人当场惊掉了下巴:“你……你……你这又是如何做到?”

第20章 心魔(捉虫)

    瘦小的女孩提着一根小木棍,从树下开始助跑,对准了青石墙猛冲,临到近前在墙面上一蹬,双腿因为先前冲刺的速度弯得极限,双腿借力反蹬,口中大喝一声:“嗨!”

    整个人标枪一样射向树干,直直的钉在上面!

    程玉琼一进院门,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素日没什么表情的俏脸,立时寒意更深。

    那边杨夕没留神,落下地来,指着几乎整根没入树干的小木棍,呲着一口小白牙:“先生你看,我是把这树摸了个遍,找了最松的地方当目标刺进去呢!”

    “你凭什么也在练这个?”程玉琼的声音几乎寒出冰碴来。

    杨夕和白允浪同时一愣。

    程十九一身红衣劲装,自顾气得两手发抖,两只慢着淡青血管的拳头捏得劈啪作响。上前几步,猛的一把将杨夕推倒在地:“你不过是个一天剑都没摸过的鼎炉,凭什么跟我练一样的东西?”

    杨夕没说话。

    白允浪开口道:“十九小姐来的正好,杨夕已经完成了第二题,我正要为她演示第三个题目,你也来一起看看吧……”

    杨夕眼中现出一个惊喜神色,这是白允浪第一次亲口承认给她这个拜师的机会。

    程玉琼听了,露出一个受到侮辱的表情,恨恨瞪了杨夕一眼,大声道:“我才不要借别人的光!我也能做到的!”

    一转身,也不记得是要来做什么,只是气冲冲的跑了。

    杨夕望着程玉琼转眼就跑得远远的背影,轻声道:“我要是她,一定巴不得多借一点光,哪怕能多看一点,也是好的。”

    白允浪不说话,手持一根随手折下的树枝,对着院子的一面墙壁。“唰唰”几下,青砖墙壁上,生生刻下了一个寸许深的“剑”字。

    这一次的题目,把杨夕难倒了。苦思冥想了七八日也没主意。

    闲暇苦闷之余,杨夕想起自己从多宝阁买回的似乎被冷落了许久。于是每次得了空闲,便找机会研究。

    要说这的确神奇,杨小驴子试图用幻丝诀拆了它,却好像全无效果。灵力灌注,便有好大一股水流涌出来。杨夕试着喝了一次,挺甜,挺干净。于是她每天又节省出了打水的时间。

    杨夕的确是急于提升实力的,可是眼见着没有新收获,剑术短时间学不出成果,拜师的事情又遇到了阻碍。只好把主意打回了修为上,当然,这还得白先生帮忙。

    在杨夕住进白允浪的院子快满两个月的时候,杨夕亲自下厨给白先生做了一顿火锅——好吧,其实火锅也是不怎么需要做的。不过她手中有好东西,杨夕把在多宝阁没能卖掉的一罐子“鱼子酱”通通倒进了锅里。把筷子恭恭敬敬的递给白先生:

    “先生,这个很补的,你多吃点,多吃点!”

    白允浪本是很愿意多吃的,可是听了杨夕的话又觉得很有些不对,仿佛自己很虚,很需要补一样。

    奈何盛情难却,白允浪还是尝了一口,登时一惊:“你这是什么鱼子?怎的能补充灵气?”

    杨夕一口下肚之后也傻了。仔细琢磨了一下,忽然想到一个细节:“先生,是什么功法的克星?”

    白允浪博闻强记,想都不用想,张口答到:“最克,除此之外对于暗器一流也十分压制。”

    杨夕猛的睁圆了眼睛:“?就是天下第二疼的那个,只要全身上下还有一只虫子没死,就不死不灭的那个?”

    看到白允浪点头应是,杨夕沉了脸:坏了,那个疤脸男,只怕是没死。

    而白允浪脸色突然有点难看:“这……些不会是蚂蚁卵吧?”

    杨夕严肃的点头。

    白允浪扑到茅房吐去了。

    杨夕则咬着后槽牙,一口一口喝光了全部的汤。她现在太需要灵气了,只要不是伤天害理,给她蛆虫她都照吃!

    仙来镇一处地下室。

    面色苍白的男人忽然睁了眼,眼下两道血红疤痕狰狞到发黑。

    一旁伺候的斗笠属下战战兢兢:“香主,发生了什么事么?”

    疤脸男咬牙切齿:“有人把我的蚂蚁卵给烫死了!”

    与此同时,程家的餐桌上。

    白允浪作为一个终于被激起了三分土性子的泥人,生灌了三大壶凉茶,两海碗甜汤,末了又以清水漱了六遍口,整整嚼了一盘子蜜饯。

    一边教育自己,不要生气,不要生气,别欺负人家孩子没爹没娘,这要是在昆仑,那些王八羔子师侄,你敢动任意一个,不都得被掌门师叔提着狼牙棒削成仙人掌?

    眼前这一个,跟那一堆比比,也就不显得很驴很坑爹了。

    有对比,才有幸福。白允浪放下杯子,终于可以平淡开口:“哦,你废了这么大劲儿,差点儿把我毒死,就是想我再用剑气助你斩心魔进阶?”

    杨夕因为自觉闯了祸,所以暂时看起来还比较老实。提着老大一只水壶,时刻准备着扑上去给白允浪填水,只敢轻轻的应了一声:“是。”

    白允浪两根指头拨拉着桌上的杯子,许久,问道:“丫头,练气二层便心魔深重,其实剑修不是你最好的选择,魔修才是。”

    杨夕提壶的手一顿:“先生,我不做魔修。”

    白允浪估摸着这丫头是又要犯倔,道:“魔修并不是外人说的那样,都是恶行累累之辈,道修分正邪,魔修同样。只不过道修修道心,魔修养心魔。正派的魔修,只修己身*,夜城帝君卫明阳,一生心魔便是恨不能诛尽天下恶人,所以他虽然嗜杀了一点,却是个被人称赞的侠士。还有你这,最初也是位魔道女修首创,只因那女子毕生织布成瘾,一日不织便不快活,毕生修行,也只是织布而已。我观你心性……倒是同那夜城帝君有几分相似。”

    杨夕慢慢的给白允浪续上了一杯水:“先生,我的心魔不是惩恶扬善。”对上白允浪明显带着疑问的表情,轻声道:“我只是,想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白允浪的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点沧桑的哑,总是显得很有耐心。

    杨夕稳稳的提着她的水壶,黑白分明的一只眼珠子直直看过来:“我不明白,为什么杀人可以不偿命。”

    白允浪心里倒抽了一口气,眉头一皱,沉下脸道:“谁跟你说杀人可以不偿命?”

    “先生,这不是人说的,是我看到的。

    “我刚来程家的时候,管事的婶子告诉我,说我被打死了是白死的。我不信,后来问了好多人,才知道是真的。衙门的条律上写着的,仆婢是私产,杀无罪。

    “后来我从程家跑了,跟着一个不入流的老魔修四处流浪。那年大行王朝闹旱灾,老道士把吃的都给了我,自己饿得没力气。被一群破庙里的乞丐抓去烧烤了。我去告官,县令知府都不管,说是天灾降世,到处都是人吃人,军队饿得刀都拿不动了,只能法不责众。

    “还有现在,翡翠明明白白就是被程忠害死了,家主心里肯定跟明镜儿似的,他可是筑基的大修士呢,这家里有什么大事儿瞒得过他?可是他不管,因为程忠是他兄弟,家主念旧情。”

    杨夕每说一句,白允浪的面色就更难看一分。他看得清楚,这个倔头倔脑的小丫头嘴上说着不明白,却根本是主意比谁都正:“先生,老天无眼,杀人的人没有得到报应。”

    杨夕停了一停,仔细想怎么组织语言,才能显得不那么报复社会。奈何书读的实在太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漂亮的词句来掩饰自己下黑手的实事,最后,她很朴素的说:“但是我有眼睛,所以衙门不管我得管,家主不杀我来杀。我得让他们偿命。”

    白允浪张了张嘴,沉声道:“那个被烧死的魔修,就是教你的人?”

    杨夕点头:“正是。他是个看着挺凶,其实没什么本事的人。除了魔纹,什么都不会。笨得连个普通的无赖都打不过。”

    “然后那些乞丐,你杀了?”

    杨夕面色不变,声音不抖,一只眼珠子乌油油的发亮:“杀了,一共三十九个乞丐,夜里锁死破庙的大门,一把火下去没留一个活口!”

    白允浪紧跟着问,“你就不后怕?”

    “怕,我做梦都怕。”杨夕垂着眼睛不看白允浪,声音里有种决不妥协的凶恶:“就怕,没能全烧死,有人没偿命!”

    白允浪后背贴在椅子上,因为始终关闭着心灵的窗户,所以脸上看不出多么的深恶痛绝。

    相处了几个月,直到今天,他才终于看清了这个凶巴巴的小东西。

    她并非不觉得杀人是罪,相反,她觉得杀人是天大一桩罪过。值得千里追凶,不死不休。但这小家伙在意的被告的下场,而是裁决的态度。为什么,那些杀人的人被说成并不该死,才是她的心魔。

    她不是年轻单纯,所以快意恩仇。

    她的心魔直指天道,她天性凶顽,历尽腌臜。

    不同情,不手软,这是个黑透了腔儿的小崽子。若她真有证道的一天,只怕要杀人如麻,血染三江。

    她并非不觉得杀人是罪,相反,她觉得杀人是天大一桩罪过。值得千里追凶,不死不休。

    白允浪的眉头轻轻皱起来:“按你的话说,你也杀了人。也该偿命。”

    毕竟是个十四岁的豆丁,心里藏了许多年的事儿,终于出口,杨小驴子觉得有点高兴。她看了看自己的鞋尖,语调轻快的说:“嗯,所以我不怕死,死了就当给人偿命。”杨夕笑了一笑,脸上凶厉未退,天真尽显,“早晚的事儿。”

    顿了顿又道,“但是我不当魔修。世人都觉得魔修是坏人,我得代表正义!”

    白允浪面无表情坐着,这么个纠结的玩意儿,即使放在昆仑,也是个潜在的麻烦。

    可是看着那“玩意儿”十根没好利索的烂手指头,心里又不自禁的浮现出多年前听过的一句誓言:“愿千罪尽归我身,而人我同罪当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