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师姐的剑全文阅读 第1分节

第1章 心魔

    ps:感谢老朋友◤风起雷鸣◥的关注支持!

    求收藏、推荐!!

    ※※※※※※※※※※※※※※※※※※※※※※※※※※※※※※※※※※※

    海浪哗哗的流淌,啪啪啪的拍击的岸岩,泛起一层层白色的沫子,就像是天神的小便池一般。

    苍空万里无井,不由让人想起了那个人性自由的岛国。

    一串不知死的海鸟唧唧嘎嘎的飞掠而过,依然走着自己没心没肺的轨迹。

    这一切都像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境。

    “我,什么?你,是我老婆?不,不,我不是占你便宜,咳咳,我想问的是,你刚才说,你是我的情人?!现实的还是梦境里的?”姚玄被对方看得头皮发麻,不能自信的小心翼翼问询道。

    “……确实如此,你血液里面有他的气息,而你收服魔盒也证明了你就是他,这个天上地下,能够收服操纵魔盒的除了我便只有你了。那帮老家伙可以毁灭却不能收服。”米雪儿潘多拉轻柔的语气中透着一股坚定。“要不是你昏迷时,魔盒自动护主,我感觉到了其中纯粹的黑暗气息,也许就酿成大错了。”“这,这也许是个误会……也说不定。”面对这个女人的温柔,姚玄艰难的辩驳了一句,说完便后悔得想抽自己嘴巴。多好的机会啊,可以化险为夷,甚至还能得到一个强大的助力,你欠什么嘴啊。

    “不可能。”潘多拉的语气不容置疑。

    “那好吧。”有些无奈的姚玄心里乐开了花。

    他猛然想起之前服用过的a级基因遗传原液,以及魔方诡异黑光入体后,几乎无法控制,差点爆体而亡的情形,要不是及时回归空间,花费了巨额积分治疗清除负面效果,恐怕他早已经作古多时了。

    也许这个女人说得对,除了她和那个男人之外,便在没有人能够彻底掌控这个魔盒了,但是除了控制着无数世界的空间大神之外。

    空间中除了风险愈大收益愈大的基本规则之外,还有一条隐藏规则,那便是没有不能完成的任务,看似无解的任务,其实都有着一线生机。

    那么这个魔方便是自己的一线生机.吧。

    一切似乎都已经明了,但是姚玄却在思考如何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数,将利益最大化。

    而且他更有种利用空间bug获利,走上犯罪道路的心虚感。

    “那个……”

    “你可以叫我米雪儿,那是只有你一个人才可以叫的名字。”米雪儿潘多拉眼中的绿芒渐渐收敛,直至消失不见。露出了一双黑宝石般清澈分明的美瞳。

    “米,米雪儿。”姚玄硬着头皮叫了声。

    “呵呵呵呵,太好了,多少年了,自从诸神黄昏之后,我又听见你叫我的名字了。我真高兴啊,呵呵呵……”米雪儿如同神话之中的妖女一般,从巨大的海魔兽的头顶凌空漫步而下,投入姚玄的怀中,像个小女孩般叫着笑着。

    姚玄也被其感染,身体放松了很多,也奓着胆子抱了抱她。

    突然她慢慢的停止了响彻天地的娇笑。凝眸望向大海所在的方向。

    姚玄吓了一跳,连忙把正顺着对方雪白圆润肩头来回上下摩挲的咸猪手收了回来。

    一股庞大的压力凌空而至,姚玄顿时感觉整个时空坍塌了一般,整个人像是一个被拖鞋锁定碾压的臭虫,进退不得,不知所措,只能闭目等死。

    这又是何方神圣?!妈的,高.潮真是一波接一波。这就是进化者专属任务的真实难度吗?怪不得整个血色城堡存活下来的十数万人之中已知的进化者都不超过二十个。这哪里是九死一生啊,简直是十死无生。真不明白雷神那帮家伙是怎么完成的。不会只有我的任务难度不一样吧?不会的,不可能……

    还好怀中的米雪儿散发着一股天然的气息屏障分走了大半压力,不然姚玄此时可能已经被这股庞大的威压压扁了。

    一阵从远处渐渐洪亮,由远及近的歌声颂念般浮现在这片天地。

    “夜的泪可曾否划下星女神的章

    无法剥离的轨迹勾画着魅惑的伤

    谁用自己的悲伤叫嚣着人性的创伤

    谁又能逃离这引导之光

    啊远古星光带来的迷徨

    你叫我如何抛出神杖如何能遗忘

    颂唱吧神之乐章最美的悲叹之章

    夜的眼可曾否映射星女神的章

    无法消除的烙印诉说着罪孽的葬

    来自遥远的回荡

    只剩巫女留下的似雾思惘

    啊灿烂星光折射的冰凉祈祷着神的力量神的力量

    没人能逃脱这光芒

    啊烛光下的暗章神谕伸出手掌

    闪烁火焰摇曳不定的心唯能抛却掉彷徨神的手掌已经无法拒绝对不起别再阻挡或许这就是神殿的走廊

    爱我的别再做无谓的抵抗

    引导星光走廊寂凉

    ……”

    “咯咯咯,卡吕普索你终于出现了。我还以为你不想见我了呢?”米雪儿微微一笑,站在姚玄面前,将其挡在身后,一捋额前的秀发,坦然的看着对面海洋上,踏浪而行的一位……黑妞。“咦?你换了身体,不对,这气息,有人类的味道,你,被封印了……哈哈哈,堂堂海之女神,扛起天穹的巨人阿特拉斯的女儿,竟然被人类封印了,真是笑死我了,呵呵呵啊哈哈哈……”“米雪儿·潘多拉,这里不是你应该来的地方……这里是我的大海!”卡吕普索附身封印的躯体凌空踏着一道高高升起的水浪,对着米雪儿潘多拉沉声说道。“真好笑,看来你没有一点觉悟啊,完全神体时的你也不是我的对手,现在被人封印了,反而胆子大起来了,要不是欠阿特拉斯一个人情,你以为你是神体我便杀不了你?更何况现在你只是神魂寄托,没有完全融入这片大海,我随时可以将你抓住,囚禁磨灭你的神魂,或者卖给雅典娜那个小婊子也不错,虽然我看不惯她的道貌岸然,但是诸神黄昏之后,幸存的几个正神中,也只有她给的价格确实不错……”随着话语的渐渐冰冷,整个海岛之上竟然飘起了冰花,温度骤然下降。“呼呼”的狂风如同刀子一般从裸

    露的肌肤上刮过。

    “你……好吧,你的事情我不管,但是你记住,如果你要毁灭这个世界,会有人出来阻止你的。”似乎怕对方真的出手对付自己,“卡吕普索”说完便反身返回了大海,不知去向。

    “哼!”米雪儿眼中绿芒大盛,火焰般疯狂的跳动两下,方才渐渐平息。恢复之前的慵懒风情。姚玄心中暗叫一声痛快。这妖女果然是个主客通吃的跋扈主儿,作为地主的卡吕普索竟然被人家一句狠话吓得落荒而逃,而且临走的话表明除非毁灭这个世界,否则没人会管她。

    你大爷的戴维琼斯,你以前是牛逼,姘头都是海之女神,这我服,谁都服。但是你奶奶的章鱼烧,爷现在的小三也不差,比你那姘头更狠。这下可不是你想着法追杀我了,而是我要反过来找你了,趁着米雪儿还眷恋我。祈祷吧,章鱼烧,别被小爷找到。

    正在脑海中将戴维琼斯无限连必杀加max超必再鞭尸的姚玄猛然觉得一阵海风吹过,有些寒冷。这才想起自己貌似还没有穿衣服,看了看那不知何时已经被撕成布条,寿终正寝的短裤,只好单独拿起那件同样破洞的袍子想要罩住自己健美的身躯。

    “叮!”

    “触发佩戴条件,佩戴人体艺术家,增加10点个人魅力,限时120分钟……”

    “嗯?自动佩戴?”姚玄一愣,接着又看到暴增的10点魅力,沉思了一下10点魅力与裸奔之间的利与弊,然后毅然选择了裸奔。

    而多出来的这件长袍自然披在了米雪儿潘多拉的动人胴体之上,之前毫无关系自然无所谓,但现在可名义上是他的小三,当然要遮着点,穿长袍的时候,触碰着米雪儿的娇嫩肌肤,那种丝绸般顺滑饱满的触感,让姚玄恨不得天天抱摸着融化在上面。

    一件罩在身上就完活的破烂袍子,姚玄愣是磨蹭了一个多小时,愣是磨磨唧唧的还差半个袖子。

    这时候有人看不下去了。

    “咳咳,我说,你们,没事了?”

    “嗯?”姚玄心说这声音好熟悉啊。转头一看,赫然看到500米外的一块岩石缝中伸出一个红绸布包裹着的烟熏煤炭脸。

    正是杰克斯派洛。

    姚玄心中有些感动,没想到这家伙还是关心自己的安危,偷偷的潜了回来,虽然离得远点,一旦有事肯定帮不上什么忙。但是这对于一向趋利避害,连亲老爹都不惯着的杰克船长来说绝对是一大进步了。

    但是对方随即而来的话语,让他如同头上浇了一盆凉水一般。

    “安娜玛拉被抓住了,我们要赶快去救她,不然她会被当作祭品处死的。那时恐怕巴博萨就能腾出手来,对付我们了。传回来的消息说巴博萨手下还有十六七个手下,一旦被他发现,绝对无处可逃。要知道我们现在连船都没有了。我和乔卡德来的时候,为了隐蔽起见,让他的手下驾着船回去的……而我刚才上到高处望了一圈,这个海岛很大,暂时找不到黑珍珠的踪迹……”

    姚玄心中一片冰凉,以自己加杰克斯派洛是绝对不可能拼过巴博萨的,也许黑珍珠号上的海盗不会对付杰克斯派洛,但是却绝对不会对他有丝毫手软。敌暗我明,飞蛾扑火……不过随即想到了米雪儿……

    “嘶!”

    看着穿着洞洞装的米雪儿半遮半掩的雪白肌肤,以及袍子下面露出的乳.环,脐.环,阴.环的凸点,顿时让姚玄一阵心火焚烧,嘴上冒起了大泡。

    “你怎么了?”米雪儿闪亮的黑瞳不带丝毫杂念的望着他。

    “没,没怎么,就是有点上火……”望着那双不含杂质清澈透底的明亮眼睛,姚玄有些自惭形秽的微微低头。

    “那里有着和你身上一样熟悉的东西,但是却被令人厌恶的堕落气息所包围,应该是生灵的诅咒之地,只是这样强大的诅咒气息,还真是少见……”米雪儿手指海岛的中心最高处的一处天然山洞。

    “那里……也是囚禁处死安娜玛拉的地方吧?”姚玄就知道没那么简单,看来不管如何都要过去一趟了。

    “应该也是诅咒祭坛的所在了。”杰克斯派洛也是稍有的严肃。

    “米雪儿你……”姚玄看到本来一步不离的米雪儿竟然出奇的一动不动。

    “那股堕落的气息与我相互排斥,令我极不舒服,可是每当我想毁灭那里时,却无由的一阵心悸,仿佛一旦那么做了就会发生可怕的事情,而现在似乎我连向那里前进都不能了……”

    米雪儿潘多拉有些委屈的样子,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看得姚玄更加的火大,直想不管不顾的扑上去撕碎她身上的长袍,用最狂野的动作蹂躏她,让她在自己的胯.下哭泣,呻.吟。血色空间,你小三个海魔兽的,你妹的,等着老子回去。

    安抚了米雪儿,收回魔盒,姚玄与杰克斯派洛两人偷偷摸摸的向海岛中心的山洞摸去。姚玄甚至拿出了在学校,半夜绕过巡逻保安,女生公寓管理员从外墙蜘蛛侠般爬进去的不怕累,不怕死,百折不饶的精神毅力。只可惜那次不知是因为实在太重还是因为质量问题,抑或是勇攀高峰的前辈们用的太多,在他将要成功之时,竟然将贴着墙壁的安全梯整个扯了下来,人倒是有惊无险,倒是从此绝了这条偷香窃玉的捷径。不知让多少男狼女狼扼腕而叹,不甘非常。

    正所谓,h书有路勤为径,月夜攀爬只为淫,夜半歌声听不尽,这边叫来那边和。这样团结友爱的校园纯纯的生活便自此一去不复返了。

    在姚玄的记忆中,那之后,学校周围的大小旅店才开始迅速的红火起来,一直到如今……

第2章 剑仆

    “丑话先说。爷知道你们中的不少人,都是想借这机会抱上昆仑这棵大树,偷师学艺的。可是昆仑巨擘,门下杂役弟子十七万,各个放出来都是一方妖孽。哪轮到你们来捡这现成便宜?”

    程府“忠义堂”里,下人的脊背铺满了一地。家主程思成正在训话。

    作为仙来镇百年内唯一的“非凡人”,程大修士其实长得有点娘。冰肌玉骨,走路带香。可就这花样外表下却掩着一颗‘无毒不丈夫’的冷硬心肠。

    程思成早年在仙来镇上行走,被一外来的修士惊为天人,苦苦纠缠。结果……

    哈,那修士至今还被镶在程家的地牢里,苦苦等待谁来给他个一个结果。

    不过那次‘纠缠事件’对程思成来说,大约是打击得有点狠,从那之后程大家主就不大肯出门了。是以杨夕进程府七年,这才是第二次见到这位仙来镇的‘美丽传说’。

    “幸好,昆仑是个剑派,虽然禁止门下弟子呼奴唤婢,却不禁剑仆。”

    程思成高坐太师椅上,一袭锦袍,墨发如瀑,似笑非笑的一眼扫下来。身后一排娇花般的侍妾美姬,就都给衬成了烂树根下的狗尿苔。

    “剑修的剑,非得以活人气血滋养,灵气打磨才能进阶。剑仆,就是这血肉之躯的剑匣子。苦痛难免,生死有命。熬过去的,从此跟着主子鸡犬升天,熬不过的,就是主子的贴身仆婢,那也没有额外的体面。

    “爷心里头疼你们这帮崽子,请了剑修高人来给你们开辟剑府。比起爷自个儿动手,你们日后前程也多几分保障。”

    一地下人心底默念“般若经”: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显然,比起搞不清是何物的剑府,他们更害怕亲眼见过的。

    旁边一位始终闭目练气的修士突然笑了一下:“开辟剑府,不过是个粗陋的手艺活儿,怎能劳动家主这般玉人。白某粗鄙,但凭家主差遣就是了。”

    即使说话时双眼也始终轻轻阖着,眼角染着淡淡的风霜。只穿一件朴素的白色长衫,甚至都不是法袍。膝盖上橫置一柄宝剑,仅用黑布草草裹缠。

    可即使程家最势利眼的下人,也没敢因此朴素扮相就小瞧了这位白修士。原因无他,忠义堂唯二的两把椅子,其中之一正垫在他屁股底下。程思成自己的子女妻妾,反而在身后侍立呢!这是程家史无前例的待遇。

    程思成连忙抬手:“白兄,且打住吧,你这手艺贵得很,请你一天就要一粒聚元丹,思成虽擅丹道,可程家的灵草也不是大风刮来。”

    白修士哈哈大笑,闭着眼道:“白某手下成就的剑仆,即便没有一万,也肯定不止八千。就是个木匠,老木匠也要比小木匠贵些嘛。”

    一地没见过世面的成家下人默默的纠结着——那真是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来,您老这么高身价,到底是有多么出神入化的败家水平,才能混得连件法袍都穿不起?该不是个……骗子吧?

    半个时辰之后。

    下人们:果然是骗子……吧

    只见地上并排躺着六个疼昏过去的壮汉。还有一个醒着的姑娘:“呜呜……家主饶命……太吓人了……奴婢不敢了……不敢了……还是让奴婢一辈子伺候您吧……这哪里修仙,这是杀人呐……”

    程思成脸上的寒霜几乎凝成了实物,声音冰得能冻掉耳朵:“伺候爷就免了,日后就到马棚去伺候马吧!”

    这已经是第三个主动放弃的了,这是女子他勉强允了,前面两个男人,都被他赶鸭子上架。然而……貌似没什么成果……

    白修士很镇定:“下一个。”

    程思成忍不住戳了戳这个镇定的瞎子:“白兄,到底是真有这么疼,还是我这些下人不出息?”

    白修士的睫毛颤了颤,微微一笑:

    “昆仑古法,是要比寻常手段疼一点。但好处也是显而易见的,同是练气期的剑仆,昆仑古法开辟的剑府甚至能为金丹修士养剑。而且,剑仆寿命尽了,剑府却可通过炼骨的方式取出,由灵根相同者再用百年。

    “就白某的经验,刚才失败的九人中至少有三人是可成剑府的,然而府门刚开,他们便受不住放弃,白某也没有办法让一个一心想昏过去的人清醒。”

    “我明白了,这些崽子到底没有在外行走过,缺了点悍性。”程思成点点头,闭上了一双星眸:“白兄,你让我想想。思成从前只听说昆仑剑仆好,却真没想过有这样难成。”

    程家有灵根的下人就那么多,要知道人一辈子是不能开第二次剑府的,若是都这么试废了,自己的几个儿女要带谁去昆仑?可是昆仑古法的好处……也实在太让人心动……练气期可以给金丹期养剑,这等手段简直闻所未闻!

    白修士一笑,“好。”

    “家主,小奴但请一试。”

    “家主,奴婢愿意试试。”

    “家主,能让俺操练操练不?”

    昆仑古法的好处,对其动心的可不止程思成。三个声音从忠义堂不同角落同时响起。

    程思成眯了眯眼,到底还是不甘心就此放弃:“名字?”

    “俺叫朱大昌。”

    “小奴邓远之。”

    “奴婢杨夕。”

    程思成心里轻轻叹了口气。三个难得具有眼光和勇气的下人,却没有一个,是在程府主子们面前有体面的奴才,这并不是,一个家族的兴旺之兆。

    指了看起来最健硕的朱大昌:“你,为什么想去昆仑?”

    朱大昌挠挠滚圆的脑袋:“俺叫朱大昌,是府上的厨子。听说昆仑刀法可好了,想去学切菜。”

    “噗——”

    程思成面无表情:“白兄,想笑尽管笑便是。”

    程思成自己也没想到自家剑仆能如此的无知又有创意。

    白修士连连摇手,“没有没有,在下只是觉得,这位‘朱大昌’兄弟,心性不错,或可一试。”

    程思成:莫要以为我没听出你说的是猪大肠!弄坏了我家厨子,晚宴用招待你。

    一炷香后,程家一地下人皆尽捂着耳朵。

    忠义堂回荡着朱大昌的凄惨嚎叫:

    “哇呀呀,咋这疼啊!俺这回知道啥叫砧板上的鱼肉了!艹,艹他娘的!这是做了一辈子红烧鱼,被鱼报复了么……”

    白修士笑眯眯的一掌搭在朱大昌头顶,赤色剑气从朱大昌头顶疯狂涌入:“且忍忍,府门已开,接下来我用剑气助你伐髓,此时昏过去就前功尽弃了。”

    “呜呜……老子炖鱼也从来没有不让鱼昏过去……这太欺负人了……小白脸子没有好心眼子……”

    白修士轻笑:“家主面前,实在不敢自称小白脸。”

    程思成:……

    一盏茶后,白修士才终于长出了口气,收回朱大昌头上的手,“成了,五骨剑府。不算太好的品相,不过也勉强可用了。”

    程思成微微动容,没料到这粗汉竟然真的成了,忙问道:“比之寻常剑府如何?”

    白修士笑容中带了一点倨傲:“昆仑古法所成剑府,以骨分品,每增一骨,则剑府度量翻倍。五骨剑府,度量是寻常剑府的十六倍。练气一层的剑仆,可为筑基一层剑修养剑。”

    程思成神色一凛:“昆仑古法,果然神妙。便是今日只有这一人可成,我程家也是赚了。”

    朱大昌瞪着一双血红眼睛,满脸是泪:“先生,俺可以昏过去了么?”

    白修士一笑,浅浅笑纹有了几许促狭的味道:“行了。”

    朱大昌眼睛一翻,心满意足昏倒。

    紧随朱大昌之后,那个叫邓远之的少年,也成功开辟了七骨剑府,比之朱大昌更翻了两翻的度量。但看他面色,却并不满意的样子。

    “白先生,您刚刚说曾经造就的剑仆,有一万左右。那小子能否问问,您手下开辟的最高品剑府,是几骨?”

    白修士对着这争抢好胜的男孩子,不免一笑:“人体椎骨,由7块颈椎,12块胸椎,5块腰椎、1块骶骨和1块尾骨,共计二十六块骨头组成。其中尾骨难开,而昆仑古法不动颈椎。所以白某手下,开辟的最高品剑府,是十八骨。”

    “不知曾有几人?”

    “十八骨剑府,千年难遇。白某也只见过一个。”

    “先生,敢问那十八骨的剑仆如今……”少年垂着头,仿佛只是普通的提问:“可还活着?”

    这少年的敏锐,倒是出乎了白修士的意料,他并不讳言道:

    “死了,死后被炼骨取府。取了他剑府的人,又被人杀死,再次取骨。那副剑骨真正到了百年消散之时,已经害死了它的四十八任主人。”

    少年邓远之恭敬的行了一个礼,竟然露出一点笑意。“多谢先生赐教。”

    退下领赏了。

    此时,忠义堂尚还醒着的人都明白了。昆仑古法所出剑府,的确是逆天手段,然而那“死后可取”的特点,却简直像在诱惑他人杀人夺宝一般!

    而此时,终于轮到杨夕开辟剑府。小丫鬟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身子瘦骨伶仃,脸上却有婴儿肥。眼罩沉沉遮住左眼,看着几乎有些蔫蔫的羸弱。所以程思成在三个人中,最不看好她,亦把她排在了最后。

    白修士在开始之前,先笑着问了一句:“小丫头,怕不怕死?”

    杨小驴子一只露出来的眼睛,乌黑乌黑的,倔头倔脑的答道:

    “敢问先生,怕死还修什么仙?”

第3章 【十七骨剑府】

    传说,修真界有三种疼,那是比心疼还疼的疼。

    一是邪修常用的搜魂术,二是虫师一族的,三便是昆仑开剑府。

    搜魂术具体是怎么个疼法,无人能够说清,但凡被搜过的都疼疯了。但看受术之人的惨叫形状,估计是疼得有些惨烈。未知永远最令人恐惧,所以搜魂术位列三痛之首。

    ,是虫师一族的立身之本,正是凭了这功法强大,虫师一族占尽奇宝却无人敢惹。这坑爹的功法一旦开练,就是一天十二个时辰,一年三百六十天,一生无缝的疼。虫师族这功法之强,举世皆知,但是每一代愿意练这功法的绝不会超过十个。这十个还肯定得有三五个最后疼得自尽。

    据传,曾有一位虫师族族长在修炼千年即将飞升之前突然自杀了,留书说:“即使飞仙,也不能告别这磨人的功法,而现在,我终于可以去到一个没有疼痛的世界了。”

    三痛相比,昆仑开剑府是相对来说比较容易忍受的。它的疼痛循序渐进,而且可以自主叫停。而它的蛋疼之处在于,你得保持清醒。搜魂术还允许疯一下子呢,“万蚁锻身法”还可以安眠药睡过去呢,昆仑开剑府你就只能瞪着两颗眼珠子死挺。

    现在,杨夕已经瞪着一颗眼珠子准备好了!

    十四岁的小姑娘毕竟还是有点紧张,她不是怕疼,她是怕自己没忍住疼昏过去了,去不成昆仑。

    杨小驴子默默的给自己打气:驾!

    当白修士把右掌搭在杨夕头顶的时候,杨夕先感觉到的是一阵针扎般的刺痛。从头顶百汇灌入,延伸过脖颈。碧蓝色剑气顺着白修士的手掌喷薄而出,从杨夕的头顶灌入,到了脖颈处似乎是终于遇到了阻塞。

    真正的疼痛开始了!

    仿佛有一柄大锤沿着颈椎拼命的敲,要敲碎骨头,砸断筋。杨夕咬着牙根子,能清楚的听见颈椎骨嘎巴嘎巴的响。

    还可以忍受。

    “府门开了。”

    伴随着白修士的声音,杨夕忽然觉得后颈处一空,仿佛整个身体突然破了一个大洞,那冰凉剑气顺着大洞冲进脊椎,如同一把开山巨斧,一下下劈在脊椎上。

    杨夕眼前一黑,忙道不好,大喊一声:“先生,不要让我昏过去!”

    白修士的声音似乎带了点隐约的笑意,

    “一骨。”

    杨夕的嘴唇咬出了血,眼前一阵阵的发黑。她听见后背发出“咔啪”一声响。

    “两骨。”

    杨夕的短短的指甲扎进了掌心。

    “三骨。”

    杨夕一颗露出来的黑眼珠满是血丝,狰狞的瞪着。

    “四骨。”

    视觉已经彻底背弃了杨夕。生理泪水顺着眼角不停的流下来。

    “五骨。”白先生的声音有了点叹息的意味,这小模样可怜得,不是真正冷硬心肠还真看不得。

    忠义堂一地下人尽皆动容,这独眼的丫头已经追平了先前朱大昌的纪录。朱大昌此时已经清醒,在一边啊呀呀直叫:“丑丫头,使劲儿!”

    程思成本来也跟着稍稍有点紧张,听见朱大昌的话,俊俏面孔上黑气尽显:爷怎么这么想把这玩意儿拍死!你当是生孩子么!

    “六骨。”

    十指间丝线翻飞,先把自己的腰腿紧紧捆住,再不能跌倒。

    杨夕想,我得想点什么,不然很快就会挺不住了。

    我,得成一个好剑府,然后才能去昆仑。即使是剑仆,总能攒点门派贡献学一部剑法的。学成剑法就能破了心魔,然后进阶。就算四年才能晋一阶,我今年十四,时人寿命有四五十岁,我若能长寿一些,这辈子筑基也是有希望的。

    这样想着,似乎就又多了些许忍耐的力气。

    “七骨。”

    杨夕追平了邓远之的纪录,仍然没有放弃的迹象。

    朱大昌跳起来:“丑丫头真厉害!”

    邓远之面无表情的看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八骨。”

    杨夕想:筑基之后……老道士,我的那张卖身契就真的没用啦!我就不是别人家的奴婢,能堂堂正正的说一声:“我不贱。”

    我爹二钱银子卖了我,我就是想不认帐。我就是可以不认账。我杨夕从来都没有认过帐!

    “九骨。”

    杨夕看见,朱漆的横梁,流血的手臂。

    骨瘦如柴的小丫头,被一根麻绳吊在柴房里。程家真是有钱的人家,连柴房都精致得画儿一样。衣衫褴褛的小丫头,是这间屋子唯一不精致的东西。吊在房梁上,像一只引颈待宰的鸡鸭。

    杨夕怔愣的看着,这是她。

    六岁那年,刚进程府。她并不十分懂得怎么作奴婢。十四小姐要她学一个猫儿的叫声来听听。

    她不会。

    又让她挂上尾巴,学一个猫儿在地上爬。

    她不肯。

    那个凶厉的老嬷嬷一句话都没有多说,把她吊起来挂在柴房里,挂了七天。手臂被绳子勒住,一天就会开始红肿,三天就会开始淤紫腐烂,第七天,两只手已经烂得没了知觉。

    七天后,杨夕从柴房里出来,让跪便跪,让趴便趴,真正乖成了一只波斯猫。

    十岁的孩子,到底是没能宁折不弯的。

    杨夕悚然一惊!

    自己这是又入了心魔幻境!

    略一思忖,是了。

    剧痛加身,心境不稳,本就容易被心魔乘虚而入。所思所想,被‘专斩心魔’的剑气一勾,自然就入了这幻境。

    就不知,意识陷入心魔幻境之中,那剑府还能不能接着开?

    “十骨。”

    忠义堂里,雷光大现。

    白允浪突见从天而降,劈在眼前这个灰扑扑的小丫头上。差点被闪瞎了的,成了真正的瞎子。

    金丹期的?这练气一层的丫头片子心魔到底是有多重?白某总算知道这丫头为如此执拗的要做剑仆。

    白允浪不动声色的把,换成了。

    既已如此,只好帮着遮掩一下。

    幸好某是杂灵根……

    程思成:“白兄,这雷光大作,是何缘故?”

    白允浪高深莫测的一笑:“骨头太硬,劈不动了,换接着劈。哟,十一骨了。”

    心魔幻境里,杨夕正默默打坐。

    六岁的小杨夕屁股后面挂着条尾巴,猫一样的趴在她身边叫唤:“姐姐,姐姐,你的怎不看看我呢?我就是你呀姐姐,你不记得么?那天呀,你就是这样在十四小姐身边爬的。你不记得了吗?”

    杨夕垂眸看着自己六岁时的脸,面无表情,一头冷汗。

    开辟剑府的疼痛,已从胸椎眼神到腰骨。大开大阖的斧劈之痛,开始变得绵长深邃。似有钢钎沿着椎骨一下一下雕凿。

    六岁的杨夕猫儿一样的缠上来,搂着十四岁杨夕的脖子:“姐姐你看,做猫儿多好呀,有主人喂吃喂喝,摇摇尾巴就能安逸生活。姐姐何必活得如此辛苦,如此奋力?”

    杨夕低头看着娇弱的猫咪,“猫儿虽好,却不是人。”

    “嘻嘻!”六岁的杨夕,挠了挠刘海前的一朵一朵‘逆璇儿’:“姐姐可真虚伪,做过猫儿了,吃过了饱饭,再来教训自己,难道就高贵了么……”小小的手在杨夕的胸脯上揉了一把:“不亏心么?”

    杨夕一笑,冷汗滴滴答答流下来,滴在地上:“我不教训你,我是提醒我自己。”

    猫儿眨眨眼,同样的动作,由她做来竟有一分娇俏:“我就是姐姐,姐姐就是我,我们是一个人呀。”

    “你不是我,你只是我因违心妥协而生的心魔。”杨夕笑着摇头,龇牙咧嘴,汗透衣衫,好不狼狈,“是我对金尊玉贵的一份羡慕,对卑微不堪的一份逃避。”

    猫儿坐进杨夕的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软软道:“好姐姐,六道众生,生来就有猫有人,有人坐待家中呼奴唤婢,有人当街横死无人掩埋。所以人都说——宁做家养猫,不做流浪丐。姐姐这样想,很平常的呀。”

    一个苍凉古朴的声音在远方响起,带着洞悉世情的悲悯,和穿越亘古的沧桑:“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话音未落,空中飞来一把一把紫雷环绕的阔口断剑,剑身虽折,却不掩滔天剑意!

    紫雷断剑在空中鸣颤,发出切金断玉的铮铮之音:

    “天地不仁,共工敢撞不周山;

    圣人不仁,百姓敢揭三丈竿!

    吾不甘,这世上只有高贵和卑贱。

    吾不信,五千年后还没有一个平等的河山。”

    仗剑求仙,踏遍河山,终一日,把这世上高低贵贱,斩成一马平川!”

    杨夕噌的一下站起来,小小胸脯亦觉有豪气激荡,两眼紧盯那柄断剑。猫女孩儿从她怀里滚出来,“啊呀”一声。畏惧的看着空中断剑,瑟瑟发抖。

    紫雷断剑一剑劈向空中,朱门柴房连同那六岁的猫儿一同寸寸破碎。仿佛被一双巨手撕去这世间的表象。

    血河湍流依旧,白骨皑皑为舟。

    血河两岸,目光空洞的人群望过来,一柄紫雷断剑直插河底。血河瞬间蒸腾,化为道道血红烟气。滔天血河在这一击之下毫无抵御之力。

    杨夕目光灼灼的盯着那把搅翻血河,肆意逞凶的杀器。这,就是剑!

    脊背上挫骨扬灰般的疼痛,仿佛被胸中沸腾的热血洗刷无形。不是不疼,可头脑发热,心口发烫,让人根本顾不上去那区区一个“疼”字。

    杨夕嘿然一笑:老道士真是画得一手好饼。杨小驴子这辈子就是扯断了脖子,挣出了命去,也一定要对那饼啃上一口!

    异色双眸映出闪闪雷光,晶亮晶亮的。“带上一把剑!”

    胸中似有枷锁突然断裂,丹田处旋转不息的气旋,骤然分裂成两层。

    练气二层,突破!

    忠义堂里。

    白允浪额头隐有薄汗,这小丫头的心魔到底是什么,疯狂吸收剑气,眼看着三刻钟的时间过去了仍未破魔。区区一个开辟剑府,竟比跟魔修干上一架还费神。

    忽然,天劫雷光倏然消失,那端跪在地的小丫鬟身子一震。

    白允浪只觉剑气一阻,当机立断的收手。

    可惜了,不是没有可能更进一步。然而毕竟不是真天雷,若是被人看出雷势变弱,这孩子的心魔秘密就藏不住了。

    白允浪面上微笑,向程思成拱拱手:“十七骨剑府,白某恭喜家主了。”

第4章 鼎炉?

    翡翠眯着一双小眼睛盯着忠义堂上方的雷光大作,“噗——”的一声吐出两半儿完整的瓜子皮。脸上泪痕未干。

    “杨小驴子,你真他娘的不是一般的能作啊……”

    她就是刚才抱着家主大腿,苦苦哀求不开剑府的那个丫鬟。

    这世上,从来都是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翡翠一点儿也不想去昆仑。

    她对未来的规划是盖三间瓦房,买五亩水田,招赘一个牛犊子似的男人,再给她弟买一个好生养的老婆。一家四口开开心心当农民。她是不能理解杨夕那副宁死也要筑基的折腾劲儿的。

    但这并不耽误她俩好。

    翡翠觉得,这是坏种与坏种的物以类聚。

    杨小驴子心狠手黑,睚眦必报,程十四屋里一半儿下人挨过她的揍,那绝对不算一张好饼。

    翡翠嘴甜舌滑,唯利是图,仗着小姐贴身丫鬟的便利,偷鸡摸狗,坑蒙拐骗,那也定然不是一盘儿好菜。

    可就是这个心狠手黑的小驴子,听说自己家里边儿弟弟生病,蔫不声儿的拿出好几两银子要跟她买两瓶丹药,还死活不要现货,非得一个月来领一颗。

    那一脸呆萌又欠抽,生怕别人知道她是有心做好事儿的模样,翡翠原本急得满嘴火泡,还是忍不住给她揉了一顿。

    结果被这个小她四岁的丫头片子给揍了……娘的,她那年才八岁,姐已经十二了居然没打过……

    所以唯利是图的翡翠这么多年来帮小驴子守着心魔天劫的秘密,使尽手段混进黑市给她淘换趋避心魔的丹药,也就是可以理解的了吧……

    翡翠咂咂嘴,家主不知哪根筋被驴嚼了,突然要打发十四小姐去昆仑拜师,她是程十四身边儿的管事大丫鬟,必须得表这个忠心。

    现在好了,脸皮扔地上踩碎,成功的被家主罚去洗马了。

    虽然五亩水田可能短了一亩,三间瓦房可能少了一间,但是等十四小姐滚蛋昆仑之后,她终于可以告别这坑爹的修□□,赎身回家当农民了。

    “这就敢冲起关来了,”翡翠看着忠义堂上逐渐消失的电光,“驴子,姐赎身之前也想看到你这么多年折腾能有个像样儿的结果……”

    十七骨剑府一出,忠义堂整个儿就爆了!

    若是出个六骨、七骨,或许还能说是意志坚强,一如那心思敏锐的少年邓远之。可是十七骨……

    昆仑剑府,每增一骨,度量翻一倍。17骨剑府是寻常剑府的65536倍。(2的十六次方)

    修士九大境界的灵气储量则是这样计算:

    练气二层两倍于练气一层,

    筑基十倍于练气一层,

    通窍十倍于筑基一层,

    金丹十倍于通窍一层,

    炼神十倍于金丹一层,

    以上再有元婴,反虚,合道。大乘即可准备白日飞升。

    修为是练气一层的剑仆,十七骨剑府的度量可以为炼神六层的剑修养剑。

    事有反常既是妖。

    钱眼里混日子的女流氓听杨夕叨叨了一遍2进制和10进制,一眨眼就算出来:杨小驴子,她妖了!

    杨夕蹲在翡翠身边儿,还在摆弄手指头:“艾玛,翡翠姐,手指头不够用可以脱鞋么?”

    翡翠骂道:“我把鞋也脱了都不够!你个活驴,你那秀才爹准是嫌你笨才把你卖了!”

    杨夕愤怒的给翡翠胳膊上咬了一排手镯。骂人揭短的都该死!

    翡翠被这时而狗,时而驴的小畜生咬惯了,胳膊一甩。要拉着杨夕去饭堂偷点吃的,庆祝一下“突破练气二层”以及“程家最好剑府的诞生”。

    杨夕蔫头耷脑的抠地:“别呢,饭堂的厨子都跑来给朱大昌加油了。那货人缘儿可真好。而且里边儿还没完,家主让我们出来等着,等所有人都开完了剑府,才能定下来跟哪个主子。”

    翡翠一愣,随即道:“那你想好跟谁没?你是最好的,没准儿能有点选择的机会。”

    “我想跟十四小姐。”

    翡翠急了:“你傻吧?她连去昆仑都得七少爷硬劝,你跟她能有什么好下场?”

    杨夕眯眼一乐,有点小贼小贼的:“我知道她傻,我才选她。我要跟了十三少爷那种资质逆天的,才真是没有好下场呢。”

    翡翠一想,觉得有道理,忽而又低声道:“那他们现在想没想起来你是七少爷的……”

    杨夕一把捂住了翡翠的嘴。

    翡翠眨眨眼,“我声音很小。”

    只见杨夕眯着眼,一副面色不善的样子看着对面的墙根。

    对面的墙根底下,少年邓远之也正看着这边,耳朵一动一动。

    两人的目光对上。邓远之一笑,杨夕一呲牙。

    杨夕轻声道:“。”

    邓远之做了个口型:“你会读唇。”

    两人用的都是肯定句。

    翡翠:“?”

    有种被歧视的感觉……

    杨夕捉过翡翠的手臂,在她胳膊上写下一行字

    翡翠睁大了眼睛!最好的剑府?

    程思成久居上位,深谙人心,为了子女前程,大手笔撒下“三颗,一柄玄铁剑,一只,外加白银五十两的重赏。”

    不到两个时辰,就又开出了三男一女四个剑仆,只是品质都在二三骨之间。当然,开废的更多,忠义堂院子里躺了一地昏过去的人。

    翡翠扔了一地瓜子皮子:“哎呀,何苦呢?”

    杨夕眯着眼一笑:“翡翠,我把银子都留给你吧,我用不上。能买十几亩地呢。”

    翡翠抱着杨夕:“辛苦了!辛苦了!”

    正在此时,管事的出来通知:“把这一地没用的都抬出去。刚才开好剑府的几个进来,家主有话要问。”

    翡翠捏了捏杨夕的手臂,有点不安。

    杨夕冲她一笑:“不怕,大不了打回原形”顿了顿,笑道:“反正也不可能更差了。”

    下人全退出去,偌大忠义堂就只剩了一群主子和7个仆人。这高阔的建筑格局,看起来有种森然的空旷。

    白允浪坐在上位,仍是闭着眼笑得很静的模样,终于做了一次正式的自我介绍:

    “我姓白,白允浪。和昆仑算是有些渊源。我也就替你们的主人多说一句,剑乃屠戮之兵,握剑的手也必将掀起一方血雨腥风。可想清楚了?”

    “是!”几乎异口同声。

    白允浪看着几个这些小娃娃,不禁笑了一下。是的,小娃娃,对于一个活了七百多岁的人来说,即使那个三十大几的莽汉朱大昌,也不过是个小娃娃。

    几天前,同样的话他也问过程家的五个孩子。答案除了更花哨一点也没有区别。

    即使明知如此,他却总是忍不住一问再问。

    这些孩子太年轻了,根本还不能明白,什么是剑,什么是杀戮,什么又是血腥。

    更不会懂得,什么是罪。

    也许十年之后,或者百年之后,他们会明白。却不知……会不会太迟……

    空地中间,程思成脚下,杨夕端正的跪着。

    在杨夕的心目中,程思成又美丽又强大,就是那忘川河畔的彼岸之花,飘渺云端的皎洁明月,皑皑雪山上一朵高贵冷艳的天山雪莲。而她自己则是田里的野菜,墙角的蘑菇,暴土扬尘的驿道边无人搭理的狗尾草。这是完全不搭边的两种生物。

    现在,这朵雪莲垂下它高冷的头颅要跟狗尾草说话了,狗尾巴草会受宠若惊么?不!狗尾草它心惊肉跳:一定要小心,不能让它觉得我很影响街道的美观,然后把我给拔了!

    程思成看着跪在脚下的小破丫头:就是这么个蔫头耷脑的小玩意儿,现在竟是我程家最值钱的人形财产呐……

    “今年多大了?”

    杨夕稳稳的回答:“十四了。”

    “进府几年了?”

    “回家主,奴婢是八年前被十四小姐买进府的。”

    八年,对于程家这样一个底蕴尚浅的家族来说,也不算是很短的时间了。而对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来说,这已经占据了她人生的一大半。六岁之前的事儿,记不记得还是两说呢。

    程思成于是露出了一点笑意,对着程十四投去一个赞许的目光,挺会淘便宜货。“既然是十四挑的丫鬟,如今就还跟着……”

    杨夕飞快的抬头瞟了程思成一眼,又迅速的低头,恭声道:“奴婢如今是七少爷房里的人。”

    程思成没有听出不妥,笑着追问了一句:“哦,十四连丫鬟都要送给她七哥?”

    杨夕垂着头,乖乖的跪着,换了语调又重复了一遍:“奴婢如今是七少爷。”

    程思成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他听懂了:“鼎炉?”

第5章 主子

    程思成一愣,声音倏然沉了下来:“眼罩摘了我看。”

    杨夕顺从的抬手一抹,左眼显露出来,眼白如雪,瞳仁湛蓝呈火焰形状,眸中犹如流火跳动,晶莹剔透却又光怪陆离。

    白允浪略一点头:“十七骨剑府,这便解释得通了。”

    程思成盯着杨夕的脸,缓缓道:“你是,四年前驼道人从我府上偷走的小鼎炉?”又神色不明的端详了杨夕一会儿:“有点丑。”

    杨夕自忖,和家主的花容月貌比,自己确实有点对不住这“鼎炉”二字。难道他真的是嫌我影响美观?

    “正是奴婢,多亏三年前家主出手相救,救命之恩杨夕没齿难忘!”

    谁知程思成听了,却轻轻一笑,似笑非笑的神色染上了一丝冷意:“驼道人既然费心把你偷走,就不是打算弄死你。本座把你拎回来,也一样是看中了你的离火眸,为了把你当个鼎炉用。感激什么的,还是免了!”

    只听程思成突然冷喝一声:“老七!”

    七少爷“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颤抖:“父亲,孩儿知错。”

    当儿子的一脸痛改前非,当爹的却全不买账。

    “三年前给你的鼎炉,至今元阴尚在。我倒不知,我程家何时成了这般的家大业大,竟是连‘离火眸’的鼎炉都不屑用了!”

    七少爷不敢顶嘴,连磕三个响头,抬起脑袋来竟然磕出了血泡。“孩儿知错了,父亲饶了孩儿这一回吧。孩儿回去定然……”

    “回去?”程思成冷笑一声,指着看起来比自己年纪还大些的儿子骂道:“不成器的东西!灵食不好吃的不吃,鼎炉不好看的不睡,怕是连挑仆人,也要选那说话顺耳的吧?有子如此,程家若不败落,除非天道瞎了眼!下个月你妹妹去昆仑后,你就给我闭死关,冲不破练气七层这辈子也就不用出来了!”

    程思成猛的一拍桌子,檀木茶几承受不住筑基修士的灵压,“哗啦”一声碎成了渣渣。“下辈子投胎,记得别再投成我儿子!”

    七少爷脸色黑如锅底,却一句也不敢辩驳。忽而目光阴冷的扫了杨夕一眼。

    杨夕知道,自己被七少爷给记恨上了。

    “至于这个离火眸,我记得之前是跟着十四的,如今就还……”

    程思成话音未落,十四小姐程玉瑶突然冲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七少爷身边,声泪俱下:

    “爹爹,阿瑶不要这个离火眸。求爹爹再给七哥一次机会吧,七哥哥没有收了这离火定是因为怜惜她年幼呢!”

    七少爷也猛然回过神来,连忙磕头道:“正是,父亲,求父亲不要厌弃儿子,在给儿子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吧。”

    程思成沉默了许久,直到杨夕的心都悬起来了,才终于慢慢酝酿出一个嘲讽的笑容,缓缓道:“十七骨剑府的离火眸拿来做鼎炉,真是有想法。你们兄妹,怎么就能是我的种呢?”

    程七少只觉如坠冰窖。

    程十四仍要哭求:“爹爹,不过一个剑仆,怎值得爹爹发这么大火气?爹爹就把她留给哥哥吧……”

    程七少捂住了程玉瑶的嘴:“父亲,阿瑶不懂事,您原谅阿瑶吧。阿瑶愿意要这离火眸做剑仆,儿子也愿意闭死关!”

    程十四:“我才不要,她刚连累了七哥……”又被捂住了。

    “你愿意?”程思成轻轻笑了一下,笑容清媚得近乎诱惑:“可我程思成,又不是只有你们一双儿女。”

    事实证明,程家的傻子毕竟是不多的。

    十三少爷程玉亭极有眼色,一步迈出来,右手折扇在左手一敲,他长了一张与程思成九分相似的脸,笑起来光风霁月:

    “父亲,儿子觉得与这离火眸的杨夕很有缘分。儿子既没有鼎炉,也没有剑仆。既然十四妹不要,不若父亲赏了儿子如何?”

    十六少爷程玉阁紧跟着站出来,“凭什么?我也觉着这十七骨的剑仆挺合眼缘儿的!父亲,儿子也想要!”

    “爹爹,爹爹!”奶都没断的二十一少爷被她娘捅了捅,7岁多的小团子骨碌碌滚到程思成怀里:“玉郎是爹爹最小的儿子,爹爹不疼小儿子了么?”

    杨夕目瞪口呆,进程府八年,她从来没有这么招人待见过!

    程家要去昆仑的小主子只剩了一个十九小姐程玉琼。

    程思成:“阿琼,你想要谁?”

    程玉琼一身戎装,稳稳的跪下:“父亲,女儿想要那个七骨剑府的邓远之作剑仆。”

    “怎不要十七骨的杨夕?”

    程玉琼稳稳答道:“即便十七骨剑府能给炼神修士养剑,可阿琼才练气八层,等修炼到炼神期,说不定……”程玉琼顿了一下,看了一眼杨夕,竟是在顾虑她的感受。“女儿观杨夕的修炼资质,并不如邓远之好。”

    邓远之垂眸肃立,一副宠辱不惊之态。

    杨夕悟了,程十九的意思是,等她炼神期了,自己修为不济,寿数不够,恐怕早就埋进黄土了。

    程思成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正满意的笑容,扫视面前的几个子女:“明白了?”。

    团子二十一反应极快,连忙改口:“那我要那个猪!儿子年纪小,他心思单纯,不会欺负儿子!”

    朱大昌:我肿么觉得少爷你不是在夸我老朱?

    程十六有些犹豫,“父亲……”

    惟有十三少爷程玉楼镇静的敲着折扇,与程思成极相似的脸露出一份从容的自傲:

    “父亲,程十三就要杨夕,只要杨夕。修仙之路,大道惟争,不论剑仆还是功法,儿子只想要最好的。杨夕修为不够,儿子自会找办法替她补足,即便杨夕化了一捧黄土,那也得化在儿子手里!”

    程十六又对十三少爷说的话有点动心。

    程思成看着程十六,微微摇了摇头,这是他天赋最好的儿子,却不是他修为最高的儿子。程十三中上资质却能在十几个兄弟中独占鳌头,不是没有理由的。

    程思成转过头看着杨夕:

    “丫头,如果让你选,你要跟谁?”

    “奴婢想跟着十四小姐。”杨夕说出了早已准备好的答案。

    十四小姐满眼睛冒火,却被程七少死死的捂着。

    杨夕一只眼珠子乌黑乌黑的,转了一转。“从来只有主子嫌弃奴婢,没有奴婢转投主子。杨夕既然是十四小姐买来的,就要一直跟着十四小姐。”

    程思成笑了一下:“我不信。”

    杨夕瘪了脸,犹犹豫豫,吃吃哎哎,低声道:“十四小姐是不会把杨夕当鼎炉。”

    程思成真正的笑了,“好,那你可要做个好剑仆,助她修行,护她平安。”

    人们总是以为,谎言之下,既是真相。

    主子们总是以为,奴才的天空,就只有那么一点。

    杨夕重重的磕了一个头:“谨遵家主之命!”

    从忠义堂出来,杨夕急惊风一样的跑回自己的住处。

    白允浪!这个名字她绝对是见过的!

    恰是要收拾东西,搬去十四小姐的院子,杨夕钻到床底下一顿狂翻,终于在老道士留下的遗物里找到一份《诛邪榜之大行王朝卷》。排名第一的位置赫然写着:

    断刃白允浪,元婴期剑修,昆仑弃徒,六十年前因掌门之争叛出昆仑,沦为邪修。

    昆仑悬赏:二阶灵脉,提头来见!

    散修盟悬赏:五品晶石一颗,悬赏确切藏身处。

    诡谷悬赏:砍死砍伤,断手断脚,但凡能带断刃小儿身上任一部分活着进诡谷的,老道给他炼筑基丹,凝魄丹,结婴丹,一路供到他上西天为止!

    夜城帝君悬赏:一滴血,一滴琼浆。断其六肢任一,可得夜城内房产一处。注:第六肢重创亦可。

    ……

    下面还有一整页的个人悬赏名录。

    杨夕瞪着眼珠子!

    有限的十四年人生经验曾经反复告诉杨夕,对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拿在手上和吃进嘴里的区别还是有点点大。不经历一番死去活来的神转折、奇折腾就想落肚,那大概是不能对得住天上的馅饼师傅。

    白先生是一位元婴期的邪修——半步神仙的他居然和筑基期的程家家主是挚友——他和昆仑的渊源指的就是:有仇,并且脑袋被悬赏——他现在要把程思成的五个儿女送去昆仑作徒弟——

    杨夕把脑袋磕在茶几上,这一次的转折方式感觉不是很习惯啊。

    “玻璃!”翡翠聒噪的嗓子在窗外炸响。

    杨夕头皮一麻,一屁股把《诛邪榜》坐在腚下。这才想起还有搬家这么件事儿。

    “哎呦,我马上就收拾好!”

    翡翠却脸色不大好看的进屋了:“甭费事了,十四小姐说,让你去七少爷的院子里住,她不用你跟着,。”

    杨夕眨眨眼,愣愣道:“她脑袋让家主给宠出坑了?”程十四以为她爹决定的事儿还有的变?

    翡翠天生一张嘲讽脸,学起话来尖酸又刻薄:“十四小姐让我跟你说,少想着拿家主压她。为了当剑仆,连他七哥都敢坑了!还说她既然说了不要你,就绝对不会带你去昆仑!让你看她能不能说到做到!”

    杨夕的屁股在《诛邪榜》上挪动了一下,有点想笑。

    好吧,不得不说,这种转折方式才是她比较习惯的。

    翡翠气得对着杨夕的脑袋来了一下狠的:“你个活驴,剑仆都要当不成了!还有心思笑?”

    杨夕揉揉后脑勺,总怀疑翡翠是借机报复。心道:你要知道我刚看了什么,才会更奇怪我怎么有心思笑。天上掉的不一定是馅饼,也可能是陷阱什么的……

    “这事儿她说了那不能算。”杨夕摆摆手:“十四小姐从小不就那个样儿,整天穷折腾,到头来还是不是得……”杨夕突然脸色一变,“坏了……七少爷!”

    翡翠:“啊?”

    杨夕猛的站起来,解释都没有一句,推开窗户就往外跳。

    翡翠惊呆了:“哎,你什么时候这么怕七少爷了?”

    杨夕跳出窗外,脚都没落地,就觉得脚下一股大力,被人一托一送给扔回了屋里。

    杨夕落地一滚,蹲在翡翠身旁,单膝点地。一个没忍住,“哇”的吐了一口血。

    翡翠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是怎么了?”

    不等杨夕回答,七少爷程玉楼倾情演绎了一出现场版的“说曹操”——他·到·了!屋子大门被人咣当一脚踹开,甩在墙上砸得山响。

    七少爷程玉楼一张青白面皮,阴测测的笑:

    “不是怨爷没收用你吗?爷现在来补过你怕什么?”

    翡翠一见不好,连忙噗通一声跟着跪下。眼角却瞄见了椅子上的《诛邪榜》。

    七少爷眼风一扫,看见翡翠,认得这是妹妹身边的丫鬟,“滚蛋!没你的事儿了。”

    杨夕捂着胸口不说话,实事是她说不出话。刚窗外那人灵力不低,她上次冲关旧伤未愈,现在灵气乱得她一张口就要吐血。对着翡翠摆了摆手。

    丫鬟是一种整天看人脸色为生的职业。为了义气吃眼前亏,翡翠从来不会干。

    换成杨夕也不会干。

    翡翠给杨夕递了“我就在门外”的眼神,低眉顺眼的滚蛋了。

    翡翠一出门,七少爷带来的人就把四下里门窗都关上了。

    阴暗逼仄的房间里,七少爷一屁股坐在唯一的椅子上,额头上还带着白天磕出来血丝,笑道:

    “想去昆仑当剑仆,可真美死你了。既然已经当了爷四年的鼎炉,就一辈子当爷的鼎炉吧。”

第6章 反抗

    杨夕鸟悄儿的打量一屋子的人高马大的老爷们……她能一照面干翻任何一个,但是会被任何两个加起来干翻。眼前能看见的有五个,四个长随加一个七少爷,外面还不知有几个守着门窗。

    唔,不大妙,这是个要挨揍的形势。

    杨夕早不是那个六岁的小丫头,翡翠天天耳提面命“好汉不吃眼前”,“大丈夫能屈能伸”,杨夕现在的行为模式那真是既“好汉”又“大丈夫”!

    干脆利落的双膝跪倒,杨夕狠了狠心,学着白天七少爷的样子,使劲把脑袋在地上一磕。

    只听“嗵!”的一声巨响。

    杨夕上半身趴在地上,抬眼睛一瞄,地上没血,暗忖:脑袋太抗打耐造也不是件好事儿。

    又用更大力气连磕了三下“当!当!当!”

    翡翠的叫喊在门外响起:“哎呦喂,我的小驴子,你是得多结实才禁得住这么弄啊!”

    七少爷气急败坏,冲着窗外大吼:“爷还没开始弄呢!”

    其实他也被这几声震得有点懵,这是……不堪受辱,要以死明志的节奏?平日也没看出她这么刚烈啊?她早三年前干嘛去了?她那时候就是鼎炉了啊!

    杨小驴子抬起她的金刚脑袋,终于是见了血。

    “七少爷,鼎炉的事情,奴婢并不敢故意坑害您。只是家主面前,实在不敢有隐瞒。但少爷是主,杨夕是仆。如今杨夕毕竟连累了少爷,少爷想要如何出气,奴婢都只有谢恩的份儿……”

    杨夕说到此处顿了一顿,:“只求少爷不要让奴婢伤得起不来床,误了十四小姐的行程。”

    这一眼看去就纵欲过度的爷们,沉着脸没什么表情,“就这么轻轻揭过,让你囫囵个儿的去了昆仑,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程玉楼这个人吧,其实正如外边儿传言的那样,是个纨绔肤浅的。表面看着好像有几分笑里藏刀的狠气,实际上却没继承他老子半分城府。事实上,贯穿他人生的精义就只有一个词——面子。

    所以,才会放着离火眸的鼎炉不用,单单因为长相带不出去;所以他才会刚受了家主训斥,却不想着怎样挽回家主的宠爱,急急的来找一个小小剑仆的麻烦。他和程十四不同,程十四脑子简单得都不像程思成的种,是个人都能看出来。程七少嘛,肤浅得不大突出,所以是没什么自知的。

    他垂着眼皮,打量眼前这个一脑门血的小东西。

    据说是有十四了,看着就像个十二。脑瓜壳上毛都没长顺,乱七八糟翘起来好多根!

    程家七少那可是出了名的挑嘴,对着这么个,到底是有点嫌弃。

    七少爷翘着脚,对着杨夕勾勾手:“先把眼罩摘了给爷瞧瞧,爷看看离火眸开眼什么样,能让家主另眼相看?”

    杨夕缓缓的摘下眼罩,左眼湛蓝。翡翠一只白生生的手臂在窗边竖起来,手上比了一个四。这是说门外有四个人守着。四个人啊……

    “这眼睛……”七少爷程玉楼现出一个动容的表情,“……果然不错,爷从前竟是没有发现。”

    七少爷沉吟了一会儿,“呵,这眼睛会勾魂儿似的,爷到有点兴趣了。”说着,站起身来,一手把杨夕拎起来,“想去昆仑,行。爷不阻你的前程,但是你得让爷尝尝味道。”

    杨夕被程玉楼拎到床上,单膝跪在窗沿上却不肯倒下:“七少爷,杨夕资质本就不好,被人采补过再想修炼就千难万难了。”

    “呵,本就是陪太子读书,你还真当个前程了。就你那破烂资质,还真能修出个什么结果不成?”程玉楼伸手在杨夕的圆脸蛋上轻拍了两下,有点多情的模样,“傻丫头,这是爷给你的体面,省得回头叫人说道你被主家嫌弃,乖~”

    杨夕运转全身的灵力忽然疯狂运转,带着万马奔腾的气势冲向左眼,离火眸好像一个不见底的深洞。

    见杨夕还是抗拒得厉害,七少爷又改口道:“行啦行啦,爷不采补你,就尝尝,总行了吧?”

    如果时间倒退三天,杨夕说不得就从了。好汉不吃眼前亏,杨夕从柴房里出来就立志做个活生生的“好汉”。可是现在……打不得跑总是可以的,横竖,七少爷并不敢告诉家主,只敢私下里做点小动作。她人都要滚蛋去昆仑了,只要跑得了今天,日后还怕他个球!

    杨夕抬起头来,对上七少爷的眼睛,左眼眸火转成一个幽蓝的漩涡,仿佛择**噬。火焰形状的黑色图纹从眼眶冲出,瞬间密布整个左颊,形如恶鬼。

    七少爷手里拎着杨夕的衣领子,神情有点呆呆的:“真漂亮……”

    护院们只见七少爷拎起人放在床上,那小丫头突然一抬头,一身衣服眨眼间就崩溃成了一团丝线。还不等他们赞叹七少爷扒衣服的风流手段,那小丫头光着小膀子就从七少爷的腋下钻出去了。

    七少爷攥着手里一团丝线,一动不动。

    护院们目瞪口呆的看着那个软软嫩嫩的小姑娘只穿了个贴身肚兜,直接撞向大门,只听“咣当”一声,门板倒地。小姑娘爬起来,拔腿就跑。

    翡翠大喊:“杨夕!你都十四了,怎么还光着膀子乱窜!”

    杨夕边跑,边拍拍胸脯:“不怕,还是荷包蛋哩!”

    七少爷气急败坏的叫喊这才响起来:“妈的!离火眸能催眠!还不快追!”

    低阶的修士其实懂法术的极少,也就是比常人强健点,力大些。眼看着师从丹元宗的七少爷都在离火眸下吃了暗亏,哪里还敢认真追?轰然应了一声,只是个跑出去,压根没管方向。

    杨夕抄了一条背人的路,窜进一处久置不用的柴房。听着护院们呼呼喝喝的从门口跑过去了。这才松了口气,揉揉有点疼的左脸,吐出一口带血的吐沫,慢悠悠的用给自己织件新衣服。

    程玉楼带着近十名护院在程家整个外府折腾了一个时辰,还是没能把那个看着身轻体软易推倒的小玩意儿挖出来。待到内府快要落锁了,只好骂骂咧咧的带人回了住处。

    等到守在杨夕门外的人都走光了,翡翠从墙角站出来。踩着倒地的门板进了屋。椅子上一本纸页发黄的旧书卷孤零零的躺着。因被杨夕坐了一遍,又被程七少坐了一遍,封皮就皱巴巴的折起了一半。

    内页里露出几行字:“邪修赏金排行榜。第一位,断刃白允浪,元婴期剑修,昆仑弃徒……”

    翡翠的眉头,一跳。

    (注,本文中书籍仍然是中国古代的排版方式,竖着,从右到左)

    ======================================================================

    月上中天,杨夕还没睡。

    二更天的时候,杨夕一回屋就发现《诛邪卷》丢了。家主赏的东西,自己攒的银子,甚至忘记放回去的不为人知的老道士遗物都还在——这不是遭了偷儿的样子。

    杨夕急得像个蚂蚁似的团团乱转,心知这东西被人看见必然是一场大风波。眼皮子更是突突跳个不停。是七少爷?还是翡翠?

    杨夕转来转去想不出个结果,只把自己个儿转得心浮气躁。恰在这时,十三少少爷的生母——宠妾兰姨娘派来的说客,迎头撞在杨夕快要爆炸的炮筒子上。

    织女房的管事娘子一进门,拍了一下巴掌,眉开眼笑道:“囡呀,大喜啦!婶子今天可是来给你保媒的!婶子跟你说,什么修仙啊,昆仑啊,那都是屁,咱们女人家还是跟个好男人是正经。兰夫人可答应了,只要你肯改口跟着十三少爷,就额外给你五十两银子,还让十三少爷纳你做妾。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杨夕一笑,两颗犬齿在唇边冒尖:“花婶,我先不说十三少爷心狠手辣,八十个心眼儿,到底算不算是个好男人。我就先问一句,你刚说的是贵妾还是鼎炉妾?”

    管事花娘子眼神闪了闪:“鼎炉不鼎炉的,跟了少爷,少爷还能不养你一辈子?你这一辈子还不活到尖尖儿上去?”

    杨夕从鼻子里哼出个笑容,“十三少资质不够,却强撑进阶。这些年给他当鼎炉的,可有一个不是被采补过度,虚弱死的?我觉得这辈子还是不跟他比较长寿。”

    管事娘子脸色一僵,强挤着笑容:“夕丫头,你怎么这么说话呢?婶子还能害你不成?”

    “您害我那自然是不敢的。但是您能坑兰夫人的银子。每个剑仆家主给赏二十两,要想用钱打动我换主,怎么着也得来个双倍。兰夫人历来受宠,出手就一惯大方,我琢磨着怎么也得五倍。一百两!”杨夕竖起一根手指头:“婶子,我猜少了没有?”

    管事娘子甩起帕子,眼泪当场就流下来了:“好哇,你是翅膀长硬了,就跟婶子这么说话啦?你忘了你四年前求着我教你幻丝诀的时候?你一个鼎炉,我都收下你在织房干活儿。到头来你就这么戳我的心呐!”

    杨夕轻笑了一声,微微垂着眼皮:“花婶,四年前我给了您四颗一品灵石,您才教的我幻丝诀。其实我知道在‘天机阁’幻丝诀的玉简只卖一颗一品灵石。可是我没办法,程家把我看得太严了,我出不去。接下来的这四年,您全部的活计都是我在干。七少爷看不上我,早把我撵出了院子。您却从未想过把我收成正式的织女,因为那样我每月就有了自己的任务,不能给您代工了。这也没什么关系,杨夕跟您非亲非故的,您没有义务为我着想。可是花婶,您来劝我改口换主,十四小姐这个主子是当着家主面选的,家主说一不二,惩治亲儿子闭死关都不带眨眼的。如果我改口,花婶啊,我还能活吗?”

    花娘子捏着帕子,脸上泪痕未干,震惊错愕的表情就像冻在了脸上。

    杨夕笑着:“花婶,您别觉着我扮猪吃老虎。我可能有点笨,但我不傻的。就是脸长得呆,我也没办法。”

    花娘子十分僵硬的合上张大的嘴:“银子的事儿,我是有了私心。但我没想害死你!”从兜里掏出一个玉瓶放在桌上,“这是兰姨娘给的仙丹,到时候家主如果惩罚你,你只要把这个吃了,就能保一条命。十三少爷也会从旁救你。”

    杨夕拿起那瓶药,倒在手上看了看。到墙角耗子洞掏了半天,掏出一只吱哇乱叫的耗子。把那药丸给耗子塞了进去。

    花娘子大惊:“你不同意就不同意,怎么能拿仙丹喂耗……”一个‘子’字还没有说出来,耗子突然上蹿下跳,七窍流血,眼看着就不行了。

    杨夕看着那只耗子,不喜不怒:“花婶,如果这是我,您会怎么样?”

    花娘子坐立不安,实实在在的有了几分心慌,“我……我不知道会这样……我没骗你,杨夕……我不知这药会这样……兰姨娘有什么必要……”

    “您会悄悄的把这件事儿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都不提,横竖我资质不好,活过百年的可能性也不高,家主未必会心疼追究。”

    杨夕看着她:

    “花婶,我记得您儿子跟我是一样的灵根,如果我死了,您说这剑府会不会是他的?”

    送走了失魂落魄的织房管事花娘子,杨夕终于能静静的躺**了。心道:不论《诛邪榜》怎样了,明天都是会有个结果的。杨夕,你到底还是太沉不住气了,推回去就完了,何苦跟花婶揭破面皮呢?说到底她不过是自私二字。早年,你病得起不来床的时候,也是给你熬过药的。

    杨夕为自己的不争气叹息了一声,翻身睡去了。

    第二天,《诛邪榜》的事情果然有了个结果,却是杨夕做梦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翡翠……死了?”杨夕失魂落魄,嘴上叼着的窝窝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第7章 死不瞑目

    杨夕肝胆具裂,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赶到了兰苑。

    一架板车,两把钩子,翡翠的尸体正从井里被车出来。翡翠是个小眼睛的姑娘,可此时她的眼睛瞪得前所未有的大,仰着脖子,好像死不瞑目的瞪着一片莽莽晴苍。

    她的手臂呈一种微妙的弯曲,右手的五根指骨全被掰断,就好像临死前正与人竭力争抢一件什么东西……

    而现在,这件东西不见了。

    “说吧,谁干的。”程府大管家双手拄着一根拐杖,面无表情:“忠爷这两年身体不大好,外府的事儿管的少了,这一个个的就都敢蹦出来日天了!为个把人命去告官,咱们修真的人家还真丢不起那个脸。忠爷查案子的方法就很简单了,昨儿一天见过翡翠的全叫来,肯定有知道点内情的。要是不肯说,那就一根绳子穿一串,最后吊颗石头一起扔河沟里。估计那死的里面,必然有凶手一个。”

    杨夕膝盖弯里挨了一脚,冷不丁跪在了那一行人的末尾,膝盖磕的生疼。

    “杨夕,”程忠往杨夕的方向扫了一眼,指着面前跪着的几个护院:“这几个都说昨儿晚是你最后跟翡翠说的话。你跟七少爷闹得那一场,翡翠没救你。”一双浑浊的老眼,依稀带着当年追随程思成到仙来镇称霸时的血火味道:“告诉忠爷,你记恨不?”

    杨夕规矩的垂着眼睛,“忠爷,阖府上下都知道,我跟翡翠最好。”

    “要不是忠爷知道你们两个小丫头亲密,你当你还能跪这儿回话?早给你上了大刑了。”程忠的嘴角微微牵动一下,隐约带上了一点不像这个年纪的讽刺味道:“不过这好不好的,哪还有个不变。亲生兄弟为一件法器你死我活的那还少了?”

    “忠爷,那就上大刑如何?但凡跪这儿的,都来一遍!问不出来就大家一起沉!”杨夕抬起眼来:“丫头比忠爷还想知道这是谁干的,大刑而已,杨夕认了!”

    跪在程忠面前几个护院当场就翻天了。这几个都是昨天跟着七少爷堵过杨夕,结果翡翠死了,他们摊上事儿,一个个委屈得不行。再说程家家风虽然不够严谨,刑罚却残忍的吓人。来一遍,那还不如现在抹了脖子!

    “你个小浪蹄子疯了不成?”“要上刑你去,哥儿几个可是冤枉的!”

    程忠眯着老眼把杨夕看了一看,从齿缝里挤出一丝儿笑:“不急,忠爷问完了没有结果,自然成全你们。”又转过对另一个一直在哭的女人问:“琥珀,你跟翡翠丫头本是一屋睡的,昨儿晚上她没回屋,你为什么连个动静都没有呢?忠爷可听说你原来跟翡翠走得可近,三年前翡翠测出来有灵根之后,就不搭理你了。琥珀,你心里难受不?”

    叫琥珀的姑娘花容失色,仆在地上嚎啕大哭:“忠爷,奴婢冤枉啊!翡翠常在杨夕那过夜,奴婢没想那么多啊!”

    “忠爷爷好!阿德给忠爷爷请安啦!”程忠话没审完,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带了人从内府的方向走过来。嘴上甜甜的叫着请安,膝盖却弯都没弯一下。

    程忠灌了一大口冷茶,笑容淡淡的:“二管家,兰姨娘又有什么吩咐不成?不是忠爷瞧不起你,这查案子上刑的事儿还真不是你的本行,这可不比招待个贵客,只要讨巧就完了。”

    二管家程德一拍巴掌:“瞧忠爷爷说的,阿德怎么敢跟忠爷爷争功劳。是家主说了,丫鬟翡翠从贴身侍婢被贬成养马丫头,一时羞愤想不开也是难免。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说着又瞟了一眼杨夕:“而且兰夫人说了,这十七骨剑府的杨夕,如今可是咱们程家的一大比人形财产,万不能弄坏了。”

    杨夕抬起头,一只漆黑的眼珠子死死盯着程德:这竟是打着维护的名义把屎盆子往她头上扣了!

    程忠神色一冷,“是家主自己的决定,还是兰姨娘又在旁边吹了什么风了?”

    程德一笑:“有什么区别呢?横竖忠爷爷也得听不是?”

    程忠“咣当”一下把拐杖砸在地上,“一个鼎炉妾,仗着家主有几分喜欢,也敢叫夫人?作到你忠爷头上了,想当年爷和家主跟魔修拼命的时候,兰娟她就是个床上的玩意儿!”

    程忠拂袖而去,二管家带着一脸假笑低头恭送。

    用一种虽然不大却可以让众人听见的声音道:“这人呐,最怕就是居功自持,家主如今是筑基期大修士,还想凭那点儿老交情拿大?家主给你送终,已经是心存仁义了。”

    翡翠的尸体当天上午就被运走,直接在后院烧了,骨灰洒在了乱葬岗上。什么“三间瓦房”,什么“五亩水田”,什么“牛犊子一样的男人”,“好生养的童养媳”,全都没了。那个嘴甜舌滑唯利是图的翡翠,她一生的梦想即将实现的时候,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杨夕跪在地上,眼睁睁看着翡翠被草席卷一卷运走,头一次感觉到,即使是活人也会有“死不瞑目”这样的情绪。

    当天下午,翡翠那个一直挂在嘴上的弟弟就打上门来了。十二三岁的男孩子,翡翠老惦记着他娶不着媳妇。

    听说那男孩子闹得很不像样,四十两银子直接砸在二管家脸上,把二管家给砸破了相。可程家大约是觉得理亏,也可能是怕男孩子如果在外面闹起来更难看,只是好说好商量把男孩子安顿在门房晾着,既不给水,也不给饭。

    谁料这男孩子倒是个烈性脾气,坐在门房里骂了一下午,说是程家不把她姐的尸体交出来,他就去当叫花子,走街窜巷把程家罔顾人命编成段子去说,程家以后在仙来镇别想有好名声。

    二管家的心情很不好,尸体烧都烧了,拿什么交出来?可是现在这小子认准了他姐是被哪个夫人小姐发脾气给祸害死了,要么就是被少爷奸·**死的。早知道不如把尸体留下,横竖那小贱·种也看不出自杀和他杀的区别。

    二管家程德脸上贴着膏药,面色漆黑的看着面前的杨夕:“杨夕,你去劝劝,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自己想清楚。你跟那小子可不一样,卖身契在程家手上攥着,直接打死官府顶多罚点银子。兰夫人今儿早上为了你,可是在家主面前说尽了好话。要是你这时候掉链子,就只能把你交给官府,平息那小崽子了。”

    杨夕看一眼他脸上那搞笑的膏药,点点头去了,一句话也没说。

    杨夕走后,有小厮偷偷问:“都说这杨夕平时就不是个脑筋灵光的,这看起来是有点子呆气。这她能会劝人?”

    二管家摸着脸上的膏药,一脸故作高深的表情。“谁指望她呀,兰夫人的意思吧,就是她劝不走才好。”

    小厮一脸了悟:“兰夫人是想……”小厮做了个割喉的动作,又比了下后背,做了个取出的动作。随即又道:“那要是她真劝走了呢?”

    二管家嘿然一笑,教导这个心思还不够伶俐的小厮:“这她要是劝走了呢?那就是默认了翡翠的死跟她有关。十四小姐喜欢翡翠跟什么似的,还能容下她?而且也说明她是个乖顺肯低头的,就得认了兰姨娘对她有恩,就得跟着十三少爷。”

    小厮一惊,“所以只要她去了,就肯定没跑?那她要是不去呢?”

    二管家悠然一笑:“她跟翡翠的关系,怎么可能不想去见见翡翠留下的遗孤?”

    小厮一脸敬仰:“二管家……您是为了留下那个男孩子,故意受得伤啊?”

    二管家摸了摸脸上的膏药,死要面子的点了头。

    门房,一个布衣短打的男孩子正咬着一个管事的胳膊死不松口。

    男孩子脸蛋圆圆,身子骨瘦小,最让杨夕惊异的是,那男孩子左眼瞳仁上有一朵白翳——他左眼是天盲!杨夕一瞬间就明白了,为什么天生愤世的翡翠唯独对自己照顾有加。

    两个护院满头大汗的各扯着男孩一条腿,想把男孩子从管事身上给摘下来。奈何那男孩子就跟个离了水的王八一样难摘,管事被要得鲜血直流嗷嗷乱叫。“他娘的,小兔崽子属狗的!把他牙给我敲断了!”

    那熊孩子完整继承了翡翠好汉不吃眼前亏的特性,看见钢钎挥过来马上松口。却衬着护院一松劲儿的时间,猛得伸出两只细爪子在那管事裆下狠狠捏了一把!

    那管事惨嚎一声“老子的蛋!”倒在地上,两个护院倒抽一口冷气,连忙过去扶。

    熊孩子落地,一轱辘爬起来又冲过去,磕巴都不打一个,抬脚就踩。杨夕三步冲过去,拦腰抱住,在他耳边低声道:“想给翡翠姐报仇不?”

    男孩子脚还在半空,却回了头,那只带着白翳的眼睛珠子死物一样的看过来:“你能?”

    管事夹着两条腿儿,疼得死去活来,狂吼道:“还不把那崽子给爷打死,出了事儿有大管家担着!”

    杨夕把翡翠的弟弟挡在身后,扬声道:“二管家说了,要悄没声儿的解决这事儿,谁敢闹大了把谁送给十三少爷试剑。”

    两个护卫一时不知该听谁,二管家如今可比大管家得意多了,但是这小丫头的话能代表二管家吗?只好先劝那管事,“您先把腿分开,这不能夹着,越夹越肿!”

    管事挣扎微微分开两条腿,却仍是站不起来,嘶声道:“忠爷说过,二管家那一套是朱门后院的宅斗手段,程家是修真世家,对付这帮贱种就得下狠手。”

    杨夕眼中厉色一闪,学着熊孩子刚刚的样子抬起一脚,对着管事的两腿中间就落了下去。

    管事喉间只发出“嗬——”的一声,白眼一翻,当场昏了过去。

    两名护院被震傻了。

    然后有一人反应稍快,想起来这丫头下次狠手,应该要把人拿下。

    却听杨夕脆生生的道:“这下子,大管家的人闭嘴了,听二管家的吧!”

第8章 引蛇出洞

    “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谁杀了我姐?”

    阴影里,男孩子矮小苍白,左眼中白翳让他看起来总是缺了点人气,像是傀儡师的陶瓷人偶。

    杨夕盘着腿缩在地上,两手相互揉着手指,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

    “我一不是能掐会算的阴阳家,二不是铁口直断的官老爷,我就一个破丫鬟,难道还能去查案子?”

    “那你要怎么给我姐报仇?”

    十根手指被杨夕揉出一种淡淡的粉色,趁着深深浅浅的割伤,有一种稚嫩的艳丽。

    “既然揪不出凶手,那就引他出来。”

    “拿什么引?”

    杨夕沉沉的笑:“我的命。”

    当天夜里,杨夕到十四小姐院子里告了一状,说是翡翠临死前在她卧室里拿了本书。她要来翻翻。

    十四小姐暴跳如雷,把杨夕扫地出了门。

    满院子下人冷嘲热讽,慨叹人走茶凉。任她曾经千般亲密,万般知己。如今翡翠死了,还不是个只会讨债的?嘿哟,你还没听说吧?今儿个翡翠家里的弟弟来程府上要个说法,就是被这个杨夕给哄骗走的!

    翡翠活着的时候,牙尖嘴利,没见得有多么好的人缘。如今她死了,却好像一夜之间却冒出了许多知己,能念出她千万般的好处,为她忿忿鸣不平。

    杨夕沉默的往外走,似乎从中体会到了一点“人死如灯灭”意味。

    一片骂声中,琥珀面色沉凝的拉住了杨夕的衣袖:“玻璃……你是不是又想干嘛?”

    杨夕看着她:“别叫我那个名字,我不喜欢。”

    玻璃,是杨夕刚进程府时,十四小姐给她取的名字。那时候,玻璃,琥珀,翡翠,珍珠,曾经是满院子最亲密的四个小姑娘。

    世易时移,珍珠攀了高枝,翡翠已经故去,多年不来往的琥珀死死的攥着曾经的玻璃,现在的杨夕。“你别作了不行吗?翡翠人都没了,你还想怎么样?你就老老实实去你的昆仑,当你的剑仆不好吗?”

    琥珀压低了声音,满眼都是血丝,嘶吼道:“四年前你那一场折腾,除了把自己变成个鼎炉,又落了什么下场了?玻璃,玻璃,你还不够吗?你就认命一回不行吗?”

    杨夕看着她,许久,轻轻的笑了一下,斩钉截铁道:“不行。”

    第二天一早,杨夕跟织女房管事花娘子告了假。家主应过的,每个剑仆给三天假期回家探亲。杨夕的爹是在去州府赶考的路上卖了她,如今早不知哪里去了。三年前一场大旱,也不知那百无一用的书生有没有跟着饿死。

    杨夕其实无亲可探。可花娘子还是轻易的允了假,花娘子犹犹豫豫的闪闪烁烁的道,“回头要是十四小姐身边混不下去了,就回婶子这来,婶子……给你调成织女。”

    杨夕一出程府的大门,就知道自己被跟上了。

    沿着大路慢慢溜达,杨夕引着人来到了‘多宝阁’的门口。这是她昨天跟翡翠的弟弟商量好的地方。

    灵玉台阶,铁木廊柱。仙来镇只是个仙凡混居的城镇,‘多宝阁’分铺也就是这么个水平了。远不如在真正的修者城市里建的那么金碧辉煌。

    杨夕推门走进大堂,门梁上的应声而响:“练气二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这多宝阁的特色,即使在仙来镇这样的小地方,也没有被省略。据说是为了让每一位客人得到与修为相应的热情招待。毕竟修者的形貌总是奇奇怪怪的,阅历不深的伙计万一看走了眼,得罪了高阶修士可就不美了。

    杨夕一抬头,迎面居然看到了两个熟人。

    “邓远之?朱大叔?”

    “哎呀,是丑丫头呀!”朱大昌摆摆手:“叫啥朱大叔,跟小远子一样,叫老朱嘛。”

    杨夕忍不住嘴欠了一句:“小远子?”

    邓远之一身布衣短打,精干利落,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夕。“真是巧啊,丑丫头。”眼睛往门口斜了一下:“你来这儿干嘛?”

    杨夕也往身后瞄了一眼,见人没跟进来,一笑:“我就随便逛逛,买点东西。”

    邓远之眉毛一挑:“在你昭告了整个程府,翡翠是代你受死之后?”

    朱大昌:“啊?啥时候昭告的?我咋不知道?”

    多宝阁的一位管事匆匆迎了过来,弯腰行了个礼:“请问,刚刚要求敝店鉴定的,是哪一位?”

    朱大昌忙举手:“是俺的,结果出来了?”

    杨夕借着一打岔的机会就要悄悄溜走,邓远之这人不好糊弄,有些事儿不便在他眼皮子底下做。

    管事职业化的笑了一下,“请道友跟在下到后堂一叙,在下自会为道友详细解说。”

    邓远之忽然插言:“不能在这里说?”

    管事抱歉的笑笑:“还是请道友跟在下到后堂一叙吧。”

    邓远之道:“前面领路。”

    管事看看朱大昌,有些迟疑:“这……”

    朱大昌一把揽过邓远之的肩膀,一手拽上了没来得及溜远的杨夕:“没事儿,没事儿,这都是俺的小兄弟,一起去,一起听!”

    杨夕:“……”

    后堂,杨、邓、朱三人坐成个半圆,中间几案上端端正正的摆放着一只锦盒。

    锦盒中盛着一只流光溢彩的紫色玉环,一看就不是凡品。

    杨夕微微凝眉,这是……家主赏给剑仆每人一只的那个?

    管事开门见山道:“不瞒几位道友,这个所谓的,其实是修真界的违禁品,千年前风行一时的。可是看年头,这项圈分明是新制。几位的来历,在下大概也能猜出几分,在下真没想到,那位先生竟有如此的炼器手段。”

    杨夕倒抽了一口冷气,,真是听名字就足以感受到那森森的恶意,更别说前面还要加上个违禁品。

    邓远之却似早有所料,淡然而嘲讽的一笑,表情复杂得绝不像是这个年纪的男孩。

    朱大昌还没反应过来,拉拉邓远之:“这东西具体有啥用?”

    邓远之淡淡开口:“一旦你戴上它,主人能强借你的灵力,单向的同生共死,还能施加惩罚,筑基以下修士,无法自行摘下。”

    管事点头,接口道:“大体就如这位小师兄所说,此外道友带来的这一只,还附加了一点护身功能。”

    朱大昌呆了:“那岂不是筑基之前都卖给程家了?我跟程家签的那可不是死契!”

    邓远之轻轻一笑,“筑基以上还有,再往上还有,程思成既然有心以此控制剑仆,怕是只要能弄到都不会放过的。”

    杨夕知道此时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道:“没了?”

    大概是这出气的动作实在太拉仇恨,一向平静自持的邓小少年竟然有些气急败坏的瞪了她一眼:“你还想有什么?”

    “起码也得限制个修为,或者能控制生死啊……”杨夕掰着手指头,一条条开始数:“我摘不下,可以逼着主子给我摘,不摘我就剁了她,反正她命贵我命贱,同生共死我不亏;昆仑天高皇帝远,家主把送到之前我要是修到筑基期,他就只有干瞪眼;我把主子封了灵力捆起来,找个麻袋随身装着,打架时候收好,不打架放出来吃饭,不让他饿死……”

    杨夕微微露出一个迷茫的表情:“这好像没什么用啊……”

    邓远之:“……”

    朱大昌:“……”

    管事打了一个冷颤。

    杨夕猛的反应过来,眼前人可不是翡翠,身形一僵,眨眼道:“唔,我只是假设。假设你们懂么?”

    朱大昌:“假设我懂,但我觉得你这个至少得叫诅咒……。”

    “练气一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练气二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练气七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前厅里突然连续响起,管事听见练气七层匆忙站了起来。

    “几位道友,失陪一下。在下到前厅看一眼情况,马上就回来招呼几位。”

    管事脚步匆匆的离去,的响声依然没断。

    “练气一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练气九层修士光临多宝阁!”

    竟然一连响了十几次。

    邓远之动了动耳朵,道:“杨夕,是十四小姐……带了有十几个人……好像是要收拾你……管事没拦住……他们已经向着这边来了……”邓远之转向杨夕,表情有点复杂:“说是为了给翡翠出气……”

    杨夕一听就跳起来了:“程十四她除了添乱还会干点别的么?”杨夕在原地滴溜溜转了一圈,“我可不是想引她来,已经快到了吗?”

    邓远之对杨夕道:“你不跑?还有十步,九步,八……”

    杨夕三两步冲过去,抄起一张条凳,抡圆了贴着门边一拍。当先进来的一个小厮迎头撞在上面,“啊——”的一声惨叫,倒了下去。

    杨夕:“哎呦喂,这不是十四小姐身边的小付哥么,我就练练气力,您不用给我陪练!”说着又抬手拍倒了第二个。

    “啊——”

    邓远之:“……”

    朱大昌:“……”

    多宝阁管事:“我怎么不太相信她刚才是个假设……”

第9章 战

    十四小姐掐着腰,横眉立眼的骂道:“杨夕,你竟敢出手伤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了是吧?”

    杨夕掂着凳子堵在门口,“我要是不伤人,小姐能不揍我?”

    程十四的奶嬷嬷怒喝一声:“做你的梦!你个小贱蹄子,从小儿就看出你是个不省心的,为个昆仑剑仆,连七少爷都敢坑了!”

    杨夕眉头一挑,不说是给翡翠出气的么?反手横抡条凳,奶嬷嬷被拍飞了出去:“横竖挨揍,还是少几个人揍我的好。我很敬老的,不拍你脑袋。”

    正此时,一道火红鞭影从门外抽进来,杨夕没防备,迎面被抽在肩膀上,鞭上倒钩带下一片血肉。

    第二鞭紧随而至,杨夕把条凳往外一甩,飞身而退,蹿上了房梁。

    朱大昌惊呆了:“她咋会飞?”

    低阶的修士其实懂法术的极少,而御空飞行这等手段,程思成施展起来都不容易,更何况一个区区练气二层的杨夕。

    邓远之眯起眼睛:“那不是飞,是,你看她的手。”

    朱大昌使了牛劲去看,总算看到杨夕十指间的细线。一边缠绕在水葱样的十根手指上,另一头细密的缠绕在房梁上,足以悬吊起整个人。

    “哎妈呀,不是织布用的嘛?”

    邓远之一笑,意味不明道:“未必,大行王朝皇后卫队有一项闻名绝技,叫作,正是个由十六名织女组成的杀阵。”

    杨夕背贴房梁,尚未发育完全的柔软四肢向后弯曲,把自己锁在房梁上,对着门口的方向一笑,道:“齐嬷嬷,三年没见了,您老抽人的手艺还是这么熟练!”

    面貌严肃的老嬷嬷护着程十四从门口走进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杨夕,缓缓道:“老身八年前就说过,这外面买来的人用不得,规矩没学过,性子又野。早知你有今天,老身当年拦不住小姐,柴房里就应该直接把你吊死。”

    说着骤然发难,火红鞭影向杨夕袭来。

    程十四跳着脚大喊:“嬷嬷,给我狠狠收拾她!”

    杨夕一扬手,幻丝诀发动,一根白绫转眼间在手上凝成,与那鞭子缠在一起。

    邓远之脱口道:“好快!”

    杨夕单手把白绫在手腕上一卷,与齐嬷嬷在空中角力。“嬷嬷这话说得人好伤心,真把杨夕吊死了,现在谁又来陪嬷嬷玩拔河呢?”

    杨夕嘴上说得戏谑,心中却知这老婆子不好对付。

    这齐嬷嬷是程十四的教养嬷嬷,说来也是程家的一个奇葩。练气九层修为,堪堪一步可以筑基,手上那根火属长鞭,更是一件法器,唤作。

    这等实力如果在程家做个供奉都不算高攀,偏偏这齐嬷嬷在程十四身边一窝十几年,程家不少下人挨过她的整治,却屁都不敢放一个。

    齐嬷嬷冷笑一声:“雕虫小技,也来卖弄?”说着手腕一抖,手中鞭子便赫然着起火来。杨夕以灵力幻化出的白绫紧跟着就烧了起来。

    杨夕吓了一跳,一个翻身蹿到房梁上,噗噗直吹手指头:“艾玛,会着火什么的最讨厌了!”

    齐嬷嬷挥起抽出一顿火红鞭影,白绫烧尽的碎屑漫天飞舞。

    杨夕蹲在房梁上拍手:“漂亮!”

    齐嬷嬷黑着脸:“……”

    朱大昌:“那个……鞭子好像短了一点。”

    邓远之悠悠看一眼天上那个闲闲的狗蹦子:“也不算短,抽断房梁就好了。”

    杨夕掐着腰大骂:“嘿!你是哪伙的?”

    邓远之背着手:“难道你以为我是你一伙的?”

    朱大昌张大了嘴:“难道……不是吗?”

    齐嬷嬷收到提示,抬鞭就抽。杨夕一个后手翻,折到横梁上——正是房屋的主梁。“有种把这根抽断,大家都在这活埋!”

    多宝阁的管事在一旁擦汗,很小声很小声的道:“我有没有说过……多宝阁布有阵法,房梁是抽不断的?“

    齐嬷嬷怒瞪着他。

    邓远之干咳了一声。

    杨夕又开始狗蹦子了:“艾玛,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要同归于尽了呢!”尼玛她又从那根横梁上跳回来了。

    朱大昌一脸忧愁的看着杨夕:“我怎么觉着这孩子一打架就兴奋呢……”

    齐嬷嬷冷笑一声,杨夕这丫头从小儿就是个作货,如今学会修炼,竟是变得更难缠了。只是,若以为这样自己就拿她没了办法,那也真是天真得让人伤心!

    齐嬷嬷手腕一抖,在空中忽然绷成了一道直线,断喝一声:“去!”

    火红鞭影脱手而飞,射向杨夕。

    杨夕绕着房梁上下翻飞,紧靠十指间丝线竟然营造出了飞檐走壁的效果。“这是啥呀,咋没见过呀!”

    邓远之一笑,假模假式的:“这叫抱头鼠窜。”

    朱大昌认真道:“俺觉得……她不是问她自己是啥?”

    杨夕终于被堵在了墙角,在鞭风中咬牙切齿:“你们!两个!魂淡!”

    邓远之:“老朱,配合不错。”

    朱大昌茫然极了,“啊?俺配合啥了啊?她为啥骂俺呀?”

    杨夕一连挨了数鞭,不愧是漫天霞,火光纷扬,漫天霞彩。抽起人来,煞是好看!杨夕在漫天鞭影中一眼看见了程十四,这位娇小姐不知是为了气场还是因为好奇,竟然站在了人群的前边。

    程十四捏着鼻子:“哟——,这怎么一股糊味儿。”

    杨夕脚尖一转,飞身向程十四扑过去。

    齐嬷嬷眼见着杨夕被逼得只能招架,严肃的面孔刚刚露出意思松懈。可只一眨眼,就见那个野丫头突然不再躲闪,硬扛着的鞭风直奔十四小姐程玉瑶。

    齐嬷嬷一惊,这是狗急跳墙要拿十四小姐当人质?口中喝道:“贱婢大胆!”,强崔灵力,硬生生原本的势头,折了一个直角追向杨夕。

    程十四这个永远的猪队友,呆立在原地,眼睁睁的看着杨夕扑过来,一动都没动。

    她带来的下仆口中大喝着:“保护小姐!”“那杨夕疯了!”个个奋勇当先的扑将过来,企图挡住程十四面前。

    杨夕一笑,晚了!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只见杨夕飞起一脚当胸踹飞了头个扑过来的小厮,合身抱住了程十四。

    十四小姐似乎被这一抱惊回了魂魄,尖声大叫起来。

    杨夕伸手在程十四腰间一摸,扯下了她腰间一只晶莹透亮的玉佩。

    这时,齐嬷嬷的也追到了,杨夕硬拼着挨了一记,一回身的瞬间,右手上已经多了一只质地奇特,非丝非棉的手套。

    一把,抓住了!

    杨夕一呲牙:“喝,还挺烫!”

    手臂一抡,就像被捏住了七寸的蛇,咻—咻—几圈,缠到了手上,一握拳捏住了头尾。

    一屋子下人目瞪口呆。

    程十四扑到墙角,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刚刚杨夕在极近的距离挨了一记着火的鞭子,那浓重的焦糊味充满了程十四的鼻腔。只要一想到那是烧熟的人肉,程十四就觉腹中翻滚。程十四吐得两眼流泪,湿漉漉的看着杨夕:一个姑娘家,怎能这样!她怎么能?

    邓远之神色复杂,轻声道:“还是一个而已。”

    齐嬷嬷断喝一声:“贱婢敢而!你以为用手就能擒住一件法器了么?”说着猛催灵力,在杨夕手中反复扭动,跳脱欲出。

    杨夕一笑:“用手当然擒不住法器,可嬷嬷不要忘了杨夕的身份。”

    杨夕是什么身份?

    一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小孤女?一个不招小姐喜欢的破丫鬟?一个少爷看她一眼都懒的丑鼎炉?一个身具十七骨剑府的剑仆!

    只见杨夕一低头,燃着火焰的长鞭往背后一塞,直接给塞进了剑府。

    昆仑剑府,能装下的自不会仅仅是剑。剑府是个死物,还能区分法器的形状不成?

    被装进剑府的瞬间,齐嬷嬷就感觉到陪伴了自己多年法器,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感觉消失了。

    惊怒之下,再绷不住严肃面庞,当场就吐了一口血。

    “你好,好得很!”说罢伸手在怀里一掏,掏出一颗细小的钉子,其形恰如人的指骨。

    邓远之脸色一变:“?”

    程十四惊叫道:“嬷嬷!教训教训就可以了,父亲给您可不是这时候用的!”

    程思成的成名暗器,程家下人无不对其形貌、作用耳熟能详。杨夕也一眼认了出来,眉头一跳:“嬷嬷,您是真想杀了杨夕吗?”

    齐嬷嬷两指捏着,一手轻轻抹净嘴角的血:

    “小姐,杨夕本是您的剑仆,却敢跟您公然动手。如此不驯的剑仆,真要让她去了昆仑,小姐您能有什么好果子吃?还是由老奴帮您换一个吧!”

    话音方落,手腕一抖,直奔杨夕面门!

第10章 【五骨断魂钉】

    有人说,人在面临生死的时候,最能看出本性。羊性求存,狼性求战。

    杨夕,她既不是羊,也不是狼。

    她是个从小没被教育好,脑筋回路不大常规的野驴子。

    当迎面飞来的时候,杨夕眼中闪过一丝亮色——这可是个厉害东西!

    杨夕伸手到背后,一把抽出剑府中的。

    凌空跃起,在空中含胸低首,露出后颈。众人此回清晰的看见,那苍白细瘦的脖子根上白光一闪,轰然冲入剑府,消失无踪。

    朱大昌惊叫一声:“真准!”

    是筑基修士程思成亲手炼制的法器,即便看起来远不如瑰丽耀眼,蕴含的威力却完全是另一个量级。

    入体,杨夕只觉出一股勃然浩瀚的死气瞬间盈满脊椎,脸上肉眼可见的浮现一层青白色。瘦小的身子如遭锤击,倒飞而出砸在墙壁上。

    再握不住手中长鞭,脱手而飞。

    邓远之轻吟一声:“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杨夕滚落墙角,摔成了灰扑扑的一小撮。

    齐嬷嬷一见被杨夕放出来,伸手一招,“回来!”应声而回,齐嬷嬷反手一个鞭花,又要抽向杨夕。

    却被人,挡在了面前。

    云锦霓裳,金玉飘带,眉间一点鲜红娇艳欲滴。

    那娇气的小姐,任性的小姐,天真的小姐,她纵有千万般的不好,总也还是有一个优点:“嬷嬷住手,阿瑶是见不得死人的。”

    杨夕卧在墙角里,眼罩已经除下,一手捂着左眼,堪堪止住了即将发动的。

    这世上,总有那么一些人,你明明讨厌她讨厌得要死,却还是没有办法彻彻底底的去恨她。程十四对于杨夕来说,一直都是这样的存在。

    齐嬷嬷脸色一沉:“小姐,这个杨夕冒犯七少爷在前,妄议死人在后,可谓生性凉薄而胆大包天,若真让她做了剑仆,昆仑哪里还有小姐你的位置?”

    说着鞭稍一转,竟是绕过了程十四,直向杨夕袭来。

    “老奴所为全都是为了您好,您现在还太小,等到过两年或许就会明白老奴的苦心了。”

    这么一来可苦了杨夕。碍于程十四这个万年猪队友挡着,齐嬷嬷看不见她的,催眠自然无从发动。可这老嬷嬷一手好鞭法却是会拐弯的!

    杨夕一咬牙,拼了!

    眼看着鞭稍上的倒钩已经进入视线,杨夕双手握住了的鞭稍,没带手套左手眨眼间就是一片焦黑。

    齐嬷嬷只觉鞭势一沉,冷笑一声:“野丫头,握在手上的鞭子可没那么好抢!”

    催动全身灵力把鞭子往回一扯。她还不信,自己几十岁的人会没有个小娃娃力气大?

    杨夕双腿在墙壁上一蹬,顺着鞭势飞过了程十四的头顶。她就不是想抢鞭子!

    我谢谢你力气大!忘了告诉您老,我体重还轻呢!

    杨夕搭着的便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跃过程十四,扑向齐嬷嬷。迎面就是一记头槌。

    就杨小驴子那随便磕个头,都能把七少爷骇得以为要自杀的“金刚脑袋”,这一头下去先把自己砸得两眼冒金星。

    上了年纪的齐嬷嬷,当场就翻了白眼。

    杨夕摇摇晃晃站起来,还是有点晕,一屁蹲坐倒地上。

    朱大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女娃娃这么打架的……”

    邓远之:“我以为,你首先该惊奇的是,身为一个修士她到底是怎么拉下脸皮用头去撞人的?”

    朱邓二人心中难得默契:这种跟着丢了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程十四直愣愣的戳在她旁边,感官还停留在齐嬷嬷不听自己话的阶段。怎么眨个眼,齐嬷嬷就躺了?然后地上多了一坨杨夕。

    程玉瑶忽然尖声大叫,“杨夕——!你怎么敢?”

    杨夕揉着脑袋,一脸犯愁:“哎呦,瑶小姐,你可别叫了。你先想想齐嬷嬷好端端的为啥一定要弄死我吧!”

    程玉瑶一呆。

    杨夕搓搓脸蛋,一脸犯愁的看着程玉瑶:“要只是想收拾我一顿,干嘛非得在程府外面啊?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带着一帮人杀上别人的店铺打架,教养嬷嬷都不管的吗?”

    “因为程府……有我爹……”程玉瑶张口结舌:“所以……这是要杀你……让我背黑锅?”

    杨夕双膝跪下:“小姐俊杰!”

    程玉瑶摇摇头:“这不对,翡翠也是在死在家里的,我去求爹爹,爹爹都不让我管……”

    最后程玉瑶几番纠结,这位软耳根子的大小姐命人抬了齐嬷嬷回府给她爹审问。并且留下话来,如果审出来齐嬷嬷没有问题,杨夕还是要挨一顿胖揍。

    杨夕跪着送行:“小姐俊杰,小姐慢走!”

    等程玉瑶那一大帮人呼啦啦闹剧一般离了场。邓远之踢了踢地上的杨夕:“哎,别装死,拿出来看看。”

    杨夕装傻:“啊?乃说神马?”

    邓远之扬声喊道:“十四小姐留步……”被杨夕一把捂住了嘴。“祖宗,祖宗哎!我给你看还不行嘛!你这人怎么这么毒?”

    邓远之淡定拍拍身上的短褂:“无毒不丈夫。”

    朱大昌离着两人远远的,一手拢成喇叭状:“小远子……她还活着么?”

    邓远之瞄一眼杨夕的脸,隐隐憋着笑意:“以身养器,人器合一,正常的。”

    杨夕:“?”

    “,其色青白,其形如骨。是采用枉死之人指骨炼制而成,死者怨气越大,则成品的威力越强。因为枉死之人并不是那么好寻的,所以这法子多是魔修在用,直接杀活人取指骨。”

    杨、邓、朱三人围桌而坐。多宝阁那位“没事儿凑热闹,有事儿缩头龟”的管事侃侃而谈。

    朱大昌一惊:“难道程思成是魔修?”

    管事摇摇头:“这颗的威力平常,不像魔修的手段。魔修为增怨气,往往对死者百般折磨。”

    邓远之沉吟:“程思成肯定是道修没错,却未必不是邪修。不然哪里找来这许多枉死者?”

    “未必。”开口的却是杨夕,杨夕小驴子眼色沉沉的:“三年前一场大旱,大行王朝十室九空,东洲境内的枉死之人险些铺平了街面。”

    朱大昌恍悟:“我想起来了,程思成就是那时候出府把你给救回来的。所以顺便捡了许多没人要的尸体?”

    杨夕抬眼皮看他一眼:“反了。”

    朱大昌:“啥?”

    邓远之接口:“程思成应当是,为了那些尸体出的门,顺便捡回了杨夕。”

    朱大昌看着杨夕,杨夕关注的重点却不在此:“管事大叔,这可能杀灭元婴期修士?”

    管事噗通一声坐到了地上。

    修士境界练气——筑基——通窍——金丹——炼神——元婴,对练气期的半凡人来说,筑基就已经是只能仰望的半步神仙了。杀灭元婴,咱不带这么吓唬人玩儿的好么?

    “哎这位姑娘,您可别叫我叔,算我求你了……”

    邓远之瞳孔一缩,猛的盯着杨夕,险些脱口而出:谁是元婴修士?

    短暂相处,在场诸人都已看明白这姑娘是个实心眼儿,无的放矢的话那是绝对不会说的。可邓远之也看明白,这样杨夕同时还是个死心眼儿,她不想说你是绝对问不出来的。

    可他毕竟不是冲动的朱大昌,硬生生憋回一口气,放慢了语速:

    “元婴期修士的手段,不是你能想象的,一根指头就足够碾死你了。护体真气一开,你连近身都难……还是说,你有近身的办法?”

    杨夕揉着手指,一颗眼珠子乌黑乌黑的。她老觉着跟这个邓远之说话十分的累:“我不是拿了这就能戳死他,我是说……嗯……如果他不开护体真气,没有法宝,不用法术,不躲不闪的情况下?”

    邓远之屏息了一瞬,干巴巴道:“能的。”

    杨夕抓抓头,觉得这个答案很不满意:“可是我听说,高阶修士会练体,身体比我们要结实。”

    邓远之强忍着拍死眼前这货的冲动:“筑基以后即可练体,但从肉体强度论,筑基和元婴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杨夕满意了:“管事大伯,你这儿还有这种,能把筑基修士戳出血的法器么?我要很多!”

    管事一脸愁苦的蹲在地上:“姑娘,你答应不再跟我认亲戚,我就卖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