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第26分节

第二百二十三章.肖文轩的转变.

    (XX网站 )(XX网站 )(XX网站 )    虽然赵俊臣与黄有容这两大派系如今相斗正酣,皆是磨刀霍霍的准备给对方制造麻烦,也各自准备了一些相应的计划与手段,但在第二天的早朝上,形势却出乎意料的一片平静,两派之间并没有继续争斗。(XX网站 )

    原因无他,在前一天,会试考官与礼部官员们终于审核完了今科的会试考卷,而杏榜的名单与名次,也将在今日早朝上向德庆皇帝禀报后公布天下。

    虽然对于赵俊臣或黄有容而言,这不并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但终究算是一件朝堂盛事与文坛喜事,所以无论赵俊臣还是黄有容,都不会在这天的早朝上继续争斗攻讦,否则会扫了德庆皇帝的兴头不说,今后若是传了出去也会在读书人之中坏了各自的名声。

    而在早朝上,德庆皇帝听取了杏榜排名后,对于周尚景的嫡孙周素文成为今科会元的事情,并没有任何的意外或反对,只是对周尚景大加恭贺,称赞周尚景家教有方,而周尚景自然是不住的自谦,如此在君贤臣恭之间,早朝上完全是一派和睦的气氛暂且不提。

    事实上,德庆皇帝在当初安排周尚景的门人担任今科会试主考官的时候,就早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这只是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之间的交易罢了——德庆皇帝默许周尚景在今科会试中获取一些好处,而周尚景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也不准反对德庆皇帝对太子朱和堉的扶持,彼此心照不宣。

    因为是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的共同意志,所以。杏榜的名单与排名,很顺利的就在早朝上通过了。

    然后。在群臣再没有其他事情禀报的情况下,德庆皇帝吩咐礼部加紧准备殿试和南巡事宜后,就宣布下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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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杏榜的公布,是一件万众瞩目的大事情。

    待早朝结束后,在礼部官员的主持下。(XX网站 )京城中很快就热闹了起来。

    衙役们快马加鞭的赶往京城各处张贴榜单,然后在无数百姓的围观与欢呼下宣读杏榜。

    更有些得宠的衙役,向礼部的上官讨了美差,亲自前往各个中榜考生的住所,向他们传递喜讯,借着机会讨要些喜钱与喜酒。

    而那些参加了会试的举子们,在得到消息后,或喜或忧。或是被众人拥护着接受恭贺,或是在无人处暗自神伤,甚至疯癫若狂。

    一时间,京城之中,鞭炮声、锣鼓声、欢呼声,此起彼伏;哭声、笑声、呼喊声,处处可闻。

    不少酒楼客栈,此时都正在大摆筵席!而许多无事的百姓。也是到处跑来跑去看热闹!整个京城因为杏榜的公布,都陷入了一股兴奋乃至于疯狂的气氛当中。

    但这所有的热闹一切,皆是与肖文轩无关!

    因为。自会试结束后,肖文轩就已经明白,这次的会试杏榜,必然会与他无关!

    所以,虽然今日会试杏榜公布天下,但肖文轩心中却也没有任何的期望。

    …………

    这次的会试。肖文轩发挥的并不好,直到会试开始前,他才发现那些投靠了赵俊臣的会试考生们,除了他一人之外,竟然全部都提前获知了会试考题,而且每个人有意无意的向他隐瞒消息!

    这让肖文轩愤怒之余,亦是在会试期间失去了冷静心态,即使上了考场,也良久无法平复思绪,所以对于自己的会试答卷,连肖文轩本人也觉得是不堪入目,如此一来,肖文轩上杏榜的希望自然极其渺茫。

    这是肖文轩第四次参加会试了,亦是肖文轩在会试上的最后一搏!

    就这么失败了,肖文轩的心情如何,可想而知!

    在会试结束之后,肖文轩先是怨恨那些投靠了赵俊臣的考生们——自己明明已经舍弃了名声与好友,和你们一样投靠了赵俊臣,虽然一度被你们排挤,但终究还是在赵俊臣的暗示下回到了这个圈子中,凭什么其他人都能够得到会试题目,却偏偏自己一人被隐瞒了消息?如今你们有了提前准备,必然榜上有名,但自己名落孙山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只是为了看自己的笑话吗?!

    接着,肖文轩又开始不可避免的怨恨赵俊臣——你赵俊臣凭什么透露会试考题?难道其他考生十年寒窗的苦读、只为一朝科举的拼搏,在你赵俊臣眼中就是这么不值一钱吗?!难道你赵俊臣不知道你这么做会毁掉多少考生的一生吗?!最重要的是,你赵俊臣明明已经暗示了柳子岷他们重新接纳自己,为何不送佛送到西?眼睁睁的看着柳子岷他们向自己欺瞒消息,最终自己不仅没有因此获益,反而在考场上发挥失常?

    甚至,肖文轩还开始埋怨明朝的科举制度,认为是这种制度造成了自己的怀才不遇!埋没了自己的真正才华!

    就这样,在会试刚刚结束的那几天,肖文轩是在怨恨的情绪中度过的。X X 网 站 w-w-w.-x-Xx.c-o-m。

    然而,这般怨恨了几日后,待肖文轩渐渐冷静了下来,却又想起了当日与赵俊臣偶然相见时,赵俊臣对他说的那一番话!

    “……有些时候,有些道理,你我明白,也认为它是对的,但若是在世人眼中它是错的,那么你我就只能随之认为它是错的,不论你我心中想法如何。这无关乎虚伪或是正直,否则只会被世人看做异端排挤打压。‘随波逐流’四字,绝非仅只是为人处世的一种选择,更是我等安生立命的根本之道,因为你我不能违背大势,真理虽说掌握在少数人手中,但决定大势的却从不是少数人……”

    “……我观你似乎心中自有想法,不同于世俗,虽然没有明说,但心中怕也存着一份世人独醉唯我独醒的寂傲,但恕我交浅言深,在这里多说几句,在这世上,究竟有多少聪明人,又有多少糊涂人,往往是最难揣测的事情,因为世人皆在伪装,所以你我也必须要伪装,许多道理,许多人都明白,只是大家都没有明说罢了。无论世人是真醉还是假醉,无论真是世人皆醉唯你独醒,还是你自以为在独醒,若是你不能装醉于众人之中,那么就注定不会有好结果……”

    “……你若是无法做到随波逐流,与你眼中的庸人为伍,还是一副唯我独醒的样子,那就学陶渊明隐世好了,又何必入世,看着满眼庸人心烦,却又根本无法改变你眼中庸人的想法?……”

    当时,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肖文轩固然有些触动,然而毕竟还没有经历真正的挫折,所以也仅仅只是一些触动而已。虽然肖文轩也觉得这一番话有些道理,但这些道理却并没有真正让肖文轩发生变化。

    然后,在那日的天海楼中,在赵俊臣的暗示之下,柳子岷等人重新接纳了肖文轩,而刚开始肖文轩也刻意收敛了一些自己的性子,但没过多久就固态萌发,依然总是一副清高孤傲的、对他人不屑一顾的、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与神态。

    如此,肖文轩自然会受人厌恶与排挤。

    而那些考生既然会投靠大贪官赵俊臣,自然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接下来对肖文轩隐瞒消息、暗中报复、并等着看肖文轩的笑话,也自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在想明白了这么一层关系后,肖文轩突然发现,自己应该埋怨的不是柳子岷等考生,也不是赵俊臣,更不是当今的科举制度,而是他自己!

    因为自己孤傲不合群,因为自己总是自觉聪慧看不起别人,因为自己虽然满腹经纶却看不透人心叵测,所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昨日种的因,今日结的果。

    一切只是活该!

    人们在受到挫折、并在挫折中反省后,总是会成长许多,并改变许多。

    肖文轩也同样如此,在想明白了这一点的瞬间,他成长了,也改变了。

    不再孤傲,也承认了自己的平凡,少了许多自我与盲目,多了许多谨慎与城府。

    这般变化,虽然迟了许多年,但为时未晚。

    …………

    此时,肖文轩正坐在福德楼的二楼靠窗处,好似局外人一般,带着些许黯然、以及些许坦然,安静的看着窗外的热闹京城——此时,对面的客栈的门前,鞭炮声中,正有一名举子接受着众人的恭贺。

    “会试结束了,而我也该返乡了。”

    然后,肖文轩轻声说道,

    喝尽了杯中茶水,肖文轩站起身来,向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却再没有转头向外面的热闹世界多看一眼。

    那些热闹,已与他再无关系。

    接下来,肖文轩打算返回家乡,放下读书人的架子,或是经商赚钱,或是担任官府幕僚,总之,前些年是全家人供养他读书,而如今也该到了他回报家人的时候了。

    然而,肖文轩刚刚起身,就见一名同住在福德客栈的应试举子向他走来。

    这名举子满脸笑意,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正大声向肖文轩问道:“肖兄,今科会试成绩如何?可有消息传来?想来以肖兄的才华,必然是榜上有名吧?”

    来人虽然满脸笑容,肖文轩分明感受到了其中所蕴含的深深恶意!

第二百二十四章.“鄙人姓李,名纯臣”.【二合一章节】

    ……

    来人名叫马敏,也是今科会试的应试举子,最善钻营取巧,然而才学却是一般,为人也属于墙头草性格,欺软怕硬,一向最是被其他举子所不齿。

    值得一提的是,当初柳子岷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在应试举子当中四处活动,招纳愿意投靠赵俊臣的考生,这个马敏可谓是积极响应,不仅恬不知耻的大拍柳子岷的马屁,更是到处宣扬他对赵俊臣的憧憬向往,一心想要通过柳子岷搭上赵俊臣的关系。

    然而,当时的柳子岷虽然一心在应试举子中为赵俊臣招募人才,但并非是无视良莠、鱼龙皆收,毕竟赵俊臣需要的是“有用之才”,而马敏本身无论才学、人品、家世皆是下乘,虽然拍马屁的功夫不错,但柳子岷却也不敢真的把他当做“有用之才”招到赵俊臣门下,否则只会招来赵俊臣的不快与不满,最终影响柳子岷自身的前途。

    于是,在今科会试的应试考生之中,马敏成为了少有的几个想要投靠赵俊臣却被拒之门外的举子。

    如此一来,马敏不仅没捞到好处,反而被举子们视为是“连大贪官赵俊臣都看不上的小人”,声名愈加狼藉,最终沦为笑柄。

    当然,这个马敏是欺软怕硬的性格,对于自己的不堪处境,他并没有反省自身,也不敢怨恨权柄日盛的朝中权臣赵俊臣,甚至不敢怨恨因为搭上赵俊臣的关系、日后会大有前途的柳子岷、曾炜等考生。

    但马敏总归要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恨与不甘情绪。

    幸好,欺软怕硬的马敏,竟是发现了一个处境比他还要不堪的肖文轩!

    对于马敏而言,肖文轩的出现,就是用来被他嘲笑与发泄的!

    所以,这些日子以来,马敏经常会寻到肖文轩处。并刻意的挖苦嘲笑一番,借此来满足他那不足为人道的龌龊心理。

    今天是公布杏榜的日子,马敏知道自己必然是榜上无名。心中不甘之下,情绪无法发泄。却是再次跑来找肖文轩的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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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马敏的笑容之中所蕴含的浓浓恶意、以及眼神中毫不掩饰的嫉妒与讥讽,肖文轩厌恶的眉头一皱。

    只不过,经历了这次的挫折之后,肖文轩不仅心性发生了根本性转变,连城府也深沉了许多,虽然明知道马敏是来找麻烦的,却也并不打算理会。只是好像压根没看到马敏一般,神色自若的向着自己房间走去。

    如今的肖文轩,终于明白了人际关系的重要性、亦明白了相处之间的叵测人心,但肖文轩并不认为自己需要与马敏这种小人搞好关系。

    另一边。看到肖文轩竟是这般的无视自己,马敏不由大怒,言语也是愈加的阴损。

    “其实肖公子不用明说,小弟我也知道肖公子你怕是又名落孙山了!说起来,这已经是肖公子第四次会试落榜了吧?哎!真不知道肖公子你回乡之后究竟该如何面对父老乡亲啊!尤其是肖公子你原本声名还算不错。但经过这次会试,不仅没能考取进士功名,反而狼藉了声名,恐怕即使离开了京城,日后的生活也不好过吧?”

    讥讽之间。马敏眼神中的恶意愈加的不加掩饰,并且双眼紧紧盯着肖文轩的面庞,期望能够在肖文轩的表情中看到羞怒与不甘——如此他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羞怒与不甘!

    然而,让马敏失望的是,肖文轩不仅依然神色平静,而且依旧无视着他,只是继续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眼看着肖文轩就要从马敏身旁走过,至始至终都好似马敏不存在一般,马敏心中的不甘与羞愤愈加的不可控制,竟是一把拉住了肖文轩的衣袖。

    “肖公子,何必着急离开?同时落榜之人,大家好好谈心嘛。”马敏勉强维持着虚伪笑脸,但抓着肖文轩衣袖的手指却因为太用力而隐隐发白:“小弟来的路上,还看到了柳子岷柳公子、曾炜曾公子他们正在聚会庆祝,小弟听闻肖公子你曾与他们交好,如今他们皆是杏榜有名,怎么柳公子没有去恭贺一番?”

    被抓住衣袖后,肖文轩缓缓叹息一声,然后转身,直视着眼前的马敏,眼神之中,竟是多了一种洞察人心的压迫感。

    而马敏在肖文轩的直视下,亦是下意识的身体微微一缩,眼神更是回避。

    接着,肖文轩终于开口了。

    “你就这么无法面对自己的失败吗?”肖文轩的声音淡然且冰冷,却直接击中了马敏的心底最敏感处,让马敏身体一颤:“或者说,你是真的认为,通过对我的羞辱,会让你忘掉自己的失败、甚至是改变你自己的失败?”

    马敏被说中心思,终于无法维持虚伪笑容,而肖文轩声音也愈加的冷淡:“失败就是失败,落榜就是落榜,这是事实,无可辩驳,但如果不敢面对自己的失败,不知道从失败中寻找原因,只知道通过羞辱他人来掩饰失败,只知道寻找原因来麻痹自己,那只会让你继续失败下去,最终成为最失败的那一个……关于这些,你思考过吗?或者说,你有思考这些的勇气吗?”

    接着,肖文轩拨开了马敏抓在他衣袖上的手,好似拨开了一片垃圾,又说道:“如果你想要继续失败下去,大可以继续纠缠我,我并不会在意,因为我找到了自己失败的原因,我要改变它,所以我不会在意你的纠缠……但如果你不甘心继续失败下去,还是把纠缠我的时间用来做点实事吧。”

    然后,肖文轩转身,继续向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却再也不看马敏一眼。

    而马敏神色变化不定之间,眼神中的羞愤却愈来愈多,终于到了临界点后,转身就要冲着肖文轩喊骂些什么。

    然而。在马敏开口之前,突然又有一道温文儒雅的声音传来。

    “好!就凭这一番话,与这一番觉悟。肖兄你就可以当我的朋友。”

    原来,肖文轩与马敏之间的谈话。并没有丝毫掩饰,却是让旁座的一位书生听到了。

    而这声赞叹,也正是由这名书生所发。

    肖文轩听到之后,不由一愣,转过身仔细打量这名书生,却见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出头,身材修长。一身月白儒衫,面容白净俊秀,双眼明亮且不失深邃,总能给人一种“聪慧才子”的直观印象。让人不由产生好感。

    只见这名书生站起身来,向着肖文轩点头示意后,却是走到了马敏身前,然后温声说道:“这位兄台,给我一个面子。不要再纠缠肖兄,马上离开这里,如何?”

    看着眼前的这名书生,马敏突然面色一变,却再也不敢放肆。讷讷道:“原、原来是李兄……既然李兄发话了,小弟不敢不从,这就离开、这就离开。”

    说完之后,马敏竟是立马离开了,却不敢再向这名书生与肖文轩看上一眼。

    看到这一幕,肖文轩又是一愣,以马敏那欺软怕硬的性格,眼前这名书生显然有些能耐。

    想到这里,肖文轩看着这名书生的眼神,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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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谢阁下仗义执言,否则以那马敏的心性,还不知要纠缠在下多长时间,这种小人,虽然让人不屑,但被纠缠上了也总是一番麻烦。”待马敏离开,肖文轩不敢怠慢,拱手致谢后,又问道:“只是还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可否赐教?”

    书生浅浅一笑后,抬手引向他刚才所坐的位子,说道:“若是肖兄没有急事,何不与我同桌饮酒谈话?并没有其他心思,只是有心想与肖兄交朋友罢了。”

    肖文轩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点头同意,并与这名书生同座。

    待落座之后,书生终于自我介绍道:“鄙人姓李,名纯臣,肖兄唤我纯臣就好。”

    听到书生的自我介绍,肖文轩不由再次一愣。

    不是因为久仰大名,而是因为这“李纯臣”的名字,他竟是从未听过。

    只是,这李纯臣的仪态与气度皆是不凡,本不应该是籍籍无名之辈才对。

    肖文轩再次打量了李纯臣片刻后,试探问道:“看李兄的装扮与年纪,难不成也是本科会试的应试举子?”

    李纯臣含笑点头,说道:“正是如此,我亦是本科的会试考生,并在半个时辰前得到消息,今科会试侥幸入榜,位列杏榜第四名。奈何我性子孤僻,朋友不多,又不愿意接受那些虚伪恭贺,所以就一个人跑来这里饮酒,独自庆贺,却没想到竟是遇到了肖兄,当真是有缘。”

    听到李纯臣的话后,肖文轩顿时一惊。

    本科会试杏榜第四名,那岂不是意味着眼前这位李纯臣,在本科会试的排名中仅次于首辅周尚景的嫡孙周素文、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赵山才、以及本身就是官宦子弟又投靠了赵俊臣的曾炜三人?

    这当真了不得,若是换一届会试,说不定就是头名会元了!

    于是,肖文轩愈加的不敢怠慢,拱手道:“没想到李公子有此大才,说来惭愧,在下孤陋寡闻,在今日之前竟是没有听说过公子大名。”

    李纯臣失笑摇头,道:“这不怪肖兄寡闻,在下性子有些孤僻,不喜与人来往,更少有参加那些文人聚会,所以名声一向不显,肖兄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倒是刚才那个马敏,虽然人品不堪,但善于钻研,竟是不知从何处知晓了鄙人的出身来历,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我才能够把他打发离开。”

    “哦?没想到李兄不仅是学识与气度令人钦佩,连家世也是不凡。”肖文轩顺着话题开始套李纯臣的家世,这是从前肖文轩不屑为之的,但如今肖文轩却总要为自己的将来谋划,若是眼前之人出身富贵,将来总是多了一个选择。

    李纯臣也不隐瞒,大方的点头道:“其实在下的家世也没什么。并非官宦人家,甚至连书香门第都差得远,只是父辈在江浙安徽一代经商贩盐。家中有些闲财罢了。”

    李纯臣虽然这么说,但肖文轩却不敢小觑。

    在明朝。徽浙盐商的势力非同小可,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不下于本地的知府知县,甚至还可以影响朝堂上的政策走向,潜势力巨大。

    事实上,即使是赵俊臣,若是没有把“四川盐务改革”的好处交给晋商,并得到了晋商的鼎力支持。如今在朝中的发展也不会这般顺利。

    李纯臣自称家中不过有些“闲财”,但肖文轩估摸着,李家的所谓“闲财”恐怕是以十万甚至百万来计算的。

    而就在肖文轩暗思之际,李纯臣却是突然向肖文轩抛出了橄榄枝:“其实。我早就听闻过肖兄的贤名,亦是知道肖兄有大才,奈何命运不济,竟是在本科会试落榜了,却不知肖兄下一步有何打算?若是没什么好去处的话。李某冒昧相邀,请肖兄在殿试之后随我回乡,如今我的家族发展正快,也正需要肖兄这样的大才。”

    肖文轩再次一愣,却没想到李纯臣会这般直接的邀请只有一面之缘的自己。

    能够成为盐商的府中客僚。其实对肖文轩而言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归宿了。

    只是,对于才刚刚相识的李纯臣,肖文轩心中还是存着一份谨慎与小心,所以半真半假的苦笑之间,试探道:“李兄莫要拿我玩笑,说是久闻大名,但恐怕只是臭名吧?如今我又会试落榜,哪里还算是大才?又如何能值得李兄你这般看重?”

    李纯臣却是肃然摇头,说道:“肖兄的经历,我出于好奇,也刻意打探过,却并不认为肖兄前些日子的所作所为会有什么不对。其他举子对肖兄的不好看法,只是源于肖兄打算投靠赵俊臣,并且曾在斗文擂台上刁难过去的好友筹集路费返乡奔丧罢了。”

    见肖文轩叹息,李纯臣却说道:“然而,我并不认为这两点有何不对,肖兄意欲投靠赵俊臣,虽然最终没有达成目标,却只是人往上爬的本性罢了。那些批评肖兄的举子们,别看他们在今日好似正义凌然,但恐怕日后进入朝堂不过一两年,就会忘记今日之执念,开始想方设法的攀附朝中权臣了,而肖兄你只是比他们明白的更早而已,这只能说明肖兄的眼光,又如何是肖兄的不对?”

    顿了顿后,李纯臣又说道:“至于肖兄在会试之前,于文斗擂台上刁难往日好友,阻碍他赚取返乡路费奔丧的事情,其他人虽然会因此而鄙夷,但我却能猜到肖兄的本心,听闻肖兄初次会试,也曾因为家中丧亲,放弃了会试的机会回家奔丧,却没想到因此错过了机会,接下来接连三次会试落榜,耽误了大好前程。而肖兄你也是看他机遇与自己从前相似,所以不忍他因为奔丧而错过了本科会试,所以才进行刁难的吧?”

    肖文轩讶然之间,李纯臣却抚掌道:“而这也是我认为肖兄你有大才的原因所在,这世间的读书人何其之多?但九成九都被世俗的观念所束缚,开口‘子曰’闭口‘圣人’,却大都而因此忘记了自己的目标所在,而肖兄你挣脱了世俗观念的束缚,心中自有想法独特,又岂能和其他的读书人相比。”

    说到这里,李纯臣神色间的赞叹愈加的明显,继续说道:“若仅只是如此,我也不会刻意招揽肖兄,毕竟肖兄从前的为人处世……略有不足,欠缺了一些城府。然而刚才听肖兄与马敏的那一番谈话,却知道肖兄经历了这次挫折之后,已是顿悟了世情人心,甚至还敢于反省自身……圣人虽说三省吾身,但这世间真正敢于面对自身缺点、并又勇于纠正的又有几人?所以李某今日才会冒昧相邀,还请肖兄千万不要见怪。”

    说完之后,李纯臣颇是坦诚的看着眼前的肖文轩,也不催促,只是静静等待着肖文轩的答复。

    而肖文轩听到李纯臣的这一番话,不仅大有知己之感,对于李纯臣的邀请也是大为心动。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不远处,却有人突然笑着说道:“你倒是看的透彻,我本以为肖文轩的这些优点,除了我之外无人能察觉呢,幸好来得早,否则肖文轩怕就要被你抢先一步了。”

    听到这人的声音,肖文轩与李纯臣皆是一愣,皆是转头向来声处看去。

    看到说话之人后,李纯臣还没什么,肖文轩的神色却顿时大变。

    无他,此时,在邻座处,赵俊臣正坐在那里,含笑看着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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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恩,二合一章节。

第二百二十五章.此人野心不小.

    ……

    赵俊臣的突然出现,自然是让肖文轩与李纯臣大感意外。

    当然,肖文轩认得赵俊臣,李纯臣却不认得。

    其中,肖文轩虽然因为会试落榜的事情,曾经对赵俊臣产生过一些不满与埋怨,但如今依然是不由惊乱,并连忙起身相迎——毕竟,赵俊臣是朝中仅有的几位权臣之一,是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

    而另一边的李纯臣,却是一个聪慧非常之人,见到肖文轩神色间的慌乱与敬畏之后,顿时明白了眼前之人怕是来历非凡、身份贵重,若有所思的打量之间,亦是起身相迎。

    然后,在打量了片刻之后,李纯臣的眼中突然闪过了一丝惊疑,似乎是隐约猜到了赵俊臣的身份。

    “很聪明的人,思路清晰,反应也很敏锐,是个难得的人才。”察觉到李纯臣的神色变化,赵俊臣心中暗暗赞叹。

    要知道,肖文轩的性子本就有些孤傲,如今更是多了一些城府,能让他为之变色的人物并不多,其中像是赵俊臣这般年纪的更是少之又少,而再其中又与肖文轩有些关联的,遍观如今朝野,也只有赵俊臣一人了。

    可以说,赵俊臣虽然突然出现,也没有自我介绍,但身份并不难猜,然而能够在瞬间就联想到这么多,却是非常难得。

    …………

    “原……原来是公子到了,没想到您会在这里就餐。”经过了最初的惊乱,片刻之后,肖文轩终于略略恢复了镇静,向赵俊臣拱手招呼道。

    肖文轩因为知道赵俊臣的身份敏感、贵重,在没有赵俊臣的示意之下。自然不敢主动把赵俊臣介绍给李纯臣。

    但奇怪的是,李纯臣虽然已经隐隐猜到了赵俊臣的身份,却还是装作一副全然不知情的样子,更没有向赵俊臣或者肖文轩打探或追问。此时看向赵俊臣。也只是谨慎的点头示意。

    这般情况,赵俊臣看在眼中。对李纯臣的评价也不由更高了一些。

    “不介意我同桌吧?”赵俊臣笑着问道。

    虽然是询问,但还没得到两人答复,赵俊臣就已是在桌子旁坐下了。

    然后,就好似自己才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赵俊臣又抬手道:“你们两位也别站着了,一同坐下说话吧,刚刚听你们谈的热络,让我也起了谈性,何不一起聊聊?人多也热闹一些嘛。”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肖文轩与李纯臣对视一眼后,皆是有些拘谨的落座了。

    “我和肖公子曾经有过一面之缘。也算是彼此相知的老相识了。”向着肖文轩含笑点头示意后,赵俊臣把目光转向了李纯臣,问道:“却还不知这位公子高姓大名?可否告知名讳?刚才在一旁听公子高论,见解非凡。令人佩服,却是让我有了些结交之心。”

    李纯臣的神色间满是谨慎,缓缓答道:“回这位公子的话,高姓大名不敢当,鄙人姓李,名纯臣,江浙人士。”

    赵俊臣不由一愣,打量向李纯臣的目光愈加的饶有兴趣:“哦?可否是今科杏榜第四名的李纯臣李公子?”

    “正是。”不知为何,面对赵俊臣的目光打量,李纯臣的态度愈加谨慎,却再也不见之前的洒脱自若。

    “了不得,当真是大才。”赵俊臣抚掌赞叹道:“要知道,今科会试人才济济,李公子能在其中名列第四,已是非常不容易了,若是换一届会试,李公子说不定就能名列会元了。再看李公子你的品貌气度,过些日子的殿试,恐怕成绩还会更佳。”

    “这位公子过赞了。鄙人虽然名列杏榜第四,但也仅只是侥幸罢了。正如公子所说,本科会试人才济济,接下来的殿试,却也不敢心存太大的期望,只要能够正常发挥即可。”李纯臣谦逊道。

    赵俊臣却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朝殿试,名次排列由陛下一言而决,为彰显文治兴盛,除开本身的学识才华之外,总是年龄愈轻、品貌气质愈佳,也愈是容易出成绩。而以李公子你的品貌、气质、年龄,一旦入了当今陛下的眼,怕是想不出成绩也难啊。”

    说到这里,赵俊臣话锋一转,却又问道:“只是不知,李公子你殿试之后,入朝为官,对自己日后前程出路,可有什么打算?”

    赵俊臣喜欢人才,而这个李纯臣也是一个人才。

    虽然李纯臣对赵俊臣的态度颇是敬而远之,背景来历也尚不知道,但赵俊臣还是没有放弃招揽的打算。

    “不敢有。”听到赵俊臣言语之间的招揽,李纯臣却说道:“即使在下日后通过的了殿试,但初入朝堂,自然是一切听从朝廷与吏部的安排,不敢自有主意。”

    似乎,自从赵俊臣出现之后,李纯臣就表现的非常低调,谈话之间亦是中规中矩,刻意的收敛锋芒,好似并不想引起赵俊臣的注意。

    但李纯臣愈是如此,就愈是引发赵俊臣的好奇。

    赵俊臣隐隐觉得,眼前这位李纯臣,正在试图隐瞒着什么,且不可小觑。

    这种感觉,赵俊臣即使在赵山才身上,都没有感受到过。

    然而,赵俊臣刚准备继续试探,李纯臣却是突然起身,向着赵俊臣与肖文轩拱手道:“两位既然早有相识,想来今日相遇,必然会有许多话谈,在下也有些事情要办,却是不便打扰两位,这就告辞了。”

    听到李纯臣的突然告辞,肖文轩微微一愣。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而赵俊臣深深看了李纯臣一眼后,却是笑道:“既然李公子有心离去,我也不便强留,但想来你我日后打交道的机会还很多,到时候却要李公子多多指教了。”

    “不敢当。”

    说着,李纯臣再次向赵俊臣与肖文轩行礼后,就转身快速离去了。

    至于之前他对肖文轩的刻意招揽,自赵俊臣的出现后,却再也没提及过。

    …………

    看着李纯臣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双眼微微一眯,缓缓评价道:“像他这般年纪与出身,能有这般野心与自信的,当真是少之又少了。”

    “野心?自信?”一旁的肖文轩听到赵俊臣的话后,不由一愣,问道。

    赵俊臣一笑,说道:“肖公子你真以为……他这次与你见面,以及刚才对你的招揽,只是因为偶然?肖公子你在今科会试举子当中,名声非浅,诸般境遇也是人所周知,恐怕他早就注意到你,并有了招揽的打算……才不过是刚刚入了杏榜,就开始着手招揽像肖公子你这样的幕僚人才,这不是野心与自信又是什么?”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像他这样的人才,于今科会试之前,竟是名声不显,显然是他在刻意的隐忍与低调了。否则再怎么为人孤僻,也不会这般没有名气,更何况你看他像一个性子孤僻的人吗?而刚才他见到我后,明明猜出了我的身份却假意不知,面对我的招揽又敬而远之,还刻意藏锋内敛,不想引起我的注意……”

    听赵俊臣的评价,肖文轩沉吟片刻后,猜测道:“您是说……李公子他不想太早的卷入朝中党派势力,让自己的身上打上派系烙印?”

    “不仅如此。”赵俊臣若有所思:“官场新人,不管愿意还是不愿意,只要进入官场,就必然会卷入各派的争斗,也必然需要找一位靠山才能稳固地位,像他这样的聪明人,不会不知道。除非……他有把握初入朝堂就能从各大派系之中脱颖而出,所以才会这般低调行事,也不愿身上有派系的痕迹引起陛下猜疑,如此倒也能解释他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就招募你,又不愿意引起我的注意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神色间满是疑惑,又说道:“不过,我却非常好奇,这个李纯臣,究竟有着怎样的计划与能耐?竟是这般有把握在初入朝堂之际就能脱颖而出?无论如何,这个人,不可小觑。”

    在肖文轩若有所思的点头之间,赵俊臣却再次话锋一转。

    “不谈这个李纯臣了。殿试即将到了,他有怎样的斤两与计划,到时候也就知道了。”赵俊臣看向肖文轩的眼神颇是坦诚:“我这次来这家福德楼,却是来找肖公子你的。上次你我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我当时刻意的隐瞒了身份,但想来以肖公子的聪慧,已是猜到我的来历了吧?”

    肖文轩隐约猜到了赵俊臣的来意,心情不由复杂,但还是答道:“您就是当今户部尚书、内承运库总管大臣、西厂厂督赵俊臣赵大人。”

    赵俊臣笑着点头,说道:“你能猜到,接下来的话就好说了。恩,这句话那李纯臣之前也曾向你提及过,我如今再提一遍……肖公子今科会试不幸落榜,似乎今后也不打算继续参加会试了,那日后可有什么打算?若是不弃,来我的府中担任幕僚如何?”

    虽然对赵俊臣的来意早有猜测,但真的听到赵俊臣的邀请后,肖文轩还是不由的身体一震。

    与李纯臣的邀请相比较,去赵俊臣府中担任幕僚,前途自然更加远大,这是毋庸置疑的。

    然而,此时听到赵俊臣的邀请,肖文轩的心情,反倒是要比之前受到李纯臣邀请时还要更加的犹豫不决。

第二百二十六章.你想办大事?还是混日子?.

    ……

    事实上,在会试之前,肖文轩虽然也有过投靠赵俊臣的举动,却并非是出自于真心,而只是想要利用赵俊臣在朝中的权势,助他在科举的道路上有所作为罢了。

    那时的肖文轩,心中早已经打定了主意,只要自己科举提名并进入官场,就立即与赵俊臣划清界限、撇清关系。

    毕竟,赵俊臣在朝野间的名声非常不好,是肖文轩最为鄙夷的贪官权臣,让他成为赵俊臣门下的走狗爪牙,会完全违背了他从小就树立的价值观念。

    当然,那时的肖文轩,还不懂得世情与人心,更不了解官场潜规则,所以想法尚有些稚嫩单纯。

    而如今的肖文轩,却已然渐渐想明白,一个人在进入官场之后,其最初的派系与立场,绝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改变的。一旦做出了选择,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因为,若是肖文轩借助赵俊臣的权势而科举为官,身上就会被打上“赵党”的烙印,洗也洗不掉,朝中的其他派系自然会敌视与打压他,而他也唯有得到赵俊臣的继续庇护,才能在官场中站稳脚跟,并谋求进一步的发展。

    但若是肖文轩产生了与赵俊臣划清界限的想法,那么他不仅会失去赵俊臣的庇护,甚至赵俊臣的派系也会把他视为叛徒,并主动的迫害于他,而其他派系更不会轻易的信任他、收留他,到了那个时候,四面楚歌之下,肖文轩怕是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初入官场,最重要的一条基本原则,往往就是“跟对人”、“选对靠山”!——这不仅仅是因为它会影响你的兴衰与前程。更是因为你一旦选择了、决定了,就很难再去改变与反悔,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走下去。

    所以,一旦肖文轩真的利用赵俊臣而进入官场。那么他也就无从选择了。

    在官场上。“选择”往往是最昂贵的东西!尤其是官场新人,更尤其是那些没有实力与背景的官场新人。在最初的时候,根本没有权利去选择自己的道路!也根本不会有人在意你的选择!

    唯有积蓄了足够的权势与影响、让人无法小觑了、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朝廷决策了——就像是今日的赵俊臣一般——到了那个时候,官场中人才会拥有某些“选择”的权利,但大多数时候。也依然是身不由己。

    这就是官场的现实与残酷。

    …………

    但是,也正因为肖文轩渐渐的想明白了这些官场上的现实与残酷,所以面对赵俊臣的招揽,他才会如此的犹豫不决。

    虽然肖文轩如今会试落榜了,但他若是成为了赵俊臣的门客幕僚,依然会面临相似的无奈状况——依然会被人打上“赵党”烙印,并受到朝中其他派系的敌视。依然会断绝了其他选择,并只能跟着赵俊臣一条道走向黑。

    当然,更别提赵俊臣本身的狼藉名声了,成为赵俊臣的幕僚门客。对肖文轩而言,简直是与“助纣为虐”也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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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另一边,看到肖文轩神色间的犹豫不决,赵俊臣却反而笑了。

    既然是“犹豫不决”,就证明在肖文轩的心底深处,其实并不排斥成为赵俊臣的门客幕僚,只有尚还有些顾虑罢了。

    毕竟,赵俊臣与肖文轩的两次相遇,留给肖文轩的第一印象都还算是不错,而这种良好的第一印象,也可以在很大程度上缓解肖文轩对赵俊臣的狼藉名声的反感与排斥。

    并且,一旦成为了赵俊臣的府中幕僚,对肖文轩本身而言,也是颇有好处,正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而一旦成为了赵俊臣的幕僚门客,又何止是七品官而已?虽不敢说是光宗耀祖,但福泽家族还是可以做到的。

    所以,见肖文轩在犹豫之间,并没有回应自己的招揽,赵俊臣又淡声道:“肖公子,你这次会试落榜,固然有我考虑不周的缘故,但也未必就是一件坏事,毕竟以你原先的心性,即使进入了官场,也只会四处树敌,最终的下场恐怕也是不堪,说不定还会牵连家人,而如今落榜,不仅是避开了日后可能的劫难,更是让你成熟了心性,培养了城府。”

    对于赵俊臣所说的这些,其实肖文轩这些日子在夜里辗转难眠间,也曾有考虑过,所以在沉默片刻后,也是点头表示认同,然后又叹息一声,说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毕竟是自己在科举道路上的最后一搏,就这么失败了,总是心有不甘……虽然我也明白,这一切全都是自找的,怪不得任何人,当然,也更怪不得大人您。”

    “哦?这么说,肖公子你确实不打算继续参加科举了?”

    肖文轩摇头道:“连续四次会试落榜,已是耗尽了心神,而且我如今年纪也不小了,即使再三年后侥幸中榜,怕是成绩也不会有多好,更何况这些年来家里人供养我读书,已是非常辛苦,我不想他们再这么辛苦下去,却也该到了我回报他们的时候了。”

    “如此一来,肖公子你日后的选择,却也不多,或是务农,或是经商,或是教书,再或是担任朝中官员的幕僚师爷。”赵俊臣理解的点了点头后,却是一副真心实意为肖文轩打算的样子,说道:“然而,务农的前途毕竟不大,更何况据我了解,肖公子你家中的田产也不是很多;而经商所需的人脉、钱财、经验,恐怕肖公子你也是略有不足;至于教书,固然是一个不错的选择,但我却不认为肖公子你会喜欢自己整日里对付那些顽皮童子……如此一来,肖公子你将来最好的选择,也就是担任朝中官员手下的幕僚或师爷了,如此也可以参知政事。倒也能施展你胸中的志向与抱负。”

    听赵俊臣依然在旁敲侧击的招揽自己,肖文轩依旧是沉吟不语,也依然没能下定决心。

    然而,赵俊臣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肖文轩面色微变。

    “只是。我却不知,肖公子你想要投靠在哪位官员的门下?又或者说。以肖公子你如今的情况,又有哪些官员愿意招募肖公子你?”

    听到赵俊臣的这句询问,肖文轩身体微微一震,却是猛然惊觉。自己的选择并不多!

    在会试之前,肖文轩借助柳子岷的关系而意欲投靠赵俊臣的消息,只要朝中官员有心打探,根本无从隐瞒!

    也就是说,肖文轩的身上,其实早就打上了“赵党”的烙印!

    带着这样的烙印与痕迹,除了赵俊臣一派的官员。又有谁愿意招募肖文轩担任幕僚或者师爷?若是他只能投靠在赵俊臣一派的官员门下,那还不如直接投靠赵俊臣!

    至于务农、经商、教书之类的选择,也正如之前赵俊臣所说,肖文轩或是不喜欢。或是条件不足。

    想到这里,肖文轩的神色间闪过一丝苦涩,没想到他只是稍稍与官场沾了点边,就已是没了选择的余地。

    人在官场,身不由己,竟是如斯!

    不过,赵俊臣这次找肖文轩,只是为了收心,却不想让肖文轩产生被逼迫的感觉,有些话点到为止,并不会再继续深谈。

    所以,赵俊臣的神色愈加坦诚,继续说道:“我这次与你见面,是抱着诚意而来。事实上,你我两次相谈,肖公子你应该能察觉到,如今满朝上下,能理解肖公子你的人,其实少之又少,而我则是其中之一。肖公子你往日的所做作为,说明你见解独特,不受世俗规矩的束缚,并会为了达成目标不惜忍辱负重,而这就是我看重你的地方,因为我也同样如此,所以我相信若是由你来担任我的府中幕僚,我们也会相互理解、合作愉快。”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当然,我明白肖公子你的顾虑,你认为我是一个贪官,为我效力不符合你的志向,但肖公子你也应该明白,这世间的蜚语流言,大都是九假一真,若我真的仅只是一个无能贪官,又如何能让陛下他离不开我?事实上,当今庙堂之中,我并不觉得有多少人的贡献比我更高更多,包括那位清誉贤名满天下的太子殿下。肖公子你若是真想施展抱负,与其为那些只会夸夸其谈却不办实事的清流们效力,又何不辅佐我办些真正的实事?贪官、清官,这些人云亦云的名声,对你而言,就真的这般重要?”

    …………

    听赵俊臣说了这么多,肖文轩神色变幻良久后,也终于做出了决定!

    那就是,投入赵俊臣门下,成为赵俊臣的府中幕僚!

    赵俊臣所说的这些道理,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所谓的坚持与志向,在残酷的现实面前,却总是微不足道。

    在考虑良久之后,肖文轩发现,成为赵俊臣的门下幕僚,确实是他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更何况,自从两人见面后,肖文轩因为犹豫,总是闭口不言,而赵俊臣为了说服,却是滔滔不绝说了许多道理,更没有因为肖文轩的沉默而生气,这足以让肖文轩明白赵俊臣的诚意。

    于是,肖文轩站起身来,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说道:“多谢大人的抬举,肖文轩虽受之有愧,却也不敢再做推辞,在下三十余年的苦读才学,一生的志向抱负,从此就卖于大人了!”

    见肖文轩终于被自己说服,赵俊臣笑了。

    笑间,赵俊臣却突然说道:“很好,不过,你有你的志向,我也有我的志向,所以今后我还会招募不少幕僚到府中辅佐,这些幕僚将会各司其责,而肖公子你,却不知将来是想要为我办些大事?还是只想混口饭吃?”

    “能力所在,肖文轩必不推辞。若是有的选择,我自然是想为大人办些大事情。”肖文轩在这个时候自然不想让赵俊臣小看,所以很干脆的说道。

    “若是你想办大事,那么你却先要为自己办一件事情!”赵俊臣缓声说道。

    “还望大人指教。”

    “如今,柳子岷、曾炜等等那些投靠于我的会试考生,因为全都上了杏榜,正聚在天海楼中相互庆贺。”赵俊臣看着肖文轩的双眼,淡声说道:“而你要做的事情,就是马上去加入他们,融入他们,并想方设法的消除他们对你的恶感!他们今后也会是我的人,也会被我委托重任,若是你与他们不和,而我再把你招入府中并交托大事,只会让他们心生不满,并担心你的报复,这是我不愿看到的。所以,你今后在我府中,究竟是办大事、还是混日子,就看你能不能与他们搞好关系了。”

    ……

第二百二十七章.这是一门学问(上).

    肖文轩与那群投靠了赵俊臣的考生之间,毕竟只是因为相处不愉快而产生的相互厌恶,而并非有什么化不开的仇恨。

    所以,只要方法得当,肖文轩想要消除众考生对他的厌恶感,虽然并不容易,但也不是什么不可完成的任务。

    事实上,依赵俊臣看来,肖文轩完成的还算是不错。

    经历了会试的挫折,肖文轩在反思之后,虽不敢说是顿悟了人心与世情,但在这方面确实是大有长进,也深深明白了人际关系对他日后的重要性。

    所以在赶往天海楼与众考生见面之后,肖文轩放下了自己的矜持与傲气,先是委曲求全,再经过察言寡色、并刻意迎合、甚至是奉承讨好,终于还是初步的化解了众考生对他的厌恶感与排挤心。

    虽然,想要把这些厌恶感与排挤心完全的化解掉,还需要一段时间,但肖文轩总归是有了一个良好的开端。

    当然,肖文轩并没有对众考生提及自己已经被赵俊臣收为府中幕僚的事情,否则众考生在心态变化之下——或是担心肖文轩的日后报复、或是认为肖文轩是在炫耀示威——如此种种,反而不容易完成这次的任务。

    …………

    而经历了一场气氛从难堪到愉快的聚会后,时间已是傍晚,按照约定,肖文轩来到了赵俊臣府上。

    赵俊臣在书房中接见了肖文轩,而同时出现在书房中的,还有赵府的另一位新晋幕僚苏西卿。

    与所有初次进入赵俊臣书房中的客人一样,肖文轩也从没想过,像是赵俊臣这样的权臣与贪官,书房中的装饰竟然是这般的简朴低调。不见丝毫的奢华样子。

    不过,肖文轩很快就按捺下了心中的诧异,并向赵俊臣拱手禀报道:“大人,肖文轩不辱使命。虽然花费了不少功夫。但大人交代的事情,总算是办成了。今后也一定会摒弃私心。用心办事,绝不让大人为难,而在下的这身才学,还望大人善加使用。”

    “一个人若是想要跳到高处。那么首先要做的就是弯下膝盖。要把傲气埋在心底,而暂时的委屈,也永远抵不上最终的成功,委曲求全、城府隐忍,都只是一种手段,而非你的品格。”赵俊臣笑着对肖文轩点了点头,说道:“这一点。你从前不懂,但现在却做得不错,看来你是真的心性成熟了。”

    “多谢大人指点,金玉良言。文轩必然是铭记于心,绝不敢忘。”

    见肖文轩的神色之间满是低调谦逊,不见丝毫的得意忘性,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然后说道:“不过,你从前毕竟只是一个单纯的读书人,许多幕僚所需的手段与知识,想来你并不了解,虽然我很看重你,但在委托重任之前,你也需要先历练一段时日。”

    顿了顿后,赵俊臣指了指一旁的苏西卿,又说道:“你身边这位,名叫苏西卿,与你一样,也是我的府中幕僚,算是你的前辈。他家学渊源,家中自太祖父辈时候,就开始为朝廷官员担任幕僚或师爷,幕僚所需的诸般手段与知识,他也最是了解不过,接下来你先随他学习一段时间,顺便让他教你一些我府中的规矩。”

    说着,赵俊臣又把目光转向苏西卿,叮嘱道:“用心教他,不要藏私,也别担心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种事情,你把他教的越好,你的功劳也就越大,我也就越是看重你。至于你去扬州的日子,就先定在后天吧,在此之前,先教一下肖文轩。”

    “还请大人放心,西卿一心为大人办事,绝不敢藏私心,一定会用心传授。”听到赵俊臣的话后,苏西卿自然是连忙保证。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吩咐后,肖文轩亦是向苏西卿躬身行礼,说道:“今后晚辈就要麻烦前辈您了,晚辈初涉此道,经验浅薄,还望前辈不吝指点。”

    “好说!好说!”苏西卿也是连忙回礼:“指教不敢当,一些旁门小道而已,大家相互交流印证就好。”

    他今天随着赵俊臣去见肖文轩,自然也明白赵俊臣对肖文轩的看重,所以虽然肖文轩是后来之人,但苏西卿却也不敢倚老卖老。

    即使抛开这点不谈,肖文轩毕竟有着举人功名,而他只是一个区区秀才,出于读书人之间的地位差距,却也不敢傲慢待人。

    看到两人还算是相处愉快,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文轩,我已经安排府里的下人给你安排好了房间,缺什么和府里管事说一声就好,月银我见你没问,就暂且先定为每月三十两,逢年过节另有双俸和福利,今后再视你的功劳与资历增加。若没意见就去账房那里说一声,并可以先预支一部分月银送到家里,也好让家里人安心,当然,你若是愿意,还可以把家里人接到京城里居住,府里会为他们准备住处,一切都不用担心。”

    对于手下人的福利薪酬,赵俊臣从不会吝啬——事实上以他如今的身家,也犯不着吝啬那几十两银子。

    正所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可见俸禄是忠诚的前提条件,若是俸禄少了,忠诚怕也有限。

    果然,听到自己的月银竟然高达三十两,并且赵俊臣还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道,即使是肖文轩如今已是有了一些城府与心机,依然是不由感到受宠若惊、心中感动。

    不过,肖文轩如今心思缜密,并且非常注重一些细节对人际的影响。所以在回答赵俊臣之前,先看了一眼身边的苏西卿,见苏西卿的表情没有任何的不满,显然他的薪酬比之肖文轩还要只高不低,肖文轩也终于放心下来——他可不想初入赵府就获得比苏西卿更高的薪酬,那样只会破坏两人之间初步建立的良好关系。

    “月银三十两,已是非常多了,文轩只觉得受之有愧,又哪里会有意见。”

    见肖文轩没有意见,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就随着苏西卿先熟悉一下我府中的环境吧,我手边还有几份折子要处理,就不陪你说话了。”

    肖文轩与苏西卿自然不敢耽搁赵俊臣的公事,听赵俊臣这么说后,就连忙行礼告辞了。

    今后,他们两人将会是赵俊臣处理公事与私事的助手,但在此之前,他们还需要一些历练与考察,

    对此,两人自然是心中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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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苏西卿领着肖文轩离开了书房,也是有心和肖文轩搞好关系,所以表现的颇为热情,并亲自领着肖文轩前往肖文轩在赵府的住处。

    路上,两人闲谈了几句后,肖文轩开始向苏西卿请教赵府的诸般规矩。

    初入赵府,自然需要把握赵府的规矩与环境,否则一不小心犯了忌讳,只会害人害己。

    对此,苏西卿亦是毫无保留,一一指点。

    “咱们赵府,一切自然是以赵大人为主,但因为赵大人的母亲早逝、且尚未娶亲的缘故,所以府中并没有其他的主人,

    “……不过府中有两人,因为和赵大人关系亲近的缘故,却也不能得罪,一位是赵大人的长随许庆彦许管家,你刚才在书房中也曾见过,他在赵大人入朝为官之前,就是赵大人的身边书童,如今为赵大人的跑腿,赵大人有许多事情都是交代给他去办,所以今后咱们与他的接触的机会也会最多。不过,或许是因为他与赵大人的关系太亲近了,即使他办错了事,赵大人也不会太过责罚他,所以性子不免有些跳脱,但并没什么城府心机,什么心思都展现在脸上,最是好懂不过,平日里只要顺着些他,他就会把你当做自己人……”

    “……另一位则是赵大人的侍妾方茹方夫人,听闻赵大人即将要把她提为府中的妾室,你别看她表面上的身份不高,但在赵大人正式娶妻之前,府里的一切、以及府下的众多产业,都是由她管着,就是赵府里的女主人。相比较许管家,这位方夫人颇是精明,办事干练,很难对付。不过方夫人负责的事情与咱们不同,所以咱们也不会与她接触很多,当然,方夫人负责的那些事情,咱们也别去管。至少在赵大人明示之前,咱们不能去管,否则会犯了忌讳……”

    …………

    听苏西卿说了这么多,肖文轩也渐渐明白了赵府里的规矩与环境。

    此外,因为苏西卿的暗示,肖文轩也明白了方茹所负责的事情,恐怕不只是府中杂事以及府下产业那么简单,恐怕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以及赵俊臣的情报网络,方茹或多或少都会参与。

    明白了这些之后,肖文轩又向苏西卿请教一些幕僚所需要的知识与手段。

    而对于肖文轩的请教,苏西卿却叹息道:“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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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刚刚看了下评论区,发现很多老朋友都回来了,很开心!

    昨天去单位领导家,商量换科室的事情,如果搞成了,从今往后会有更多的时间码字。

    恩,今天第一更,凌晨前后还有第二更!

    ……

第二百二十八章.这是一门学问(下).

    幕僚,虽无官职却可以参知政事,虽可以出入官府却只是平民,是朝野之间的灰色地带,其职责兼顾书记、副官与参谋这三大职业,内中的学问,自然不少。

    如今,听肖文轩向自己询问其中诀窍,苏西卿虽然没有藏私的心思,但也是一时半会解释不清。

    沉吟良久后,苏西卿终于开口教道:“肖公子,你是举人出身,学富五车,自然是心思聪慧,但奈何这当幕僚的学问,实在是太多太细,非一两天时间就可以学明白的。我本是想在你我二人今后一同办事的时候,可以一点点的慢慢教你,但我接下来要去扬州办事,短时间怕也回不来,咱们两人下一次见面,恐怕还要等到你随着赵大人伴驾南巡了,所以,我也只能先说一些最基本也是最要紧的诀窍。”

    苏西卿接下来要去扬州办事的消息,之前在书房中赵俊臣也提过,所以肖文轩并不意外,对于苏西卿的难处也很理解。

    至于苏西卿要去扬州办什么事情,既然赵俊臣与苏西卿都没有明说,那么肖文轩自然也不会多问。

    所以,肖文轩神色愈加的谦恭,说道:“苏先生能先教我一些最基本、最关键的诀窍,文轩已是感激莫名了,毕竟苏先生接下来要出去办事,文轩自然不敢强求,剩下的等日后慢慢教就好,只望苏先生到时候不要嫌弃文轩麻烦愚笨。”

    “哪里哪里,我与肖公子你同在赵府办事,是自己人,哪里有什么麻烦嫌弃的。”客套了两句后,苏西卿轻咳一声,脸上闪过慎重的神色。缓缓说明道:“幕僚,不外乎先自保、再办事,最后则求利,此为幕僚之三要。而这三点。则全都建立在了解自家雇主心性、揣摩自家雇主心思之上。说起来乏善可陈,甚至老套。但做起来却不容易。”

    见肖文轩点头,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苏西卿满意的点了点头,能教导一位举人。对他而言也颇有成就感。

    “……先说自保,作为一个幕僚,非官非民,又亦官亦民,身份最是尴尬敏感,所以必须要学会自保,如此接下来才能有所作为。若是不懂得自保。下面受到百姓记恨,上面则是雇主猜疑,最终下场怕是难堪。然而如何自保,说根到底还是要谋取雇主的信任。而想要谋取雇主的信任,首先则是了解自家雇主。以咱们赵大人而言,可大度?可自负?可固执?雇主的性格不同,咱们的幕僚之道也需要不同……”

    话锋一转,苏西卿又开始描述他对赵俊臣的看法:“咱们这位赵大人,可不是一位简单的人物,你只看官场之上,哪个不是老奸巨猾?但咱们赵大人却权势日彰,先是整垮了前阁老温观良,现在又压制着现阁老黄有容,这可不是一般手段能做到的。然而,也正因为咱们这位赵大人本领太大,所以心中太有主见,立下了目标就很难更改,所以咱们在为赵大人办事的时候,应该是以查漏补缺为主,出谋划策为辅,即使心中有了不同的谋划计策,这般谋划计策也需要与赵大人的目标一致,切不可自以为自己的谋划计策更好,却擅自更改了赵大人交代的目标任务,如此一来则只会坏事……”

    “……不过,咱们赵大人却有一桩好处,就是不固执不自负,所以在不更改赵大人的目标的前提下,无论是出谋划策,还是查漏补缺,都尽可以提出来,即使不被采纳,赵大人也不会怪你。但若是遇到一些过于自负固执的雇主,向他提意见就需要一些手段了,总是先要迎合肯定,然后再稍稍提一下他没有想到的方面,如此才能让他转变主意……当然,这是题外之言,不过咱们的赵大人虽然不需要这些手段,但用了这般手段,也总不会吃亏就是……”

    “……但咱们赵大人的坏处,却也是有的,那就是许多时候只交代任务,却不会详细说明。至于任务该如何完成?什么时间完成?又有什么特殊要求?对于这些,赵大人愈是信任你,反而愈是不会与你多说,却是存着考量你的心思,这般时候,你就要把自己当做是赵大人,设身处地的想想赵大人的目标为何、又需要达成怎样的效果,如此才能迎合赵大人的心意。总之,日后办事,咱们虽只是一个幕僚,许多时候却需要有一颗雇主的心,站在雇主的立场看事情,往往总能够事半功倍……”

    “……此外,说到办事,你不仅需要揣摩赵大人的心思,更需要揣摩自己与赵大人身边人的心思,否则最是容易办砸事情。就拿咱们赵府来讲,若是赵大人派许庆彦许管家来交代事情,咱们就要先明白许管家性子跳脱,许多时候并不是非常靠谱,所以你就要再三向许管家确认赵大人的命令究竟是什么,以防止许管家理解错误,又或者是遗漏了什么,否则一旦事情办错了,赵大人或许不会怪关系亲近的许庆彦,但却会让你背了黑锅……”

    “……而若是赵大人派方茹夫人交代咱们一些事情——当然这种情况很少——咱们就需要更加小心应对,因为方茹夫人很有主见,或许会擅自更改赵大人的命令,所以咱们就需要亲自找到赵大人,旁敲侧击的重新确认一遍,否则最后还是咱们不讨好……”

    “……最后,则是求利了。关于这一点,肖公子你却先要明白,咱们是受赵大人的雇佣,所以不仅要站在赵大人的立场上办事,而且咱们的功劳有什么,又有多大,也只需要赵大人知道即可,赵大人自然会记在心里,切不可向其他人显摆,向其他人显摆不仅会让赵大人损了面子,而且咱们自己也什么都得不到,正是损人不利已的事情。要知道,咱们如今被称为幕僚,最初却被称为‘幕后之宾’,这‘幕后’两个字何解,以肖公子你的才学,自然是明白的……”

    “……当然,咱们幕僚虽然耗心耗力,但若是跟对了人,好处还是不少的,若是讨得大人的欢心,不仅银钱奖励不缺,还可以求赵大人举荐族人甚至咱们自己进入朝廷为官,一般而言,这些事情赵大人自有考虑,咱们不用主动提及。但若是赵大人疏忽了,咱们向赵大人提点的时候,却也要一些手段,方式技巧还是其次,最重要的却是场合,切不可当着许多人的面向赵大人要求奖励,否则其他人同样跟风之下,只会让赵大人难做……”

    …………

    正如赵俊臣所说,肖文轩从前只是一个寻常的单纯书生,不仅缺乏幕僚所需的知识、手段以及经验,更是缺乏幕僚所需的心态!

    一种非黑非白的灰色心态。

    所以,苏西卿所讲的这些门道伎俩,肖文轩虽然神色谦逊的一一记在心里,也并没有当面反驳,但许多观念却让他很难接受与认同。

    这需要一个步骤与时间。

    …………

    而就在肖文轩接受苏西卿教导的时候,赵俊臣却得到了一个十分重要的消息。

    太子朱和堉,终于办完了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即将回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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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一章的许多内容,都是虫子刚刚工作的时候,一位前辈教给虫子的一些小心机,借着本章写出来与大家共享,或许用不到,但了解一下也很有趣。

    当然,有一些并不适合本书的内容与背景,还有一些是虫子所不认同的,比如藏拙、比如拍马,写出来也会水字数,就不写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裹着**的美味糖果.

    ……

    按照惯例,赵俊臣若是要处理真正的机密事务,就会把一旁的楚嘉怡支开。

    所以,当赵俊臣收到了西厂送来的密折后,突然表示想吃些桂花枣糕,于是楚嘉怡只好离开书房,前往小厨房为赵俊臣准备。

    而等到楚嘉怡离开之后,赵俊臣才翻开了密折,并细细审阅。

    事实上,太子朱和堉这次离京审办“南巡筹备各地舞弊案”,因为有两厂一卫协助的缘故,所以虽然相隔千里,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无法逃过赵俊臣的眼睛。

    像是这样的密折,赵俊臣每隔一两天都会收到一封,让赵俊臣可以随时把握着太子朱和堉在离京办案期间的状况进展。

    而这一次的密折里面,除了向赵俊臣汇报太子朱和堉在审案期间的言行举动之外,还附带着太子朱和堉已经基本处理完了“南巡筹备各地舞弊案”,并即将要回京复命的消息。

    不得不说,赵俊臣把西厂交给魏槐负责,是一件很明智的事情,如今西厂的重建时间虽然尚短,规模与实力也尚有些弱小,但办事效率却已是远远超过了东厂。

    …………

    “看样子,我的计划……还算是一切进展顺利。”

    审阅完了西厂密折之后,赵俊臣叹息一声,似乎满意,又似乎无奈。

    事实上,赵俊臣针对太子朱和堉的计划,是环环相扣、紧密相连的。

    在最开始的时候。赵俊臣故意装病,让太子朱和堉得到了“统筹各地南巡筹备”的工作。并在期间刻意鼓吹朱和堉的办事能力,把朱和堉越捧越高。

    这是计划的第一步。

    然后。因为赵俊臣与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等人在暗中的推波助澜,太子朱和堉负责的南巡筹备事宜,最终演变成了一场灾难——对各地百姓而言如此,对太子朱和堉的政治声望而言,也是如此。

    一些看上去明明是有利于百姓的良策,却不知为何成为了祸害百姓的恶政!最终竟是闹得各地百姓齐聚京城告御状!

    结果,朱和堉当初被捧得有多高。接下来就被摔得有多惨!

    这是计划的第二步!

    再然后,又是因为赵俊臣等人的暗动手脚,让太子一党的根据地——都察院衙门。在得知了各地百姓纷纷进京告御状后,不仅进退失据、更是举措不当,甚至出现了都察院沿路阻拦百姓进京告状、甚至是当街殴打告状百姓的情况。

    这是计划的第三步!

    最终,在这样的连环计之下。不仅活活逼死了原太子太师肖温阮。还让德庆皇帝不得不清洗了都察院中的清流势力以平息民愤!

    而太子在朝野间的声誉与势力,也因此而大受损伤!

    …………

    其实,计划发展到了这一步,太子朱和堉的根基已是动摇,但赵俊臣却并不满足!

    因为赵俊臣知道,若仅仅只是如此,在德庆皇帝的刻意维护之下,太子朱和堉的储君地位依然稳固。将来他依然会继承大统,而赵俊臣也依然是难逃“抄家问斩”的下场。

    所以。在朝中各大势力纷纷弹劾、攻讦太子朱和堉的时候,赵俊臣却出乎意料的向太子朱和堉释放了善意!

    那就是,举荐太子朱和堉成为办案钦差,并亲自审办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严惩贪官、归还百姓公道!最终恢复太子朱和堉在朝野间的声誉!

    不过,因为德庆皇帝即将南巡、并需要太子朱和堉留守监国的缘故,办案的时限却只有区区两个月,又因为时间紧促的缘故,赵俊臣建议由两厂一卫共同协助太子办案!

    一切看上去都很美好,但却是一颗裹着毒药的美味糖果!

    首先,由太子朱和堉亲自处理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必然会让他得罪大量的地方官员与地方豪族!

    其次,由两厂一卫共同协助太子朱和堉办案,看上去可以提高办案效率,但实际上却只会让两厂一卫这三大势力相互争功讨宠,而如此一来,也必然会让许多无辜者受到牵连!

    最后,又因为办案的时间太过紧促,而太子朱和堉的性子又向来是刚烈严厉、惩恶务尽,所以在两厂一卫相互间争功讨宠的情况下,又必然会造就大量的冤假错案!

    所以,这颗裹着毒药的美味糖果,最终只会让太子朱和堉的声誉受到进一步的损害,并得罪大量的地方势力。

    而毒性发作的时间,正是在德庆皇帝的南巡期间!

    可以预见,在德庆皇帝的南巡途中,沿经办案各地,必然会遭遇到无数声讨、弹劾、攻讦太子的地方势力与百姓!

    到了那个时候,原本正兴致勃勃的德庆皇帝,会产生怎样的心情与想法,可想而知!

    而随着朱和堉接连办砸了这么多的差事,不仅声誉彻底狼藉,更会让德庆皇帝怀疑他的办事能力,在这般情况下,他的储君地位,还会是那么稳固吗?

    更何况,赵俊臣还计划借着楚嘉怡之手,把那份《明朝税务改革折子》送给太子朱和堉。

    那是一颗看上去更加美味,但内中却裹着更多毒药的糖果!

    而以太子朱和堉的刚烈心性,又正处于满身麻烦、储君地位岌岌可危的状况下,到时候即使明知道这颗糖果中裹着怎样的毒药,也只能抱着侥幸心理,并硬着头皮吃下去了。

    而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留守监国,其权柄前所未有的大,也正是吞下这颗毒药糖果的最佳时机!

    最终,随着朱和堉冒天下之大不韪改革明朝商税,进而彻底的得罪了大明朝所有的既得利益者,他的储君生涯,也就正式走到尽头了!

    …………

    以上这些,就是赵俊臣发现自己与太子朱和堉之间根本不可能化敌为友后,所设计的全部计划。

    很阴险,也很狠毒。但官场上的政治争斗,总是如此!

    善良往往源自于心性纯洁,而纯洁则总是因为不经世事。

    想要毁掉一个单纯且满是正义感的人,其实最是容易不过——只要往悬崖一指,并宣称悬崖的另一头有着怎样的美好前景,然后甚至不需要自己亲手去推,这位单纯且满是正义感的人,就会毫不犹豫的跳下悬崖。

    而赵俊臣也正是这么做的!

    如今,随着赵俊臣的计划进行到了现在这一步,一切都已经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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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可惜了,若是你心胸再宽阔一些,愿意与我化敌为友,那你我二人也就不必走到这一步了,奈何、奈何。”

    将西厂的密折放在手边,赵俊臣轻轻叹息道。

    虽然一切顺利,但赵俊臣的心情,却没有太多的欢快与得意。

    毕竟,朱和堉只是一个满怀理想的真正好人。

    虽然他的理想有些不切实际,即使将来继承大统,对大明江山而言也未必会是好事。

    但赵俊臣终究还是陷害了一位好人。

    不过,在宦海沉浮之间,赵俊臣的心性早就刚硬了许多,摇了摇头后,这般感慨已是被他抛在了脑后。

    “庆彦,派人把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传告给周尚景、黄有容、沈常茂三位阁老。”赵俊臣吩咐道。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少爷,咱们得到的消息,告诉他们做什么?让那三个老家伙在太子回京后措手不及岂不是更好?”

    “在对付太子这件事情上,我与那三位阁老立场一致,这个时候自然需要共享消息。更何况,那三位阁老各有消息来源,虽然咱们仗着西厂的便利,提前一步得到了消息,但这般消息却也瞒不了他们多久,此时与他们消息共享,反倒是可以显示咱们的诚意。”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但最主要的是,这还关系着我下一步的计划。在太子离京办案期间,朝中清流与太子党人皆是沉闷了许多,等太子回京之后,这些人找到了主心骨,马上就会活跃起来,这会让朝中形势出现一些不可预料的变故。而如今我与黄有容之间,正是党争正酣,各有各的打算,却都不愿意看到这般变数出现……

    ……所以,太子即将回京的消息,也会逼迫黄有容提前动手,来不及考虑清楚利弊关系,就彻底接纳陈东祥的投靠,并按照陈东祥提供给他的那份名单与罪证,帮着我清除掉门下的那些蛀虫,而我也可以借着机会对付他门下的刑部侍郎闫鹏飞。”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许庆彦一脸恍然:“原来如此,还是少爷想的明白,我这就去办!”

    说着,许庆彦已是转身离开了书房,并按照赵俊臣的吩咐去办事了。

    等到书房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一人,只见赵俊臣靠坐在椅背上,缓缓闭上双眼,并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计划。

    与黄有容的党争,对赵俊臣而言只是一件小事情。

    赵俊臣此时所思考的,则是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比如,等到太子朱和堉倒台之后,自己应该支持谁成为新的储君?

    是那位早早就向自己释放了善意,体弱多病却城府深沉的七皇子朱和坚?

    还是自己并不了解、但大都平庸的其他皇子?

    又或者,让太子储君这个位置,就此空悬着?

    ……(未完待续

    〖

第二百三十章.对朱和坚的印象.

    ……

    计划发展到了如今这一步,在扳倒了朱和堉之后,这新的储君之位,应该由谁来坐,又由谁坐这个位置会对赵俊臣最为有利,是赵俊臣必须要认真考虑的。

    至于让太子储君之位空悬,固然对赵俊臣最有利,但赵俊臣只是稍稍考虑了一下,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国无储则天下不安,无论德庆皇帝,还是满朝文武,都绝不会同意让储君的位置就这么空悬着,如此一来,再所有人都反对的情况下,即使赵俊臣再有手段,却也不可能达成目标。

    如此一来,赵俊臣的选择,剩下的也就不多了。

    在明朝,立储的规矩,讲究的是“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在本朝,皇后并无子嗣,而太子朱和堉与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乃是本朝的皇贵妃万氏,这位皇贵妃颇懂情趣,性子也温婉,如今虽然年纪大了些,但依旧被德庆皇帝宠护有加。

    而德庆皇帝虽然子女众多,但早年时候所生的几位皇子,或是因事被废,或是因病早夭,七皇子朱和坚也算是除了朱和堉之外年纪最大的皇子了。

    如此一来,在朱和堉垮台之后,不管考虑出身,还是考虑年龄,七皇子朱和坚都会是新储君的第一人选。

    然而,若是再考虑到朱和坚常年病弱的身子,这里面就多了些变数。

    某些老成持重的大臣,必然会以此为缘由进行反对。

    而这种变数与反对,也正是赵俊臣所希望发生的!

    事实上,虽然朱和坚曾屡次对赵俊臣释放善意,但在赵俊臣的心底深处,却并不愿意朱和坚成为新的储君太子!

    …………

    “朱和坚。德庆皇帝的第七子……以目前收集的情报来看,这个人的城府可谓是深不可测,明明觊觎着皇位,却能深得德庆皇帝与朱和堉的信任与宠护;手段也高明的让人害怕。一直在利用自己的体弱多病来拖延着离京封王的时间。赖在京城这个政治中枢等待机会;心志更可谓是果断狠绝,当初为了向我示好。甚至不惜摧残自己本就病弱的身体!像这种人,虽然对自己狠,但对其他人只会更狠,也往往最是翻脸无情!又野心勃勃、贪恋权位。对我而言,绝非是新储君的上佳人选!”

    回想着朱和坚的情报,赵俊臣眉头微皱。

    赵俊臣目前的年纪尚轻,却已是成为朝中的权臣之一,等到新君继位之后,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周尚景——甚至会比现在的周尚景声势更隆!

    而朱和坚一旦成为了新的太子,作为大明朝的未来皇帝。其对权柄又充满着热衷与掌控欲,却绝不愿看到这样的情况发生!

    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坚对赵俊臣的心中敌意,也未必会低于现在的朱和堉!

    而朱和坚这样的人。虽然体弱多病,却要比朱和堉难对付多了!

    从某方面而言,以朱和坚的心性手段,甚至要比德庆皇帝更难对付!

    德庆皇帝虽然有些好大喜功,但终究是一个顾全大局的人,虽然朝中有周尚景与他分庭抗礼,但为了避免江山动荡,也为了他自己日后的声誉考虑,这些年来只是用帝王的权谋之术与周尚景慢慢周旋,却从没有产生过使用武力的念头。

    但若是换成了朱和坚,以他的果决狠辣,却未必就会像德庆皇帝这般耐心理智。

    如此种种,赵俊臣自然不愿意让朱和坚成为日后的太子储君!

    …………

    “不过,虽然对我而言,朱和坚并非是新储君的上佳人选,奈何在其余皇子之中,却也没有哪个有资历有能力与他相争。常年的体弱多病,算是他仅有的弱点,也是我可以活动的余地,但若是德庆皇帝坚持,又或是朱和坚突然身体好转了许多,那么这一切就都不是障碍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轻轻一声叹息,他现在的权势影响终究还是小了些,像是立储这样关系到大明朝未来百年的大事,又总是由德庆皇帝一言而决,赵俊臣即使再想要干涉影响,却也有些有心无力。

    不过,虽然朱和坚一旦成为了太子储君之后,以他的心性必然会对赵俊臣产生敌意,其心机手段也远要比朱和堉更难对付,然而对于朱和坚此人,赵俊臣却反而不似对待朱和堉那般忌惮万分。

    否则,赵俊臣也不会这么快就整垮朱和堉,这样反而会为自己树立一个更大的对手!

    这是因为,一来朱和坚其身不正,不似朱和堉那般没有把柄可抓;二来朱和坚在成事之前还懂得妥协与退让,可以让赵俊臣从容的布置与积蓄力量;三来,也是最重要的,朱和坚此人体弱多病,将来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赵俊臣也不介意利用这一点做些手脚!

    在官场上,心机城府固然可怕,但真正让人忌惮的,反而是像朱和堉这种完全没有把柄可抓、并且心性刚正、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

    ~~~~~~~~~~~~~~~~~~~~~~~~~~~~~~~~~~~~

    “不过,说根到底,将来的储君太子,究竟该由谁担任,还是要看德庆皇帝的态度啊。”

    暗思之间,赵俊臣的心中却产生了去宫中探探德庆皇帝口风的想法。

    顺便,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也应该禀报给德庆皇帝知道,也好让德庆皇帝明白西厂在自己手中是多么的有效率。

    而就在赵俊臣下了决定之后,许庆彦也完成了赵俊臣交代的任务,回到了书房中。

    “庆彦,我记得前些日子工部尚书左兰山左大人往府里送来了一支百年紫芝,可有这事?”看到许庆彦回到书房,还没等他禀报任务,赵俊臣就已是开口问道。

    许庆彦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会儿后,点头道:“是有这么回事,那左兰山在工部的位置上富得流油,但自从投靠了少爷之后,态度也还算是恭敬,时常向府里孝敬些珍品,其中确实有一支黑灵芝,听说这黑灵芝是个好东西,保神、益精气、坚筋骨、好颜色、可延年益寿,我当时还考虑是不是给少爷你浸酒服用呢。”

    赵俊臣吩咐道:“不用了,这种好东西,自然要孝敬出去,拿上它,随我去宫里一趟。”

    “去宫里?”

    许庆彦微微一愣,转头向窗外看去。

    此时,已然黄昏时分,窗外晚霞映红。

    赵俊臣笑而不语,只是站起身来,当先向着书房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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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抱歉,因为换了科室,所以被原先科室的几位同事拉去喝酒,快十点才回家,所以这章字数比较少。

    ……

第二百三十一章.德庆皇帝的态度.

    ……

    当赵俊臣进入养心殿的时候,偷偷抬眼看去,发现德庆皇帝此时正手捧着一本《西湖梦寻》细细品读,神色之间满是专注与向往。

    这本《西湖梦寻》,赵俊臣也有了解,乃是前朝的六休居士所著,在描写西湖胜景上自具慧眼,对杭州一带著名的山水、寺院、祭祠等等进行了详尽的描述,又按照远近距离的排序依次写来,把杭州的古今世情尽数展现在读者面前,且每篇都会选录先贤时人的诗文若干,更使山水增辉,让读者不由入胜。

    显然,随着会试结束、殿试即将开始,而太子朱和堉所负责审办的“南巡筹备舞弊案”也渐入尾声,德庆皇帝对于接下来的南巡,已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而看到赵俊臣进入御书房,德庆皇帝把《西湖梦寻》放到手边,还未等赵俊臣行礼问安,就已是笑骂道:“你终于舍得来宫里向朕问安了?自从那日早朝上你与黄有容起了争执算起,已是有大半个月时间没来宫里向朕请安了吧?最近这些日子,朕也就只能在早朝上见见你。若是你再不来,朕还以为你如今心里面只惦记着与黄有容的事情了。”

    德庆皇帝的话语之间,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些敲打,但看其神色表情,心情尚佳,似乎并非是真的在责怪赵俊臣。

    所以,对于德庆皇帝的些许敲打,赵俊臣并不担心,只是在行礼问安之后,讨巧道:“陛下明鉴,臣无时无刻不敢忘记陛下的恩德,也是时时想着进宫伴驾,然而臣在前些日子不知天高地厚。竟是得罪了黄阁老,这段时间为了应付黄阁老的反击,已是颇有些手忙脚乱不说,若是再与陛下见面太多。亦不免会让人怀疑陛下您日后处事决断的公正。而臣自然不敢因一己之私而坏了陛下您的圣誉。

    何况,眼看着南巡将近。到时候臣也要伴驾随同,所以户部的一些事情,必须要提前安排妥当,如此陛下您也才能安心的南下巡游。依臣看来。相比较入宫伴驾,能让陛下您没有后顾之忧的安心南巡,才是臣真正应该做的事情。所以还请陛下见谅!”

    听到赵俊臣的解释之间,无处不在暗示自己的忠心耿耿,仿佛一心只为德庆皇帝考虑,而德庆皇帝失笑之余,却是不置可否。只是轻哼道:“哦?你如今面对黄有容的反击有些手忙脚乱?朕怎么不觉得?自从你们两人发生冲突之后,朕只看到你对黄有容步步紧逼,而黄有容唯一的反击手段就去派人到户部查账,结果到现在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依朕看。如今手忙脚乱的是黄有容黄阁老吧?哼!这个黄有容,一大把年纪,越活越回去了,朕虽不喜欢朝中有党争出现,但他贵为阁老,竟是连你这个年轻小辈都争不过,朕还能指望他做什么!”

    其实,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这场党争,是德庆皇帝所默许的。

    因为,将来在德庆皇帝南巡期间,太子朱和堉会留京监国,而阁老黄有容则是留京辅政,德庆皇帝自然是期望赵俊臣与黄有容的这场党争,可以损耗一些黄有容的势力影响,太子朱和堉到时候也能少些掣肘、多办些事情、并借机树立威望。

    不过,德庆皇帝最期望的局面,却还是赵俊臣与黄有容的两败俱伤,毕竟赵俊臣这段时间以来的权势影响增长的太快了,已是有些超出了德庆皇帝的预料与控制。

    然而,德庆皇帝却没想到黄有容身为堂堂阁老,竟是这般没用,这段时间只是被赵俊臣压着打,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如此一来,黄有容的声势固然如期望般大为受损,但赵俊臣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却愈加的强大了。

    所以德庆皇帝此时的言语之间,对黄有容颇有些“恨其不争”的味道。

    …………

    另一边,听了德庆皇帝的这番评论,赵俊臣刚准备解释些什么,就已是被德庆皇帝挥手打断,道:“好了,你也不用向朕讨巧卖乖哭可怜,朕还没那么容易糊弄!说吧,你今天怎么想起来要见朕了?可是又出了什么事情?”

    赵俊臣笑道:“回陛下的话,是出了点事情,但却是一件喜事。”

    “哦?什么喜事?”听赵俊臣说是喜事,德庆皇帝面上也露出了些许期待。

    “陛下,臣刚刚得到西厂的传讯,称太子殿下他已是处理完了各地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并即将回京复命了!这次太子殿下在办案期间,惩办了大量的贪官与地方恶霸,归还了逾万百姓公道,让天下人交口称赞,无不感叹太子殿下的铁面无私、心系百姓,如今载誉而归,这自然是一件大喜事了!”

    听了赵俊臣的解释后,德庆皇帝微微一楞后,亦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露出了欣慰之色:“哦?看样子太子的差事办的不错,总算没辜负了朕对他的期望。哎!其实太子他还是有能力的,奈何经验尚有不足,欠缺了一些历练,上次负责南巡筹备的事情,他本身也没什么错,只怪地方官员欺上瞒下。如今太子能够拨乱反正,也总算是了却了朕的一桩心事。”

    虽然德庆皇帝与太子朱和堉之间,观念与性格皆是不合,甚至德庆皇帝还有些妒忌朱和堉的贤名,但太子终归是太子,也终归是他最看重的儿子。前段时间朱和堉办砸了南巡筹备的差事,德庆皇帝的面子上也不好看。

    如今,听说朱和堉已是漂漂亮亮的办成了“南巡筹备舞弊案”,这不仅挽回了朱和堉的政治声望,德庆皇帝自己也觉得面上有光。

    与此同时,想起当初太子朱和堉之所以能够担任办案钦差的差事,还是因为赵俊臣的提议与鼎力支持的,德庆皇帝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多了些和善。

    而赵俊臣则继续说道:“除了这件事情之外,臣的府里在前些日子收罗了一支上好的百年紫芝。价值百金,臣听人说,这紫芝又称‘仙草’,为药材中的上上品。保神益精。坚筋骨,好颜色。久服轻身不老延年,可谓神效,然而如此珍品,臣自觉福薄。不敢独用,又想起上次在宫中见到的七皇子的身体有些虚弱,而这紫芝的功效正好对症,所以就想把它献给七皇子。”

    说到这里,赵俊臣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德庆皇帝一眼,只见德庆皇帝神色不变——显然他以为这只是赵俊臣溜须拍马的一种方式——于是继续说道:“然而臣毕竟是外臣,不好与七皇子相交过密招人话柄。所以就想把这颗紫芝送于陛下,再由陛下您赐予七皇子,也算是臣为皇家的一点心意。”

    另一边,德庆皇帝听了赵俊臣的话后。却是叹息道:“俊臣你也算是有心了,老七他的身子一直不大爽利,朕也常为此而忧心!其实按他的年龄,早就应该封王离京了,但以他的身子,朕与太子都不放心,所以就让他一直留在京中,说起来这已经坏了祖宗规矩,奈何老七他毕竟是朕的儿子,就让他这么离开京城,朕又如何忍心?当初皇贵妃刚刚生了太子,元气尚未补足,但朕却欠了考虑,就让皇贵妃怀了第二胎,结果老七生出来之后就先天元气不足,甚至险些早夭,也是朕亏欠于他了。”

    顿了顿后,德庆皇帝又说道:“说起来,老七也真是可惜了,他虽然体弱多病,但要论聪慧,却是朕的众皇子之首,又懂礼节、知进退,人也孝顺,明明自己的身体不好,却整日关心朕与太子的身子,担心朕与太子为国事操劳过度……说起来在众皇子之中,朕也最喜欢他,奈何老天不作美……哎!”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自然也是跟着叹息。

    但与此同时,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试探目的,也已经达到了。

    原本,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的话,总是信一半疑一半,毕竟“诚信”二字从不是德庆皇帝的良好品格之一,而且德庆皇帝也从不介意用谎言来达到目的!所谓帝王的“金口玉言”,那只是唬人的东西。

    然而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赵俊臣却听得出来——他是真的非常喜爱与关心七皇子朱和坚。

    按照后世心理学的观点,一个人若是对某件事情比较的关心在意,就会在谈论之间下意识的多做评述,而德庆皇帝在谈到七皇子朱和坚时,甚至不需要赵俊臣接话,就可以滔滔不绝的说个不停,远比平时话多,所以这种感情流露显然不假。

    而这也就意味着——将来朱和堉垮台之后,德庆皇帝很可能会支持朱和坚成为新的太子储君!

    毕竟,德庆皇帝虽然不乏帝王心术的理智城府,但生性好大喜功的他,却也经常会感情用事。

    不过,在德庆皇帝的描述之间,赵俊臣却发现了一点很有趣的消息。

    那就是,在描述对七皇子朱和坚的关心之时,德庆皇帝屡次提到了自己,也屡次提到了太子朱和堉,却是唯独没有提及七皇子朱和坚的生母——皇贵妃万氏!

    以德庆皇帝对皇贵妃万氏的宠护,以及皇贵妃本身的尊贵地位,这个时候德庆皇帝本应该会提及才对。

    然而,德庆皇帝却偏偏漏掉了皇贵妃万氏。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德庆皇帝下意识之间,认为皇贵妃万氏对七皇子朱和坚的关心远远不如他与太子?

    那是不是也同样意味着,七皇子朱和坚因为某些缘故,与生母皇贵妃万氏之间的关系,并不融洽?

    那么,又是什么原因,造就了这对母子的关系不睦?

    一时间,赵俊臣想到了许多。

    ……

第二百三十二章.“两败俱伤”.(上)

    ……

    “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第二天,早朝之上,随着太监张德的这声呼喝,太和殿内的百官,皆是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和黄有容二人——甚至连德庆皇帝也是如此!

    任谁都知道,如今在赵俊臣和黄有容二人之间,正在进行着一场无比激烈的党争,而随着赵俊臣刻意的放出了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所有人更是能猜到,为了防止太子朱和堉回京后会出现变数,赵俊臣和黄有容二人,在今天早朝上必然会有进一步的动作!

    尤其是阁老黄有容,这段时间一直被赵俊臣压着打,已是被赵俊臣一派接连弹劾掉了好几位门下官员,其中工部侍郎唐拯还是黄有容的亲信,而另一位亲信刑部侍郎闫鹏飞如今也是岌岌可危,可谓丢尽了脸面!

    若是黄有容再没有反击,不仅气势会衰落,人心也会思变,到了那时候,怕就是大厦将倾的局面了!

    果然,不出百官所料,在得知了太子朱和堉即将回京的消息后,为了防止变数出现,黄有容果然按捺不住了!

    …………

    只见太监张德的话声刚落,太傅张诚已是出列,神色间满是义愤填膺、嫉恶如仇,向德庆皇帝大声禀报道:“陛下,老臣有要事奏报!”

    见到张诚出列,德庆皇帝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果不其然”的神色,但接下来却换了一副肃穆的表情,点头沉声道:“张少傅你是国之重臣,何事让你这般激动?说吧!”

    “启禀陛下,臣弹劾工部官员与户部官员相互勾结、结党营私、并通过虚报账目、收受回扣、要挟地方等等手段,贪赃受贿、大敛私财!这些官员勾结在一起。数年间已是贪墨了朝廷近二十万两白银,去年淮河洪灾,共涉及五府十一县,使得数万百姓受害。民怨载道!也是缘于他们勒索地方、克扣工银。造成当地的堤坝失修,最终酿成的恶果!实在是罪大恶极!罪无可赦!还望陛下明察!”

    张诚在禀报之间。声音洪亮,表情愈加的激动,好似满腔义愤。

    而张诚的话声刚落,就见都察院的一位名叫刘诠安的御史出列。亦是一脸正义的附和道:“陛下,少傅大人所说之事,臣其实早有听闻,近些日子以来,也一直都在收罗罪证,如今已是罪证确凿!据臣所查,这个贪污团伙结成一派。规模极大,共涉及户部郎中五人、员外郎二人、主事一人;以及工部郎中四人,员外郎二人、主事三人;共计一十九名官员!所有人的罪证皆是可查,无可辩驳!望陛下严查。除恶务尽!”

    说话间,刘诠安从袖子中抽出一份厚厚的奏折,并捧于头上。

    然后,这份奏折由太监张德接过,并转交给了御阶上的德庆皇帝。

    这份奏折,自然是黄有容一派根据陈东祥提供的那份名单与罪证为基础,又经过了修饰与夸大其辞后所写成的。

    …………

    而随着黄有容一派向赵俊臣一派正式发起了反击,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二人接连弹劾工、户两部,一时间,满朝皆惊!

    虽然张诚与刘诠安两人所弹劾的官员品级并不高——六部的郎中只是朝廷正五品官员、员外郎只是从五品、六部的主事也只是正六品——然而数量实在太多了,竟是共计有一十九人!

    这无论如何都会是震惊朝野的大事件了!

    要知道,这已是相当于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近乎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

    如此一来,若是弹劾成真,不仅户部与工部会有大动荡,恐怕就连户部尚书赵俊臣、以及工部尚书左兰山两人,也免不了会受到牵连!

    至少,一个“御下不严”、“识人不明”、“失职失察”的罪名,是绝对免不了的。

    一时间,在太和殿内,除了德庆皇帝正神色严肃的认真审阅着刘诠安呈上去的奏折之外,太和殿内的百官,皆是向着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看去,并在心中暗暗感叹:“不愧是阁老黄有容!隐忍了这么长时间,一反击就是大手笔!这下子赵俊臣一党有麻烦了!”

    不过,除了少数人外,却任谁都没想到,那些被弹劾的工部与户部的官员,名单与罪证都是赵俊臣通过陈东祥之手,故意泄露给黄有容的!

    这样做,赵俊臣的目的有二。

    其一,是为了清除自己门下的一些蛀虫!——也就是如今被弹劾的这些两部官员。

    这些蛀虫仗着有赵俊臣的庇护,一向最是贪得无厌,即使赵俊臣屡次警告,又分了他们许多其他的好处——比如“悦容坊”的股份,但这些人依然不知改变,若是继续留着他们,迟早会酿成大祸,并拖累赵俊臣自己!所以赵俊臣打算趁着这些机会,借着黄有容之手光明正大的把他们清除掉!

    反正德庆皇帝如今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倚仗赵俊臣,即使赵俊臣会因此受到牵连,德庆皇帝也不可能真的严惩赵俊臣,但若是再过一段时间,德庆皇帝开始把赵俊臣视为了威胁了,再留这些人在门下,会有怎样的后果赵俊臣就不敢想象了。

    其二,赵俊臣也是借着这个机会向德庆皇帝示弱!

    这段时间以来,赵俊臣竟是在党争之中死死地压制住了黄有容,不仅让百官吃惊,德庆皇帝怕也会觉得赵俊臣的势力发展有些脱离掌控了,心中或许会产生压制的想法,这是赵俊臣不愿意看到的!而借着这次机会,让黄有容的反击得手,并使德庆皇帝误以为赵俊臣的实力也不过如此,对赵俊臣的将来发展只会有益无弊!

    …………

    不过,亲手卖掉了自己的门下朋党,这种事情若是泄露出去,恐怕所有人都会与赵俊臣离心离德,赵俊臣如今苦心经营的朝中势力。也会瞬间分崩离析!

    所以,因为张诚与刘诠安的弹劾,朝中百官纷纷注目之际,赵俊臣亦是如同左兰山等赵党官员一般。脸上也变了神色。好似为黄有容的反击而吃惊不已!

    另一边,自从张诚出列弹劾开始。黄有容就死死地盯着赵俊臣,如今见到赵俊臣在自己的反击下“神色大变”,不由得意的笑了,却丝毫不知自己已是被赵俊臣利用了。

    反倒是首辅周尚景。各看了黄有容与赵俊臣一眼后,神色之间若有所思,老谋深算的他,似乎已经察觉了什么。

    而就在太和殿内众人神色各异之间,德庆皇帝已是审阅了刘诠安的弹劾折子。

    只见德庆皇帝的神色愈加的肃穆,并把折子递给一旁的太监张德,并示意张德把折子交给众位阁老传阅。

    然后。德庆皇帝缓缓开口问道:“各位爱卿,张少傅与刘御史所弹劾之事,你们怎么看?”

    不过,德庆皇帝的神色虽然肃穆无比。但赵俊臣抬眼偷看间,却发现,在德庆皇帝的眼神之中,分明流漏出了一丝喜意。

    显然,如计划中一般,赵俊臣亲手营造出的这种局面,是德庆皇帝所期望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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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京城作为大明朝的政治中枢,衙门无数,各级的官吏与勋贵加起来,总数不下数万,自然不会是每个人都有上早朝的资格。

    实际上,按照明朝的规矩,唯有三品以上的官员、以及一些特殊衙门的四品以上官员,才有上早朝的资格。

    而就在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二人,弹劾工部与户部众官员的时候,户部的那些员外、员外郎与主事们,正呆在户部衙门里处理各种公务。

    或许是因为时间太早,大家都没睡醒的缘故,此时的户部一片安静,所有人都是无精打采。

    然而,一声惊慌至极的呼喊声,突然打断了户部的平静!

    “不好了!大事不好了!”一名户部的郎中跑进了户部众官员的办公房间,惊慌失措的大声喊道:“刚刚得到消息,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已是收集到了确凿证据,一口气弹劾了咱们户部与工部总计一十九名官员!”

    随着这声呼喊落下,户部的办公房间顿时乱了套。

    屋内所有的户部官员,皆是神色大变,连忙把这名得到消息的郎中围在中间,并七口八舌的问道:“究竟怎么回事?”

    “消息当真?”

    “一口气弹劾了一十九人?怎么可能?”

    “被弹劾的都有谁?可有准确消息?”

    “尚书大人呢?尚书大人有什么反应?他一定会有办法的,对吧?”

    “张诚与刘诠安是弹劾了什么罪名?咱们一向办事小心,怎么可能被抓到把柄?!”

    在赵俊臣这个大贪官的带领下,所有的户部官员底子都不干净,如今一听说早朝上有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两人,一口气弹劾了工部与户部总计一十九名官员,所有人心虚之下,皆是慌张不堪。

    如此一来,混乱之间,这名传来消息的郎中,面对七口八舌的询问,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更是急出了一头大汗。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人大声喝道:“大家静一静!还没定论呢!都慌什么!就算是出了事情,也自然有尚书大人庇护咱们!如今这样成何体统!先让吕郎中喘口气,接下来他自然会把事情说明白!”

    听到这声呼喝,众户部官员终于稍稍镇定了一些,转头一看,却是赵俊臣在户部中的首席亲信——户部郎中蒋谦!

    …………

    恩,今天第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