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第27分节

第二百三十三章.“两败俱伤”(中).

    ……

    事实上,满朝上下,如今仅只有两个人知道赵俊臣打算借黄有容之手清除门下蛀虫的计划。

    一个是假装投靠黄有容、并借此把名单与罪证交到黄有容手中的陈东祥!从某方面而言,他是赵俊臣计划中最关键的人物,从目前来看,陈东祥的任务还算是完成的不错。

    而另一个,则就是工部郎中蒋谦了——赵俊臣就是通过蒋谦,收罗了众蛀虫的名单与罪证。

    但蒋谦在这次计划当中的任务,却不仅仅只是如此!

    …………

    此时,在蒋谦出现主持大局的情况下,众户部官员的情绪,终于稍稍镇静了一些。

    而蒋谦虽然心中有数,但还是假装自己是刚刚得到消息,并代表户部众官员,向那位报信的吕郎中问道:“吕大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慢慢说。”

    这位户部的郎中名叫吕顺德,在户部众官员当中,一向是以消息灵通、人脉广博而著称,勉强也算是个人才,如今正在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也是他第一个得到消息——可惜为人实在过于贪婪了,也是赵俊臣眼中的蛀虫之一。

    然而,吕顺德因为得到了具体消息,知道大事不妙,依然在惊慌失措当中,只是不住的说道:“我、我得到宫里传来的消息,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一口气弹劾了咱们户部与工部总计一十九位官员!当、当真是大事不妙!”

    听着吕顺德只是不断重复着最开始的这句话,但就是不说要点,显然已是乱了方寸,蒋谦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只好进一步问道:“吕大人,别慌。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你先说说,那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都弹劾了咱们当中的哪些人?”

    蒋谦的这一句话。可谓是把握到了户部众官员心中最关切的问题。所有人皆是眼巴巴的等待着吕顺德的回答,神色也皆是忐忑不安。

    听到蒋谦的具体询问后。吕顺德的回答总算是有了要点,答道:“工部我没问,仅咱们户部,就有郎中五人、员外郎二人、主事一人。分别是魏郎中魏大人、周郎中周大人、邓郎中邓大人、张员外郎……还有我。”

    说到自己的时候,吕顺德的表情好似快哭了出来。

    而听到吕顺德的名单之后,没有点到名字的户部官员,皆是露出了轻松的表情,而被点到名字的户部官员,却皆是愈加的慌乱了,神色也大都和吕顺德差不多。

    蒋谦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少傅张诚和御史刘诠安两人,是以什么罪名弹劾众同僚的?”

    吕顺德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还是回答道:“是去年淮河水灾的事情。”

    听到吕顺德的回答,蒋谦眼中闪过一丝讥讽。但还是明知故问道:“是去年淮河水灾的事情?怎么可能?记得当时出现汛情后,尚书大人第一时间就拨下了修缮堤坝的银子。虽说到后来还是发生了水祸,但水火无情,本就如此,咱们也是莫可奈何,但还是又拨下了赈济的银粮,这件事虽然不是我亲自经手办的,但我也记得清楚,这里面又有什么会被弹劾的?”

    吕顺德——还有那些被弹劾的众户部官员——此时皆是露出了心虚的神色,然而事情到了这一步,他们却也不敢再隐瞒什么了。

    只听吕顺德犹犹豫豫的解释道:“蒋大人你有所不知,是这么回事,当时来催银子的地方官员,颇是无礼,说什么汛情危机,要支取全额银子,稍有不顺,就大骂咱们户部与工部上下皆是贪官,我和几位同僚就打算刁难一下他们,虽然还是给他们拨了银子,但时间却延迟了几天,银子数量也只给了八成不到……而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或是觉得如此才造成了淮河沿岸五州十一县的水灾,就在早朝上弹劾了我们。”

    说到这里,吕顺德却是面露疑惑,又说道:“不过,这件事我们做的很干净,账目上绝对没问题,而地方衙门为了能拿到接下来的赈济银子,已是不敢再得罪咱们户部,也认了栽,并在账目上签了字,本不可能留下把柄,却也不知那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二人,是怎么得到了消息与证据!”

    …………

    消息与证据,自然是由蒋谦查到并交给赵俊臣的!

    不过,关于这一点,蒋谦自然不会说出来。

    而且,看吕顺德到了现在这般地步还不知悔改,只是在疑惑怎么泄露了消息与罪证,蒋谦不由心中冷笑。

    事实上,吕顺德的这番解释,遮掩了许多关键的地方。

    在从前,户部往其他衙门拨银子,尤其是河工、赈济这些大项目上,从不会足额拨下,而是截留其中一部分,供户部上下官员一同贪墨!

    当然,这不仅仅是户部的问题,大明朝已是建立了近四百年时间,正所谓“树老必朽,朽必生蛀”,这般截留如今已是成为了官场上的潜规则,户部截留了一部分后,银子到了府、到了州、到了县,各级的地方衙门也同样会截留一部分贪墨,到了最后,真正用来办实事的银子,已是只剩下很少一部分了。

    不过,自从赵俊臣担任户部尚书后,就已是明令户部上下官员,今后地方衙门所需的银粮,皆要足额拨放!与此同时,为了平息户部官员的不满,弥补户部官员的损失,赵俊臣又给了户部众官员许多其他方面的好处。

    然而,整天面对着大笔的银子进出,依然还有许多贪得无厌的户部官员在暗中刁难地方、收取回扣!尤其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工部、户部两大衙门近乎一体之后,因为不用再担心账目上的问题,所以这些人也愈加的肆无忌惮了。

    像是去年的淮河水灾,其实就是户部与工部的一些官员,联手向地方衙门索要回扣。然而因为索要的回扣太多,与地方衙门发生了争执,最终却耽误了地方衙门修缮堤坝,并造成了淮河水灾!

    古今中外。官场之上。像这种为了一己之私而耽误天下百姓的事情,从来不缺。

    …………

    心中这般想着。但蒋谦的表情却突然严厉了起来,问道:“这么说,这件事是你们欺上瞒下、擅自行事的?尚书大人他至始至终都不知道消息?”

    听到蒋谦的质问,吕顺德等参与此事的户部官员。神情愈加的慌乱了,而没有参与此事的户部官员,也如同蒋谦一般表情变得严厉起来——欺上瞒下、擅自行事,虽然大家都在这么做,但又都讨厌身边人这么做,尤其是会连累到自己的时候!

    “尚、尚书大人他……确实不知道此事,但我们得到好处后。也不敢独享,年前送给尚书大人的例银,我们刻意增了一倍!”吕顺德慌忙解释道。

    蒋谦突然叹息一声,说道:“既然如此。在今天的早朝上,尚书大人在不知详情、又措不及防之下,恐怕是保不住你们了,说不定连尚书大人他自己,都会被陛下责怪!”

    “那……那该怎么办?”

    不仅是吕顺德,所有参与到这件事情的户部官员,皆是如此问道。

    “该怎么办?”蒋谦显示了自己雷厉风行的一面,厉声说道:“事情到了这一步,恐怕三法司很快就要来咱们户部抓人了!你们所有犯事的人都给我记住,到了三法司之后,关于淮河水灾的事情,你们可以认罪,也可以死顶!但除此之外,即使三法司再怎么逼问你们,也绝不可以说出咱们户部的其他事情!尤其是不可以牵连到尚书大人!”

    这就是蒋谦的另一个任务了,警告所有被弹劾的户部官员,被抓之后绝不可多嘴,也绝不可牵连到其他人!

    而吕顺德等人在听到警告后,大都眼神游离,不敢与蒋谦直视——显然他们或多或少都产生了被抓之后出卖其他人以戴罪立功的想法。

    看到吕顺德等人的表情,蒋谦冷笑道:“你们要想清楚,你们这次的罪行虽然不小,但也就是贬官流放的惩处,只要有尚书大人在陛下面前说情,你们也罪不至死!若是存了戴罪立功、出卖同僚的心思,却要先想明白了,你们所知道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你们自己也都有参与,即使把那些事情都说了出去,立的功再多也抵不上犯的罪!到时候说不定本只是贬官流放的惩处,最终却变成了抄家问斩!”

    顿了顿后,蒋谦又说道:“更何况,若只是你们陷进去了,还有尚书大人、还有我与众同僚,日后可以帮着照拂你们,并为你们照看家人,但若是你们因为犯了这么点事就把大家都牵连进来,说不定有哪位同僚心中不满,就会在被抓之前拿你们的家人泄愤,这些利弊关系,你们可都要先考虑清楚了!”

    贪得无厌的人,也往往都是自私自利的人。

    所以,为了防止这些人最终把整个户部都牵连进来,赵俊臣也必须要派蒋谦在这里提点警告他们一下。

    但这种人其实也最容易控制,只要把利弊关系向他们分析明白,以他们自私自利的性格,自然会紧守对他们最有利的选择!

    眼见在自己的提点警告之下,所有被弹劾的户部官员皆是神色变化不定,蒋谦笑了笑后,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各位大人平日里舒坦日子过惯了,一旦被三法司抓去,恐怕别说是用刑了,哪怕只是把刑具摆出来吓唬一下,各位大人的嘴巴,或许就不敢再严实了,我这里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不仅可以让各位免去用刑之灾,若是运气好,说不定最后还能为各位免去罪行,各位可愿意听听?”

    ………

    恩,第二更!

第二百三十四章.“两败俱伤”(下).

    ……

    且不说户部衙门此时所发生的种种,让我们把目光再转回到太和殿的早朝上。

    “众位爱卿,对于张少傅与刘御史两位所弹劾之事,你们怎么看?”

    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黄有容一派的官员,自以为形势一片大好,自然不会放过这次“痛打落水狗”的机会!

    礼部尚书林维抢先一步出列,扬声禀报道:“陛下,此事涉及深远,影响重大,不可轻视!臣以为应当立即派遣三法司的官员去工、户两部严审、严查!并且,臣以为兹事体大,但涉及的却大都只是区区四五品官员,然而犯案规模如此之大,不可能只是这些下层官员在私底下联合行事,在他们的背后,必然有朝廷大员撑腰做主,臣认为需要从这条线追查下去!以做到惩恶务尽!”

    说话之间,林维还有意无意的看了一旁的赵俊臣几眼,意思很明显,户部与工部的官员如此胆大作案,背后正是赵俊臣的主使!

    陈东祥交给黄有容的那份名单与罪证,自然不会涉及到赵俊臣本人,然而黄有容等人却也清楚,若只是清理掉赵俊臣门下的一些小鱼小虾,怕也根本无法伤及赵俊臣的元气与根本。

    所以,从一开始,黄有容等人就打算借着这次机会牵扯上赵俊臣!即使不能借机整垮赵俊臣,也要让赵俊臣招惹上一身腥臊!

    林维的话声刚刚落下,大学士霍正源亦是出列,禀报道:“启禀陛下,臣以为,如今户部与工部出现了如此大规模的官员集体贪污受贿的情况,户部尚书赵俊臣与工部尚书左兰山两位大人。也同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请陛下下旨,追究他们二人失职失责、用人不当、御下不严之罪,以正视听!否则。这件事若是传了出去。怕是朝野官民皆是会心生不服!”

    说完,霍正源还转头向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示好一笑。说道:“两位尚书大人,我并非刻意针对二位,此时所言,只是一心为朝廷声誉考虑。还望两位尚书大人勿要见怪!”

    这就是霍正源,即使在黄有容的指派下,今天早朝上必须要出列发言,并弹劾赵俊臣与左兰山,但也会做人留一线,绝不会把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得罪到底!

    正如赵俊臣所调查到的情报,这个霍正源虽然是黄有容的“智胆”。但为人实在太过“聪明”了。

    而随着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文华殿大学士霍正源这三位“黄党”的核心人员接连出列表态,太和殿内一众黄有容的门生党羽们、以及一部分朝中清流,亦是一个赶一个的出列发言,无不是在弹劾礼部、工部两大衙门。并将矛头最终指向了赵俊臣!

    “陛下,臣以为林尚书与霍大学士之言,皆是有理,臣附议!”

    “陛下,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臣以为,必须要严查吏部、工部两大衙门,如若这两大衙门当真是藏污纳垢之地,应该大力清洗整顿!”

    “陛下,臣也认同几位大人的观点,户部、工部如今糜烂,然而其职能又至关重要,赵俊臣赵尚书与左兰山左尚书两位大人,都有不可推卸之罪责!”

    “陛下,臣也附议……”

    …………

    一时间,在众人的声讨与指责之下,赵俊臣一党,好似已经岌岌可危。

    而赵俊臣的门下官员,虽然有心出列发言反对,然而一来少傅张诚与御史刘诠安的弹劾罪证确凿,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二来也是看赵俊臣尚在沉默之中,在不知道赵俊臣的具体态度之下,也不便抢先表态。

    不过,太和殿内,也并非是所有人都在落井下石,赵俊臣一派的暂且隐忍不说,沈常茂一派因为前段时间与黄有容一派争夺南巡期间留京辅政的差事并最终失败,心中尚存着怨气,却也没有帮着黄有容一派对付赵俊臣。至于首辅周尚景一派,在周尚景没有表态的情况下,亦是一如既往的低调、不偏不倚。

    甚至于,不少殿内的中立官员,如今也大都沉默,并没有出列表态!这些中立官员在朝中没有靠山却也能身居高位,自然一个个都是人精,在见识了赵俊臣一派在前段时间的党争之中的强势表现之后,也是明白“赵党”如今的权势之强盛,亦不认为黄有容一派的这次反击可以真正伤及赵俊臣的根本,所以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轻易的得罪赵俊臣!

    所以,如今在太和殿内,虽然看似热闹非凡,但大部分官员却皆是沉默不语,赵俊臣在众人的指责与弹劾之下,形势也远远不如看上去那般好似大厦将倾的危急。

    …………

    而面对众“黄党”官员以及清流们对赵俊臣以及左兰山的指责,德庆皇帝却并没有表态——正如赵俊臣所预计的那样,德庆皇帝现在还有用得上赵俊臣的地方,所以绝不会让赵俊臣轻易倒台!

    只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德庆皇帝也不好表现出庇护赵俊臣的态度,所以在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缓缓说道:“哦?众位爱卿都这么认为?几位阁老又怎么看?”

    此时,几位阁老已是一一传阅了御史刘诠安的弹劾折子,其中除了黄有容早已是心中有数之外,其他几位阁老看到折子里的确凿罪证,亦皆是明白,被弹劾的那些户部与工部官员,这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于是,周尚景当先出列,禀报道:“陛下,老臣以为,兹事体大,若是折子里所列举的诸般证据皆是真的,那么涉案的工部、户部两大衙门里的官员,确是应当严查。”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说了和没说一样,至于是否应该追究赵俊臣与左兰山这两位尚书的罪行责任,周尚景更是提也没提。

    “老臣与首辅大人的想法一致。臣附议!”沈常茂犹豫了一下后,出列表态,却也是和周尚景一个意思,对黄有容和赵俊臣都不得罪。

    新晋阁老程远道,身为太子党人,却也是和太子朱和堉一般嫉恶如仇,看到周尚景和沈常茂这般和稀泥,花白的眉头一扬,出列道:“陛下,国有法度,自当遵从,老臣以为,当务之急,首先,是派三法司去户部与工部两个衙门捉拿犯案官员,并审问他们的背后是否有朝中大员指使!其次,则是追究赵俊臣、左兰山二人的失察失职之罪!最后,则是整顿工部、户部两大衙门,防止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出于嫉恶如仇的心性,程远道作为太子党人,却是少有的和黄有容一派立场相同了。

    而直到最后,黄有容才终于出列发言。

    而在此之前,黄有容一直在欣赏着赵俊臣“变幻不定”的表情,只觉得自己这些日子的恶气,如今总算是出了——只见黄有容出列后,笑眯眯的说道:“陛下,老臣听闻,民间有俗语,曰‘上梁不正下梁歪’,老臣又听说,一筐好鸡蛋当中,可能会出现一两颗烂鸡蛋,然而一筐烂鸡蛋当中,却绝不可能有好鸡蛋存在。如今,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下梁已经是歪了,又出现了一大堆的烂鸡蛋……”

    说到这里,黄有容不怀好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继续说道:“所以,老臣以为,不仅需要追究赵俊臣及左兰山二人失职失察、用人不当之罪!亦要派三法司严查这二位尚书是否也参与到了此事当中!依老臣来看,一些区区的郎中、员外郎,不过五六品的官阶,怕是没那么大的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此外,也正如老臣之前所说,一筐烂鸡蛋里,绝不可能出现好鸡蛋,如今户部工部出现了这么多烂鸡蛋,恐怕两大衙门早已经糜烂不堪,其他的两部官员,即使没有涉及此案,怕也是知情不报、狼狈为奸!所以老臣赞同程阁老的意见,整顿清洗户、工两部,相关官员能换则换!否则,怕是整个朝廷,无数衙门,最终都会变成烂鸡蛋,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大明江山,怕也会因此而糜烂了!”

    听了黄有容以及程远道的态度,德庆皇帝依旧是不可置否,却又问道:“赵俊臣、左兰山,如今事情出在你们两人所负责的衙门里,亦有官员认为需要追究你们的失职失察之罪,更有大臣认为需要整顿户、工二部,你们是这两个衙门的尚书,朕也不能不给你们辩白的机会,说说你们的看法吧。”

    德庆皇帝口中虽然说的是“赵俊臣与左兰山”二人,但实际上眼睛却只盯着赵俊臣一人。

    因为德庆皇帝明白,左兰山与赵俊臣虽然同样是朝廷二品尚书,但自从投靠了赵俊臣之后,却早已经以赵俊臣为首是瞻了。

    所以,左兰山的态度,就是赵俊臣的态度,只要赵俊臣表态了,左兰山的想法也就不需要考虑了。

    而朝中百官的想法,也和德庆皇帝相似,在听到德庆皇帝的询问后,皆是略过了神色忐忑并不断望向赵俊臣的左兰山,直接把目光注视在赵俊臣身上。

    而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下,赵俊臣缓缓出列了。

    ……

第二百三十五章.对质.

    ……

    在百官的瞩目之下,缓步出列之间,赵俊臣的眉头微皱,似乎正在思索对策。

    其实,在这个时候,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又应该做些什么,赵俊臣早在制定计划的时候,就都已经设想好了。

    但为了避免百官的怀疑,赵俊臣还是要装作一副“措不及防”、“苦思对策”的样子。

    赵俊臣明白,如今在黄有容一党的弹劾下,户部与工部这两大衙门,竟是一口气损失了一十九名官员,且全都是赵俊臣的“亲信”,虽然这是赵俊臣亲手推动的计划,然而赵俊臣的朋党们在不知真相的情况下,只会以为黄有容的反击凌厉、势大难敌,如今必然是士气衰落、惶惶不安!

    所以,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不仅需要为自己与左兰山摘脱罪名,更还要态度强硬,唯有如此才能表现出他庇护门下官员的决心,也唯有如此才能稳定人心与士气!

    ……

    于是,在出列站定之后,赵俊臣的神色之间,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与淡定,似乎已经想到了应对之策!

    而看到赵俊臣的淡定神色,好似胸有成竹,赵俊臣的一众朋党们,也皆是露出了欢喜之色,显然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与了解,他们对于赵俊臣的急智与手段已是深具信心。

    “陛下,臣确实有话说!”赵俊臣的声音平静,缓缓说道:“国有律法,自当遵从!程远道程阁老的这句话,臣也认同!然而,据臣所知,依我大明律法。一名官员究竟有罪没罪,不在于有没有御史弹劾,也不在于有没有确凿罪证,而在于三法司的最终审判!如今。工、户两部官员。虽是被张少傅、刘御史两位大人弹劾,两位大人也列出了一些罪证。然而三法司毕竟还没有审问审判,也就是说事情还没有得到具体结论,怎么有些大人已经迫不及待的对我工、户两部喊打喊杀了?!难不成,今后只要收罗一些不知真假的消息。然后在早朝上抛出来,也无需三法司审问,事情就可以下定论了?咱们大明朝应该没这种规矩!”

    说到这里,赵俊臣环视之间,在那些主张“整顿工、户两部”的官员脸上略有停留,眼神之中满是威严凌厉,让许多官员皆是下意识的眼神躲避。不敢与赵俊臣直视!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更何况,即使在三法司宣判之后,被弹劾的工、户两部的官员们确实有罪。那也只是个例罢了,若仅仅因为这个原因,就要对工部户部两大衙门清洗整顿,是否过犹不及?户部掌管天下钱粮、工部掌管水土工程,皆是朝廷的紧要衙门,一旦清洗整顿,让两大衙门无法运转,因此而引起的动荡,因此而耽误的朝务,又应该由谁来负责?!”

    眼见赵俊臣一发言,就已是巧舌如簧,镇住了气势,黄有容不得不出列与赵俊臣打擂台。

    只见黄有容冷哼一声,出列道:“赵大人!你这是强词夺理!官员有罪,自然应该问罪!衙门糜烂,也自然应当清洗整顿,并追求衙门首脑的责任!难不成就因为户部与工部两大衙门职能紧要,所以就任由它们糜烂下去?若是如此,畏首畏尾之下,我大明江山的吏治还要不要管理?!我看你这是做贼心虚!庇护朋党!为自己摘脱责任!”

    面对黄有容的质问,赵俊臣却是寸步不让,亦是冷哼道:“我看黄阁老你才是强词夺理!是,若是张少傅与刘御史弹劾为真,那工部户部确实是出了一些贪官,但毕竟只是少数,黄阁老你凭什么说工部户部糜烂?难不成只要衙门里出了几个贪官,就代表这个衙门糜烂?!若是如此,前年甘陕连续被查了五名官员贪污受贿,是不是说要把甘陕两省自布政使以下全部贬官为民?!去年,三省秋闱舞弊案,多大的事情?怎么不见黄阁老你主张整顿礼部?今年,南巡筹备舞弊案,涉及了多少地方衙门?连都察院也出了过错,是不是说明我大明朝堂全都糜烂,自你黄阁老以下,所有在位官员全部需要撤换?!”

    听赵俊臣这么说,黄有容一时之间亦是不由语塞。

    黄有容是陕西人,甘陕二省就是他在地方上的大本营,事实上前年甘陕二地连续出了五位贪官,也是黄有容一手推动的,只是借“贪官”之名排挤掉一些不服从他的异己罢了!

    而礼部,自从詹善常被调到户部之后,目前自尚书林维之下,更大都是黄有容的人,也同样是黄有容在朝中的地盘!

    至于今年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因为牵连太广,自然也涉及了不少黄有容的势力!

    赵俊臣的态度很明确,若是因为工部、户部出了一些贪官,就要整顿清洗这两大衙门,那么前年的甘陕舞弊案、去年的三省秋闱舞弊案、以及今年的南巡筹备舞弊案,就都要一视同仁!

    到了那个时候,看是你黄有容吃亏还是我赵俊臣吃亏!大不了和你同归于尽!

    赵俊臣自然不愿意与黄有容同归于尽,但黄有容更不愿意,所以面对赵俊臣的质问,却是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而赵俊臣这般强硬的态度、激烈的反弹,无不表示了赵俊臣要庇护朋党的决心,亦是让正在惶惶不安的“赵党”官员们暗暗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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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俊臣看黄有容一时语塞,自然是连胜追击,继续说道:“正所谓人心叵测,官场上更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列的各位大人,本官想问,你们谁敢保证,自己的衙门里面全是清官没一个贪官?若是不敢保证,是不是今后只要某个衙门里出了几个贪官污吏,就代表这个衙门糜烂,就要清洗整顿该衙门?若是如此,百官们日夜担心自己受到牵连,众衙门时不时就会受到整顿,我们这些官员、朝廷的这些衙门,还要不要办事了?还能不能办事了?!”

    冷笑一声后,赵俊臣又说道:“若是各位大人都不愿意这种情况出现在自己的衙门,又凭什么拿这个标准要求工部、户部两大衙门?严于律人、宽裕律己吗?这可不是古圣人所提倡的品德!”

    说了这么多之后,赵俊臣终于转身面对德庆皇帝,扬声道:“陛下,臣的这些言论,并非是为自己摘脱责任,也并非是做贼心虚,更并非是庇护所谓‘朋党’,实是一心为朝廷考虑!陛下您虽然圣明无比,但如今毕竟是人心不古,朝廷里虽然大都是忠心为国的清官,但总是免不了混杂几个贪官,若是某个衙门里出了些贪官就要进行清洗整顿,那只会让百官不安,让百姓不安,让天下不安!”

    见德庆皇帝轻轻点头,赵俊臣又说道:“臣的意思,工部与户部的一些官员,既然被弹劾了,又有一些罪证存在,那派三法司去查就是,到时候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一切自有朝廷律法!然而切不可过犹不及,更不可牵连过广,否则百姓看在眼中,以为朝廷遍布贪官、藏污纳垢,反而会让朝廷的声誉受损!所以,依臣看来,这件事情只要点到为止即可!”

    黄有容抓住机会,终于再次发起攻击,冷笑道:“点到为止?赵大人这句话倒是说得轻巧,若是经过三法司查证后,那些被弹劾的两部官员确实有罪,甚至他们的罪行还牵扯到了赵大人,又该如何说?”

    赵俊臣看了黄有容一眼,再次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若是经三法司查证,被弹劾的户部官员确实有罪,臣自领失职失察、用人不当之罪!若是在三法司的查证之下,他们的罪行与臣有关,那么臣不仅与他们同罪,更是罪加一等,绝不请恕!”

    另一边,见赵俊臣已是表态完毕,工部尚书左兰山犹豫片刻后,亦是出列道:“陛下,臣与赵尚书也是同样的意思!”

    而看到赵俊臣与左兰山的接连表态后,黄有容不由大喜!

    虽然在与赵俊臣的对质之间,一时语塞而失了面子,又在赵俊臣的强词夺理之下,没能实现清洗整顿工部、户部两大衙门的目标,但有了赵俊臣的这句保证,那么一切都无所谓了!

    “失职失察”、“用人不当”,这种罪名可大可小,一切只看德庆皇帝的心情,大则贬官为民,从此失势;小则罚俸责骂,不痒不痛!

    然而以目前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程度来看,最终的结果自然是罚俸一年、并怪责几句了事!

    但黄有容看重的却是赵俊臣后面的那几句保证!

    依黄有容看来,那些被弹劾的两部官员,接下来一旦入了三法司,在审问用刑之下,逼他们把所有的罪行都交代出来,不怕不会牵连到赵俊臣!

    到时候,再有了这番保证,看你赵俊臣如何辩白!

    于是,黄有容一时间已是顾不得继续纠缠,也不再提及整顿工部户部的事情,却转身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无论如何,张少傅与刘御史所弹劾之事,非同小可,臣以为应该立即派三法司会审!其中,刘诠安刘御史是弹劾之人,手中掌握了大量罪证,又一向处事公正,而刑部侍郎闫鹏飞则是精明干练,精于审问断案之道,皆是审官的不二人选,还望陛下明鉴!”

    ……

    恩,第一更,凌晨前后还有一个大章节!

第二百三十六章.杀鸡儆猴.

    ……

    “传朕的旨意,户部与工部之涉案官员,即刻收押问审,由大理寺、刑部、都察院,三法司一同查案!命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三人为此案主审官,务必于殿试之前,查清案情,钦此!”

    …………

    态度与立场可以有偏向,但行事与决定却必须要公平、公正!

    以上这一句话,对德庆皇帝而言,不仅是帝王所需的基本素质,更是帝王建立威信的前提条件。

    如果说,官场上的争斗是一场游戏,那么德庆皇帝就是制定游戏规则的人,并通过游戏规则获得了最大的好处,所以德庆皇帝绝不能自己首先破坏规则!

    具体到如今的情况,就是德庆皇帝对于黄有容与赵俊臣之间的这场党争,态度可以偏向于赵俊臣,并且可以在大多数人都能接受的范围内,做出对赵俊臣最为有利的决定。然而在两人相争的过程中,德庆皇帝却绝不能偏帮偏听,一切都只能按照规矩、规则办事!

    所以,在听到黄有容的请求后,出于这样的考虑,德庆皇帝虽然并不希望赵俊臣倒台,但还是决定由三法司联合会审户部与工部的涉案官员。

    至于主审官的位置,因为并没有其他派系争取,又在黄有容的据理力争之下,最终还是落在了御史刘诠安与刑部侍郎闫鹏飞的身上!

    就这样,随着德庆皇帝的这一道旨意,这一天的早朝,在看似黄有容一派重新占据上风的情况下,终于落下了帷幕。

    …………

    却说下了早朝之后,太和殿内。百官散去。

    黄有容及其一众朋党们,自觉扳回一城,在离开太和殿的时候,自然是得意洋洋。

    而赵俊臣的朋党们。则皆是为接下来的三司会审而忧心不已。担心随着会审的进展,会牵连越来越广。并最终牵连到自己身上,却不急着离开太和殿,只是纷纷围到赵俊臣的身边询问对策。

    “赵大人,您看事到如今咱们应该怎么办?”

    “是啊。赵大人,淮河水灾的事情虽然与咱们这些人无关,但如今三个主审官,有两个是黄有容的人,另一位大理寺少卿秦怀远也是个唯唯诺诺的软骨头,下官实在担心,随着三司会审的进展。那些被抓去的官员嘴巴不牢,最终会牵扯出来别的事情!到那个时候,麻烦可就大了!”

    “赵大人,那个刑部侍郎闫鹏飞可是一个狠人。其他人不敢向朝廷官员用刑,但那个闫鹏飞仗着有黄有容的庇护,行事肆无忌惮,却从不在意这些!而被抓去的那些人又如何能承受住严刑拷打?恐怕到时候流水的刑具上来,闫鹏飞问他们什么,他们就会答什么了!下官就担心到了那时候,闫鹏飞所问之事,绝不仅仅只是淮河水灾的案子!”

    “是啊,赵大人,那抓去的那些官员,虽然大都品级不高,但咱们有许多事情都是由他们经手去办的,若是被问了出来,恐怕连咱们这些人都会有麻烦,所以,赵大人,您在这个时候一定要想想办法啊!”

    “赵大人……”

    被众朋党围在中间,纷纷扰扰之中,赵俊臣的表情虽然严肃,但神色却依旧镇定,面对七口八舌的询问,只是双手轻压,示意众官员安静。

    等到众官员终于安静了下来,赵俊臣缓声说道:“各位同僚、各位大人,事情还不到最危急的时候,大家不必如此担心,若是咱们这些人乱了手脚,最终只会让黄有容他们得利。各位切记,愈是到了紧要关头,咱们这些人就愈要冷静应对,如此才能化险为夷,立于不败之地!”

    此时,赵俊臣的声音平缓,蕴含着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而随着赵俊臣的这句话,众官员的心情也终于稍稍镇定了一些。

    顿了顿后,赵俊臣微微一笑,示意众官员安心,又说道:“如今的情况,确实有些麻烦,但也是黄有容他们最后的手段了,只要咱们能挺过去,就能得到最终的胜利。今天措不及防之下,咱们确实吃了一些亏,但终究没有伤及元气根本,而且看明白了黄有容的手段之后,我已是有了应对之策,不出三日,必然会让各位看到结果!所以,各位无需担心什么,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我好了。”

    说话间,赵俊臣伸手一抬,指向了太和殿外,示意众官员随着自己边走边说。

    “正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有时候,利与弊是可以相互转化的。争斗之间,咱们后退一步,并非就是坏事,因为这样才可以更有力的挥出拳头!”缓步前行间,赵俊臣悠悠说道。

    听到赵俊臣的这一番话,众官员皆是若有所思,虽然他们想不明白赵俊臣的究竟是有了怎样的对策,但也能看出来赵俊臣如今已是成竹在胸,不由愈加的心安,并对于赵俊臣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就找到对策而钦佩不已,只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而赵俊臣话锋一转,却又说道:“不过,这一次,却也给了我们一个教训,各位回衙门后,记得管束一下各自的门下官员,尤其是那些平日里贪得无厌、做事肆无忌惮的官员,总不能由任由他们为所欲为,否则只会像今日这般牵累所有人。虽说‘千里为官只为财’,然而万事总有度,过了度总归不好,细水长流总好过涸泽而渔。大家到了这个位置,捞银子有无数种办法,但捞的太明显、捞的天怨人怒、捞的万夫所指,那捞的银子再多,最后也没命去花了,各位想想,是不是这么一个道理?”

    对于赵俊臣所说的这些道理,经过了今日的惊吓之后,众朋党们皆是有了一些认同与感慨,于是纷纷点头答应。

    就这样,借着黄有容的这次反击,赵俊臣对于自己派系的思想改造。也终于迈出了第一步!

    ~~~~~~~~~~~~~~~~~~~~~~~~~~~~~~~~~~~~~~~

    三法司在黄有容的全力支持之下,办事效率极快。

    等赵俊臣回到了户部衙门,那些被弹劾的户部官员,已是被三法司的官员抓走了。

    原本热闹忙碌的户部衙门。因为一口气被抓走了超过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大家心有戚戚之下,却是显得冷清了许多。

    而赵俊臣走入户部衙门之后。面对迎接他的一众户部官员,却只是冷着脸说了一句话。

    “所有人,都到户部的办公大堂!本官有话跟你们讲!”

    说完之后,赵俊臣就冷着脸当先向着户部衙门办公大堂走去。

    而户部众官员看到赵俊臣这般模样。皆是心惊胆战,心中大约明白了什么,不敢多问,都只是连忙跟上。

    赵俊臣面对朝堂上的那些朋党,因为大家都是朝廷重臣,最低也是三四品大员,所以赵俊臣只是借着黄有容的这次反击。在他们心有触动之际,温言细语的讲道理说服。

    然而,面对户部的这些下层官员,赵俊臣改造他们的手段。却会粗暴许多。

    接下来,等待众户部官员的,将是一场狂风暴雨!

    …………

    “今天在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吧?”

    等到众户部官员聚到办公大堂后,赵俊臣坐在主位上,冷声问道。

    然而,看到赵俊臣态度不对,众户部官员皆是不敢答话。

    最终,还是蒋谦担心赵俊臣尴尬,出列道:“回大人,我们都已经听说了,是吕顺德等人因为去年淮河水灾的事情,在早朝上被少傅张诚、御史刘诠安二人弹劾。陛下已是下旨由三法司会审,在尚书大人您回来之前,吕顺德等人已是被三法司的官员带走了。”

    赵俊臣冷笑道:“你们剩下的这些人,对此心中有何想法?”

    依然是蒋谦,中规中矩的答道:“大人,吕顺德等人瞒着大人您与众同僚,私自妄为不知收敛,接下来恐怕谁也保不住他们了,却也是他们咎由自取,不仅让户部蒙羞,还为尚书大人您带来了麻烦,说他们活该也不过分!”

    “啪!”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却是赵俊臣突然摔了手边的杯盏!

    “本官想听的,不是这些!”赵俊臣声音满是怒气:“你们这些人,难道没觉得兔死狐悲物伤其类?难道你们真觉得这次淮河水灾的事情,与你们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这些目光短浅的白痴!再这样下去!本官迟早要被你们拖着一起完蛋!”

    赵俊臣平日里总是一副淡然模样,如今这般怒气冲冲,却还是众户部官员第一次见到,但也正因为如此,众户部官员更加不敢说话了,只是垂着头听训。

    “你们这些人,别以为本官不知道你们平日里的所作所为!你!胡有道!去年户部拨发给江西的修路银子,你自己说说你私下截留了几成?!还有你,王庸唯!上个月你把聊城粮库里的粮食,转手倒卖了多少!?再有你,张三省!你自己说说,今年户部发放的铜钱,重量可对?还有你!胡灵华!你!邱恒!你!钱子城!你们这些人瞒着我做的这些事情,以为本官真的不知道吗!?”

    随着赵俊臣一一点名,每个被赵俊臣点到名字的户部官员,皆是身体一颤,然后连忙跪下埋首请罪,包括蒋谦也是一样。

    甚至于,蒋谦心中受到的震撼,还要比其他人更大。

    因为,其他官员的罪行,都是蒋谦查到并告诉赵俊臣的,今日的种种,本也是蒋谦与赵俊臣合力演的一出戏。

    然而,赵俊臣在点到蒋谦名字的时候,所列举的罪行,却是蒋谦自以为赵俊臣绝不会知道的事情!但没想到赵俊臣竟早已是心知肚明!显然,赵俊臣在户部,绝不仅仅只有蒋谦一个眼线与暗棋!

    如今,蒋谦的罪行混在户部众官员之中,并不显眼,但也是赵俊臣对蒋谦的暗中敲打。

    最终。没过多久,在赵俊臣的一一点名下,户部的办公大堂中,已是再没有一个站着的官员。

    而看到众官员跪下请罪。赵俊臣的怒火却没有丝毫的停歇。反而愈加的高涨了。

    “你们这些人,真以为本官是糊涂的?告诉你们。你们瞒着我做的那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本官全都知道!只是念在你们这些年为我忠心办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忍心断你们的财路,所以不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暗中帮着你们擦屁股!否则以你们的肆无忌惮,恐怕早已经弹劾无数了!而你们这些只知道敛财却不知道收敛的糊涂蛋,更早已经像今日的吕顺德他们一样了!”

    赵俊臣如今虽然怒气勃发,并不断的责骂众户部官员,但听到赵俊臣的这些话后。众官员吃惊之余,却无不对赵俊臣心生感激,皆是没想到赵俊臣在暗中竟是为他们做了这么多。

    而赵俊臣则继续怒道:“然而,本官费心费力、辛辛苦苦的暗中照拂你们。而你们,却只知道敛财,从不知收敛!也从不让本官省心!结果呢!?淮河水灾的事情,本官没发现,也没能帮他们擦屁股,现在事发了!不仅吕顺德他们,连本官!连整个户部衙门,接下来都有麻烦!你们说,本官怎么办?吕顺德那些人,本官救不救?又怎么救?将来轮到你们的时候,本官又要怎么救?”

    “别以为吕顺德他们欺上瞒下肆意妄为,你们比吕顺德他们好不了多少!只不过吕顺德他们的事情暴露了,而你们的事情则被本官遮掩了下来!但本官告诉你们,你们在这么肆无忌惮下去,下场只会与吕顺德一样!本官不是你们的下人!不可能一直给你们擦屁股!如今,吕顺德他们罪证确凿,本官救不了他们,等轮到你们的时候,本官也救不了你们!到时候,你们即使聚敛了百万钱财,除了累人累己,又有什么用!?”

    说到这里,赵俊臣声音变得冰冷无比:“本官早就向你们提醒过,户部虽然掌管天下钱粮,但你们也不能肆意妄为,万事有度,过了度则只会累人累己!为了让你们收敛一些,本官还给了你们许多其他好处!你们说,本官至始至终可有亏待过你们?每年分派的钱财可有缺过?还是你们出事的时候没为你们做主?但你们又是如何对本官的?!哈!不仅把本官的话当做耳旁风,还处处欺瞒着本官,只把本官当成了傻子!

    如今本官也看出来了,本官从前对你们是太过宽容忍让了!今天本官把话放在这儿!今后如果还有人敢像吕顺德他们一般,不仅做事肆无忌惮,更还欺上瞒下私自行事,那不用本官在朝中的政敌动手!为了防止你们牵连本官、牵连整个户部!本官第一个就不放过你们!

    你们好好想想,你们可缺那点银子?你们如今积攒的银子,难道还不够花?还是本官交给你们的其他好处少了?若再是不知收敛,就不要怪本官翻脸不认人了!到时候,本官让你们有命捞钱没命花!”

    说完之后,赵俊臣冷哼一声,站起身来,甩袖而去!

    ~~~~~~~~~~~~~~~~~~~~~~~~~~~~~~~~~~~~~~~~~

    半个时辰之后,赵俊臣的办公房间之中,响起了敲门声。

    “进来吧。”赵俊臣靠坐在椅背上,微闭着双眼,缓缓说道。

    然后,蒋谦推门而入。

    “怎么,你是来看我怒气歇了没?”看到是蒋谦,赵俊臣微笑道,却再也不见刚才怒不可赦的模样。

    蒋谦小心翼翼的说道:“是,众位同僚担心大人您气坏了身子,又知道下官平日里与大人亲近些,所以就推举下官来看望大人。”

    说着,蒋谦有些胆战心惊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问道:“大人您现在不生气了?”

    赵俊臣挥手笑道:“生气?我为什么要生气,不过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们,所以演了一场戏罢了,他们的那些事,我早就知道,今天吕顺德的那些事,更是我一手推动的,即使再怎么恶劣,心中早有预料的情况下,又怎会生气?”

    赵俊臣虽然这么说,但因为被赵俊臣暗中敲打了一下,蒋谦却不敢真信,只是不住点头道:“大人您不生气就好。”

    赵俊臣也是点了点头,问道:“刚才被我骂了一顿后,他们那些人都怎么说?可有什么想法?”

    蒋谦连忙说道:“回大人,被大人您点醒后,户部众同僚讨论了一下,也是觉得大家从前的所作所为太不应该,拿着大人您的好处,受到大人您的庇护,还私下欺瞒着大人办事,实在不该!更何况,如今大家因为大人而得到的好处与银钱,已经不少了,更没必要再到处敛财,最终却害人害己。众同僚这次推我来见大人,就是想向大人您表决心,今后绝对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做了。”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我就怕他们的这般决心,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啊,每天面对户部来往的大笔银子,他们不贪墨一些,恐怕都会心中不舒服,没过多久就会故态重生了。到了那个时候,我恐怕又要想办法整顿一番!哎!其实这些人对我忠心耿耿,平时也用心办事,若只是小打小闹,我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没看见,奈何总有些人太过肆无忌惮。所以,我也只好借黄有容的手,杀了吕顺德那些猴,然后吓唬一下剩余的鸡,否则再这么下去,迟早会让所有人都受到牵连,只希望他们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

    蒋谦的态度愈加的恭顺,说道:“大人是为了大家好,为众同僚苦心思虑至此,若是众同僚依旧不明白,那么不用大人出手,下官第一个不放过。”

    …………

    而就在赵俊臣与蒋谦商谈接下来的计划的同时,此时的大理寺,也正在上演着一出杀鸡儆猴的好戏!

    ……

    恩,今天第二更。

    五千字大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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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道高一尺.

    此时,大理寺的审案大堂内,差役分列两旁,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刑部侍郎闫鹏飞、以及督察御史刘诠安三人,则并列坐在正中央主位之上。

    而吕顺德等涉案的工、户两部官员,此时正神色变幻不定的站在大堂之下,等候主审官们的审问。

    三位主审官出现之后,先是相互推让了一番,最终由官阶最高的刑部侍郎闫鹏飞坐在最中央的位置,以示此案的审判一切都以闫鹏飞为主。

    闫鹏飞在刑部的外号是“断案如神活阎王”,人的名字或许会错,但外号绝不会错,闫鹏飞在刑部的威名、以及审案的风格,由此可见一斑。

    据传,当今之世,没有闫鹏飞断不了的案子,而闫鹏飞的断案风格也很直接——“招了就结案,不招则大刑伺候,直到招了为止!”

    而且,闫鹏飞此人还最是“公正”,审案时无论犯人们的身份是官是民,无论犯人们的出身是富是贵,该用刑的时候,都会用刑,绝不手软!——至于“刑不上士大夫”这种规矩?闫鹏飞从不在乎!

    经常有人说,最适合闫鹏飞的衙门不是刑部,而是锦衣卫!

    如此一来,闫鹏飞自然是饱受争议,经常有御史弹劾他是一名酷吏,然而闫鹏飞仗着有黄有容的庇护,所以这些弹劾也总会不了了之!

    人的名、树的影,吕顺德等人平日里与闫鹏飞同朝为官,还不觉得如何,但如今他们成为了阶下之囚,而闫鹏飞则成为了主审官,身份转变之下,顿时觉得平日里看上去“也不过如此”的闫鹏飞。此时竟是如此的威严阴森,再想起闫鹏飞平日里的名声,不少人在心中慌乱之下,竟是身体颤抖起来!

    …………

    “各位大人。”开堂之后。闫鹏飞面无表情。缓缓说道:“各位应该也听说了,早朝之上。陛下命秦少卿、刘御史与本官三人,一同审理你们的案子,而且陛下给的时间不多,要求务必在殿试之前结案。陛下的旨意。自然是不能违背的,所以还希望各位大人能配合一下,否则……”

    说到这里,闫鹏飞冷冷一笑,补充道:“……就休怪本官不顾及往日的同僚情谊了!”

    随着闫鹏飞的话声落下,堂下的一众工、户两部官员,有不少人的身体随之一抖!

    主位之上。既然闫鹏飞扮了白脸,刘诠安就很默契的扮起了红脸。

    只见刘诠安的神色宽和,温声说道:“各位大人,闫侍郎一向就是这种脾气。上了公堂就谁也不认,但也是秉公办事,并非是刻意的针对你们。不过嘛,如今各位的案子,已是证据确凿,有人证也有物证,即使各位死不承认,最终也改变不了任何结果,只会让各位平白受一顿刑狱之苦罢了,到了那个时候,闫侍郎的脾气上来,我怕也劝不住,所以各位大人若是能够早点招供画押,对所有人都有好处,各位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另一边,大理寺少卿秦怀远抬手一挥,就见有大理寺的衙役出列,捧着一摞状纸,并分给了吕顺德等人。

    吕顺德等人捧起一看,不由愈加的脸色发白,只见上面写着的全都是淮河水灾一案的确凿罪证,一条条一件件,全都让他们无法反驳。

    同时,秦怀远也同样说道:“各位,闫侍郎与刘御史之言,都有道理,事到如今这个地步,各位再怎么抵赖怕也没用,确凿罪证之下,任谁也救不了你们。所以还是认了吧,我们三人能向陛下交差,而各位也能轻松些,或许,陛下看你们态度良好,还会酌情减轻罪行也说不定。”

    看到三位主审官或威压、或利诱、或讲理,再看到手上的诸般罪证皆是确凿无误、无法反驳,吕顺德等人相互对视几眼后,神色之间愈加的变幻不定。

    他们也知道,事到如今,他们再也抵赖不过了。

    而罪证确凿之下,即使赵俊臣也救不了他们。

    只是,虽然他们有心供认,但又有些心存胆怯与侥幸,神色变幻之间,所有人依然是犹豫着没有开口。

    眼见如此,闫鹏飞冷哼一声,道:“既然各位依然是心存侥幸,那本官也只能得罪了!众衙役听令,杖刑伺候,各位大人平日里身娇肉贵,怕也受不了太多,每人先十仗吧!想来这大棍子落下之后,他们也能看清形势,并清醒一些!”

    听到闫鹏飞的命令之后,一众衙役纷纷出列应是。

    而吕顺德等人更是面色大变!

    “杖刑”,虽然并不是什么严酷至极的刑罚,但在明朝的名气之大,留给众明朝官员们的心理阴影之深,却绝不是其他刑罚可比。

    在正德年间,大太监刘瑾就曾用杖刑,于午门外活活仗死了二十三位大臣!

    而嘉庆皇帝同时对一百二十四人用杖刑,最终造成了十六人死、七十余人残疾,更是让明朝所有官员闻“杖刑”而变色!

    虽然大理寺所用的杖,只是由大荆条制成,削去节目,长三尺五寸,大头径三分二,小头径二分二,并非像廷杖一般是由栗木制成,击人的一端削成槌状,且包有铁皮,铁皮上还有倒勾,一棒击下去,行刑人再顺势一扯,尖利的倒勾就会把受刑人身上的皮肉撕下一大块来。

    但即使如此,也远远不是吕顺德等人能轻易承受的。

    如今,听闫鹏飞要对他们用“杖刑”,吕顺德等人自然是神色仓惶、心中大惊!并纷纷呼喊、质疑!

    “你不过是区区侍郎,凭什么对我们用杖刑?!”

    “我们也是朝廷官员,刑不上大夫!”

    “如此屈打成招!你以为朝中百官会视而不见吗?”

    听到吕顺德等人的质问与反弹,闫鹏飞却依旧冷着一张脸,毫不在意的说道:“你们所说的这些,每天都有御史上折子弹劾本官,但你们见本官在乎过吗?况且。事到如今,只要能够在时限内奉旨结案,又有谁在乎你们这些贪官有没有受了刑罚?”

    闫鹏飞说话间,大理寺的衙役们已是举着棍棒来到吕顺德等人的身旁。眼看就要拖出去棍棒伺候!

    想到接下来的杖刑恐怖。一向养尊处优的吕顺德等人又如何还能忍受住心中的惊恐?

    也不知从谁开始,吕顺德等人再也不敢心存侥幸与犹豫。纷纷呼喊道:“不、不要用刑!我们招了”

    “淮河水灾是因为我们挪用了修缮堤坝的银两,是我们干的!别用刑!”

    “我们招了!我们招了!”

    最了解小人的永远是另一个小人。

    正如蒋谦所说,像是吕顺德这些人,一向生活优容。又最是贪生怕死,等到了审案的时候,别说用刑了,只要把刑具摆出来稍稍吓唬一下,这些人的嘴巴就不敢再那么严实了!

    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而看到工、户两部官员终于供认不讳,闫鹏飞不由得意的笑了。但眼神却愈加的阴鸷。

    如今,随着吕顺德等人的招供认罪,这次的审案,也算是基本完结了。

    但作为此案的主审官。闫鹏飞的目标,却不仅仅只是让吕顺德等人招供认罪!

    借着这次机会,把赵俊臣也牵连进来,才是闫鹏飞的最终目的!

    ~~~~~~~~~~~~~~~~~~~~~~~~~~~~~~~~~~~~~~

    接下来,工、户两部的犯案官员,再也不敢心存侥幸,对各自的罪行供认不讳,案件的审问进展顺利。

    不过,在不断的追问与确认之后,闫鹏飞与刘诠安却是眉头微皱!

    通过审问,两人身为黄有容的门人,却郁闷的发现,淮河水灾的案子,正如他们之前所收集到的情报一般,果真只是工、户两部的一些中层官员私自行事,与赵俊臣并无关系!

    也就是说,想把这个案子牵扯到赵俊臣身上,已是不可能了!

    若是就此结案,最终也只能治赵俊臣一个不痛不痒的“疏于职守”、“用人不当”的罪名。

    到那个时候,也不过是吏部记过一次、德庆皇帝再半真半假的训斥几句、然后罚俸一年半载罢了。

    不过,闫鹏飞与刘诠安也不失望,像是赵俊臣这样名满天下的大贪官,即使这个案子与他扯不上关系,也总有别的案子能牵连到他身上!

    而吕顺德等人身为户部的郎中与员外郎,是户部的中层官员,一向为赵俊臣跑腿办事,赵俊臣的许多龌龊事情,也根本绕不开他们!

    如今吕顺德等人已然成为了阶下囚,那些涉及赵俊臣的事情,只要想查,就能查到!

    所以,闫鹏飞与刘诠安如今要做的事情,就是继续挖掘出一些与赵俊臣有关的案子罢了!

    …………

    于是,等到吕顺德等人苦着一张脸画押认罪之后,虽然案件已结,但闫鹏飞并没有宣布退堂。

    “本来,在你们画押认罪之后,这个案子也就算是完结了。”闫鹏飞看着堂下的吕顺德等人,缓缓说道:“然而本官身为此案的主审官,又是刑部侍郎,食君之禄就要忠君之事!却不能就这般敷衍了事!你们这些人,既然敢犯下这么大的案子,本官很难相信你们这是初犯,并再没有其他的罪行,正所谓惩恶务尽,说不得还要继续深究一番,也好为陛下分忧!”

    听闫鹏飞这么说,一旁的督察御史刘诠安,也是微笑着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而另一旁的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却是面色一变,显然已是想明白了闫鹏飞与刘诠安的心思。只是,看到闫鹏飞与刘诠安两人完全是一副不容置疑的模样,秦怀远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没有反对劝阻,只是在接下来的审案过程中再也没有开口发言,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至于堂下的吕顺德等人,听到闫鹏飞的这一句话后,却是纷纷色变!

    他们很清楚,“淮河水灾案”已是罪证确凿,由不得他们抵赖。若是继续死撑,只会遭受皮肉之苦,更何况他们还有赵俊臣的暗中照拂,即使定了罪。他们这些人也不过是贬官流放的惩罚!

    所以。在审案过程中,面对三位主审官的审问。他们只是稍稍犹豫后,就在“杖刑”的威胁下供认不讳了。

    然而,若是再牵扯出别的案子,他们的罪行只会越来越大。到了那时候连赵俊臣也要受到牵连,更别说是暗中照拂他们了!

    如此一来,吕顺德等人自然有所反弹!

    吕顺德当先出列,指责道:“你们身为主审官,又是朝廷大员,岂能食言而肥?刚才明明已是说了只要我等画押认罪,这次的案件也就算是完结了。怎么如今又出尔反尔?更何况,这次的淮河水灾案,确实是我们的初犯,除此之外我们也再没有其他罪行。你们问也没用!大不了我们受一顿皮肉之苦,总好过受你们冤枉!”

    随着吕顺德的指责,他周围的一众工、户两部官员,亦是纷纷呼应。

    闫鹏飞冷笑一声,说道:“本官身为朝廷大员,又岂会说话不算话?淮河水灾的案子如今的确是完结了,但本官现在问的是其他的案子!”

    “你有何凭证,说我们还犯有其他的罪行?这般无中生有,我们不服!”这一次抗议的,却是一位工部的员外郎。

    闫鹏飞身为刑部侍郎,办案经验丰富,这个时候应该从哪里下手,自然清楚!

    只见闫鹏飞面无表情,只是拿出了吕顺德等人的供词,看了两眼后,缓缓说道:“凭证?审案的时候,总是拔起萝卜连着泥,事到如今这般地步,你们真以为本官会找不到凭证?”

    说到这里,闫鹏飞的笑容更冷,挥了挥手中的供词,继续说道:“按照你们的这份供词,在去年的淮河水灾案中,共贪墨了朝廷八万七千两白银,也就是说,每个人只是分了三千到五千两银子不等。然而,依本官猜测,各位的家财,恐怕绝不仅仅只是多了三五千两这么简单吧?”

    另一边,刘诠安也笑眯眯的说道:“如今,我等身为本案的主审官,又在各位已是认罪的情况下,有权查抄各位的家产、并追回被贪墨的赃银,所以各位的家产究竟有多少,只要我们有心,很快就能查清楚了,到了那个时候,各位家中大量来历不明的银子,就是我们三人继续查案的凭证!然而,我们三人与各位毕竟是同僚一场,却是不忍心在各位落难的时候,再去惊扰各位的家人啊!”

    听到闫鹏飞与刘诠安的话后,吕顺德等人的面色不由又是一变。

    而刘诠安则接着说道:“不过,若是各位能坦白交代自己的其余罪行,那么我们也就不必再兴师动众的去查抄各位的家产,到时候只要把贪赃的数目查清楚了,再让各位往家里传个口信,把赃银交出来也就行了,也能让各位的家人少了一番惊扰。否则,去抄家的衙役们粗手粗脚,谁知道会发生什么?各位在这个时候还想要硬顶,却也要先为家里人着想想啊。”

    闫鹏飞突然不怀好意的一笑,冲着户部的一位郎中,表情看似关怀实则阴狠,阴森森的说道:“是啊,尤其是户部郎中张大人,听说你府中连生了三个女儿之后,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小儿子,正在襁褓之中,若是在抄家的时候,家里人心慌意乱之下,把你的小儿子摔了一下,那你可就要绝后了!”

    本来,大理寺少卿秦怀远已是打定了主意不再说话,但听到闫鹏飞如此明显的威胁,还是忍不住轻咳一声,低声道:“闫侍郎,我等是陛下钦定的主审官,还望慎言慎行。”

    对于秦怀远,闫鹏飞很是客气,展颜一笑后,说道:“本官随口一说罢了,秦少卿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闫鹏飞虽然表示自己只是随口一说,但吕顺德等人却不敢真信。

    事到如今,他们已是被闫鹏飞、刘诠安二人逼到了墙角,却再也没了抵赖的资本!

    …………

    利刃悬于颈,却不知何时落下,这时候的利刃往往才是最有威胁、并最让人害怕的。

    若是利刃真的落下,正所谓“早死早安心”,却反倒不用那么担心受怕了。

    人们在失去所有之后,只会“破罐子破摔”,但若是在还尚未失去的时候,却只会想尽一切办法保全。

    如今,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正是利用人们的这种心理,来逼迫吕顺德等人坦白交代!

    ——我可以向你们用刑,我也可以查抄你们的家产,我甚至还可以在抄家的时候动些手脚让你们的家人受到伤害!

    这些手段我随时都可以用,但我还不打算用它们,一切就看你们的选择了!

    如此的手段之下,吕顺德等人或是为了保全家人、或是为了免受皮肉之苦,已是再无抵抗之力,在闫鹏飞与刘诠安的追问下,把各自的原本还打算隐瞒的其余罪行,也大都供了出来!

    其中,有不少罪行,在闫鹏飞的提示与暗示下,终于还是与赵俊臣牵扯上了关系!

    如此一来,闫鹏飞与刘诠安的最终目的,也终于实现了!

    至少,看上去是这样的!

    …………

    ps:恩,今天第一更!五千字大章节。凌晨前还有另一个五千字大章节!

第二百三十八章.魔高一丈.

    ……

    这一天,下早朝的时间是上午辰时三刻,而闫鹏飞作为主审官,在巳时一刻就已经抓捕了所有的涉案官员,午时未到就已是开堂审案!

    在闫鹏飞的诸般手段之下,案件进展顺利,所有涉案官员都没有抵赖的余地,再到了酉时,案件已是完结,而案件的审问结果,已是被交到了阁老黄有容的手中。

    闫鹏飞的办事效率,不可谓不快,而得到了审问结果后,黄有容一党的所有核心成员,也皆是欢欣鼓舞,只觉得他们距离扳倒赵俊臣不远了!

    此时,黄有容府中,黄有容一派的所有核心成员汇聚一堂。

    礼部尚书林维手持着吕顺德等人招认的罪状,神色兴奋,大声说道:“闫侍郎这次的事情办得不错,不仅这么快就审清了案情,更是成功的牵扯到了赵俊臣身上!我看明天早朝上,那赵俊臣如何为自己辩白!”

    少傅张诚亦是连连点头,说道:“是啊,这次多亏了闫侍郎的办事干练,虽然淮河水灾的案子确实与赵俊臣无关,但工、户两部官员所招认的其他罪行,一桩桩、一件件,大都与赵俊臣扯得上关系!如今罪证确凿,明日早朝上我们一同弹劾,怕是那赵俊臣再如何的巧舌如簧,也不可能摘脱罪责了!”

    而随着林维与张诚的话声落下,众黄党官员也是纷纷应和。

    “是啊,那赵俊臣今日还在早朝上自掘坟墓,说什么若是户部官员之罪与他有牵连,那他愿意罪加一等,如今证据确凿,咱们已是必胜之势了!”

    “哈哈。若是咱们能够借此机会一鼓作气的让赵俊臣倒台,必然会在朝堂上声势大振,不过,在赵俊臣倒台之后。那工、户两部衙门咱们却要提前准备接手。总不能让其他派系渔翁得利。”

    一时间,客堂之内。所有人尽皆欢腾。

    而面对众位上官与同僚的夸赞,闫鹏飞完全没有在公堂上的气势,只是连忙推谦道:“各位大人过誉了,一切还是因为黄阁老、张少傅、林尚书布置得当。又有各位同僚处处相帮,如此才有了今日的成果,说根到底,鹏飞其实只是跑腿办事罢了,首功却不敢当。”

    另一边,阁老黄有容宦海沉浮多年,经验丰富之余。在官场争斗方面也多了些莫名的预感。

    如今,看着手上这份招认的罪证,黄有容明白自己的计划一切顺利,心中也是欢喜。但隐约之间,却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所以,黄有容并没有在这个时候与其他人一同说些庆祝之言,只是转头看向他的“智胆”——大学士霍正源!

    此时,霍正源却也是眉头微皱。

    注意到黄有容的探寻目光之后,霍正源缓缓开口道:“事情一切顺利自然是好事,但若是太过顺利,就会有些不对劲了!如今,咱们的计划太顺利了,顺利的有些让人不敢置信!然而以赵俊臣他距今所表现出的心机手段,本不应该任由我们算计才对!”

    听到霍正源的话后,原本的气氛正欢愉无比的黄府大堂,顿时一静。

    确实,前段时间赵俊臣在党争之中死死的压制着黄有容一党,让所有人都记忆犹新,也皆是认为赵俊臣是一个绝不可小觑的对手。

    如今,一个如此明显在针对赵俊臣的计划,竟是进行的如此顺畅,顺畅的有些不可思议,经过霍正源的提醒后,黄党众官员也皆是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

    “霍大学士你是说,这其中有诈?”黄有容缓缓问道。

    “不可能!”还不等霍正源答话,闫鹏飞已是抢先说道。

    之前,面对众人的夸赞,闫鹏飞虽然是连连谦虚,但心中还是颇为自傲的。

    如今,见霍正源担心这只是敌人的圈套,却是有些否定了自己的工作成果的意思,闫鹏飞想都没想,已是出言反驳。

    不过,闫鹏飞毕竟不是一个庸才,见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也是很快就想好了理由。

    “首先,依下官来看,咱们的计划如此顺利,并非是赵俊臣没有阻挠,而是赵俊臣他根本就来不及阻挠!要知道,今天的早朝上,咱们是突然发难,看赵俊臣的表现,也是措不及防,根本没有准备的时间。还没下了早朝,三法司的人就已是把工、户两部的涉案官员带走,赵俊臣也完全没有与那些涉案官员见面的机会,更不可能交代叮嘱些什么,而下官又是在最短的时间内审完了案子,至始至终那赵俊臣都没有机会去动手脚,所以这些供词,只会是那些涉案官员在走投无路下吐露的真相,不可能作假!”

    说到这里,闫鹏飞抬头一看,见大多数人此时都在点头,不由心中信心更足。

    “其次,在结案之后,下官已是派了心腹人手严密看管那些涉案官员,赵俊臣绝对无法与他们联络,所以接下来不可能存在翻案的可能,而且这些涉案官员所招认的种种罪行,相互对照之下分毫不差,显然也不可能是匆忙间做出的伪证!既然如此,这份罪证落在咱们的手中,已是让咱们立于不败之地,即使那赵俊臣真有什么鬼蜮伎俩,咱们也没什么可担心的!”

    见闫鹏飞说的有理,众人又是连连点头。

    而看到众人皆是信服自己的观点,闫鹏飞眼中闪过一缕得意之色,但表情之间却愈加的谦顺,继续说道:“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哪怕事情按最坏的可能性发展,如今这所有的一切,皆只是那赵俊臣设下的陷阱,下官审问到的这些证词也全都是假的,但如此一来,赵俊臣又能得到什么?最多也就下官和刘御史因为审案不明而受到牵连,但各位大人却绝不会有事。但赵俊臣损失的,却是工、户两部足足超过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啊!又都一向是赵俊臣的心腹!对赵俊臣而言,这绝对是得不偿失的选择!”

    …………

    若是寻常时候。又或是面对寻常对手,闫鹏飞的这些推断,自然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闫鹏飞却不知道的是,赵俊臣的真正计划。竟是借助黄有容之手处理掉自己门下的一些蛀虫、并趁机向德庆皇帝示弱。并为此早就开始做了准备。

    所以,闫鹏飞的这些“按道理绝不该出问题”的推断。遇到赵俊臣这种不按道理出牌的对手,也只能是“想当然尔”了。

    闫鹏飞自信满满,以为赵俊臣绝不会以牺牲工、户两部五分之一的主要官员为代价,来陷害他这么一个区区的刑部侍郎!

    然而。在赵俊臣看来,只是牺牲了门下的一些早晚要除去的蛀虫,就可以整垮他这么一位朝廷三品大员,借机掌控刑部、并顺便还能减轻德庆皇帝的防范,却是一件稳赚不赔的买卖!

    不过,闫鹏飞不清楚赵俊臣的想法与计划,黄有容一党的其他人也同样不清楚。

    于是。在听到闫鹏飞的这些理由后,即使是黄有容与霍正源,心中依然觉得哪里不对,却也想不出其他意见来。

    最终。黄有容与霍正源相互间对视一眼后,黄有容缓缓点头道:“既然如此,明天早朝上,一切还是按照咱们原先的计划行事吧,正如闫侍郎所说,在如今的这般情况下,想来那赵俊臣也玩不出什么手段来。”

    ——即使赵俊臣真的玩出了什么手段,最终倒霉的也只会是负责审案的闫鹏飞与刘诠安,不可能牵连到自己身上!既然如此,何不妨一试?

    上面这句话,黄有容并没有说出来,但它却是黄有容下了这般决定的真正促因。

    …………

    就在黄有容一党议事的同时,在谁也没注意到的情况下,十余名三法司的衙役,被西厂的番子秘密逮捕了。

    这些衙役的共同点,就是他们在早朝的时候,皆是参与了对工、户两部的涉案官员的抓捕!

    与此同时,在有心人的安排下,一些曾经被刑部侍郎闫鹏飞定案的犯人及犯人家属,被秘密的接到了京城。

    而这一天的晚上,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的府中,迎来了一位秘密访客,这名秘密访客究竟是谁,他又与秦怀远究竟谈了些什么,却是没人知道!

    这所有的一切,皆是在暗中进行!

    如此暗流汹涌之下,黄有容一党眼中原本是绝不可能出现问题的完美计划,也正发生着悄然的转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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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升月落,第二天的早朝,终于来临了。

    虽然德庆皇帝尚未驾临,但在太和殿内,气氛已是有些肃穆。

    不少在列官员,此时正不住的偷偷打量着黄有容与赵俊臣二人。

    此时,百官们皆已是得到了消息,知道闫鹏飞只用了短短的半天时间就已是审结了“淮河水灾案”,听说还牵连上了赵俊臣本人,就知道在今天早朝上必然会有一场好戏发生。

    更何况,若是赵俊臣因此而倒台,朝中目前的势力平衡必然会被打破,许多利益——尤其是工部与户部这两个油水衙门——必然需要重新分配,却也让百官不得不关注这件事情的进展!

    而在百官的注目之下,赵俊臣只是静静的站在队列之中,神色之间,似乎无喜无忧,又似乎成竹在胸。

    看到赵俊臣这般模样,站在百官队列最前方的黄有容,眉头轻轻一皱,冷哼道:“装模作样!”

    一旁的周尚景,听到黄有容的话后,突然微微一笑,似乎自言自语,又似乎意有所指,缓缓说道:“人的地位不同、境界不同,对得失利弊的看法,也就会随之不同。有的时候,看似是得不偿失的事情,但对于那些境界更高、看的更远的人们而言,却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有的时候,看似稳赚不赔的生意,但实际上却只是损己利人!所有的一切。其实就在眼前,但就看你能不能看明白了。”

    听到周尚景这么一番突如其来却又莫名其妙的话语,黄有容不由一愣,只觉得周尚景好似在指点自己什么。并隐隐有所领悟。但又想不明白。

    然而,就在黄有容打算追问的时候。太和殿内突然传来了太监张德的呼喊声。

    “陛下驾到!!”

    无奈之下,黄有容只好先行按捺下心中的疑惑,并随着众官员一同向德庆皇帝行礼,口呼万岁。

    其实。即使黄有容向周尚景追问,周尚景也不会详答。

    对于黄有容与赵俊臣的这场党争,黄有容已是打定了主意两不相帮,只等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刚才的那些话,也只是一时的感慨,若是他真有心提醒黄有容。却也不会直到这个时候才说出来。

    …………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却说在百官山呼之中,德庆皇帝来到了太和殿后,先是有意无意的向赵俊臣的位置看了一眼,然后坐在御座之上。说道:“众爱卿平身吧。”

    礼节流程之后,太监张德出列扬声喊道:“有事早奏,无事下朝!”

    太监张德的话声刚刚落下,刑部侍郎闫鹏飞已是迫不及待的出列,大声道:“陛下,臣奉圣谕,昨日与督察御史刘大人、大理寺少卿秦大人,一同审理工、户两部总计一十九名官员所涉嫌的淮河水灾案,总算没有辜负圣望,如今已是查明白了。”

    虽然德庆皇帝也同样得到了消息,但还是装样子问道:“哦?闫爱卿办事干练,不过是一天时间,就已是把案子审问清楚了,朕深感欣慰,说吧,案子结果如何?”

    “回陛下,淮河水灾一案,一众工、户两部官员皆已是对他们的罪行供认不讳,去年的淮河水灾,正是因为他们向地方衙门索要回扣,却遭到地方衙门的拒绝,从而刻意刁难,不仅把拨发银两的时间推迟了好几日,还扣留了两成银子,所以才造成了淮河一带五府十三县的水灾!让逾万百姓流离失所!实在是罪大恶极啊陛下!”

    听到闫鹏飞的禀报后,德庆皇帝眉头一皱,刚准备下令惩办相关涉案官员,闫鹏飞已是抢先再次开口道:“陛下,臣这次审问工、户两部涉案官员,所查到的罪行却不仅仅只是一件淮河水灾案,更还有许多让人更加触目惊心的案子!而涉及的相关官员,也不仅仅只是目前这十九人,更还有工部与户部绝大多数官员、以及赵俊臣、左兰山两位尚书!”

    虽然早已是有了心理准备,但看到闫鹏飞就这么直接把矛头指向了赵俊臣与左兰山等人,太和殿内的所有人,依旧是忍不住的神色一变!

    而闫鹏飞的话声刚刚落下,就见督察御史刘诠安出列,向德庆皇帝禀报道:“陛下,臣昨日与闫大人、秦大人一同审案,所查到的工、户两部诸般罪行,实在是让臣怒不可及!臣身为陛下的督察御史,职责所在,无法坐视不理,却要弹劾以赵俊臣为首的一众贪官总计九项罪名!罪罪当诛!”

    听到刘诠安的话后,德庆皇帝再次有意无意的看了赵俊臣一眼后,神色却愈加的严肃起来,缓缓说道:“哦?九项大罪?罪罪当诛?这么多?这么严重?快快说来。”

    “赵俊臣罪之一,贪污!据工、户两部所有涉案官员所招供,赵俊臣在户部为官以来,多次以作假帐的方式,虚报数目,挪用朝廷公银,总计不下百万两!其中,又分别在前年的七月二日、去年的四月十五日、今年正月初九,三次所涉及到的金额最为庞大!皆是以十万两为计!”

    “赵俊臣罪之二,结党!据臣所查,赵俊臣这些年来,利用户部之银粮便利,以户部之库银为己用,收买朝廷官员,示好封疆大吏,如今已是在朝中自成一党!其中,共涉及到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右侍郎李立德、户部侍郎詹善常……等等三品以上官员十二人,三品以下官员更是不计其数!”

    “赵俊臣罪之三,不忠!赵俊臣得陛下看重,不仅管着户部的库银,更还兼管着陛下的内承运库,然而赵俊臣不思忠心报君,反而利用职务之便,不仅贪墨朝廷库银,更还贪墨陛下的内帑!若是有人查账,赵俊臣就会利用职务之便利,或是把户部的银子转到内承运库,又或是把内承运库的银子转到户部,如此一来,任谁也抓不到他的把柄,然而国库与内帑的存银,却已是被他私下贪墨了近半!不久前的户部查账,赵俊臣就从内帑挪动了一百三十万两白银以补充户部库存之不足!”

    “赵俊臣罪之四……”

    “够了!”

    然而,就在刘诠安刚刚把赵俊臣的罪行宣读了三分之一,正要宣读第四条的时候,就已是被发怒的德庆皇帝突然发言打断。

    只是,也不知德庆皇帝打断的目的,究竟是因为真的怒不可赦?还是因为再让刘诠安继续宣读下去,赵俊臣就会真的辩无可辩了?

    不过,至少从德庆皇帝此时的神情来看,他似乎是真的发怒了!——但是在发怒的同时,德庆皇帝却也没有忘记给赵俊臣一次辩白的机会。

    “赵俊臣,刘御史弹劾你的这些罪名,可是真的?”

    面对刘诠安的弹劾,百官惊骇、朋党惊慌之间,赵俊臣却依旧是一副无喜无怒的神色。

    直到德庆皇帝点了他的名字开口问话,赵俊臣才稳步出列。

    “陛下,臣弹劾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二人,居心叵测,借审案之机,屈打成招,从而诬陷朝廷大臣之罪!”

    在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扬声说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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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九章.颠倒黑白.

    ……

    “陛下,臣弹劾刑部侍郎闫鹏飞、督察御史刘诠安二人,居心叵测,借审案之机,屈打成招,并捏造罪名罪证,诬陷朝廷大臣之罪!”

    百官注目之间,赵俊臣扬声说道。

    看到赵俊臣不仅没有辩驳自己被弹劾的诸般罪名,反而以攻为守,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朝中百官顿时大惊。

    似乎,德庆皇帝眼中有笑意一闪而过,但接下来脸上的怒容更甚,猛的一拍御案,大声怒斥道:“朕让你说的是这个吗?朕让你说的是刘御史他弹劾你的那些罪名究竟是不是真的!你反过来弹劾刘诠安和闫鹏飞作甚?难道朕说的话你听不明白!?”

    而对于德庆皇帝的怒斥,赵俊臣的神色之间依旧是无喜无怒,只是缓声说道:“陛下,强加之罪,何患无辞,像是刘诠安刘御史弹劾臣的这些罪名,全都是无中生有,纯属捏造,又完全经不起推敲,臣不觉得有什么好辩驳的。”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说道:“但朕让你辩驳!难道你还要抗旨不成?”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臣遵旨就是!”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的公然反击,再看到赵俊臣的神色沉稳自信,黄有容的面色不由微变!

    黄有容认为自己的布局是完美的、更是赵俊臣没法抵抗的,但在措不及防、束手无策、又或是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赵俊臣的态度与神色绝不应该像是现在这样!

    难道,对于自己的计划,赵俊臣真已是有了反击之策?

    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赵俊臣又是如何找到的反击手段?

    难不成。这所有的一切,真的只是赵俊臣的布局与陷阱?

    黄有容心中总是隐约浮现的不安感,在这一刻愈加的强烈!

    更何况,德庆皇帝此时虽然看似怒不可遏。但在质问之间。也间接堵住了黄有容一党的插话机会,并给予了赵俊臣发动反击的发挥空间!

    这意味着什么。黄有容身为老臣,自然也看得明白。

    …………

    奉旨后,赵俊臣转身,冷冷的打量了刘诠安一眼。突然开口道:“刘御史,你弹劾本官的那些罪名,本官也懒得一一听了,现在本官只问你,你说的这些罪名,可有罪证?若是有罪证,又都是从何而来?”

    赵俊臣在质问之间。态度居高临下,好似如今被弹劾的是刘诠安!

    而刘诠安面对赵俊臣的高傲语气,碍于赵俊臣平日里的威势,竟然也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回答道:“下官身为朝廷的监察御史,为陛下效忠、为朝廷负责,自然不敢无的放矢,下官弹劾赵尚书你的那些罪名,皆有确凿罪证,全是由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所招供,经过反复查证,也绝不可能有假!”

    赵俊臣冷笑一声,说道:“这么说,本官的罪证,全是由你与闫鹏飞二人审问而得了?”

    “自然如此!”

    “那么,你与闫鹏飞二人,在审案期间有没有刻意的诱供、逼供、甚至是屈打成招,并刻意把一些无关的罪名牵连到本官的身上?”赵俊臣又质问道。

    刘诠安大怒,驳斥道:“我和闫侍郎二人一心为陛下、为朝廷办事,忠心体国,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我弹劾你的那些罪名,全都是由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主动招供,句句为真、条条有据!对此,大理寺少卿秦怀远秦大人也参与了审问,可以作证!赵尚书,我劝你在这般时候,还是不要心存侥幸颠倒黑白为好,索性直接认罪的话,陛下他一向仁恕,或许还能对你宽大处理!”

    “哦?”赵俊臣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怀疑,并转身向秦怀远求证道:“秦大人,刘诠安所说可是真的?在昨日审案期间,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当真没有诱供、逼供、又或是用刑?”

    秦怀远犹豫片刻后,却是突然想起了昨日拜访自己的那位神秘访客,以及那位神秘访客向他提出的要求、并许诺的好处。

    许诺的好处很诱人,足足有白银三万两!

    而提出的要求却很简单——你可以立场中立、也可以不偏不倚,但有些事情,在早朝上被问到的时候,却必须要重点提及!

    秦怀远作为朝中少数没有派系与靠山的中间派官员,本不愿意卷入到赵俊臣与黄有容之间的这场党争,但三万两白银的好处足够诱人,而且对方的要求也实在不多,并没有违背他本身的立场!

    所以,秦怀远在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一咬牙,出列道:“陛下、赵尚书、各位同僚,昨日我与闫侍郎、刘御史一同审案期间,他们二人确实没有逼供、诱供、用刑之举动,而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也全都是自愿的交代了各自罪行,并主动供出了一些赵尚书的罪证,不过……”

    听到秦怀远的前半段话,刘诠安及众黄党官员,皆是面露得意之色,然而再听到“不过”二字后,又皆是神色一变!

    赵俊臣追问道:“不过什么?”

    “不过,闫侍郎与刘御史在审案期间,虽然没有逼供、诱供、用刑,但也曾屡次威胁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威胁他们若是再不招供的话,不仅会杖刑伺候,更还会查抄家产,并在抄家期间不会保证他们的家人安全,下官当时就觉得不妥,也劝阻过他们二位慎言慎行,但并没有什么效果。”秦怀远如实答道。

    赵俊臣冷笑道:“哦?拿涉案官员的家人安危来威胁,又与逼供、诱供有何区别?如此看来,而那些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会把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扣在本官头上,恐怕也未必是出于自愿了!”

    眼见在赵俊臣的刻意引导下,形势渐渐向着不利的方向发展,闫鹏飞终于按捺不住。再次出列,大声道:“陛下,臣在办案期间,确实曾威胁过那些涉案官员。但那些威胁也只是审案期间的必要手段。想来每位官员在审案的时候或多或少都会用到!臣为了惩恶务尽,对此问心无愧!

    更何况。臣在审案的时候,至始至终都没有主动提及赵尚书的名字!而赵俊臣的那些罪行与罪证,都是工部与户部官员为了戴罪立功、减轻罪行,而主动交代的。所以也绝不可能有假,更不可能是臣与刘御史的栽赃陷害!关于这一点,所有参与审案的三司官员皆可作证,还望陛下明鉴!”

    此时,闫鹏飞完全是一副问心无愧的模样——关于这一点,他也确实是问心无愧!

    可惜,官场之上。本就是黑白不清,即使真的是“问心无愧”,却也有“栽赃陷害”之说。

    于是,赵俊臣冷笑一声后。突然向德庆皇帝请旨道:“陛下,臣这里有新的情报与证据,可以证明那些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把一些罪名扣在臣的头上,全都是出于被迫与无奈!而臣的这些罪名,更全都是受人陷害、无中生有!”

    “哦?是什么证据?”一直沉默不语的德庆皇帝,此时终于再次开口问道。

    赵俊臣答道:“陛下,因为‘淮河水灾案’涉及了户部衙门,所以臣也不敢怠慢,同样派人四处查探消息,却发现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那些在昨日负责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的三司衙役,领头的六人,竟是在突然间皆是发了一笔横财,并跑到烟花柳巷大肆挥霍!臣当时觉得事情蹊跷,就派西厂番子把他们抓来细问,结果却是让臣大吃一惊!”

    另一边,黄有容愈发觉得心中不安,又见在赵俊臣的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之下,早朝上的气氛已然大变,终于忍不住出列斥责道:“赵俊臣!陛下只是让你辩解自己的罪行,你又为何一直顾左右而言他?难不成是心虚了?”

    德庆皇帝却挥手道:“黄爱卿,让他说下去,朕倒要听听,他到底想要说些什么!”

    然后,德庆皇帝向赵俊臣点头示意道:“说下去,你发现了什么?”

    赵俊臣神色肃穆,缓缓说道:“陛下,在抓捕了那些行迹可疑的三司衙役之后,经过西厂的连夜审问,却发现那些三司衙役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之前,收了一笔三千两白银的贿赂,行贿之人的身份与来历虽然尚不清楚,但却是居心叵测、意图不轨!要求三司衙役在抓人的时候,趁机威胁那些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让他们在被审问的时候,把一些无中生有的罪名扣在臣的头上!若是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不答应的话……”

    说到这里,赵俊臣冷笑着看了一眼面色大变的闫鹏飞,缓缓继续说道:“……闫侍郎在审案的时候,就会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们会有怎样的后果!”

    然后,赵俊臣从袖子中抽出一份折子,捧于头上,又说道:“对此,所有涉及此事的三司衙役都已是供认不讳,口供与证据在此,还望陛下明察!”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所有的黄有容一派官员,皆是神色大变!

    其中,尤其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神色最为惊慌!

    赵俊臣提供的这些新的情报与证据,意思很明显,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之所以会招供出一些涉及了赵俊臣的罪行,全都是被人威胁逼迫!而威胁逼迫他们的人,就是负责审案的闫鹏飞与刘诠安!

    顿时,朝堂形势逆转!

    原本被弹劾了九项大罪的赵俊臣,突然成为了被设计陷害的无辜之人,而原本弹劾赵俊臣的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身上却有了居心叵测、陷害朝廷大臣的嫌疑!

    …………

    如此,形势转变之下,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眼见形势不对,皆是跪在殿下,并连呼冤枉!

    “陛下明鉴啊,这都是赵俊臣在蓄意陷害臣与刘御史!对于那些三司衙役的所作所为,臣可是一无所知啊!”

    “陛下!西厂一向是由赵俊臣负责,西厂所查出来的那些所谓‘证据’,殊不可信啊!”

    听到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连呼冤枉,赵俊臣的笑容更冷。质问道:“哦?闫侍郎对那些三司衙役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只可惜,那些三司衙役对于闫侍郎你的所作所为,却并非是一无所知啊!至少,他们很清楚闫侍郎你会在审案期间威胁那些涉案的工部与户部官员!若是说闫大人你与这件事完全没有关系。却又让人如何信服?

    至于刘御史。你若是不信服西厂查出来的证据,西厂也可以把那些三司衙役转交给其他衙门复审!甚至还可以把那些三司衙役带到朝堂上由陛下亲自审问!却不知到了那个时候。若是最终结果依然不变,你又该如何?”

    而原本还有些心中忐忑的赵党官员,眼见形势逆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落井下石的机会。纷纷出列发言,为赵俊臣摇旗助威!

    “陛下,先是三司衙役在抓人之前被收买,让他们威胁涉案的工部与户部官员,栽赃陷害赵尚书,其后又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审案期间的威胁逼供,再如今又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以无中生有的罪名构陷赵尚书。臣以为这其中必有蹊跷,还望陛下下旨严查!”

    “陛下明鉴,臣也认为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涉嫌陷害朝廷大员,其居心叵测、其意图不轨。绝不能轻易放过!理应立案严查!此外,由于三法司同样涉案,臣以为这事应该交由东厂或是西厂查办!”

    “陛下,臣也认为……”

    随着工部尚书左兰山、户部侍郎詹善常、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等等赵俊臣门下官员,在隐忍多时后终于发起了反击,一时间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被众人弹劾之下,好似已经罪证确凿、万夫所指了。

    而眼见形势大变,黄有容一党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在黄有容的示意下,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等人,也是纷纷出列反驳。

    “陛下,臣以为赵俊臣所提供的证据并不完整,更不知真假!即便真有人贿赂收买了三司衙役,让他们威胁涉案的工部与户部官员,但目前也没有确凿证据证明那行贿之人与闫鹏飞、刘诠安两位大人有关,若是因此定罪,实在过于牵强!”

    “启禀陛下,老臣以为,先不谈赵俊臣所提供的那些新证据,但刘御史弹劾赵俊臣的那些罪名,却也未必就是虚构,如今赵俊臣所提供的这些情报与证据,恐怕有混淆视听、转移焦点的打算!还望陛下切不可被赵俊臣欺瞒!”

    “陛下明鉴!臣以为,就算是赵俊臣所提供的证据与情报都是真的,却也有贼喊捉贼的可能,毕竟那个向三司衙役行贿之人,其身份来历并不清楚,或就是赵俊臣本人安排的也说不定……”

    …………

    在赵俊臣与黄有容两派官员的激烈争辩之间,德庆皇帝也终于审阅完了赵俊臣呈上去的折子。

    只见德庆皇帝神色肃穆,却没有征询几位阁老的意见,直接向赵俊臣询问道:“赵俊臣,你的这份折子朕看过了,正如林尚书所言,向三司衙役行贿之人,其身份来历并不清楚,你因此而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诬陷于你,却有些牵强附会了!

    更何况,张少傅所言也是有理,刘诠安弹劾你的那些罪名,你也依旧未能澄清,即使刘诠安与闫鹏飞真有逼供诱供之嫌,却也不能说明你的那些罪名就是假的!所以,你还要给朕一个交代才是!”

    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陛下,依臣来看,证据其实已是很确凿了! 昨日三司衙役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的时候,臣与百官还在上早朝,也不会提前知道‘淮河水灾案’的事情,所以贿赂收买三司衙役的幕后主使,只会是督察御史刘诠安!因为刘诠安掌握着‘淮河水灾案’的确凿罪证,除了他之外,也再无其他人能预料到朝中形势的发展、并提前收买三司衙役办事!而三司衙役的口供,与闫侍郎在审案时的行径,也是前后契合,显然这件事与闫侍郎也不无关系!还望陛下明鉴!”

    见德庆皇帝不置可否,赵俊臣又说道:“至于刘御史弹劾臣的那些罪名,臣自觉无需辩驳,只要把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带到太和殿内,由陛下复审,并与臣当堂对质,想来事情的真相马上就会揭晓!臣被弹劾的那些罪名,全都是由他们所招供的,若是臣与他们当堂对质之后,他们依旧坚持原先的说话,那臣也无话可说,自当认罪!但若是他们之前的招供,皆是源于被迫与威胁,并在陛下的御审下交代实情,却也可以成为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陷害臣的佐证!还望陛下明鉴!”

    听到赵俊臣的话后,黄有容一党、尤其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想到某种可能之后,皆是面色大变。

    然而,不待他们开口,德庆皇帝已是下旨道:“传朕的旨意,宣‘淮河水灾案’的所有涉案官员到太和殿内!朕要亲自御审!”

    …………

    ps:换科室的事情,虫子一直瞒着家里,但最终还是被家里人知道了,新的科室虽然清闲,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码字更新,但也同样是个前途不大的清水衙门,家人自然反对,于是各种争吵不提,前几天心情太混乱,没法更新,实在抱歉!

    不过,《摄政》与《逆臣》的断更,早已是成了虫子的心病,让虫子从此不敢再言“责任”二字!所以虫子必须要有所了断!继续人气不再,虫子也要认真完本!所以虫子并不后悔!

    今天,家中的争吵终于结束,先上传一章五千字章节!

    接下来几天会尽量多更一些!

第二百四十章.真相与嫌疑.

    ……

    就好似一场排练了许久的戏剧,经过了反复的算计、筹备与铺垫之后,接下来的发展与结果,以及主角与配角们的命运,就早已是注定了!

    如今,这场戏剧的高潮与落幕,终于开始!

    当德庆皇帝宣布御审之后,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们被带到了太和殿内,一个个跪在德庆皇帝面前,然后哭天喊地的叫冤不断。

    “求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啊!罪臣等不敢隐瞒,其实赵俊臣赵大人的那些罪名,全都是凭空捏造的!但罪臣等人违心伪证,也全是受人威胁恐吓、不得已而为之啊!”

    “请陛下为罪臣做主啊!罪臣等人原也不敢冤枉赵大人,但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以罪臣的家人来要挟,罪臣等这么做也是无奈啊!”

    “陛下啊!罪臣一直都在盼望陛下您能亲自御审,揭露闫鹏飞与刘诠安的真面目啊!”

    “陛下明鉴啊!罪臣也不想捏造罪证冤枉赵尚书,但这全都是被逼的啊!……”

    他们哭喊叫冤!他们泪流满面!他们幡然悔悟!

    绘声绘色、煞有介事!

    然后,他们当堂翻供!

    但实际上,他们此时的所言所行,都是赵俊臣事先就安排好的——前一天的早朝期间,在三法司的衙役们前往工部与户部抓人之前,就已是有人暗示过他们应该如何做了,如今这只是按照剧本在表演的一场戏罢了。

    官员们在宦海沉浮之间,皆是有着丰富的表演经验,丝毫不逊于那些专业的戏子,所以他们都演得不错,至少没让人看出破绽。

    而黄有容一党的官员们。尤其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在看到户部与工部的涉案官员们突然间当堂翻供后,一时间也只剩下了目瞪口呆!——他们想要反驳,但措不及防之下。却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于是。刘诠安弹劾赵俊臣的所谓“九大罪”,顿时成为了无稽之谈。

    而刘诠安与闫鹏飞两人栽赃诬陷朝廷大臣的嫌疑。却也因此而愈加的大了。

    至少,有许多朝中官员看向两人的眼神,已是充满了怀疑。

    …………

    在赵俊臣看来,“真相”与“假象”之间的关系。有些类似于后世的唯心观与唯物观之间的关系。

    人们总是需要“真相”,但在绝大多数时候,所谓“真相”的前提条件,并不是它究竟是否真实,而是人们是否愿意相信它是真实的!

    一件事情,只要人们都愿意相信,即使虚假。但它就是“真相”!反之,若是人们不愿意相信,那么即使它是千真万确的,却也只是“经不起推敲的流言”、又或是“不符合实际的想象”。

    所以。“真相”是可以创造的,只要你能让人们相信它。

    如今,赵俊臣创造了一个“真相”,并把它摆在了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面前,它并不是真实的,但诸般佐证之下,人们愿意相信它,最重要的是,它对赵俊臣最为有利!

    而随着“真相”渐渐浮现,相关佐证不一而足,在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看来,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在审案期间确实打算栽赃陷害赵俊臣,而这种栽赃陷害,则是黄有容在党争之中所采取的一种手段,这种手段并不如何高明、而且很卑劣,但在官场中却很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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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御审结束后,工部与户部的涉案官员被押着离开了太和殿,少了这些人的哭天喊地,太和殿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但德庆皇帝依旧是眉头微皱,缓缓说道:“如此看来,赵爱卿确实无罪了。刘诠安弹劾赵爱卿的那些罪名,如今已是证明,诸般证据皆系伪造,赵爱卿身上的嫌疑也随之烟消云散了,为此,朕心甚慰。”

    “陛下您亲自审案,乾坤圣断,还臣清白,臣叩谢皇恩!”赵俊臣连忙出列谢恩。

    另一边,随着德庆皇帝的金口圣裁,黄有容面色一变,但嘴唇微动,却终究还是没有继续坚持下去——事到如今,他再坚持也没用了。

    反倒是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面色不由愈加的发白。

    任谁也知道,既然他们没能借此机会扳倒赵俊臣,那么随着赵俊臣的反咬一口,他们二人就要危险了!

    “既然你是清白的,朕自然也不会让你受委屈,起身吧。”德庆皇帝示意赵俊臣起身归列后,却话锋一转,又说道:“然而,刘诠安弹劾赵爱卿的事情虽然完结了,但赵爱卿弹劾刘诠安与闫鹏飞二人居心叵测诬陷朝中大臣的罪名,却依旧无法定论……依朕的看法,诸般佐证之下,刘诠安与闫鹏飞在审案期间,确实有蓄意诬陷赵爱卿的嫌疑,但毕竟没有直接证据,若是因此而定罪,未免牵强,对此朕也实难决断,各位爱卿可有什么想法?”

    听到德庆皇帝的话后,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连忙出列跪下,连连喊冤。

    黄有容自然也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这两位朋党,在他的示意下,一众黄党官员也纷纷出列发言维护,理由也大致相似,不外乎就是“证据不足”、“受人陷害”、“受小人欺骗”云云。

    然而,在官场之上,证据并非是必要的,只要有嫌疑就足够了!

    于是在赵俊臣的暗示下,沉默许久的刑部侍郎李立德,也终于出列发言。

    这是赵俊臣的最后一击。

    “陛下,臣有话说!”

    “哦?说吧。”德庆皇帝点头道。

    “陛下,依臣看来,闫侍郎与刘御史二人奉旨审理‘淮河水灾案’,虽然顺利结案,并且确实了工部与户部一众涉案官员的罪名,然而无中生有的弹劾赵尚书九项大罪。实属不该,且不论他们是否有意诬陷,但审案不清、断事不明,其罪责难掩。无论如何。陛下都应该降旨责罚。”

    见德庆皇帝点头认可,李立德又说道:“此外。臣与闫鹏飞同在刑部任职,对他的审案风格也有所耳闻,其人在办案的时候私心甚重,为了建功显目。总是唯恐天下不乱,时常无中生有的罗织罪名,无罪由他审判就会变成有罪,小案由他审判就会变成大案,轻罪由他审判就会变成重罪,如此不知冤枉了不少朝野官民,更不知审断了多少冤假错案!但他却借此在刑部屡屡立功!此次他与刘诠安二人竟是弹劾了赵尚书九项大罪。引起朝野哗然,恐怕也是同样存着在陛下面前彰显功劳与能力的私心。”

    说到这里,李立德突然从袖中抽出一份折子,捧于头上。继续说道:“然而,臣以为,酷吏之害,更甚贪官,为了自己的功勋而强加刑狱,只会造成江山不稳、让官民生怨,此风绝不可涨,为此臣已是收集了闫鹏飞近年来在刑部任职期间所审断的冤假错案总计十一起,其中有六起案件刘诠安刘御史也有参与,有漏无错,还望陛下圣裁!”

    李立德刚刚上了折子,都察院左佥都御史顾全也随之出列,亦是捧出一份折子,说道:“启禀陛下,近些日子以来,京城之中多有人拦街告状、四处喊冤,全是被闫侍郎判了罪名的犯人家属,臣为了避免百姓议论、朝廷失威信,已是把这些人聚集到了一处,同时也接手了他们的状子与申述。只是臣原本还在收集证据,不敢轻易下定论,更不敢在证据不足的时候烦扰陛下,所以一直都隐而不报。

    然而经过今日之事,百官对闫侍郎纷纷质疑之际,臣却以为正是一次机会,可以借机复审从前由闫侍郎经手的那些有疑点的案件!若是闫侍郎确实审案公正,则自然无事。但若是闫侍郎当真为了一己之功而制造了冤假错案无数,则决不可放过!还望陛下明鉴!”

    顾全的话声刚刚落下,又见工部尚书左兰山出列,一脸肃穆,缓声说道:“陛下,臣认为,无论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以无中生有的罪名弹劾赵尚书究竟是否属于蓄意陷害,但嫌疑难免,如今又有李立德李侍郎的弹劾、以及百姓赴京伸冤,可见他们二人在往日审案之间确实有不恰当的地方,而事到如今,无论如何,闫鹏飞与刘诠安已是不适合在刑部侍郎以及督察御史的位置上继续做下去了,臣请陛下暂时罢免两人官职,收押问审,以查清究竟!”

    随着李立德、顾全、左兰山三人接连出列发言,黄有容一党的官员,皆是面色一变!

    他们三人并没有直接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甚至言辞也不甚激烈,但黄有容一党的官员却都明白,若是按照他们三人的说法去办,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绝对是罪责难逃了。

    而且,李立德、顾全、左兰山三人的发言,有理有据,更还占着大义,却也根本无法反驳!

    …………

    在官场上,若是对方权高位重,又或是背后有靠山庇护,总是很难一棒子打死,这个时候耐下心来用软刀子磨死,以蚁穴溃堤坝,往往才是更有效的手段。

    如今,赵俊臣针对闫鹏飞与刘诠安的计划,也正是如此。

    弹劾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诬陷栽赃之罪,赵俊臣也知道证据不足,无法直接定罪,但这只是一个开始,有了诸多旁证之后,制造一些嫌疑已是足够了,并还可以虚晃一枪,转移黄有容一党的视线,让他们错估赵俊臣的计划。

    而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有了嫌疑之后,就会让德庆皇帝与朝中百官就会产生怀疑,然后借机罢了二人的官职,并复查二人从前所审断的那些案件。

    这才是赵俊臣真正的目的!

    而且,如此手段之下,黄有容一党也没有理由反对。

    事实上,闫鹏飞与刘诠安两人在从前确实制造了不少冤假错案,所欠缺的也只是复审的借口与理由罢了!

    如今,借口与理由已经有了,所以结果也就已经注定了。

    果然,随着李立德、顾全、左兰山三人接连表态,德庆皇帝的心中也终于有了主意。

    “宣朕的旨意,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暂且罢免官职,由大理寺收押,同时精选三司官员,重审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近年来主审的案件,务必要查清究竟,钦此!”

    随着德庆皇帝的宣旨,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顿时瘫软在太和殿内。

    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们二人很清楚,这道旨意对他们意味着什么。

    其中,闫鹏飞下意识间向着黄有容看去,眼神之中满是祈求,希望黄有容能想些办法扭转乾坤。

    然而,此时的黄有容,却是一脸木然,看也不看闫鹏飞一眼。

    事实上,黄有容的思绪,此时已是飘向了其他方向。

    ……

第二百四十一章.早朝之后.

    随着早朝结束,赵俊臣与黄有容在这一轮的党争,也终于暂时落下了帷幕,战火稍歇。

    再考虑到德庆皇帝即将南巡,到时候赵俊臣会伴驾南巡,而黄有容则是留京辅政,接下来双方将会进入一段时间的停战期,虽然私底下的小动作、小冲突依然会是不可避免,但大规模的冲突争斗却很难再次发生。

    至少,在德庆皇帝的南巡结束之前,双方会暂时忍耐,毕竟赵俊臣与黄有容都知道德庆皇帝对于接下来的南巡期望极高,他们也不敢轻易的扰乱德庆皇帝的兴致。

    …………

    而这一轮的争锋,从表面上看,很难说清是谁胜谁负。

    黄有容利用“淮河水灾案”突然发难,一口气除掉了赵俊臣在工部与户部的亲信官员总计一十九人,或贬官、或流放、或入狱,全都是赵俊臣门下的中坚力量。

    而赵俊臣也不甘示弱,后发制人,突然间反咬一口,同样让黄有容门下的两位核心人物——刑部侍郎闫鹏飞与督察御史刘诠安——突然间倒台失势,被收押候审。

    如此一来,在这一次的争锋当中,赵俊臣损失的亲信官员更多一些,但并没有失去朋党中的核心人物;而黄有容损失的朋党虽然只有区区二人,但这两人的地位与影响却要更高一些。

    看上去,两大派系算是有来有往,各有损失,不相上下。

    但实际情况,却并非如此。

    赵俊臣虽然在户部与工部一口气损失了十九名亲信官员,但这十九人的官职最高也不过四五品,而且户部与工部这两大衙门一向都是赵俊臣在朝中的禁脔与基本盘,被赵俊臣经营的如铁桶一般密不透风。根本容不得别人插手,所以这些损失很快就可以弥补回来,即使有其他派系趁机往里面掺沙子,赵俊臣也很容易就能把这些沙子排挤掉。

    但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则是黄有容在三法司保持影响力的重要棋子。如今这二人同时丢官失势,黄有容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替换他们的人选。再加上三法司一向是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形势错综复杂,并不是黄有容可以为所欲为的地方,这让黄有容对三法司的影响力顿时降低了许多,并且很难在短时间内恢复。

    从这方面来看。还是黄有容损失更大一些。

    不过,对黄有容一党而言,这次与赵俊臣在争锋之间的有来有往、各有损失,也总算是结束了前些日子里被赵俊臣接连打压、并且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的局面,稍稍挽回了一些士气与信心,也算是有所收获。

    然而,若是再考虑到这所有的一切全都是赵俊臣在暗中一手策划推动的。而赵俊臣的那些“损失”也不过是赵俊臣借黄有容之手对门下势力的一次整肃罢了,黄有容这次说是“完败”也不为过——当然,知道这一点的人并不多,所以在朝中百官看来。赵俊臣与黄有容这一次的争斗依然只是平手罢了。

    而这种看法,则是赵俊臣乐于看到的。

    在官场上,当地位达到一定程度之后,被人低估反而是一件好事。

    …………

    也出于这种看法,在早朝结束后,黄有容与赵俊臣的那些朋党们,心情大都有些复杂,半是轻松半是严肃,赵俊臣的朋党们认为他们总算是防守住了黄有容一派的反击,并控制住了形势,而黄有容的朋党们则认为他们总算是在党争中站稳了脚跟,扭转了局面。

    相对而言,却还是轻松更多一些,毕竟两大派系在冲突当中虽然各有损失,但被损失的终究不是他们自己。更何况随着德庆皇帝的南巡,党争暂歇,他们也能随之轻松不少。

    所以,下朝之后,当赵俊臣刚刚走出了太和殿,他的那些主要朋党们,像是工部尚书左兰山、户部侍郎詹善常、吏部侍郎刘长安、刑部侍郎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顾全、通政使童桓等人,已是纷纷聚在赵俊臣的身旁,并满是钦佩的恭维不断。

    今天赵俊臣在早朝上后发制人,不仅挡住了黄有容的进一步的反击,并还让黄有容损失了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手段可谓高绝,让他们这些人心中松了一口气之余,却也不会放过这次对赵俊臣恭维讨好的机会。

    “大人好手段!”詹善常当先开口恭维道:“这次因为‘淮河水灾案’的事情,咱们在户部与工部一口气损失了近二十名亲信官员,这也就罢了,下官却生怕他们会因此而牵连到咱们这些人身上,却没想到大人您竟是将计就计,安排他们招供之后又当堂翻供,却是让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也跟着丢了官职,让黄有容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如此精妙的手段,下官可当真是钦佩不已!”

    左兰山却微笑道:“哦?詹大人你竟是为此担心?我可是从一开始就深信赵大人的手段,昨日赵大人向咱们担保之后,我就坚信赵大人他必然能庇护咱们,今日早朝之上,赵大人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让我对赵大人的手段钦佩之余,却也对咱们这些人的将来前途愈加的有信心了。”

    “对啊,说起来这次还是咱们更得利一些,被黄有容他们弹劾的那些官员,私下里瞒着咱们办事,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留着他们迟早坏事,借黄有容的手除掉也好,反倒是黄有容,损失了闫鹏飞与刘诠安,这两个人可是他亲信中的亲信。只要跟着赵大人,咱们今后还怕什么?”童桓也是连连点头。

    相对而言,众人之中还要数刑部侍郎李立德最为开心,他与闫鹏飞虽然同是刑部侍郎,却一直被闫鹏飞死死压制着,如今赵俊臣整垮了闫鹏飞,让李立德颇有一种天高海阔的感觉,于是也跟着说道:“是啊。说起来,因为‘淮河水灾案’,咱们这次也算是损失不清,但损失的毕竟只是一些下面的中层官员。而在赵大人的反击之下。黄有容却损失了一位侍郎、一位督察御史,今后他在三法司的影响可是要降低不少。日后即使想要反击,却也很难威胁咱们了。”

    刘长安亦是说道:“只可惜,接下来陛下他即将南巡了,咱们在这个时候也不好再起冲突。否则有赵大人带着咱们乘胜追击,未必不能一口气击垮黄有容一党,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在朝中可就谁也不怕了!即使是首辅周尚景,也要对咱们礼让三分”

    刘长安如今虽然担任吏部侍郎之职,但因为吏部这个最紧要的衙门一向是周尚景的地盘,自然不会让刘诠安这个赵俊臣的亲信朋党掌控实权。如今刘长安在吏部早已是被人架空了,所以他对周尚景怨念颇深,十分期望赵俊臣能与周尚景掰掰手腕。

    但赵俊臣的众朋党之中,顾全在都察院任职。心思要更谨密一些,却是若有所思的说道:“不过,这次咱们虽说仗着赵大人的手段,后发制人,反击之下没让黄有容他们占便宜,但‘淮河水灾案’这种事情,终究还是不要再发生才好!依下官来看,黄有容一派原本被咱们死死压着,却突然找到了‘淮河水灾案’的许多确凿罪证,并因此有了反击的手段,实在是蹊跷,要知道这件事情是底下人瞒着咱们做的,原本连咱们都不知晓!所以这件事咱们最好还是查查,看看事情是如何泄露出去的,否则下官心里实在是不踏实。”

    听到顾全的话后,一直都在沉默不语的陈东祥却是露出了奇怪的神色——但犹豫了片刻后,终究还是没有插话,只是默默的跟着众人向午门外走去。

    …………

    赵俊臣并不需要这些恭维讨好,但赵俊臣也知道,虽然自己不需要,但他的这些朋党们却需要——这本就是官场之上联络情谊的一种主要手段,若是自己不接受,反而会让朋党们心中不安,以为赵俊臣对他们产生了怎样的不满。

    所以,赵俊臣只是含笑听着,等到所有人都把好听话说了一遍后,赵俊臣却岔开了话题。

    “正如各位所说,虽然咱们与黄有容他们这次是各有损失,但也没让他讨了便宜,优势依然还在咱们这一边。”赵俊臣淡淡的说道:“不过,想要把优势化为胜势,咱们却也不能大意。”

    说到这里,赵俊臣面色一肃,让众朋党也跟着严肃了一些。

    “所以,接下来各位回到各自衙门之后,也千万别放松了心情,咱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做。”赵俊臣神色间满是冷静,并有条不紊向一众朋党们的吩咐道:“这次咱们终究是损失不小,尤其是户部与工部,一口气损失了十九名官员,都是咱们在两个衙门的中坚力量,他们的位置如今空了下来,却也需要尽快填补上,否则就会被其他派系抢先下手。左尚书,你是工部尚书,工部那边该如何填补,我也不越俎代庖,就全都交给你了,我只有一条原则,进补的工部官员要以能力为先,也不可像他们的前任那样贪心不足、不知收敛,否则只会像这次一般落人把柄,给咱们这些人添麻烦。”

    见左兰山点头答应后,赵俊臣又向詹善常吩咐道:“詹大人,说起来,你自从来到户部担任侍郎之后,还没负责过什么事情,户部那些空位置,我这次就交给你了,究竟该如何填补空位,由你和蒋谦一起商量着办,原则和工部一样,进补的官员以能力为先,人品也不可太差了。”

    听赵俊臣交给了自己这么大的好处,詹善常不由大喜,连连点头应是。

    然后,赵俊臣又转头看向了李立德,吩咐道:“李侍郎,如今闫鹏飞被罢官收押,正是你的大好机会,接下来如果不出意外,闫鹏飞罪责难免,而刑部尚书冯坡一来年纪老迈不堪重用,二来他这些年来重用闫鹏飞也难逃干系,恐怕在刑部尚书的位置上是坐不下去了,这正是你的机会,你也要好好把握,这段时间做出点成绩出来,并尽快接收闫鹏飞的势力与影响。接下来那尚书的位置,我自然会为你争取。”

    李立德亦是大喜,同样连连拍着胸口保证不提。

    “还有顾全,刘诠安在都察院的影响一向不小。他如今跟着闫鹏飞一同被罢官收押。你身为都察院右副督察御史,也该趁机有所作为。扩充咱们在都察院的影响,都察院这个衙门至关重要,咱们的影响越大,今后也就越好办事……”

    “……还有刘长安。我也知道你在吏部受了委屈,但也不用太着急,迟早我会为你找回来,但你在吏部也不要干坐着,回去之后查一下各衙门近些日子以来的官位变动,尤其是地方上的那些布政使,咱们这次与黄有容鹤蚌相争。我总是担心周尚景想要渔翁得利,咱们却也不能太便宜了他。”

    随着赵俊臣不断吩咐,思路清晰、考虑周全,又或多或少的给了一众朋党许多好处与承诺。所有人皆是对赵俊臣既敬佩又感激,只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而赵俊臣这么做,自然是有进一步收拢人心、示好朋党的打算。

    昨日早朝之上,黄有容一党的反击,可谓是既突然又猛烈,虽然在赵俊臣的后发制人之下,最终偷鸡不成蚀把米,但赵俊臣的这些朋党们,恐怕依然是心有余悸,甚至会质疑赵俊臣在当初主动挑起这场党争的决定。

    毕竟,这次党争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给赵俊臣的这些朋党们带来任何好处。

    别看他们刚才对赵俊臣恭维不断,好似完全信服,但官场上的恭维讨好,往往是这个世界上最虚假的东西,赵俊臣也不会当真。

    接下来,德庆皇帝即将南巡,然后赵俊臣伴驾南下,黄有容则留京辅政,到了那个时候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情况。虽然赵俊臣对此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但也需要事先安抚一下自己的这些朋党,省的他们到时候在黄有容的威逼利诱下,会轻易的背叛赵俊臣。

    所谓朋党,是靠利益维系的。

    所以,在这个时候,先向他们许诺一些好处,也是必要的。

    …………

    与此同时,黄有容也在一众朋党的拥护下离开了太和殿。

    相对而言,他们在原本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被赵俊臣反将了一军,损失了两位主要人物,此时相比较赵俊臣一党,情绪要更加低落一些,神色间也更加凝重。

    礼部尚书林维、少傅张诚、大学士霍正源等人,正围在黄有容身周,纷纷说着什么,或许是在安慰,或许是在鼓气,又或许是在出主意。

    但对于这一切,黄有容都没有听进耳中,只是一脸木然,他的表情很奇怪,不像是愤怒,也不像是丧气,当然与欢喜开心之类的情绪更加没有关系。

    事实上,自从德庆皇帝下旨收押闫鹏飞与刘诠安之后,黄有容就一直都是这样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自从与赵俊臣开始党争之后,黄有容心底深处,就一直有种不安感,并且越来越强烈。

    原本,黄有容以为这种不安感是因为与赵俊臣的党争,毕竟赵俊臣如今已经有了击败他的实力。

    但经过今天的早朝,在看到德庆皇帝的态度与立场之后,黄有容才突然发现,自己心中的不安感,并非是来自于赵俊臣——赵俊臣的权势影响再大,但终究尚未入阁,黄有容身为阁老,是秩序与政策的制定者,身份超然,即使在党争中失败了,也迟早都能恢复元气——黄有容心中的不安感,实际上是来自于德庆皇帝!

    今天早朝上,德庆皇帝的态度,看似不偏不倚,但细细推敲起来,却大有问题!

    先是刘诠安在弹劾赵俊臣“九大罪”的时候,被德庆皇帝突然出言打断,当时德庆皇帝看似是因为怒不可遏,但实际上却是打断了黄有容一党对赵俊臣的攻击步骤,并缓解了当时赵俊臣的不利局面——若是当时刘诠安把赵俊臣的“九大罪”一项一项的念下去,接下来早朝上的气氛,绝对会截然不同!

    然后,德庆皇帝又留给了赵俊臣反守为攻的发挥空间,并堵住了黄有容一党在期间开口插话的机会,让赵俊臣可以从容不迫的向黄有容一党发起反击!

    最后,当赵俊臣一派反过来弹劾刘诠安与闫鹏飞的时候,德庆皇帝却突然没了态度,只是让群臣讨论,但这种讨论,实际上就是让赵俊臣一党可以按部就班的完成他们的计划!

    可以说,今天的早朝上,德庆皇帝看似态度中立,但作为朝会上的节奏掌控者,他却是一直在暗中帮助着赵俊臣,并暗中打压着黄有容。

    事实上,黄有容对德庆皇帝这种“帮助”与“打压”的手段很熟悉,只是在从前,受到暗中帮助的是黄有容,而受到暗中打压的,则是首辅周尚景!

    但如今,黄有容却发现,他在德庆皇帝眼中的定位,似乎已经发生了变化。

    这种变化,也正是黄有容心中不安感的真正来源!

    …………

    恩,五千字大章节。

    ……

第二百四十二章.细思极恐.

    ……

    黄有容虽然性子有些狂妄,手段也并不高明,但他能够成为当朝阁老,也并非是一个笨人。

    事实上,黄有容对于自己在朝堂中的定位,早已是看的非常清楚。

    如果说,朝堂局势如棋,那么近二十年来,满朝上下能称之为棋手的,仅只有两个人——那就是德庆皇帝与内阁首辅周尚景。

    至于其他人,无论权势大小、也无论官阶尊卑,都只是他们二人眼中的一枚棋子罢了。

    黄有容虽然贵为阁老,但也同样如此!

    对于德庆皇帝而言,黄有容只是一枚棋子,可以用来制衡首辅周尚景。

    所以,德庆皇帝近些年来一直都在暗中扶持与庇护黄有容,这是为了避免周尚景的权势影响过于膨胀,使朝堂的局势脱离他的掌控。

    对于首辅周尚景而言,黄有容也同样只是一枚棋子,可以用来迷惑德庆皇帝。

    所以,周尚景在与黄有容明争暗斗之间,即使再怎么占据上风,也从不会赶尽杀绝,这是为了避免朝堂中形成他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会让德庆皇帝愈加的顾忌与猜疑。

    但无论如何,黄有容都只是一枚棋子罢了——或许是一枚比较重要的棋子,但棋子再怎么重要,也终究只是棋子!

    对此,黄有容自然不会甘心!

    所以,黄有容这些年来总是疯狂的争权夺利,任何衙门、任何权柄、任何官位,他都会竭尽全力的争夺,他是内阁几位阁老当中最为贪权的一个。

    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赵俊臣的目标是一样的,都迫切的需要更大的权势与影响力。如此才能扭转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的命运。

    然而,虽然黄有容并不愿意承认,但他的心机、手段、以及城府,与德庆皇帝和首辅周尚景两人相比。都实在是天差地远、不可相提并论。即使他再怎么挣扎,也依然无法抗拒。

    黄有容并不是一个心思坚定的人。在接连不断的挫败之后,在发现自己再怎么努力也没用之后,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黄有容开始渐渐的接受了自己只是一枚棋子的现实。

    然后。黄有容发现,棋子也有棋子的好处——德庆皇帝会庇护他,周尚景也会对他手下留情,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争权夺利而不担心失败与报复——这样的生活其实可以过得很滋润、很惬意。

    只是黄有容的内心深处,却一直都存在着某种恐惧与担忧——棋子,终究只是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就会随时被人抛弃掉!

    …………

    而如今,黄有容的这种恐惧与担忧,似乎也终于成为了现实!

    在今天的早朝上,德庆皇帝一直都在暗中帮助赵俊臣——这并不奇怪。毕竟德庆皇帝这些年来最宠信的就是赵俊臣,而且德庆皇帝暂且也离不开赵俊臣的理财本事——对此黄有容也早有预料。

    但德庆皇帝在暗中帮助赵俊臣之余,却又眼睁睁的看着黄有容权势受损,任由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被收押候审,这件事就非常值得推敲了。

    德庆皇帝本应该继续庇护黄有容才对!如果黄有容在朝中的权势大幅受损,那么他还如何去制衡首辅周尚景?如果黄有容不能制衡周尚景,那么朝廷各大派系之间的势力平衡,岂不是就要被打破了?

    前段时间,黄有容的另一名心腹——工部侍郎唐拯——在赵俊臣一派的弹劾之下丢官失势,还可以勉强找到一些理由,毕竟赵俊臣出手突然,又准备充分,连德庆皇帝也没有办法扭转局势。

    但这一次,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之所以会被收押候审,虽然主要原因依然是赵俊臣的手段阴险毒辣,但若不是德庆皇帝在暗中推波助澜,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也绝不会这么轻易的丢官失势。

    很显然,德庆皇帝对黄有容的态度与定位,已是在悄然间发生了变化!

    这意味着什么,黄有容宦海沉浮多年,政治敏感度还是有的,所以越是细想,心中越是惊恐。

    ——其实,在黄有容不知觉间,随着前阁老温观良的倒台,太子一党的程远道入阁成为了新的阁老,太子太师肖温阮过世,以及赵俊臣的异军突起、在朝中自成一派势力,如此种种,让朝堂上的各方势力早已是失去了从前的平衡!

    也就是说,在德庆皇帝眼中,黄有容作为一枚制衡周尚景的棋子,早已是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也出于同样的考虑,周尚景也不再指望黄有容的存在可以继续迷惑德庆皇帝!

    而随着朝中局势失衡,德庆皇帝与首辅周尚景出于各自的考虑,也必然会重新整合朝堂中的各派势力,让朝中各派势力重新达到平衡的状态。

    只是,从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态度来看,在他们两人接下来的计划当中,并没有黄有容的位置!——所以,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才会默许了赵俊臣对黄有容的攻击!

    说白一些,就是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眼中,随着朝中的形势变化,黄有容已是失去了原先的利用价值!

    但正如前文所说,棋子一旦失去了利用价值,那么随时都会被人放弃!

    …………

    其实,以上这所有的一切,在黄有容的心底深处,早已经隐约有了猜想,所以近些日子以来,黄有容的心中才总会浮现出莫名的不安感,只是黄有容却一直不敢往深处考虑,因为这样的结果对他而言太过恐怖!

    前阁老温观良在成为弃子之后,是何等的落魄难堪,黄有容可是一直都记得!

    然而,当残酷的现实真正展现在他面前的时候,黄有容再也没有回避的余地,却也只能接受现实,并认真考虑这些对他而言非常恐怖的变化与现实了。

    一时间,黄有容想到了许多!

    ~~~~~~~~~~~~~~~~~~~~~~~~~~~~~~~~~~~~~~~~~

    “黄阁老!黄阁老!您怎么了?”

    恍惚与深思之间。黄有容听到了霍正源等人的声音。

    然后,黄有容终于回过神来,发现在不知觉间,他已是在朋党们的拥护下出了皇宫。来到了午门之外。

    “怎么了?”黄有容缓缓问道。但声音间多了些沙哑:“老夫刚才有些晃神,你们在说些什么?”

    自从下了早朝之后。黄有容就一直都沉溺于自己的那些猜想之中,虽然也知道身旁的霍正源、林维、张诚等人正向自己说着些什么,却一句话也没听到耳中。

    见黄有容一面木然,少傅林维还以为黄有容不满意今天早朝上的结果。于是宽慰道:“阁老,今天早朝上咱们固然没能扳倒赵俊臣,反而被赵俊臣反咬了一口,但终究还是扭转了原先那种毫无还手之力的局面,也让赵俊臣损失不轻,所以您也大可不必沮丧或生气,今后日子还长的很。咱们迟早会有办法找回场子!”

    礼部尚书林维也是同样的看法,以为黄有容在为今天早朝上的事情而不开心,也是鼓劲道:“是啊,赵俊臣即使一时得利。但他终究也只是区区一个户部尚书罢了,您是阁老,权势影响远非赵俊臣可比,即使受了一些损失,也迟早都能恢复,更何况,接下来陛下南巡期间,必然由阁老您来留京辅政,而赵俊臣则是伴驾南下,到了那个时候,朝中诸事由阁老您一言而决,难道还找不到反击的办法?再说,闫鹏飞与刘诠安二人被收押候审虽然可惜,但咱们也没让赵俊臣讨到好处啊。”

    另一边,大学士霍正源则皱眉考虑道:“林尚书与张少傅所言有理,不过,今天那赵俊臣的反击,看似早有准备,实在蹊跷,难不成,他提前知道了咱们的计划?是咱们这边不小心泄露了消息?还是那陈东祥出卖了咱们?以本官看来,这件事必须要查清楚究竟,否则今后咱们还要吃亏!”

    看着自己的这些朋党们向自己或是安慰、或是鼓劲、又或是出主意,黄有容暗暗叹了一口气。

    无论是少傅张诚、礼部尚书林维、又或是大学士霍正源,都是聪明之人,也不缺经验与能力,尤其是大学士霍正源,单论聪慧与急智,其实还在黄有容之上!

    然而他们毕竟不是内阁阁老,站着的高度不同,也缺少了那种见微知著的政治敏感度与长远的大局眼光!所以,他们即使到了现在,也依然没有发现真正的危机,眼睛只是盯着与赵俊臣的党争。

    事实上,黄有容也好不了多少!他也是直到今天早朝上看到了德庆皇帝的态度之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这些事情!

    不过,黄有容并不打算向他们说明解释,否则只会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虽然黄有容并非像是周尚景那样老谋深算、城府深沉的真正权臣——周尚景会把黄有容留在阁老的位置上,其实也正是出于对黄有容的不屑,认为黄有容不可能对他产生真正的威胁——但毕竟担任阁老多年,最起码的独自承担恐慌的心志还是有的。

    所以,黄有容把心中的种种情绪隐藏在深处,脸上再次挤出了一丝笑容,勉强恢复了往日的笑面虎模样。

    “你们说的对,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时间还长,咱们总会找到办法。”似乎是在说服着自己,黄有容缓缓说道:“但也正因为如此,咱们要早做准备,不可稍有怠慢!……如今咱们与赵俊臣争斗之间,一直没能占到便宜,想来下面的官员必然会有些想法,要找机会安抚一下,张少傅,你一向德高望重,这件事就交给你了,在这般时候,咱们的大后方可不能出任何问题。

    至于赵俊臣这一次的后发制人,似乎早有准备,细细想来,确实是有些蹊跷,究竟是泄露了消息,还是那陈东祥的反间,也必须要查清楚。霍大学士,这件事老夫就交给你了。

    此外,这些日子忙着与赵俊臣明争暗斗,咱们这些人的公务却耽误了不少。其他人还好。倒是林大人,你身为礼部尚书。随着陛下南巡将近,正是你们礼部最忙碌的时候,许多事情不可再耽搁,否则只会让赵俊臣他们再找到借口攻讦。”

    顿了顿后。黄有容喃喃说道:“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咱们越是不能让人看不起,如今反而是证明咱们这些人能力与价值的时候了,若是接下来……说不定还有挽回的余地。”

    见黄有容终于恢复了常态,虽然有些话语让人莫名其妙,但林维、张诚、霍正源等人也终于松了一口气。

    然后,因为黄有容的吩咐。他们也不再停留,一一告别了黄有容,各自办事去了。

    其中,霍正源最善于察言观色。在离开时,忍不住下意识的回头看了黄有容一眼,神色间闪过一丝探寻与疑惑。

    他很了解黄有容,虽然黄有容平日里总是一副“笑面虎”的模样,假装自己是一个城府深沉的危险人物,但实际上黄有容却并非像他装出来的那样有危险与城府深沉,愈是遇到事情,黄有容愈是暴躁如雷。

    今天早朝结束后,霍正源本来已是准备好要承受黄有容的怒火了,但没想到的是,黄有容先是一脸木然不知在想着什么,接着竟是很快就恢复了冷静,并有条不紊的安排众人办事——这与霍正源原先的想象完全不同。

    “这其中,究竟是怎么回事?似乎出现了什么我没有想到的变化……黄阁老想到了,但我却没有想到……究竟是什么?”霍正源暗暗想道,一脸沉思。

    …………

    等到一众朋党离开之后,黄有容也来到了自己的坐轿前。

    候在轿子旁的长随看到黄有容出现后,不敢怠慢,一边殷勤的为黄有容掀开轿帘,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咱们是回府吗?”

    黄有容并没有回答,只是坐在轿子中,闭目思索着什么。

    而长随也不敢私做决定,只是静静的等待着,

    良久之后,黄有容突然睁开双眼,问道:“今日下了早朝后,沈常茂沈阁老可有出宫?”

    一般而言,在下了早朝后,内阁阁老们拥有着相当的活动自由,有时会留在宫中的文渊阁里处理朝务,有时会直接回府。

    而今日在早朝结束后,黄有容一心想着自己的事情,却也没有注意另一位阁老沈常茂的动向。

    “回老爷,小人看见沈阁老在下朝后坐着轿子离开了,想来是回府了。”

    黄有容犹豫了片刻后,神色间闪过一丝坚定,沉声吩咐道:“先回府,待回府后,派人送老夫的名帖去沈阁老府上,就说今日午间,老夫请他在尚贤楼一聚。”

    听到黄有容的吩咐后,那长随不由一愣。

    要知道,黄有容与沈常茂虽然时有合作,但敌对的时候却更多,尤其是近些日子,因为要争夺德庆皇帝南巡期间留京辅政的差事,两位阁老相处的并不愉快。

    这个时候,黄有容突然约沈常茂见面,实在是有些奇怪。

    不过,长随也不敢质疑黄有容的决定,只是连忙答应了。

    事实上,黄有容在深思熟虑之后,接下来他不仅是要与沈常茂见面,更要与沈常茂结盟!

    黄有容不甘心自己成为弃子!但他也明白,一旦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下定了主意,他根本没有办法反抗!

    所以,在这个时候,黄有容需要沈常茂的帮助!

    准确的说,是两人之间的互助!

    毕竟,沈常茂与黄有容的处境,几乎没有任何不同!

    所以,只要让出一些利益给沈常茂,并说清楚利害关系,黄有容自信还是可以与沈常茂结成同盟的。

    而只要他们两位阁老结成同盟,面对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以及那个浑水摸鱼的赵俊臣,也总能多一些自保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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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有容身为当朝阁老,一举一动都有其他派系的眼睛在盯着。

    所以,黄有容约见沈常茂的消息,也很快就传了出去——事实上,黄有容也不打算隐瞒这个消息!

    而各大派系对于黄有容的这般做法,也是各有看法。

    …………

    最先得到消息的,是首辅周尚景。

    赵俊臣虽然手中掌握着西厂,又有同济庙的情报网络,但周尚景却也掌控着顺天府,又经营多年,在京城之中的消息灵通,还要远在赵俊臣之上。

    当顺天府尹薛贵求见周尚景的时候,周尚景正在练习书法,这是周尚景的习惯,虽然如今他已是年近古稀,但依然是坚持不断。

    “哦?黄有容约见了沈常茂?”在听到薛贵的禀报后,周尚景手中的狼毫突然微微一顿,然后抬起头,花白的眉毛一扬:“消息可准确?”

    “下官已是再三确认过,绝对准确。”薛贵连忙答道。

    周尚景似笑非笑,看似昏花的老眼中却是精光一闪,道:“原本打算等到陛下南巡之后,重新整顿朝中的势力分配,没想到黄有容竟是比想象中稍稍聪明了一些……不过,终究是稍微晚了点,接下来就要看他们的造化了……若是寻常,老夫倒是要趁机做些事情,但如今南巡将近,重点却并非在这里……哎……”

    …………

    而赵俊臣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户部衙门处理公务。

    平日里这般时候,赵俊臣总是喜欢把公务带到自己府中,在书房中处理。

    但如今户部有了动荡,赵俊臣却需要坐镇户部,安定人心,防止意外。

    而在得到了黄有容约见沈常茂的消息后,赵俊臣微微一愣后,却并不在意,只是若有所思。

    “看样子,事到如今之后,黄有容也终于看明白了如今朝中局势的变化,也想明白了自己真正的隐忧所在,联合沈常茂,倒也算是一步好棋,若是寻常,也未必不能自保……可惜他发觉的太迟了,随着我接下来的计划,他却是注定要为太子朱和堉陪葬了,如今与沈常茂的联合,不仅不能自保,反而还会牵累沈常茂,不过这倒是对我有利,反正我接下来的目标,也轮到了沈常茂………”

    这般想着,赵俊臣轻轻一笑,向那位送来消息的西厂番子吩咐道:“这个消息传达给陛下,咱们西厂是陛下的稽查衙门,得到了这种消息,总归要让陛下知道。”

    西厂番子答应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而根据赵俊臣事后得到的消息,当西厂在把黄有容约见沈常茂的消息传达给德庆皇帝之后,德庆皇帝原本正在审阅着奏折,得到消息后却是神色不变,只是冷哼一声后,说了一句:“黄有容这个老东西,总算是还没有笨到家!”

    ……

    恩,依然是五千字大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