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第40分节

第三百七十一章 .合作的方向(上).

    ……

    ……

    林云璞自从见到赵俊臣之后,态度就十分的恭敬谦卑。¤,此时,在开口询问之际,神色也依然是谦恭顺敛,让人挑不出任何的毛病。

    然而,从他的话语之间,赵俊臣却分明感觉到了一股质问的意味。

    显然,林云璞的真实性格并不似他之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低调,当赵俊臣拒绝了他的好意之后,林云璞也终于稍稍展现了自己的锋芒。

    只不过,林云璞与白明宇不同,他明白自己的锋芒究竟应该在什么时候展现、又应该在什么时候隐藏。

    此时,林云璞的隐隐质问,除了表明自己的态度之外,也是为了再一次确定赵俊臣的真实心意,若是赵俊臣对于徽浙商帮确实是心存敌视的话,那么林云璞恐怕就要采取一些必要的行动了!

    毕竟,赵俊臣不仅是朝廷的户部尚书、掌管着天下钱粮税赋,对于朝廷政策的制定也拥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若是赵俊臣敌视徽浙商帮的话,这对于徽浙商帮而言,无疑是一个极大的隐患,需要尽早排除!

    赵俊臣也明白林云璞的心思,而且赵俊臣也不打算一再的逼迫徽浙商帮,毕竟徽浙商帮的势力影响还是不容小觑的。

    所以,在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的注视下,赵俊臣轻轻一笑,稍稍缓和了一下气氛,然后说道:“林老板误会了,我对于徽浙商帮并无恶意。事实上,我还非常钦佩徽浙商帮的精明务实,若是换一个方向。我倒是十分愿意与你们合作,但四川盐务的事情,却是绝对不行。”

    顿了顿后,赵俊臣没有继续卖弄关子,进一步解释道:“其一,不论官商,信誉二字皆是至关紧要的。而川盐之事,我早已经与晋商们商议好了,也做了许多承诺与保证。你们虽然很有诚意,但我也不能随意推翻自己从前的许诺,否则得罪了晋商集团不说,我今后的信誉也必然会荡然无存;其二。川盐整顿、引晋商入川。这项政策虽然是我首先提议的,但并非是由我独力促成的,朝廷里有许多有识之士不满我朝的盐税现状,都十分支持这项政策,此外,晋商集体也收买了许多朝廷重臣支持他们,如今这项政策已是成了定局,再想要扭转改变。却绝非是我一己之力可以办到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看了林云璞等人一眼。见他们并没有激烈争辩,反而露出了深思之色,便继续说道:“其三,也就是最重要的,身为臣子,我必须要考虑陛下的态度,据我所知,陛下也是支持这项政策的,我又何苦为了区区一些财物,而刻意与陛下作对?”

    很坦白的,赵俊臣说出了自己的理由,并没有丝毫隐瞒,这些理由很充分,让林云璞等人皆是不能反驳。

    尤其是听到赵俊臣的第三点理由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更是纷纷的面色微变,其中,戴逢福的眼神中更还闪过了一丝惊慌之色。

    显然,赵俊臣这是在暗示德庆皇帝对于徽浙商帮的打压与不信任态度。

    事实上,德庆皇帝会出现这种态度,并不足以为怪。

    这个世界的历史走向,与赵俊臣原本所在的那个世界大为不同。

    在另一个历史时空之中,明朝原本应该在崇祯皇帝期间就灭亡了,而明朝灭亡的原因之一,就是“东林党”的存在与强势!明朝的东林党人虽然是以清流自居,善用道德武器,但他们很大程度上只是代表着江南地主与江南商人的利益,在主观上已是失去了为朝廷做贡献的意愿,并且将阶级利益置于国家利益之上,是江南的地主商人们用来对抗皇权、甚至是架空皇权的政客集团!

    最终,在东林党的抵制之下,明朝的官场陷入了党同伐异的恶性循环之中,所有的税收改革与经济政策皆是无疾而终,江南的地主与商人们亦是在东林党的支持下拒绝缴纳商税、矿税,致使明朝一直处于财政极度窘迫的状态之中,再加上北方连年干旱、百姓们颗粒无收,朝廷却没有钱粮赈济,使得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纷纷暴动、揭竿而起,最终明朝自然是理所当然的灭亡了。

    尤其讽刺的是,当李自成攻破了京城之后,崇祯皇帝命人鸣钟,打算召集群臣、进行最后一次朝会,然而“忠诚”的东林党人们或是急着逃命、或是忙于投诚,竟是无一人出现,陪伴在崇祯皇帝身边的只剩下一位“阉党余孽”王承恩,东林党人的秉性,由此可见一斑。

    更加可笑的是,当李自成攻破了京城之后,虽然东林党人大都是很干脆的投靠了李自成,然而李自成对待他们的态度却不似明朝皇帝那般友好,该抄家的抄家、该砍头的砍头,让东林党人们哀嚎一片!接着,在机缘巧合之下,吴三桂降清、引清兵入关,而残存的东林党人们又是十分干脆的投靠了满清,可惜清朝对待他们的态度比之李自成还要更加恶劣许多,嘉定三屠、扬州十日、文字狱等等惨剧不断出现,百姓们饱受磨难之余,东林党更是因此而彻底失去了根基。等到东林党人终于发现了明朝的好处、并喊出了“反清复明”的口号,却已是再也掀不起任何波澜了。

    然而,在赵俊臣如今所在的历史时空之中,情况却是有所不同,这个时空的崇祯皇帝并不是盲童盲信之辈,不仅没有被东林党人的道德文章所迷惑,反而采取了多项措施打压东林党,因为没有撤销厂卫,皇权依然强大,又通过分化、制衡、收买等手段,逐步削弱了东林党的势力,最终将东林党的势力完全驱出了朝廷中枢,而江南的地主商人们也因此而失去了对朝廷政策的影响力,虽然偷税漏税的情况依然很普遍,但明朝的财政情况终究是缓解了许多。如此一来,北方的灾民得到了赈济,李自成、张献忠等人的起义更是刚刚冒头就被扑灭了,最终,明朝不仅没有灭亡,反而延续至今;吴三桂不仅没有降清,吴家反而成为了镇守边关的名将世家;原本不可一世的满清无法入关,只能困于白山黑水之间苟延残喘着……

    历史的发展虽然存在惯性,但个人因素所产生的影响应依然是不可忽视——每每读到这一段不同的历史发展,赵俊臣总是会如此感慨——只是因为崇祯皇帝的才能提高了一些,中华民族的历史竟是走向了完全不同的方向……

    可惜,这个时空的崇祯皇帝虽然勉强算是明朝的中兴之主,然而局限于时代眼光,对于明朝的诸般弊端并没有做出有效修正,等到德庆皇帝继位之后,更是只学到崇祯皇帝的集权手段与帝王心术,让明朝的诸般弊病越积越深,虽然天公作美,这些年来明朝各地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天灾**,再加上首辅周尚景的修修补补,看似朝野稳定,但实际上已是积重难返、病入膏肓了。

    对于那一段完全不同的历史进程,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自然是不会知晓,但他们非常了解这个历史时空中的崇祯皇帝当年是怎么对付徽浙商帮的,虽然已是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但他们对于那段历史依然是记忆犹新、心怀惧意。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暗示之后,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并没有太多的怀疑,很快就相信了,认为德庆皇帝有鉴于当年东林党干政的现象,如今又见到徽浙商帮渐渐恢复了元气,为了防范于未然,却是继承了崇祯皇帝的政策,再次出手打压徽浙商帮了。

    而引晋商入川、开发川盐,间接削弱徽浙商帮的经济实力,就是德庆皇帝的具体手段之一。

    事实上,这也是赵俊臣不愿意成为徽浙商帮在朝中代言人的最大原因。

    想到这里,林云璞等人自然是心中惊惧,有些不知所措,同时也失去了继续收买赵俊臣的想法。

    一来,他们此时只想赶快回去商议对策,二来,他们也明白赵俊臣身为德庆皇帝的宠臣,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是绝不会强行反对德庆皇帝的既定方针的。

    于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林云璞再次开口道:“原来如此,却是我等唐突了,让大人您感到为难,实在是抱歉。事已至此,我等也再不敢再强求,这就告辞离开了,不过,还是多谢大人您告知缘由,让我等获益匪浅,只希望通过今天之事,大人您与我等徽浙商帮的联系可以更加紧密一些,还望大人您明白,我等徽浙商人绝不会亏待于您。”

    说完之后,林云璞领着白明宇、戴逢福二人向着赵俊臣躬身行礼,接着就打算转身离开。

    “且慢。”就在林云璞等人即将离开之际,赵俊臣突然说道:“我之前只是说,关于川盐之事,我与你们绝无合作的可能,但若是其他事情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还是很大的。”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二章 .合作的方向(下).

    ……

    ……

    “我之前只是说,关于川盐之事,我与你们绝无合作的可能,但若是其他事情的话,我想我们之间的合作可能还是很大的。”

    赵俊臣的这一番话,表明双方似乎还有合作的余地,然而林云璞等人的反应并不是十分热切,神色之间反而带着一丝迟疑与谨慎。

    因为,他们想不明白,徽浙商帮与赵俊臣之间,除了川盐整顿的事情之外,还有什么可以合作的项目。

    而且,看赵俊臣的态度,也明显不愿意成为徽浙商帮在朝廷里的代言人,对于徽浙商帮的态度颇有些敬而远之,生怕会担上干系、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

    再根据往常的经验,朝廷官员平日里与徽浙商帮之间的所谓“合作关系”,往往是朝廷官员给予徽浙商帮某些方便,再拿出区区几千两银子从他们这里“购买”大量干股,然后每年坐收数十倍银子的分红收益,但与此同时,若是朝廷风向发生了变化、徽浙商帮出现了危机,这些朝廷官员又会在最短的时间内撇清自己与徽浙商帮的干系,绝不会有任何“共患难”的想法,美名其曰“合作”,但实际上只是以权谋私、以势压人,在这样的合作状态下,徽浙商帮们虽然也会收获许多好处,但损失的利益也不少,更没有长远的安全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难不成,赵俊臣也想要这样的“合作”?

    若是这样的话,林云璞等人自然不会乐意,毕竟徽浙商帮早已经将该疏通的关节全都疏通好了。即使再搭上赵俊臣的线,也只是锦上添花而已,对他们的增益不大,却要分给赵俊臣许多好处,是一笔绝不划算的买卖。

    徽浙商帮确实想要与赵俊臣建立合作关系。但这种合作关系要比前者更加紧密——赵俊臣成为徽浙商帮在朝廷的代言人,在庙堂中枢为徽浙商帮争取利益,而徽浙商帮则为赵俊臣提供各方面的帮助,双方互利共赢、成为利益共同体,既可以同富贵、也可以共患难,而不是徽浙商帮成为赵俊臣平日里的提款机。一旦出了状况却要徽浙商帮独自承担——类似的合作,对于徽浙商帮而言已经足够多了。

    正因为有了这样的猜想,以为赵俊臣只是想要强买他们商行里的干股,所以林云璞等人听到赵俊臣的话之后,不仅没有兴奋热切。反而带着些不情愿与迟疑。

    只是,以赵俊臣如今的权位与影响力,若是真想要强买他们商行里的干股,林云璞等人也不方便拒绝,只能忍痛割肉。

    所以,迟疑与谨慎之余,林云璞试探道:“却不知大人您想要如何与我等合作?鄙人的商行在这些年里倒是赚了钱,若是大人您想要入股的话。鄙人倒是可以给予大人您一定的优惠,每年的例行分红,也绝对会让大人您感到满意。”

    听到林云璞的试探之后。赵俊臣摇头失笑道:“林老板误会了,并非是我想要强买你们商行的干股、占你们的便宜……恩,却也是我没有把话说清楚,准确的讲,并非是我个人想要与你们合作,而是我所代表的户部想要与你们徽浙商帮合作。”

    “户部?”林云璞微微一愣。然后隐隐感到,眼前的这位户部尚书大人似乎要有什么大动作。于是林云璞的表情也严肃了起来,说道:“我等愚笨。不明白大人的深意,还望大人您可以详细说明一二。”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这只是我的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但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想法应该能够得到陛下的支持……那就是,由户部出面,组建一个有朝廷背景的货运船行,专门负责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由于国库的银子不大充裕,所以这家船行里的货船、人手、资金等等,皆是由你们徽浙商帮提供,而户部则负责提供一些优惠政策,并派驻监管人员,以保证这家船行的正常营运,这家船行的股份,将由户部占四成,其余的股份则交由徽浙商帮内部分配……你们觉得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林云璞等人皆是下意识的眉头一皱,只觉得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对于徽浙商帮而言,实在是没有任何的好处可言。

    首先,根据赵俊臣的设想,这家船行的货船、人手、以及资金,皆是由徽浙商帮负责提供,可以说徽浙商帮提供了所有的东西,而朝廷没有任何的付出,只是给予了一些政策优惠罢了,就要占去四成的股份,这本账怎么算都不划算。

    其次,京杭大运河是明朝最重要的航运道路与经济动脉,也最是繁华无比,由此可想而知,依靠这条运河谋利的船行与货船自然是数不胜数,船行之间的竞争压力非常之大,利润空间也因此被压缩到了极致,这门生意想要赚钱并不困难,但想要赚大钱却是绝无可能,投入大、收入低,并不算是一个好选择。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徽浙商帮大都是靠着走私与私盐来牟利的,并且这些生意大都是通过京杭大运河在进行。所以,这家船行一旦成立,并且还有户部派驻的检查人员,将会为徽浙商帮的走私与私盐生意带来极大的不方便,如此一来,徽浙商帮不仅无法获得太大的好处,反而会影响自己本来的生意,自然是亏本之极。

    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皆是精明老道的商人,所以很快就算明白了利益得失,只觉得赵俊臣的这项提议异想天开、并且完全没有考虑到他们徽浙商人的利益。

    于是,三人之中最是年轻气盛的白明宇,就要抢先开口、代表徽浙商帮拒绝赵俊臣的提议。

    然而,白明宇还未开口,就被林云璞伸手阻拦了。

    林云璞敏锐的感觉到,赵俊臣这项提议的重点与核心,应该是朝廷所提供的“优惠政策”,在问明白这项“优惠政策”究竟是什么之前,林云璞并不打算急着拒绝赵俊臣的提案。

    更何况,根据林云璞的观察,赵俊臣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皆有深意,绝不应该是一位异想天开、自以为是的庸庸之辈。

    于是,阻止了白明宇之后,林云璞神情谨慎的问道:“还望大人您告知,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朝廷可以提供怎样的优惠政策?”

    见林云璞终于领会了自己的重点,赵俊臣眼中闪过了一丝欣赏,缓缓答道:“这家船行的成立,共有三个目的,一是垄断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借此增加国库收入,二是打压京杭运河内屡禁不绝的走私现象,为朝廷增加税收,三是减免京杭大运河沿途的乱收税现象,为商贾与百姓提供便利……所以,朝廷为这家船行提供的优惠政策是……免税!”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三章.赵俊臣的构想(上).

    ;    .Shumilou.Co M.Shumilou.Co

    ……

    ……

    “免税?!”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林云璞的表情有些震惊,并且下意识的反问道。

    “对,免税!”赵俊臣点了点头,又进一步解释道:“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由这家船行名下的货船所运载的各类货物,皆是可以大范围的免税!”

    得到赵俊臣的确认之后,林云璞的神色隐隐有些兴奋,一改之前的内敛沉稳,急声追问道:“还希望大人您可以详细解释一二,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免税的范围有多大?又有哪些税可以减免?货物税?船钞?门摊税?抽分?捐献?还是各地衙门的过路税?又有哪些商品可以免税?”

    *

    明朝的税收现状之混乱,在林云璞的这番话中完全体现了出来,京杭大运河沿途的各类税赋捐征,竟是如此之多!

    其中,所谓的“货物税”,就是俗称的“商税”。在明朝,大型城市的商税由户部负责征收,中小型城市的商税由各省负责——其中小部分上缴国库,大部分留作地方支出——此外,明朝的商税在各朝各代中算是极低的,不过是三十抽一罢了。

    至于“船钞”,则是货船的通行税,一般都是按照航程收税。这项税收同[ 样不高,一百石的货船从南京到北京所需缴纳的船钞也不过是六七两银子罢了,同样由户部负责征收。

    还有“门摊税”,也就是货品堆放许可税,每三个月缴纳一次。由本地商会自主收缴后转交给地方衙门——这项税收因为是由本地商会自行负责,所以管理较为松懈。税收数额自然不会很大。

    以上这三样税收,皆属正常。不仅数目不大、而且比例不高,对商人们而言,并不会造成太大的压力。

    可以说,若是只有这三项税收的话,那么明朝的商人们也不会为了避税而挖空心思的纷纷走私了。

    事实上,对于明朝商人而言,其它的几项税收才是他们的压力来源。

    比如“抽分”,也就是“特别商品税”,原本是由工部负责征收。对木料、竹子、铜铁、煤炭等等建筑用料进行特别征税,税收比例不高,涉及范围也不大,并不会对商人们造成太大的影响。

    然而,到了明朝中后期,地方衙门纷纷私自扩大了“抽分”的收税范围,什么商品需要缴税、又需要缴纳多少税银,皆是由地方税官自主制定,不仅随意性很大。而且不同地方的重复收税现象也十分严重。

    又比如“过路税”,大都是由地方衙门与皇庄宦官们私设的关卡对过往的商队进行征税,“过路税”虽然不高,但因为类似的征税站实在太多了。两座相邻城市之间往往会出现两、三个征税关卡,在积少成多之下,商人们的负担自然是极重。

    此外。中央与地方的各级衙门,也常常会强行向商家无端征税。美名其曰“捐献”,比如漕运的“济漕费”、又比如军队的“助饷银”等等。不仅花样繁多,而且颇是频繁,让明朝商人们不胜其扰、烦不胜烦。

    至于各地吏役在征税时的暗中索取、克扣、罚款、卡拿、强迫捐献等等情况,就更为普遍了,吏役们索取无度之下,甚至还会对商人们的自备粮草、拉货的车马、以及身上衣装进行征税,明朝的税收情况之恶劣,由此可见一斑!

    总而言之,虽然明朝至始至终都奉行着“低税养民”的政策,但政策要由人来执行,由于税收的多少与地方吏役的收入相挂钩,实际上的情况却是赋税沉疴、横征暴敛,商人百姓们皆是怨声载道!往往价值百两银子的货物,从江南运到京城就需要缴纳二三百两银子的税银,不仅商人们无利可图,也增加了寻常百姓的生活成本,这样一来,徽浙商人们热衷于走私,也是无奈之举。

    也正因为如此,林云璞听“免税”二字之后,才会一改初衷,对赵俊臣的提议突然燃起了兴趣。

    在林云璞看来,若是赵俊臣给予的优惠政策足够大、免税范围足够广的话,那么赵俊臣所提议的这家船行,对于徽浙商人而言完全是有利可图的。

    *

    事实上,赵俊臣设想中的免税范围,还要比林云璞的想象中更大许多。

    听到林云璞的询问之后,赵俊臣轻轻一笑,缓缓答道:“除了最基本的货物税、船钞与门摊税之外,其余的繁杂税捐,一律全免!此外,仿照我朝初期之例,若是运送百姓的基本生活物资、以及农耕用具的话,连最基本的货物税也可以免征!”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补充道:“按照我的设想,这家船行成立之后,因为有朝廷的股份……恩,不出意外的话,陛下的内库也会入股……所以京杭大运河沿途的各种苛捐杂税,不论是抽分、还是过路税、又或是各类捐献,皆是可以全免,寻常的吏役见到这家船行的背景之后,也绝不敢私下为难、克扣卡罚!

    我之前算过了,商人们若是通过这家船行运货的话,至少可以减免七成的成本,甚至比走私的成本还要更低一些!所以,这家船行一旦成立,就完全可以轻易的垄断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林老板、白老板、戴老板,你们三位皆是精明的商人,自然明白垄断的利润有多大!若是垄断京杭大运河这样的繁华航道,利润又会有多大!”

    赵俊臣的言语之间,充满了蛊惑的意味,然而林云璞、白明宇与戴逢福三人并没有被轻易迷惑,反而皆是沉默不语,只是在心中暗暗计算着。

    然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赵俊臣并没有欺骗他们,这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所蕴含的利润实在是太惊人了!

    商人们热衷于走私,也是迫于无奈之举。毕竟明朝的各类税赋实在是太多了,商人们为了自己不亏本,也只能通过走私的手段了。

    然而,走私的成本也是很高的,不仅需要承担风险、还需要组织更多的人力物力,更还要收买沿途各地的官员、吏役、巡防营等等,若是地方官员换了新人,那么走私商人们还要重新收买,这些成本累加起来。绝不是一个小数目!

    但若是按照赵俊臣的提议,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所运载的货物只需要缴纳货物税、船钞、门摊税这三样基本税银,对于商人们而言,所付出的成本自然是降低了许多!按照明朝的律法,这三项税银并不高,至少不会高于走私的成本!

    所以,可以想象,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各地商人为了降低成本,一定会纷纷抛弃走私的手段,转而选择这家船行运货,所以这家船行想要垄断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生意。绝非难事!

    林云璞、白明宇、戴逢福三人,本身就是走私商人,对于京杭大运河的航运状况可谓是了如指掌。自然明白京杭运河的航运生意一旦被垄断之后,所蕴含的利润将会是多么的惊人!

    即使是富可敌国的徽浙商帮。面对这样的商机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虽然,这家船行一旦成立之后。就会影响他们原本的走私生意;虽然,这家船行的货船、人手、资金等等都需要徽浙商帮独力筹备;虽然,朝廷只是提供了一些优惠政策,却要无偿的占去四成股份……然而,面对这家船行的光明前景,一切都是值得的!

    所以,对于徽浙商帮而言,赵俊臣的这项提议不仅惊人,而且诱人!

    不过,这世上诱人的事情实在太多了,最终能够成真的却没有几个。

    所以,略略沉默了片刻之后,林云璞神色谨慎的问道:“大人您的这番构想,实在惊人,让我等敬佩不已。然而,徽浙商帮与朝廷联合成立一家船行并不困难,无论是货船、人手还是银子,如今都不缺乏。然而,这家船行的免税优惠才是重中之重!大人您的设想一旦实现,就必然会损及许多人的利益,所以大人您的这项提议,也必然会招来许多人的反对……这般情况下,大人您又如何保证自己一定可以实现这项提议?若是大人您无法为船行争取到免税政策,恐怕我等就要白欢喜一场了。”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如何实现这项提议,那是我的事情,我自然有我的办法,若是没有把握,我也不会与你们谈这些……我现在只想问你们,若是我可以为船行争取到免税优惠,你们徽浙商帮可愿意出人、出船、出银子,与朝廷一同合资成立这家船行?”

    林云璞又是沉默了片刻,然后慎重其事的回答道:“若只是依照鄙人的想法,大人您的构想是完全可行的,鄙人也愿意投身于大人您的这项计划之中、为朝廷出一份力。然而,这只是鄙人一个人的想法,鄙人回去之后,还需要征询其他人的意见……不过,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徽浙商帮大部分人都是会支持大人您的这项提议的。”

    “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商议吧,等到陛下的南巡结束之后,你们自然会得到朝廷的相关消息,到时候我也会派人联系你们。”

    说话间,赵俊臣的表情略略冷淡了一些,示意这场谈话已是结束了。

    并不是赵俊臣不愿意继续深谈,而是谈话到了这一步,双方都需要一些实际行动了。

    显然,林云璞也明白这一点,于是也没有继续纠缠,向着赵俊臣躬身一礼之后,就领着白明宇、戴逢福二人离开了。

    只是,在三人转身之际,赵俊臣又突然开口道:“说起来,徽商与晋商皆是我朝的著名商帮,然而近些年来,朝廷对待晋商一向是极为恩厚,对待你们徽商却要严厉许多,颇有防范与打压之意,林老板可想过朝廷为何会厚此薄彼?无他,晋商与朝廷的关系更紧密,利益早已是结合在了一起,而徽商却是靠着走私与私盐赚钱,不仅与朝廷没有太大的联系,还影响了朝廷的税收状况,又有东林党干政的先例,如此一来,也就不难理解朝廷的厚此薄彼了。这一次,我的这项提议,对于你们徽浙商帮而言,正是扭转这般状况的大好机会,还望你们要慎重考虑利弊,将眼光放长远一些,切莫错过了机会。”

    听到赵俊臣的暗示后,林云璞的身体微微一顿,然后说道:“大人您的深意,鄙人一定会向其他人详细说明,还请大人放心就是。”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四章.赵俊臣的构想(下).

    ……

    ……

    有一句俗语,可谓是世人皆知,曰:“有钱能使鬼推磨”。

    这句俗语源自于唐朝,距今已是长达千年之久,在口耳相传之下,如今依然让人们津津乐道、奉为经典,这就足以说明这句俗语的透彻精辟、深入人心。

    所以,赵俊臣从来都不敢小看金钱的力量,更何况,赵俊臣本身就是靠着“赚钱”与“散财”这两项本领起家的。

    也正因为如此,赵俊臣更加不敢小看徽商与晋商的影响力,因为这些巨贾富商们皆是富可敌国,掌握着金钱的力量。

    所以,当初赵俊臣在潞安府赈灾的时候,就向晋商们抛出了“川盐整顿”的香饽饽,正是为了借此拉拢晋商集团。

    然而,将川盐交给晋商开发,固然是让晋商集团对赵俊臣好感大增——这段时间以来,晋商集团给予赵俊臣的支持可谓是不遗余力——但也让赵俊臣得罪了徽浙商帮,所以赵俊臣这次来到江南,也同样存着安抚与拉拢徽浙商帮的心思。

    只是,想要安抚与拉拢徽浙商帮,就必须要给予徽浙商帮某些长远且又庞大的好处,这样才能让双方的利益逐步结合。

    原本,赵俊臣打算将玻璃制造技术以及珍妮纺纱机交给徽浙商帮——这两项技术也是赵俊臣记忆中仅剩下的赚钱技术了——但经过详细调查之后,赵俊臣发现玻璃的利润虽然很大,但徽浙商帮的成员一个个皆是富可敌国,却未必会看在眼里,这项技术即使交给徽浙商帮,也未必可以弥补徽浙商帮的损失,更别说是改善双方关系了。

    至于珍妮纺纱机,也确实制造成功了,然而珍妮纺纱机作为工业革命的标志性产品,一旦大规模推广。就必然会产生许多剧烈的社会变革,如今正是赵俊臣各项计划进行的关键时机,珍妮纺纱机所带来的社会变革与种种变数,说不定就会影响到赵俊臣的某项计划。赵俊臣虽然屡次推算,却也不敢保证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所以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珍妮纺纱机,也因此被赵俊臣束之高阁了。

    只是,这样一来。赵俊臣也就失去了拉拢徽浙商帮的手段。

    还好,赵俊臣正打算利用“商税改革”来陷害太子朱和堉,依照太子朱和堉宁折不弯的性格、天真单纯的想法、以及糟糕的办事能力,等到南巡结束之后,明朝的商税状况在朱和堉的整顿之下,一定会变得混乱无比,到了那个时候,朱和堉固然会倒霉,但赵俊臣身为户部尚书,也需要出手收拾商税改革的烂摊子。

    并且。可以想象的是,朱和堉的商税改革计划最终虽然会宣告失败,但明朝商税的糜烂状况也会一定因此而暴露出来,到了那个时候,无论是为了整顿商税、还是为了维护太子朱和堉的声望,商税改革都一定会继续下去,而这个任务,德庆皇帝也一定会交由赵俊臣负责!

    赵俊臣与朱和堉不同,赵俊臣缺乏“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觉悟与勇气,明朝的商税现状虽然无比糜烂。但牵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有无数的蛀虫借此牟利,赵俊臣不敢触犯众怒,所以赵俊臣却是打算另起炉灶。避开商税改革这块难啃的骨头,也避开明朝苛捐杂税、走私盛行的乱状,转而组建一支规模庞大、有官方背景的船行,并给予这家船行一些免税政策,让这家船行垄断京杭大运河以及长江航道的生意,从而让走私变得无利可图。这样一来,明朝的商税状况自然也就恢复正常了。

    只是,想要实现这项目标,这家船行的规模就一定要十分庞大,朝廷如今的国库存银,却是车薪杯水、绝不够用,于是赵俊臣就想到了徽浙商帮手下的那些走私船队——这些船队一旦组合起来,绝对会是一个无比庞大的规模,至少可以满足这家船行的初期需求。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正在寻找拉拢徽浙商帮的方法,于是就有了户部与徽浙商帮联合组建船行、并一同垄断航运的想法,这样一来,赵俊臣既是收买了徽浙商帮,也是整顿了明朝商税,正是一箭双雕的好事!

    所以,也才有了今天赵俊臣与林云璞等人的谈话。

    *

    回想着自己的计划,赵俊臣轻轻摇头,只觉得任重而道远,如今只是麻烦的开始。

    不过,相比较将来的收益,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庆彦。”

    又想了片刻后,赵俊臣突然出声唤道。

    “少爷,有何吩咐?”

    站在赵俊臣身后的许庆彦迈前一步,向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看了许庆彦一眼后,问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你与那些晋商一直有私下的联系吧?”

    许庆彦嘿嘿一笑,说道:“是啊,那些晋商这些日子没少给我好处,也没少向我打探少爷你的消息,不过我虽然拿了他们的好处,却没打算为他们办事,一直都在糊弄他们。”

    赵俊臣也是一笑,说道:“拿人钱财,就应该为人办事,这样吧,你就将今天我与林云璞的谈话内容,原原本本的详细透漏给那些晋商,也让那些晋商知道他们在你身上的银子没有白花!”

    许庆彦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竖起大拇指说道:“少爷高明,晋商得到了川盐的开发权之后,只给了咱们半成的好处,如今徽浙商帮为了争取川盐的开发权,却打算用整整一成的利润收买少爷,最终却被少爷拒绝了,这个消息让那些晋商知道之后,他们敬佩少爷你的信誉之余,也必然会深感压力,到时候恐怕就要多给咱们一些好处了。”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这不仅是为了给晋商压力,也是为了给徽浙商帮压力!晋商集团一旦知晓了我打算垄断京杭运河的航运生意之后,就必然会产生兴趣,也一定会与徽浙商帮相竞争,这样一来,让徽浙商帮感到一些压力,他们办事的时候才会有效率,也才会求着咱们,咱们也才能掌握主动、为自己谋求最大的利益!”

    “原来如此!”听到赵俊臣的解释后,许庆彦恍然大悟,连连点头。

    赵俊臣想了想,又补充道:“还有,记得咱们在徐州遇到的那几个人吗?就是南京户部侍郎曹文斌、‘荣发船行’的老板吴有珍、以及少东家吴荣德这三个人,接下来这段时间,你派人把他们盯紧了,我要了解他们的一切动态……日后,我与徽浙商帮的合作,他们三人都有大用处!”

    “是。”

    许庆彦再次答应到。

    而就在赵俊臣与许庆彦说话之间,肖文轩突然匆匆进入大厅,向赵俊臣禀报道:“大人,陛下派人来宣旨了。”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保障湖?瘦西湖!.

    ……

    ……

    前来宣旨的人是太监张秀,旨意也十分简单,说是德庆皇帝这几天没见到赵俊臣,十分想念,就派张秀来传唤赵俊臣前往保障湖畔伴驾!

    张秀是大太监张德的徒弟,与赵俊臣也是熟人了,所以赵俊臣领了旨意之后,很轻易就从张秀口中打探到了详细消息。

    原来,德庆皇帝听人说扬州的保障湖近些年在扬州富商们的资助之下疏通湖心、拓展河道,又重金聘请了造园名家在沿河两岸擘画经营、构筑水上园林,如今已是涣然一新,景色优美之极,仿若人间仙境,与当年大不相同,就突然动了游兴,想要前往保障湖微服游玩。然而,游玩的时候,总要有称心人陪伴才能尽兴,于是德庆皇帝就想起了赵俊臣,并让赵俊臣尽快赶到保障湖畔伴驾。

    得到详尽消息之后,虽然已经是临时午饭时间了,但赵俊臣不敢耽搁,换了一身书生衣装之后,就随着张秀赶往保障湖了。

    不过,“保障湖”的名字,让赵俊臣颇感陌生,在前往保障湖的路上,赵俊臣心中还隐隐有些奇怪与担忧,保障湖若当真是一处人间胜景的话,按理说在后世也应该享有盛名才对,怎么自己竟是从未听过?自己这么一个“扬州人”,对保障湖竟是没有丝毫的了解,更加没有丝毫的准备,若是在伴驾游玩的时候答不上话、捧不了台、扫了德庆皇帝的游兴,又该怎么办?

    不过,随着赵俊臣乘坐的马车越来越临近保障湖,赵俊臣发现保障湖位处于扬州城的西北郊,又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渐渐有些恍然大悟——所谓的“保障湖”,不就是后世著名的“瘦西湖”嘛!想必是明清时期改了名字,怪不得自己从未听说过“保障湖”的名气。

    知道了“保障湖”就是后世的“瘦西湖”之后,赵俊臣的心情也安定了许多。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想到了一个讨好德庆皇帝的妙策。

    ……

    赵家祖宅远在扬州的西南郊。虽然赵俊臣一路上紧赶慢赶,但等到赵俊臣赶到了保障湖,时间已是近一个时辰之后了。

    显然,德庆皇帝虽然派人传唤了赵俊臣伴驾。但并没有等待赵俊臣一同游玩的意思,赵俊臣来到保障湖之后,发现德庆皇帝等人早已是进入湖区游玩了,于是又赶到了保障湖的东岸中段,才终于赶上了德庆皇帝一行人的脚步。

    只是。当赵俊臣见到德庆皇帝的身影之后,却是不由一愣。

    原本,赵俊臣以为德庆皇帝这些日子以来一直与李佳敏腻在一起,今日游玩保障湖,也应该会带着李佳敏才对,然而德庆皇帝此时身旁并没有出现李佳敏的身影,反倒是出现了一老一少两位男子。

    似乎,德庆皇帝这次游玩保障湖,并不是只召唤了赵俊臣一人伴驾。

    那名年轻的男子,相貌俊雅、风度翩翩。虽然德庆皇帝此时就站在他的身旁,但依然是淡定从容,不急不缓的侃侃而谈,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却引得德庆皇帝连连点头、表情颇是赞赏。

    这名男子,赵俊臣也十分熟悉,正是前任太子太师何明的关门弟子、新科榜眼赵山才!

    德庆皇帝会召唤赵山才伴驾,赵俊臣并不感到意外,毕竟赵俊臣当初将赵山才调离京城、安排进入南巡伴驾名单的借口,就是“赵山才本身乃是江南人士。又颇赋才华,可以在陛下外出游玩之际担任导游”。

    真正让赵俊臣感到意外的,却是那位低调内敛的老者——这位老者,不是别人。正是当朝首辅周尚景!

    赵俊臣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这般敏感时机,德庆皇帝竟然还会召唤周尚景伴驾!

    恐怕,今天的这场游玩,并不是那般简单,或许是德庆皇帝与周尚景在趁机相互试探也说不定。

    眼前。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有说有笑,气氛颇是和睦,一副君贤臣忠的模样,若是只看到眼前这一幕,又有谁能想到,这君臣二人如今已是势如水火、即将决裂呢?

    此时的苏州,在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明争暗斗之下,早已是一副天地崩裂的乱象,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本人却是一副风淡云轻、天下太平的模样,这般举重若轻、喜怒不形于色的城府,说是笑里藏刀也好、说是口蜜腹剑也罢,但无疑很值得赵俊臣学习。

    *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快步来到德庆皇帝等人的身前,因为是微服游玩,所以赵俊臣只是向德庆皇帝躬身行礼,并说道:“臣来迟了,还请陛下恕罪!”

    德庆皇帝似乎兴致颇高,见赵俊臣出现之后,更是含笑道:“是朕临时起意,想要来保障湖游玩,又想要你伴驾,就匆匆把你从赵家老宅叫来了,也没给你准备的时间……说起来,今天还是你举办归宗大典的日子,朕来到保障湖之后,算了算时间,觉得仪式应该已经结束了,就派人去传唤你了,你不嫌朕打扰你就好了,又哪里是你的过错?恩,没耽误你的事情吧?”

    “陛下言重了,不过是家族内部的一场小仪式罢了,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别说是没耽搁什么,就算是真耽搁了什么,与陛下您的旨意相比,也全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赵俊臣十分恭敬的说道。

    听到赵俊臣的答复之后,德庆皇帝十分满意的点了点头。

    在德庆皇帝的潜意识之中,赵俊臣身为自己的宠臣、弄臣,就应该任由自己捏拿,别说是区区一场归宗大典,就算是赵俊臣的父母重病、老婆死了,得到自己的旨意之后,也应该抛下一切,以自己的旨意为重。

    当然,德庆皇帝并不会将这些想法表现出来,在表面上,德庆皇帝反倒是一副为认真赵俊臣考虑的模样。

    接下来,赵俊臣又向周尚景行了礼,然后又接受了赵山才的问候,等一切客套结束之后,赵俊臣向德庆皇帝问道:“刚才臣远远看着,见陛下与首辅大人、赵榜眼三位兴致颇高,却不知在谈些什么?”

    ……

    PS:晚上有事,不一定有时间上网,先发半章,字数不多,大家见谅!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六章.赵山才的钦佩!.

    ……

    ……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之后,德庆皇帝笑着答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朕刚才只是向周首辅与赵榜眼二位感慨保障湖的变化之大罢了。记得二十五年前,朕第一次南巡的时候,也曾来到过保障湖游玩,那时候保障湖还没有疏通湖心,两岸也没有构建这么多的楼台与园林,风景却不似今日这般迷人……”

    说到自己二十五年前的那场南巡的时候,德庆皇帝暗暗打量了赵俊臣一眼,一旁的赵山才也是神色微变,即使是城府深沉的周尚景,看似昏花的老眼在那一瞬间也微微闪烁了一下。

    毕竟,坊间一直有传言,称赵俊臣其实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相关佐证有许多,比如赵俊臣的母亲就是在二十五年前怀上赵俊臣的,而那一年正是德庆皇帝第一次南巡的时间,也恰好路过到了扬州,期间还微服私访了一段时间;再比如德庆皇帝自从知晓了赵俊臣的身世之后,就异乎寻常的宠信赵俊臣,仿佛一直在弥补什么一般;又比如赵俊臣与德庆皇帝年轻时的相貌也有六七分相似……等等等等,种种线索结合在一起之后,会出现这样的传言,也就不足为怪了。

    此时,德庆皇帝突然提到了这段过往,似乎也是意有所指。

    所以,赵山才与周尚景听到了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之后,也同样是联想到了那些传言,才皆是下意识的神色微动。

    然而,赵俊臣却只是垂手低头,静静的听着德庆皇帝的感慨,没有任何的神色变化。

    毕竟,赵俊臣如今已是非常了解德庆皇帝——在德庆皇帝的眼中,皇权的延续绝对是胜过一切的存在,为了达成这个目标,任何的东西都是可以牺牲与放弃的,而赵俊臣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定位。就是一枚用来巩固皇权的棋子,一枚如今还有用处、将来却要放弃的棋子罢了,无论赵俊臣究竟是不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这一点都不会产生任何的改变。

    所以。对于“私生子”的传言,赵俊臣从来没有抱过任何期望,甚至从来都没有放在心上,也正因为如此,听到德庆皇帝意有所指的感慨之后。赵俊臣的神色才没有出现任何的变化。

    另一边,暗暗打量之间,见到赵俊臣的不动神色,德庆皇帝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满意。

    在德庆皇帝看来,这是赵俊臣安分守己的表现,说明赵俊臣没有因为那些传言而乱了心神、并且产生某些绝不应该出现的期望与野心。

    略略试探、并得到了一个满意的结果之后,德庆皇帝放松了一些,并继续说道:“于是,朕就感慨与赞叹了几句,没想到赵榜眼颇有才华与见识。不仅是当场赋诗一首,更还向朕详细评点了保障湖周围楼台园林的来历、特色、优点以及不足,使朕的这次微服游玩增色不少。”

    说着,德庆皇帝还向着赵山才点头微笑、表示赞赏。

    显然,经过这次的经历,德庆皇帝对赵山才产生了许多好感,赵山才的官场前途也因此而光明宽敞了不少。

    对此,赵俊臣只是笑道:“这也是臣将赵榜眼安排进入南巡名单的原因所在,臣一直认为,有了赵榜眼这位才华横溢的本地人士担任导游。陛下的南巡一定会有趣不少,如今见陛下满意赵榜眼的表现,臣也就安心了……说起来,臣虽然是状元出身。但也只是机缘巧合罢了,若论学问与见识,臣却是远远不如赵榜眼的。”

    听到赵俊臣的这番话,赵山才连忙说道:“赵大人您实在是过谦了,山才虽然略有学识,但也不过是小伎俩罢了。相比较而言,近几年来,户部在赵大人您的领导之下,钱粮状况大有改善,再也不似往年般周转艰难,这般造福天下、报效朝廷的能耐,才是真正的本领,山才钦佩之余,亦是自愧不如。”

    德庆皇帝微笑插口道:“赵榜眼说的没错,俊臣你的理财本领才是真正的大能耐,也正因为俊臣你有这般能耐,朕才会离不开你,所以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了……对了,听说俊臣你与赵榜眼还是远亲,怪不得会如此推崇他,但你们两人就不必这般相互夸奖了,这般自家人夸自家人的事情,传出去会引人笑话的。”

    德庆皇帝的这一番话,只是随意的打趣罢了,并没有什么深意,但落入赵山才的耳中之后,却是让赵山才下意识的眉头微皱。

    显然,因为之前赵俊臣推荐赵山才进入南巡名单的事情、如今又在德庆皇帝面前极力的推崇赵山才,再加上赵山才与赵俊臣二人本身就存在着远亲关系,却是让德庆皇帝误以为赵山才是赵俊臣的门人了,将来难免会受到赵俊臣的牵连!

    赵俊臣刚才的那一番话,先是提及了自己安排赵山才进入南巡名单的事情,为自己表了功,趁势将赵山才刚刚得到的圣宠瓜分了一半;接着又表明了自己随时随地为德庆皇帝着想的态度,向德庆皇帝表了忠心,又进一步的讨好了德庆皇帝;最后还误导了德庆皇帝的判断,让德庆皇帝将赵山才视为“赵党”官员……看似随意的一番话,竟是一箭三雕,说不定就会改变赵山才将来的命运,这般手段不可谓不厉害,让赵山才暗暗心惊之余,也不由心生钦佩。

    不过,赵山才不仅是精通帝王心术,而且颇有急智,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就打算说些什么,打消德庆皇帝的误解。

    然而,赵山才还未开口,赵俊臣却突然叹息了一声,吸引了德庆皇帝的注意之余,也毁掉了赵山才解释误会的最好时机。

    听到赵俊臣的叹息之后,德庆皇帝好奇的问道:“俊臣为何叹息?”

    赵俊臣说道:“陛下如此喜欢保障湖的景色,臣身为扬州本地人,也觉得与有荣焉,只是荣幸之余,又不免有些遗憾,只觉得这里的景色丝毫不差于名满天下的西湖,但‘保障湖’这个名字却有些不雅,配不上这里的美景,若是这里能换一个雅致些的名字,这里未必不能像西湖一般成为世人皆知的人间胜景,可惜臣的才华不足,虽然一直想给保障湖改一个名字,却没什么灵感,心中遗憾之下,就叹息了一声。”

    听到赵俊臣的感慨之后,德庆皇帝也是觉得“保障湖”这个名字确实有些俗气,配不上这里的景色,与此同时,能为这处胜景命名,绝对是一件流传千古的美谈,于是,在赵俊臣的暗中引导下,德庆皇帝也下意识的开始思索为保障湖改名的事情。

    另一边,眼见德庆皇帝一副皱眉苦思的模样,赵山才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插话、不识趣的解释自己的立场出身,只能无奈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觉得赵俊臣自从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掌控着节奏,不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自己,都是在不知不觉间受到了赵俊臣的引导、被赵俊臣牵着鼻子走。

    其中,德庆皇帝并没有产生警惕之心、也没有看出赵俊臣的心思,有心算无心之下,被赵俊臣误导也就罢了,然而赵山才明明已是看出了赵俊臣的心思,却依然被赵俊臣掌控着节奏,毫无摆脱之力,就足以说明赵俊臣的手段厉害了。

    只能说,赵山才虽然聪慧绝伦,又传承了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帝王心术,然而毕竟是初入官场,经验不足,就难免会棋输一着、反应慢了一拍了——再有才华的人,也需要经历磨练之后,才能成为真正的人才,如今的赵山才正是明证。

    与此同时,赵俊臣自然是猜到了赵山才的心思,似笑非笑的看了赵山才一眼后,就再次将注意力转向了德庆皇帝,见德庆皇帝依然在皱眉苦思,显然还没有想到一个好名字,就轻声的喃喃自语道:“说起来,这处湖水的景色绝不下于西湖,与西湖也有些相似,可惜终究少了西湖的大气辽阔,然而胜在于清瘦雅致……”

    说话之间,赵俊臣在“瘦”字上稍稍加了重音。

    此时,德庆皇帝正在苦思改名的事情,就差了些许灵感,听到这个字之后,却是眼前一亮,脱口道:“既然如此,朕看这处湖就改名为瘦西湖如何?”

    “你总算想出来了,我还生怕你想到一个别的名字,若是没有瘦西湖好听,我可就办了一件坏事。”赵俊臣心中暗暗想着。

    于是同时,赵俊臣脸上却是一副惊叹不已的表情,连声赞道:“瘦西湖?这个名字实在是妙!一语点明了这处湖的特色!可谓是神来之笔!既然如此,这处湖从今天开始就改名为瘦西湖了!有了陛下的命名,这处湖必然会天下闻名!而后人听到这个名字之后,也必然会想起陛下您的大才,如此成就一段佳话,实在是千古美事!”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得意的笑了起来。

    另一边,赵山才看向赵俊臣的目光,却满是复杂,既是钦佩,又是无可奈何!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七章.微澜.

    ……

    ……

    一位智者、一位谋士,所需要的基本素养都有哪些?

    推算揣摩?利益权衡?操纵人心?纵横捭阖?

    都不是!

    真正的智者与谋士,所需的基本素养不过是两点,一是绝对中立的自我立场、二是绝对理智冷静的心态!

    关于这两点,赵山才一向都做的不错。

    在绝大多数的时候,赵山才都可以抛开自己的情绪、喜恶与立场,将“正”与“邪”视为一体两面的关系,以绝对中立的立场、以及绝对冷静的心态,来看待与分析问题。

    在面对赵俊臣的时候,赵山才也是以一种绝对中立冷静的眼光来看待赵俊臣的,既不会因为赵俊臣的狼藉名声而心生偏见,也不会因为赵俊臣的权高位重而感到畏惧,赵山才只是仔细观察着赵俊臣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并暗暗分析赵俊臣的性格、目标以及破绽,为太子朱和堉与赵俊臣的日后斗争做准备。

    对于赵山才而言,今天的这场经历,虽然是遇到了些许挫折,但也让他更加看清了赵俊臣的手段、心智、以及才学的高明之处,相比较而言,今天的棋输一着并不算什么,最后能赢回来就好,被算计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将来算计回去就行了,并不需要耿耿于心,否则只会影响自己的心态,得不偿失。

    也正因为如此,被赵俊臣算计了之后,赵山才既没有气馁灰心,也没有恼羞成怒,不仅是冷静如故,甚至还有些钦佩赵俊臣的心智与手段。

    尤其是德庆皇帝命名“瘦西湖”的过程,赵山才全部看在眼里,自然知道德庆皇帝之所以会想到“瘦西湖”这般雅致的名字,全赖于赵俊臣的提醒,仅凭这一点就足以说明赵俊臣的才学敏思!世人皆言赵俊臣只是一位不学无术的弄臣。如今看来,却是荒之大谬!赵俊臣哪里是不学无术?分明只是藏得太深而已!

    再加上赵俊臣之前寥寥数句话就误导了德庆皇帝、算计了赵山才的高明手段,这些事情都足以说明赵俊臣的城府、心智、才学等等皆是上上之选、不可多得,遍数满朝上下。可以与赵俊臣相提并论的人物却只是寥寥无几!

    “这般高明的城府、手段、以及才学,再加上冠绝天下的理财本领,赵俊臣此人虽然是一位贪官,但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能臣!这样的人物,若是能为太子殿下所用该有多好!可惜了。他偏偏要与太子殿下为敌……或者说,太子殿下偏偏容不下他……实在是可惜了!”

    打量着赵俊臣之余,赵山才的目光满是复杂,暗暗想道。

    与此同时,赵俊臣也注意到了赵山才的神情变化,发现赵山才被自己算计之后,不仅没有气馁羞怒,反而只是冷静的审视自己,隐隐还有些钦佩的意思,这般豁达冷静的心态。也同样让赵俊臣暗暗感到佩服!

    “可惜了,仅凭这般冷静豁达的心态,赵山才就已是拥有了成为顶尖谋士的潜力,再加上他还传承了前太子太师何明的帝王心术,就更让人不敢小觑了……若是他肯辅佐我的话,对我而言无疑是如虎添翼,然而这样的人才,偏偏不能为我所用……实在是可惜了!”

    仿佛是默契一般,赵俊臣观察赵山才的时候,心中也暗暗思索着类似的想法。

    *

    虽然赵俊臣与赵山才一直在暗暗较量、相互观察着。但今天的主角,依然是德庆皇帝。

    接下来,赵俊臣、赵山才、周尚景三人又陪着德庆皇帝游玩了瘦西湖的几处景点,德庆皇帝刚刚将“保障湖”改名为“瘦西湖”。这般留名千古的美谈让德庆皇帝的游玩兴致愈加高涨,在一路游玩之际,德庆皇帝的脸上可谓是笑容不断,不住与赵俊臣、周尚景、赵山才三人聊着闲话,偶尔还会打趣几句,颇是平易近人。

    这一切。看上去都颇是和睦,就好像德庆皇帝今天的这场微服游玩就仅仅只是一场普通的游玩一般。

    然而,或许是周尚景莫名现身的原因,赵俊臣总觉得今天这场游玩并不是那么简单。

    虽然,在游玩期间,赵俊臣一直暗中观察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表情,想从两人的神色变化之间寻找一些线索,但德庆皇帝仿佛只是在兴致勃勃的游玩、并没有其他的心思,而周尚景则依旧是一副低调内敛的模样,在两人的表情之中,赵俊臣并没有发现任何端倪。

    渐渐地,天色将晚,大约酉时左右,德庆皇帝也终于游遍了瘦西湖的所有著名景点,于是就领着众人来到了湖区出口处,准备要返回扬州的临时行宫了。

    眼见这场游玩即将结束,期间没有发生任何的意外状况,赵俊臣也不由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以为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多心……

    然而,就在这时,意外的状况突然发生了。

    当时,德庆皇帝在赵俊臣、赵山才、以及周尚景三人的恭送下,正要乘上马车离开,突然间,不远处有一道凄凉的女子歌声传来,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小女住在苏州城的西郊外;

    临在长江畔,原为渔家女;

    家中有父母,还有姊与弟;

    虽然无房田,但也有渔船;

    每日卖鱼肥,吃穿亦不愁;

    爹娘多慈爱,姊弟皆是亲;

    生活无忧虑,只盼家人安;

    谁知世间多不测,倭寇突来犯;

    杀了爹与弟,害了姊与娘;

    唯有珠儿躲船下,侥幸避了灾;

    爹娘姊弟惨,哭喊传耳中,

    咬着唇、忍着泪、身不动、心凄凉;

    熬到第二天,遍目皆狼藉;

    乡里皆遭难,哭声百里传;

    官府怕追究,竟是瞒消息;

    家破人亡唯我存,孤苦无依没人理;

    还请过往诸听客,怜惜珠儿身世冤;

    赏下一二钱,助我过今天;

    感激尤不尽,来世必报还!”

    仔细听完了歌声,德庆皇帝的眉头轻皱,而周尚景则是眼神微微闪烁着,至于赵俊臣与赵山才,却纷纷是面色微变。

    接着,众人一同向着歌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却见一位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正跪在那里,衣衫褴褛、脸上布满了灰尘,看着楚楚可怜,一边唱歌,一边乞讨。

    “周爱卿,听这姑娘歌声里的意思,苏州近段时间有过倭寇犯事?怎么朕从来没有得到过消息?”

    然后,德庆皇帝面色肃穆,转头向周尚景问道。

    随着德庆皇帝的询问,瘦西湖上吹过了一道微风,原本平静的湖面上,也因此出现了道道微澜。

    这似乎象征着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争斗,自此由暗转明!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八.双方的信心.

    ……

    ……

    “周爱卿,听歌声里的意思,苏州近段时间有过倭寇犯事?朕为何从来都没有收到相关的消息?”

    询问之间,德庆皇帝面色严肃,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周尚景。

    一旁,赵俊臣与赵山才皆是下意识的屏住呼吸,完全不敢插话,只是静静的旁观着事态的发展。

    面对突然而来的异变,周尚景却是不慌不忙,十分沉稳的答道:“陛下,内阁也从未收到过这方面的消息。”

    德庆皇帝的眉头一扬,面色微沉,问道:“这么说,是下面有官员故意瞒报消息了?”

    周尚景苍老的脸庞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笑容,答道:“倒也未必是有人故意瞒报了消息,依老臣看来,更有可能是这位乞讨的姑娘所言不实、说了谎话。”

    “哦?所言不实?何以见得?”德庆皇帝又问道。

    周尚景再次一笑,答道:“陛下圣心烛照、洞察万里,岂会察觉不到其中的破绽?又何必刻意考校老臣?……这位姑娘的歌声固然是婉转凄凉,颇是让人怜惜,然而她自称是渔家之女,必然是没受过什么高深的教育,但她所唱的曲子却是乐律分明、曲调优美,歌词也是字句精准、思路清晰,这样的词曲绝不是一位渔家之女所能创作出来的,背后必然是另有高人传授。”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据臣所知,我朝的乞丐亦有组织,名曰‘丐帮’,专门将乞丐们组织收拢起来,借着乞讨牟利,为了达到更好的乞讨效果,丐帮的高层人物还会为乞丐们编造一些极其可怜的身世经历,借此博取同情、得到更多的乞讨钱,所以这世间的乞丐。每个人都自称是身世悲惨,但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丐帮编出来骗人的,而眼前这位乞讨的姑娘,或许就是如此!”

    德庆皇帝的表情微滞。然后问道:“周爱卿你就这般肯定?”

    周尚景答道:“老臣也不敢完全肯定,只是一种推测罢了。毕竟内阁方面从来没有收到过相关的消息……不过,陛下若是想要印证的话,老臣倒也有一个办法,咱们只要向这位乞讨的这位姑娘试探几句、询问她究竟是何人为她编曲作词即可。若是她能答得出来、不露破绽。那自然是老臣猜错了,但若是这位小姑娘支支吾吾、答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就证明这首词曲的来历见不得人,极有可能就是丐帮之人所编造了。”

    听到周尚景的回答,德庆皇帝似乎略略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派了赵山才前去询问。

    得到吩咐之后,赵山才不敢怠慢,快步走到了唱歌乞讨的小姑娘身前,按照周尚景的方法,向她询问了几句。

    很快的。赵山才已是结束了询问,并且回到了德庆皇帝身前,答道:“回陛下的话,那位唱歌乞讨的小姑娘听到询问之后,果然是支支吾吾、神色慌乱,完全说不清楚自己所唱词曲的来历,似乎是另有隐情。”

    另一边,就在赵山才向德庆皇帝禀报的时候,那位唱歌乞讨的小姑娘似乎是受到了惊吓,已是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慌慌张张的离开了。

    小姑娘的这般行为,似乎也印证了周尚景的观点。

    德庆皇帝的表情之间,似乎闪过了一丝尴尬,但转瞬间已是换上了一张笑脸。向周尚景赞道:“周爱卿果然是睿智老道,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破绽,朕能有周爱卿这样的良臣辅佐,心中甚是宽慰!”

    说完,不待周尚景自谦,德庆皇帝又说道:“刚才。朕以为苏州境内当真是出现了倭寇作乱,心中还有些遗憾,记得苏州的现任知府周素海是周爱卿你的长孙,这些年来他在吏部的评价一向极佳,可谓是政绩卓著,眼看着就要晋升,但若是辖境内出现了倭寇作乱,不免就会影响仕途了……不过,既然周爱卿可以肯定苏州无事,那么朕也就安心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夸赞,周尚景只是沉默不语。

    见周尚景这般模样,德庆皇帝笑了笑,颇是意味深长,然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登上马车离开了。

    德庆皇帝离开之后,周尚景也同样是乘上马车、默默的离开了,在离开之前,周尚景意味深长的看了赵俊臣一眼,似乎是暗示着什么。

    一时间,瘦西湖外,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赵山才二人,皆是若有所思。

    *

    回想着刚才的情景,赵俊臣完全可以肯定,那位唱歌乞讨的小姑娘,绝不是偶然出现的!

    这位小姑娘的悲惨经历,或许是真实的,但她出现的时机地点、以及她所唱的歌曲,却一定是有人刻意安排的。

    而刻意安排这些的人,也绝不可能是周尚景口中的“丐帮”,反倒是德庆皇帝手下的厂卫密探的嫌疑更大一些!

    很有可能,刚才的那场戏,是德庆皇帝自导自演、一手安排的!

    然而,周尚景的眼光之辣、反应之快,却还要超乎德庆皇帝的想象,几乎是马上就发现了其中的破绽与漏洞!不过,周尚景为了保全德庆皇帝的颜面,将一切都推给了传说中的“丐帮”,否则一旦按照周尚景所找到的破绽追查下去,最后很可能就会查到厂卫的影子,到时候德庆皇帝的立场就比较尴尬了。

    所以,德庆皇帝也是顺坡下驴,同意了周尚景的判断,并没有深究下去,只是将这件事轻轻的揭过去了。

    不过,德庆皇帝的基本目标还是达到了!那就是将苏州倭寇作乱的事情,与周尚景联系在了一起!

    要知道,苏州出现倭寇作乱的事情,就算是真相大白于天下,苏州知府周素海也完全可以将所有罪责独自承担下来,称是自己欺上瞒下、遮掩了消息,并没有通报朝廷,而不是周尚景知晓消息之后隐而不报,一切皆是与周尚景无关!

    如此一来,弃车保帅之下,周素海固然是罪责难逃,但周尚景的地位却不会有太大的动摇,德庆皇帝处心积虑的计划,也难以伤及周尚景的根本!

    不过,有了今天这场戏,一切则是截然不同,当真相揭晓之后,德庆皇帝完全可以向周尚景问责,质问周尚景“当初你不是信誓旦旦的向我保证苏州并没有倭寇作乱吗?如今证据确凿,你还要如何辩解?”……再然后,德庆皇帝就可以进一步追究周尚景欺君罔上、以权谋私的罪名了,到了那个时候,周尚景的下场自然是截然不同、再难脱身。

    德庆皇帝设下的陷阱,以周尚景的眼光,自然是看出来了,但周尚景还是义无反顾的跳了进去!

    这说明什么?

    德庆皇帝会设下这个陷阱,就意味着德庆皇帝已是找到了关键性的证据,有绝对的信心可以揭开真相,将苏州出现倭寇作乱的事情公布天下,所缺少的就是周尚景的连带罪责了,所以德庆皇帝才会自导自演了今天的这场戏,将苏州的事情与周尚景联系在了一起!

    而周尚景之所以会义无反顾的跳入德庆皇帝的陷阱中,则意味着周尚景同样有着充足的信心,自信自己不会被今天的这个陷阱所拖累!至于周尚景的信心究竟来自于哪里,却是无人能够知晓详细!

    “有趣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二人皆是信心十足,一个信心十足的设下陷阱,另一个则是信心十足的跳了进去,看样子他们是各有底牌了……不过,他们两人手中的底牌究竟哪个更大?或许,直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刻,才会让人看得明白……”

    赵俊臣暗暗想道。

    暗思之间,赵俊臣又看了一眼身旁的赵山才。

    此时,赵山才同样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显然,赵山才并非是一位后知后觉的庸才,也看出了一些隐情。

    于是,赵俊臣向赵山邀请道:“山才,陛下与首辅大人都离开了,如今就剩下了你我二人,说起来,咱们也许久没有见面了,要不要我顺路送你回扬州城?在车厢之内,你我也可以深谈几句。”

    ……

    ……(未完待续。)

第三百七十九章.考核(上).

    ……

    ……

    之前,赵俊臣巧妙的误导了德庆皇帝的判断,让德庆皇帝将赵山才视为“赵党”之人,这件事对于赵山才的未来影响,可谓是不可估量、极其深远。

    所以,听到赵俊臣的邀请之后,赵山才稍稍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避嫌”的心思占了上风。

    毕竟,德庆皇帝刚刚才在这里自导自演了一场好戏,周围说不定还停留着厂卫的密探,若是他与赵俊臣同车密谈的事情传入德庆皇帝的耳中,恐怕就会进一步的加深德庆皇帝的误解。

    于是,赵山才婉转拒绝道:“多谢赵大人的美意,但是天色已晚,学生不敢耽搁大人您的行程,而且学生也有自己的马车与车夫,所以还是分头回去吧。”

    见到赵山才的谨慎模样,赵俊臣略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但也没有勉强,只是向着赵山才点头示意之后,就乘着自己的马车离开了。

    *

    当赵俊臣乘着马车回到了赵家祖宅之后,时间已是傍晚戌时,天色已是昏暗。

    这一天,赵俊臣可谓是忙碌至极,没有片刻的空闲——先是在上午参加了自己的“归宗大典”,又在午饭前约见了徽浙商帮的几位魁首人物,然后还没来得及吃午饭,又得到了德庆皇帝的传唤、赶到了瘦西湖伴驾,并且还见证了德庆皇帝与周尚景的又一场博弈……

    所以,回到赵家祖宅之后,赵俊臣的神情颇是疲惫,一时间只想要好好休息一下。

    然而,赵俊臣刚刚进了赵家祖宅的大门,还没来得及歇息,就得到了肖文轩的禀报,称是苏西卿终于办完事回来了。

    江南向来是文化荟萃之地,到了明清时期,出身于江南各地的师爷、幕僚、智囊等等。可谓是天下闻名!在朝廷官员之中,上自督抚,下至知县,一般都要聘请若干位师爷帮助自己处理政务。将这些师爷视为自己的心腹、私人助力与左右手,正所谓“无幕不成衙”,这些师爷、幕僚、智囊们所产生得作用,也同样是有目共睹的。

    数月前,赵俊臣提前派了苏西卿与肖文轩赶到扬州。共有两个目的:其一是为了安排扬州赵家的事情,其二也是想要借助苏西卿在江南的人脉,为自己招募几位有才干、有经验的师爷,然后再以此为基础组建自己的幕僚团队。

    对于赵俊臣的计划,苏西卿自然是不敢怠慢——自从来到扬州之后,苏西卿就四处写信联络,江南各地的那些较有名气且又闲赋在家的师爷、幕宾、文人等等,一时间皆是收到了苏西卿的邀请。

    这几天,就在赵俊臣忙于赵家诸事的同时,苏西卿也同样没有闲着。对于那些架子比较大、或者不愿出山的著名师爷们,苏西卿更是不辞幸苦、四处奔波,皆是亲自登门拜访,想尽一切办法的说服邀请,为赵俊臣组建幕僚团队的事情而不遗余力,

    甚至于,因为这些事情,苏西卿连赵俊臣的“归宗大典”都没来得及参加!

    对于苏西卿的幸苦,赵俊臣自然是看在眼中,心中也为苏西卿记了一功。可以预见的是,在幕僚团队组建之后,苏西卿的眼光见识虽然略有不足,但凭借着他为赵俊臣组建了幕僚团队的功劳。他的地位却是绝对不低——当然,这也是苏西卿态度如此积极的原因所在!

    如今,筹备了数月时间、又让苏西卿幸苦忙碌了好几天的幕僚团队组建计划,终于是初见眉目了。

    所以,听到肖文轩的禀报后,赵俊臣不由有些高兴。问道:“哦?苏西卿办完事回来了?他邀请到了多少人?”

    肖文轩答道:“苏师爷这次总共成功邀请到了三十七人,绝大数人都是在江南非常有名望的师爷幕友,他们如今皆是跟着苏师爷来到了扬州,为了安顿他们,属下租了赵家祖宅旁边的两处院子,让他们先暂且住着,并等待大人您的进一步安排。”

    顿了顿后,肖文轩继续说道:“属下也观察了一下,发现苏师爷的眼光确实精准,他所邀请到的那些人看着一个个皆是老练聪慧之辈,却不知大人您打算何时与他们见面?”

    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今天已是太晚了,这些人马车劳顿的赶到扬州,先暂且让他们歇息一晚吧,我明天再见他们……恩,尤其是苏西卿,他这几天实在是幸苦了,也该让他好好休息一下了。”

    然后,赵俊臣微微沉吟了片刻,又说道:“不过,苏西卿倒是办事尽力,原本我只是打算组建一个十几二十人的幕僚团队,他竟是一口气邀请了三十七人……只是,人数多了也未必就是好事,在人心纷乱之下,不容易控制,说不定就会出乱子,或许还要进行一番考核、并且淘汰掉一些人。”

    肖文轩说道:“苏师爷和属下也是这个意思,大人您是朝廷二品大员,自然也不能来者不拒,挑选一番也是应该的。只是,苏师爷在邀请他们的时候,做出了许多承诺,若是好不容易将他们邀请来了、却又将他们淘汰掉,对于被淘汰的那些人而言,这无异于羞辱了,恐怕会让他们怀恨在心……”

    赵俊臣笑道:“这点你倒是不用担心,我如今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苏西卿请来的这些人又都是江南各地很有名望的师爷,他们既然来了,我就会重用他们,如今要筛选一番,也只是为了精益求精,所谓的淘汰,也只是无法进入我的幕僚队伍之中、成为我的亲信帮手罢了……放心吧,就算是他们考核不合格,我也不会赶走他们,稍差一些的我也会将他们推荐给那些与我关系亲近的朝廷同僚们,就算再是本领不济,我也可以安排他们负责管理赵府的诸般产业,总之不会将他们拒之门外就是了。”

    “还是大人您考虑的长远细致。”肖文轩恭维了一句之后,问道:“却不知大人您打算如何考核他们?”

    赵俊臣略略考虑了片刻后,说道:“方法很简单,只是需要一些道具……文轩,趁着今晚的时间,你帮我准备一些东西……”

    ……

    ……(未完待续。)

第三百八十章.考核(中).

        ……

    ……

    赵俊臣让肖文轩准备的东西很简单,只不过是锁头与钥匙罢了!

    其中,锁头需要准备三十七个,并不算多,但钥匙的数量却是十分庞大,竟是需要准备三千七百枚之多!

    也就是说,每个锁头都要搭配一百枚钥匙,钥匙的款式、大小、类型不限,然而其中只有一枚钥匙是正确的、能够与锁头相匹配!

    此外,所有的钥匙都要经过特别的处理,让它们略微变形,虽然不影响开锁,但即使是那枚与锁头相匹配的钥匙,也不容易插入锁孔之中。

    *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之后,肖文轩的表情十分复杂,既有些疑惑,又有些为难。

    一来,肖文轩不明白这些东西究竟有什么用处;二来,钥匙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一些,准备起来也十分麻烦。

    见到肖文轩的表情,赵俊臣问道:“怎么?有困难吗?”

    肖文轩一咬牙,答道:“没有困难,虽然钥匙的数量有些多,但是属下能够准备妥当!”

    顿了顿后,肖文轩忍不住问道:“只是属下不明白,大人您准备这么多锁头与钥匙,究竟有何用处?难道大人您要用它们来考量那些师爷的才干吗?”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正是如此,至于具体方法,到了明天你就知道了。”

    见赵俊臣不打算解释,肖文轩也没有追问,只是向赵俊臣告辞离开、前去准备了。

    可以预见的是,今天晚上。扬州附近所有的锁店都会接到一笔大买卖!

    ……

    一夜无话,转眼间已是第二天的清晨。

    休息了一晚之后,赵俊臣总算是精神充沛了许多。

    另一边,苏西卿也领着他所邀请的那三十七位师爷,来到了赵家祖宅。与赵俊臣见面。

    因为人数众多,所以双方见面的地点是赵家祖宅的前庭。

    见面之后,苏西卿向赵俊臣详细介绍了这三十七位师爷的身份、履历、特长等等,听着苏西卿的介绍,赵俊臣也是暗暗点头,发现这些师爷果然一个个皆是各有所长。有些精通算账、有些擅长笔墨、有些熟知刑法、有些善于政务,甚至还有一位名叫牛辅德的师爷熟读兵书、精通军略,曾经在辽东总督门下办事多年……

    此外,这些师爷们之所以名望甚高,也是因为他们的履历丰富!他们成为师爷之后。先是从辅佐知县之类的朝廷基层官员开始做起,稍有名望之后又开始辅佐知州、知府之类的朝廷中层官员,等他们名望渐隆之后,又大都辅佐了布政使、按察使之类的朝廷高官,甚至还有六七位师爷曾在某些督抚手下办过差,可以说这些师爷的见识眼光都非常的广博,下至安民断案、上至庙堂博弈,他们都有一套自己的办法。

    在见到赵俊臣之后。这些师爷也皆是神色镇定、进退有度,并且可以恰如其分的展现自己的才干,既没有太多的傲气、也没有太多的谦卑。显然皆是实干之辈。

    唯一让赵俊臣略感不满的是——这些师爷的年纪都有些大了,除了寥寥几人之外,大都已是四五十岁的年龄,这般年纪的人固然是经验丰富、办事妥当、见识广博,但也会出现精力不济、缺乏少魄力、墨守成规的缺点,可谓是优劣分明。

    诸般想法。在赵俊臣心中不断变幻着,但是赵俊臣并没有表现出来。只是与这些师爷们略略客套了几句之后,提出了考核他们能力的事情。

    “本官这些年来为朝廷掌管着天下钱粮。又参与着朝廷中枢的诸般政策,虽然还可以勉强应付,但也时常会感到精力不济、应接不暇,所以就想组建一个幕僚班子辅佐自己,这样也能轻松一些,于是就委托了苏西卿苏师爷代我招募几位有才干、有经验的师爷……原本,本官只想招募十几二十人,没想到苏师爷办事用心,竟是一口气招募了三十七位,比预想中足足多了一倍,并且皆是师爷这一行里的佼佼者,却是让本官有些为难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三十七位师爷皆是神色微变。

    难不成,赵俊臣好不容易才将他们请到了这里,却又要赶走其中一半?

    见到众位师爷的神色变化,赵俊臣微微一笑,又说道:“当然,各位都是大才,愿意投靠本官,本官只会感到荣幸,却绝不会嫌多!只是,本官平日里需要处理的事情,就只有这么多,虽然不算少,但也是有轻有重,有些事情会关系到朝廷的大局,又有些事情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将来幕僚班子组建之后,究竟应该由哪些人来处理那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又应该由哪些人去处理那些比较不重要的事情?甚至于,将来在办事的时候,究竟应该由哪些人为主、又应该由哪些人为辅?这些事情的分配,既是与各位的忠心有关,也是与各位的能力有关……当然,既有忠心又有能力的人,受到重用之余,平日里的薪金也会更多一些。”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忠心的问题,咱们日后可以慢慢观察、逐步培养,然而各位的才能究竟有多高、将来应该分配怎样的任务,本官却是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考察一番。”

    听到赵俊臣的表述之后,一众师爷们产生了些许骚动。

    不过,他们虽然皆是师爷行当中的佼佼之辈,但师爷的地位毕竟不高,他们也没有那么多的傲气,而且幕僚们在入府之初,受到幕主的考察,也是题中应有之义,他们趁着这个机会,也可以在赵俊臣面前表现自己的才干能力。

    所以,稍稍骚动之后,一众师爷们很快就平静了下来。只是齐齐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的考核内容。

    在一众师爷的注目下,赵俊臣挥了挥手。

    然后,早已准备多时的赵家之人,就开始忙碌了起来。

    只见赵家人陆续搬来了三十七套桌椅。朝着赵俊臣的方向排成了四列九行,在桌子与桌子之间,各有布帘遮掩,在这些桌子之上,还密密麻麻的摆放着大量的钥匙,在钥匙堆的上面。则是一把看似寻常的锁头。

    接着,又有人搬来了一座香炉,摆放在赵俊臣的脚下,香炉内插着一根六寸长短的细香。

    一切安排结束之后,赵俊臣向一众师爷说道:“我的考核内容很简单。就是开锁。还请各位各寻一处位置,桌子上有一把锁头、以及一百把钥匙,在这一百把钥匙之中,只有一把钥匙可以打开锁头,所以还请各位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正确的钥匙开锁,若是能够在半炷香以内的时间完成,考核成绩就算是优秀,今后可以辅佐我处理朝廷大事。薪金将高达百两银子以上,若是能够在一炷香以内的时间完成,考核成绩算是及格。今后可以帮我处理一些私人事务,薪金将是七十两银子以上,若是一炷香时间结束之后,还不能找到正确的钥匙,那么我只能让他负责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了,薪金也只有五十两银子。”

    听到待遇的差别。一众师爷们感到迫不及待之余,心中也有些不以为然。

    先不说找钥匙开锁这种事情如何可以体现他们的才干与能力。而且赵俊臣给予他们的时间也实在是太宽裕了,一炷香的时间足够他们将每把钥匙都试上一遍了。只要不出意外,每个人的成绩都可以达到优秀,也不知道赵俊臣这场考核的意义究竟在哪里。

    不过,当赵俊臣宣布“点香、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是很快的各寻了一处位置,并且拿起了锁头与钥匙,开始逐一尝试了起来。

    在最开始的时候,众位师爷的表现都非常的从容,然而赵俊臣的这场考核,又岂会这么简单?

    等到众师爷全部找到位置之后,赵俊臣突然向身后的许庆彦点头示意。

    然后,只见许庆彦的脸上突然闪过了一丝坏笑,来到了香炉之前,突然伸手将香炉里的细香拔了出来,接着将六寸长的细香折断了两寸左右,然后又将剩下的四寸细香插入香炉之中!

    做完这些之后,许庆彦扬声说道:“还请诸位师爷注意了,香已经燃了三分之一了,再过不久就要达到一半,还请各位加快动作!”

    听到许庆彦的宣布,三十七位师爷的心中皆是大骂——那根香明明是你折断的好吧?我等皆是亲眼所见,怎么会是它自己燃掉的?你还恬不知耻的颠倒是非、胡说八道,实在是恬不知耻!

    不过,眼见着原本充裕的时间突然减少了许多,原本以为是很容易的考核内容也突然困难了许多,想到待遇的种种差别,许多师爷原本还是非常从容的心态,也悄然焦急了许多。

    然而,许庆彦的动作还没有结束。

    只见许庆彦又突然蹲在了香炉旁边,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把扇子,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冲着香炉扇扇子,在风力的作用下,细香燃烧的速度,也顿时增加了一倍!

    眼见许庆彦又是使坏,众位师爷的心中更是暗骂不断,只是他们也知道许庆彦的所作所为应该是受到了赵俊臣的指使,而赵俊臣这么做也是为了刻意为难他们,所以也不敢提出什么异议,只是悄然加快了手中的动作,心情也愈加紧迫了。

    此时,赵俊臣站在香炉旁边,静静的观看着众师爷们的表情动作,突然转头向肖文轩说道:“一个人究竟能否成事、又能够成就多大的事,最主要的因素不是他的才干,而是他的心性与性格!而一个人的心性与性格究竟怎样,也只有在他心情急切、方寸大乱的时候才会真实表现出来……文轩,你昨天不是问我为何要与钥匙与锁头考核他们吗?现在我依然不会说出答案,一切都要你自己来观察!”

    ……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