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第5分节

第十四章 .秋闱弊案(中).二合一章 节

    听到德庆皇帝相招,赵俊臣自然不敢怠慢。

    不过,他也知道,詹善常必然有重要事情要与他说,所以,在示意张德稍等后,赵俊臣对詹善常说道:“陛下召唤,不敢怠慢,詹大人若是有事,不妨在宫外等我一段时间如何?”

    詹善常自然不敢反对,虽然心中急切,但还是恭敬道:“赵大人客气了,陛下召唤大人,必是有要事叮嘱,下官等待也是应该的。”

    与詹善常约定后,赵俊臣亦不再耽搁,就随着张德去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了。

    一路上,赵俊臣与张德随意交谈着,因为之前曾收了赵俊臣五千两银子的缘故,张德对待赵俊臣倒也客气了许多,至少没那么阴阳怪气了。

    走到半路,趁着无人注意,赵俊臣从袖中拿出五千两银票,塞到了张德手中,笑道:“前些日子在潞安府的时候,还要多谢张公公将京中形势告知于我,否则回京后若是没有准备,这些日子怕是要措手不及了。”

    张德看了一眼手中银票的数额后,脸上的笑意愈加的浓重,对待赵俊臣也愈加的客气了:“哎呀,咱们都是为陛下做事,哪里用得着这般客气,其实啊,这些日子外臣们阻碍陛下南巡,陛下不开心,我们这些伺候陛下的,也是看不过眼,可惜毕竟没赵大人这般能耐,总是有心无力,不过好在赵大人您回京了,帮着陛下出了一口气,咱家今天看着那些外臣哑口无言的样子,也觉得心中痛快……”

    口中虽然这么说,但那张五千两银票,张德却是毫不客气的收入袖中。

    赵俊臣见张德收了银票,亦说出了自己的目的:“张公公,是这样的,听闻宫中有位刘公公,德高望重,本官一直想要结交,可惜总是找不到机会,不若哪日张公公为本官引见一下?”

    听赵俊臣这么说,张德微微一愣后,看向赵俊臣的眼神,颇是意味深长,轻轻笑道:“赵大人想见刘师傅?志向不小啊。”

    顿了顿后,张德又说道:“刘师傅年纪大了,这些年来专心经营内书堂,不大喜欢抛头露面,但若是赵大人求见,他老人家怕也不会拒绝,罢了,过些日子咱家就找机会为赵大人引见一番吧。”

    赵俊臣笑道:“多谢张公公了。”

    ………

    明朝太监权力之大,是出了名的,虽然自崇祯皇帝之后,这些年来宦官势力屡遭清洗,但依然掌管着内廷二十四衙门,不可小觑。

    而这内廷二十四衙门,虽各有掌印太监管理,但由于分工不同,亦有轻重冷热之分。

    其中,司礼监掌管内外章奏,代皇帝批红,总管所有宦官事务,甚至大名鼎鼎的东厂都是司礼监的下属机构,权势最隆。

    另有御马监,掌管御用兵符,外派监军太监,拥有调动御林军之权,亦是颇具影响力。

    与这一文一武两大宦官衙门相比,其他的那些宦官衙门,大都只是掌管采办、清扫、礼仪之类的事务,却是要冷门的多。

    而赵俊臣想要结识的这位刘公公,名叫刘清,却不是二十四衙门中人,甚至连许多朝廷大员,都不清楚内宫中还有这样一位太监存在,然而相比较司礼监、御马监等实权衙门的掌印太监,赵俊臣却更看重这位刘清刘公公。

    无他,这位刘公公掌管着内书堂!

    在明朝初期,明太祖朱元璋对宦官限制极严格,为了防止宦官干政,是绝不允许宦官读书识字的。然而,到了宣宗时期,由于内阁势力渐大,为了制衡内阁势力,明宣宗建立了内书堂,用来传授太监们读书识字的本领,待太监们通晓文墨后,皇帝颁发的诸般指令,皆由司礼监的执笔太监用朱笔记录,然后再交内阁撰拟诏谕,并由六部校对颁发。

    如此一来,司礼监权势大涨,在明朝某些时间,甚至压过了内阁,更是出了刘瑾、魏忠贤等权倾一时的大太监。

    由此可见,内书堂的存在,虽然不显眼,甚至不在内廷二十四衙门之中,却是明朝宦官势力崛起的关键因素,甚至说它是内廷的核心衙门也不为过。明朝历代以来,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权太监们,十九八九,皆是出自内书堂!

    而这位刘清刘公公,就这内书堂如今的总管太监!

    如果说,内书堂是一所太监学校的话,那么刘清就是这所学校的校长,而内廷二十四衙门的掌权太监们,就是刘清一手培养出来的学生!

    张德身为德庆皇帝的随身太监,在司礼监中地位亦高,但谈及刘清时,亦要称呼一声“刘师傅”,刘清影响力之大、之深,由此可见一斑。

    赵俊臣如今已是有心外结朋党,内联宦官,在朝中自成一派,那么刘清这样的人物,自然就需要用心结交了。

    事实上,内承运库虽然也不在二十四衙门之中,却是内廷太监们手中最重要的权势之一,被赵俊臣夺去之后,内廷中由此而怨恨赵俊臣的太监不知凡几,若是想要与这些太监一一化敌为友,太过麻烦不说,赵俊臣也没那么多的精力,但若是能与刘清交好,却是可以一劳永逸的解决大半问题。

    ………

    暗思之间,赵俊臣已是来到了御书房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通报之后,赵俊臣进入御书房内,向着德庆皇帝叩拜道。

    “起身吧。”

    德庆皇帝的声音中,满是冷意与严肃。

    赵俊臣抬头一看,德庆皇帝此时的脸色,更是冷的可怕。

    赵俊臣知道,德庆皇帝现在很不高兴,一来南巡之事依旧迟迟未定,二来又出了科举舞弊案的传闻,德庆皇帝恐怕此时心中正憋着一股火气呢。

    所以,赵俊臣起身后,向德庆皇帝宽慰道:“陛下可是在为早朝上的事情烦心?以臣看来,大可不必,只要臣在一月之内能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那么陛下南巡就再无阻碍,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至于科举舞弊案,如今依然只是捕风捉影,是真是假还很难说,陛下您又何必为这些事情而烦心?”

    德庆皇帝虽然召见了赵俊臣,但却有些心不在焉,在赵俊臣说话时,一直皱眉沉思着什么。

    听到赵俊臣的宽慰后,德庆皇帝才回过神来,问道:“你当真有把握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若是实在没有办法,朕可准许你动用内库的银子,总之定要想办法渡过这个难关才是,若是一月之后你没能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朕无法南巡倒还罢了,你若是因此而获罪,倒是让朕心里难安了,欺君的罪名可不是小事。”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虽不知话中几分真情几分虚假,但还是有些感动。

    当然,赵俊臣心中的感动或许只有两三分,但表现在脸上的感动,却足足有十二分,说道:“陛下能为臣考虑的如此周到,臣又如何能让陛下失望?还请陛下放心,此事臣必然能够办到,更不用动用陛下私银。”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惊讶,问道:“你已经想到办法了?”

    赵俊臣却是摇头,道:“办法还未想出,不过对于开源之道,臣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还请陛下宽心,若是有了办法,臣必会第一时间呈报于陛下。”

    赵俊臣这倒是没有说瞎话,他来自于后世,多了几百年见识,如今又有权有势,对他而言,赚钱的法子实在是太多了,之所以还没想到具体办法,只是因为他不知道该用哪一个罢了。

    而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眉头微皱,但见赵俊臣自信满满的模样,却也没有多说什么。

    沉吟片刻后,德庆皇帝突然对御书房里的一众太监们轻喝道:“你们都出去,传朕的命令,御书房十步之内,不得靠近,违者斩!”

    听出了德庆皇帝声音中的冷酷,一众太监们皆是胆寒若惊,自是不敢耽搁,纷纷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一时间,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两人。

    在赵俊臣疑惑的眼神中,德庆皇帝问道:“昨日御书房内,你我之间的君臣谈话,你可还曾向其他人提及过?”

    见德庆皇帝神色间的严肃冷酷,赵俊臣终于明白了德庆皇帝的心情为何会如此不好了。

    不是因为南巡未定,也不是因为科举舞弊,甚至不是因为赵俊臣可能会输掉赌约,而是因为昨日他与赵俊臣之间的谈话,竟是被太子朱和堉知道了。

    早朝之时,朱和堉的那番言论,竟似早已知道了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完全是有备而来。

    对帝王而言,自己的一举一动竟全然被其他人看在眼里,再无秘密,这无疑是最严重的事情了。

    赵俊臣不敢怠慢,沉思片刻后,缓缓摇了摇头,说道:“事关重大,南巡之计划,臣从未向任何一个人透露。”

    德庆皇帝倒是对赵俊臣颇为信任,点了点头后,面色却变得更加严肃了,冷笑道:“既然如此,那南巡之计,就是从朕这边透露的了,好啊,竟然在朕的身边都敢安插探子,真是好大的胆子!”

    声音虽低,却是咬牙切齿。

    德庆皇帝虽然没有明说,但显然已是对太子朱和堉不满到了极点。

    反对南巡,那只是意见有异,但若是在皇帝身边安插了密探,那就是有不臣之心了,对德庆皇帝而言,意义是截然不同的。

    虽然朱和堉是太子,但若是太子有了不臣之心,对皇帝而言,往往更为可怕!

    不过,朱和堉虽然不知从何处得知了赵俊臣与德庆皇帝的南巡计划,但赵俊臣却觉得,德庆皇帝身边的奸细,倒不一定是朱和堉安插的。

    朱和堉此人,赵俊臣虽然只见过几面,但自认为还是很了解的,他在皇族之中,算是一位难得的正直之人,又有些固执,满脑子的人伦规矩,这样的人,很难想象会做出在皇帝身边安插探子这样的忤逆之事。

    赵俊臣觉得,朱和堉之所以能得知赵俊臣的南巡之计,更有可能是其他人故意透露给他的。

    而且,将这个消息透露给朱和堉的人,绝对没有安好心,关于这一点,看看现在的德庆皇帝有多恼火就知道了。

    即有意借太子朱和堉之手阻止德庆皇帝南巡,又有意借着机会动摇太子朱和堉在德庆皇帝心中的地位,更有实力能打探到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之间的谈话,完全符合这三大条件的人……

    这般想着,赵俊臣脑中浮现出了内阁首辅周尚景那颤巍巍的苍老身影。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若不是有我出现,他不动神色间,就已是颠倒乾坤了,满朝上下,太子皇帝,竟全都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这般想着,对于周尚景这位仿佛行将就木的权臣,赵俊臣暗暗钦佩之余,更多了几分警惕。

    ………

    待赵俊臣离开御书房后,刚没走几步,就听到御书房内响起了德庆皇帝的声音。

    “将昨日在御书房伺候的大小太监全部拿下审问,一个也不能放过,用大刑!”

    暗暗为那些太监叹息之余,赵俊臣没有耽搁,快步向着宫外走去。

    当赵俊臣来到午门外后,就见那詹善常好似热锅蚂蚁一般,神色间满是焦急,不住的在赵俊臣轿子周围打转着。

    待见到赵俊臣出现后,詹善常快步向着赵俊臣走来,脸上满是悲苦之色,走到赵俊臣面前,竟是跪倒在赵俊臣身前,泣声道:“还请赵大人救下官一命,下官想来想去,如今能救下官的,也唯有赵大人了!”

    这段时间的等待,竟是把詹善常的心理防线全都冲垮,在赵俊臣面前,更是连基本的客套都顾不上了。

    午门外人多眼杂,赵俊臣连忙把詹善常扶起,说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如果詹大人不介意的话,可否到我府中详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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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秋闱弊案(下).

    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詹善常身为礼部侍郎,按理说下了早朝后,应该到各自衙门办公的。

    然而,赵俊臣不在意这些规矩,詹善常顾不上这些规矩,两人或有意或无意,皆是把这般规矩给忽略掉了。

    到了赵府,赵俊臣领着詹善常来到正堂,分宾主落座后,见詹善常那焦虑不安的神色,赵俊臣挥了挥手,赵府的仆人丫鬟们就皆是退下了。

    一时间,正厅当中,只剩下了赵俊臣、詹善常、许庆彦三人。

    那詹善常看了一眼站在赵俊臣身边的许庆彦,犹豫着不知自己该不该开口。

    看出了詹善常的顾虑,赵俊臣笑道:“许庆彦是本官的长随,从小就跟在本官身边,对本官而言,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听到赵俊臣什么说,许庆彦扬了扬头,轻轻哼了一声,表示对詹善常顾虑的不屑。

    另一边,詹善常见再无外人后,却再次跪倒了赵俊臣身前,连声道:“多谢赵大人今日相救之恩,今日若不是赵大人帮下官说话,陛下在那鲍文杰的蛊惑下,怕已是要把下官押到狱中听审了。大人之恩情,下官绝不敢忘,但还请大人救救下官,这次秋闱舞弊案,下官实在是无辜啊。”

    赵俊臣想要把詹善常扶起来,但詹善常的态度却异常坚决,只是苦苦哀求,就是不愿意起身。

    赵俊臣叹息道:“本官不是已经说了吗?你我同为侍郎,你怎可自称下官?而你现在这般跪着,又怎能说话?有什么事,坐下说吧,这样也能说的清楚些,詹大人放心,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本官力所能及,就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犹豫片刻后,终于站起身来,但也不敢落坐,就这么微微垂着身子站在赵俊臣的身旁,一幅听候训斥的样子。

    见詹善常如此模样,赵俊臣摇了摇头,也不再劝,只是问道:“说吧,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山西、山东、河南三省的秋闱乡试,当真发生了舞弊案?究竟是否与你有关?”

    詹善常犹豫片刻后,终于苦着脸回答道:“回赵大人,山东、山西、河南三省的秋闱乡试,确实有舞弊情况发生,和下官也确实有些关系,但下官实在是无辜的啊!”

    赵俊臣品着手中的茶,却一脸的不在意,随口说道:“哦?怎么回事?细细说来。”

    科举舞弊案,一向最为德庆皇帝所恨,所以当赵俊臣得知,三省秋闱确实有舞弊情况发生,也确实与詹善常有关后,就已是开始琢磨着怎么把这事给推掉了,毕竟他现在正处于多事之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注意到赵俊臣态度的转变,詹善常神色愈加的恐慌了,连忙解释道:“赵大人,您有所不知,这三省秋闱,其实早已被温阁老给盯上了,下官原来是温阁老的人,而这次下官负责三省秋闱,亦是听从了温阁老的指示,联合了礼部官员以及三省学政,把三省的举子名额卖了近半,前后共收到贿银五十七万两,但这些银子,下官仅仅只留下了五万两,其他的银子,二十二万用来上下打点,剩下的三十万两,更是全上交给了温阁老,下官的所作所为,都是温阁老指使的,下官是无辜的啊!”

    詹善常明明是主持舞弊之人,亦收了贿赂,却自称无辜,赵俊臣不由觉得好笑。

    而詹善常所说的温阁老,乃是当朝次辅温观良,在朝中地位势力,仅次于首辅周尚景。

    若要说,满朝上下,还有谁会比赵俊臣更加贪财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温观良了。

    据传,温观良如今的家财,已是不下千万。

    这般想着,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向詹善常问道:“既然如此,舞弊案事发,你又为何不去找温阁老求助,反而找到了本官这里?温阁老身为内阁辅臣,可是比本官能耐大多了。”

    听赵俊臣这么问后,詹善常却面现恨意,咬牙道:“这次三省秋闱之事,本以为做的隐蔽,但没想到三省考生如此硬气,竟是把事情闹大了,刚开始,那温观良还下了一番力气想挽回局面,但等到这事情被太子一党获知后,温观良那老家伙却突然撒手不管了,下官去找他询问对策,他竟然说,这三省秋闱舞弊,乃是下官一人所为,他丝毫不知情,更劝下官向陛下自首请罪!他这么做,分明是想牺牲下官保全自己了!下官自问,从前对他也算是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却没想到竟会落到如此境地,又岂能不让人寒心?赵大人,你可要为下官做主啊。”

    詹善常刚刚还称呼温观良为“温阁老”,但说到这里,却已是直呼其名了。

    赵俊臣皱眉问道:“难道,你就没有丝毫证据能证明这件事是由他主使的?那温观良如此牺牲于你,难道就不怕你反咬他一口?”

    詹善常苦笑道:“这件事至始至终,虽源于他的授意,但出口入耳,除下官之外,却再无其他人知晓了,从前下官对他愚忠的很,事情前后,更是不敢让其他人得知,生怕会牵连影响到他,却没想到他竟会如此凉薄,哎……”

    听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同情的点了点头,却也彻底绝了帮助他的心思。

    因为这事不仅麻烦,更有可能会得罪到阁老温观良,仅仅为了一个不是很熟的詹善常,完全不值得。

    若是温观良明明已是抛弃了詹善常,但赵俊臣却贸贸然把詹善常救了下来,那不就等于在打温观良的脸吗?温观良必然会恨极了赵俊臣。

    虽然在赵俊臣看来,温观良之所以能有如今之权势地位,并不是因为他有多厉害,而仅仅只是因为首辅周尚景不想在朝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的猜忌,所以才会对温观良刻意的保留容忍。

    但即使如此,温观良如今在朝中的势力影响力,依然要比赵俊臣高不少,赵俊臣自然不会轻易得罪他的。

    所以,赵俊臣缓声说道:“哎,詹大人也是可怜,但若是温阁老都救不了詹大人,本官又如何能救?温大人怕是求错人了。”

    说话间,赵俊臣再次端起了茶盏,意思很明确,端茶送客。

    见赵俊臣如此,詹善常又一次跪下,带着哭音说道:“下官从前为那温观良冲锋陷阵,内阁里的其他阁老,早已被下官给得罪光了,而太子一党又恨下官是个贪官,赵大人,如今能救下官的,也只有您了,您有圣眷,说的话陛下也能听得进去,必然是能够救下官的,赵大人,这个时候,您可一定要拉下官一把啊。”

    詹善常虽然哭的可怜,但赵俊臣却不动声色,打定主意要袖手旁观了。

    詹善常见赵俊臣如此,连忙把自己的底牌拿了出来:“那三十万两银子,温观良已是退给了下官,这些年来下官亦存了二十万两银子的积蓄,前后共有五十万两银子,只要大人您愿意拉下官一把,下官马上就把这笔银子孝敬给大人……”

    赵俊臣依旧不动声色,有些事情,并不是靠银子就能解决的。

    不过,詹善常还有后招,继续说道:“这些年来,下官一直帮那温观良代管礼部,礼部上下,有近一半人是下官一手提拔的,若是下官事发,这些人怕也是性命难保,如今更是与下官共同进退,若是大人能拉下官一把,这半个礼部,从今往后就唯大人马首是瞻……”

    赵俊臣神色一动,但依旧没有说话。

    半个礼部,诱惑很大,但为此与次辅温观良敌对,依然不值得。

    然而,赵俊臣没想到的是,詹善常能给他的,竟远远不止这些。

    只见詹善常继续说道:“还有,那通政使司的通政使童桓童大人,不仅是下官的同窗,我与他更有连襟之谊,交情极深,他也是温观良的人,对于温观良这些日子以来对下官的所作所为,亦是寒心不已,若是大人愿助下官度过此劫,下官愿意为大人说服童桓,让他与下官一起拜入大人门下!”

    听到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通政使司,这个衙门的作用,可是比礼部要重要多了。

    通政使司,俗称银台。前身为察词,但如今已是成为了朝廷中枢管理内外章疏敷奏封驳之事的官署,职掌出纳帝命、通达下情、关防诸司出入公文、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或告不法等事,虽然并无实权,只是奏章周转,但却极为关键。

    这个衙门,一旦掌握在手中,对赵俊臣帮助之大,自是不可估量。

    为了通政使司和半个礼部,值得自己得罪温观良吗?

    赵俊臣不由的有些犹豫。

    是的,这个时候,赵俊臣只是在考虑自己的利益,至于三省秋闱究竟有没有舞弊,那些因为舞弊落榜的考生又会如何,赵俊臣根本想都没想。

    在赵俊臣看来,所谓科举,根本无法考察考生的真实本领,通过科举为官的考生,亦只是熟知八股文章罢了,即使中举了又能如何?五成以上的中举考生,会在进入官场五年内全然忘记了圣人之言,成为无数贪官中的一员,剩下的四成中举考生,则会陆续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被官场淘汰。只有不足半成的中举考生,还能秉持本分,当一个清官,但大都长着一个榆木脑袋,清廉固然清廉,但能办实事的,却寥寥无几。

    既然如此,科举有没有舞弊,考生有没有委屈,在赵俊臣看来,根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自己从中能获得怎样的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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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赚钱大计(上).

    看着赵俊臣面色间的犹豫,已是底牌尽出的詹善常,不由紧张到了极点。

    如今他究竟是生是死,就在赵俊臣一念之间了。

    然而,沉吟良久之后,赵俊臣突然问道:“那童桓童大人,虽说是通政使司的通政使,但怕是无法全然掌控通政使司吧?”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詹善常身体一颤,犹豫良久,终于答道:“大人睿智,确实如此,通政使司的左、右通政,各有靠山,童大人是管不了他们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事实上,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通政使司不仅管理着中枢与地方、官府与民间的奏章周转,更有敷奏封驳之权!

    何为敷奏封驳?所谓敷奏,即臣子向帝王的陈奏;所谓封驳,即封还皇帝失宜诏令,驳正臣下奏章违误。

    可以说,若是掌控了通政使司,从某种程度而言,就等于掌控了帝王的耳目,想要颠倒黑白,易如反掌。

    这样一个重要衙门,有太多人在盯着,比如内阁首辅周尚景,比如太子朱和堉,比如其他几位阁老,童桓虽说是通政使司的最高长官,但靠山不过是温观良,又如何能够全然掌握?

    别说完全掌控了,童桓没有被下面人架空就算不错了。

    不过,即使如此,若是童桓真的能够投靠了赵俊臣,对赵俊臣而言,依然是助益极大。

    无他,这个衙门实在太重要了。若是错过了这次机会,赵俊臣不知还要等多久才能把手伸进通政使司。

    这般想着,看着眼前那詹善常的紧张忐忑,赵俊臣不由一笑,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有赵府下人快步赶来,进入正厅后,向着赵俊臣禀报道:“老爷,温阁老派人送来了帖子,说是老爷您离京两月,温阁老一直颇为挂念,如今老爷您终于回京,温阁老想要摆宴为老爷洗尘。”

    说话间,那下人把帖子捧到了赵俊臣面前。

    赵俊臣接过帖子,打开一看,不由又是笑了,随手把帖子扔到了一旁,向詹善常说道:“这温阁老倒是耳目通明,怕已是知道你来我这里的事情了,这个时候送来了帖子,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詹善常连忙说道:“赵大人,您可一定要救救下官啊,这温观良何等的凉薄伪善!把罪责推给了下官不说,还不想让大人您来救助下官!这样的人,心胸之狭隘,简直是前所未闻啊!大人您志向远大,以此人之心胸,日后必会想方设法的打压大人,既然如此,大人您又何必顾虑他的想法?”

    听詹善常这么说,赵俊臣微微一愣,不由高看了詹善常一眼。

    这个詹善常,竟是看出了自己想要在朝中结交朋党,自成一派的想法。

    不过,詹善常却是白担心了。

    事实上,温观良的这个帖子,反倒是坚定了赵俊臣救下詹善常的想法。

    所以,赵俊臣沉吟片刻后,说道:“你不用担心,这次本官会帮你的,必能保你无事,也不要你的银子,不过,那通政使童桓,你有几分把握说服他投靠本官?”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大喜,原本苍白的脸色瞬间潮红,激动良久后才平复了心情,连声说道:“下官有十成把握,经此一事,童桓对那温观良已是心灰意冷,而且他如下官一般,从前为了温观良,早已把其他的几位阁老给得罪死了,若还想坐稳位置,如今只能投靠大人了,又有下官在一旁说服,定然不会有失的。”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那你就去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一呆,愣愣的问道:“大人,您什么意思?”

    赵俊臣皱眉道:“你不是说你有十成把握能说服童桓投靠本官吗?那现在就去当说客吧。”

    詹善常迟疑道:“可是,大人……下官的事情该怎么办?如今陛下已经派礼部、吏部、刑部联合查审三省秋闱,太子的人更会死死盯着,这事如今又闹的这么大,根本压不住啊!大人您可有什么办法救我?”

    赵俊臣悠悠说道:“你是说秋闱舞弊的事情?该怎么办就怎么办,陛下让查就查,太子的人要盯就盯,咱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干,等着看热闹就是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彻底糊涂了,问道:“大人您不是说要保下官吗?这事若是一旦查实,陛下震怒,下官……下官……”

    见詹善常还不开窍,赵俊臣叹息一声,皱着眉头再次解释道:“这事既然已经闹起来了,那就别想压下去,你若是想要保住性命官职,这事不仅不能压,还要尽量帮着把事给闹大,只有事情闹大了,朝野之间沸沸扬扬了,这件事情才好解决。”

    詹善常又是一愣,接着眼中露出恍然之色,问道:“大人您是说,事情一旦闹大了,陛下他反而会帮着遮掩?”

    赵俊臣点了点头,悠悠道:“古往今来,官场惯例,小事要大办,大事要小办,陛下爱惜颜面,这事一旦闹大,刚开始时,陛下定然会震怒不已,但震怒之后,他就会考虑这件事造成的影响了。若是这次舞弊案牵连的官员太多,最后中枢地方人头滚滚,百姓们不仅不会感激朝廷,反而会觉得朝廷果然是藏污纳垢,认为陛下养了一批贪官,如此一来,陛下虽然办了案子,杀了贪官,还了公道,但对朝廷与陛下的名声,反而有损无益,到那个时候,若是有本官再在陛下身边说上几句,你认为陛下会怎么做?”

    詹善常却犹豫道:“大人睿智,下官佩服,只是,下官担心,这事一旦闹大,陛下就算想遮掩,也必然要找些替罪羊发泄民愤的,若是……”

    赵俊臣却挥手道:“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不杀几个人是没法交代的,山西、山东、河南三地的学政,必然是保不住了,但也仅此而已罢了,再往上闹的话,对谁都没好处。我这么说,你可明白了?”

    詹善常咬了咬牙后,说道:“下官明白了,下官会想办法让那些学政守口如瓶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你明白就好,其实,真到了那个时候,就算那些学政们想要说些什么,怕也没人听了。”

    说着,见詹善常还站在那里皱眉犹豫着,赵俊臣问道:“放心吧,我必然不会让你出事的,你先去见那童桓吧,通政使司不是有奏报四方臣民建言、申诉民间不法的职责吗?如今正用得着。”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虽然还有些担心,但却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所以只能点头应是离开了。

    看着詹善常离去的背影,赵俊臣却突然自嘲一笑。

    前一世,他是一名公务员,虽不喜勾心斗角与争权夺势,但或多或少也了解了许多事情,而这些“知识”,如今竟然也能够学以致用了。

    另一边,许庆彦听了许久,见詹善常离开后,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真的要管这事?若是得罪了温观良怎么办?就为了半个礼部和一个不能掌控通政使司的童桓,怕是不值得吧?”

    赵俊臣笑着解释道:“我知道,原先我也这么考虑的,但温观良的帖子反而让我想明白了,庆彦,在你看来,温观良为什么不想让我保住詹善常?”

    许庆彦犹豫道:“他是怕影响自己的名声吧?若是他保不住的人,放弃了不说,还被少爷你保下来,那朝廷百官又会怎么看他?”

    赵俊臣点了点,笑道:“正是如此,但反过来讲,若是他都保不住詹善常,还放弃了詹善常,结果詹善常反而被我保住了,那么朝廷百官又会如何看我?如今我有心结交朋党,但限于影响力不足,亦只能小打小闹,而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却正是一次机会。至于那温观良,得罪就得罪吧,我虽有心交好百官,但身在官场,又哪能不得罪人?若是获益更大的话,把他得罪了又如何?”

    许庆彦恍然,道:“少爷你这是在千金买马骨?”

    赵俊臣笑道:“就是这个意思。”

    许庆彦一脸的敬佩,赞叹了几句后,突然想起来什么,又向赵俊臣问道:“对了,少爷,陛下南巡的事情可解决了?咱们明年开春是不是也要跟着陛下去巡视江南了?”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却皱起了眉头。

第十七章 .赚钱大计(中).

    “少爷,这种赌约你怎么能应下?!那朱和堉分明是在算计你,一个月内赚二十万两银子!还必须要用正当手段,咱们去哪里弄啊?”

    听赵俊臣把早朝时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后,许庆彦满是焦虑,忍不住大呼小叫道。

    对于赵俊臣赚钱的手段,许庆彦一向很有信心,但对于赵俊臣用“正当手段”赚钱的能力,许庆彦就没那么有信心了。

    “放心吧。”赵俊臣笑着宽慰道:“我曾看过一篇古书孤本,里面记载了许多巧物,制造工艺并非很难,但每一样都能轻而易举的赚到大笔银子,不过是二十万两银子罢了,没什么难的,我现在倒是有些为难,不知道该用哪一样了。”

    “还有这种古书?”

    许庆彦最不喜读书,自然不信。

    当然,也正是因为许庆彦不喜欢读书,所以赵俊臣才会用这种理由来糊弄他。

    见许庆彦不信,赵俊臣轻轻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车马多如簇啊,连宋真宗都这么说,难道还会有假?”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也只能信了,但还是心存疑惑,问道:“但是,就算这些巧物能造出来,又要卖多少才能赚够二十万两?一个月的时间根本不够啊,更何况,少爷你这次的赌约是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就算那巧物赚的再多,又如何能够为户部增收?”

    赵俊臣喝了口茶后,才缓缓解释道:“那些巧物就算造出来,我也不会卖的,巧物虽好,但想要在短短时间内赚够二十万两银子,却也根本不可能,然而,这些巧物我们虽然不急着卖,但这些巧物的货源,我们却是可以提前卖掉的。”

    见许庆彦一脸的疑惑,赵俊臣解释道:“京城之中,无论是晋商、徽商还是浙商,都有代理人常驻,我所说的这些巧物,亦不打算自己卖,而是造出来后交由他们转卖,这样不仅能节省时间,也能节省成本与精力,在一个月内,我们只要能造出一个样品给他们看,他们自然就能明白其中所蕴含的商机,然而,在今后一段时间内,我们能造出来的巧物必然不会很多,正是货源有限,民间商人们想要拿到更多的货源,不仅需要提前订货交银子,更需要竞拍提价,如此一来,不过区区二十万两银子,很容易就能到手。”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至于如何为户部增收,那更好办了,只要把这份产业归于户部或者内务部名下,也就是了。”

    听到赵俊臣最后一句话,许庆彦一脸的不可接受,声音竟是比刚才还大:“少爷,若是你说的那些巧物当真如此值钱,这么做岂不是平白便宜了户部?我们也太吃亏了。”

    赵俊臣叹息道:“庆彦,眼光要放长远,我们如今的家财已经有不下三百万两了,吃穿用度一样不缺,银子再多也就是个数字罢了。更何况,那巧物固然可以让我们赚更多的银子,但若是没有相应的实力,银子多了反而麻烦,不仅会让人眼红嫉妒,更会让人心生顾忌,哪怕是当今的陛下,怕也无法免俗。当年的沈万三落得了怎样的下场,就不用我再说了吧?既然如此,还不如把这块肥肉交给户部或者内务府,这样既能赢得这次赌约,亦能提高陛下对我的圣眷,何乐而不为?”

    说到这里,赵俊臣的声音也变得意味深长:“只要我们有权势有地位,在陛下面前圣眷不衰,将来又何愁没有银子?更何况,那册古书孤本中,能赚银子的巧物多得很,我们将来有的是机会,又何必斤斤计较眼前的得失?”

    赵俊臣把道理讲得很明白,但许庆彦听到耳中,却明显误会了。

    “还是少爷高明!”许庆彦一脸的恍然:“只要户部和内库还在少爷手中,用那巧物赚来的银子,究竟是存到咱们赵府,还是存到内库户部,根本没有区别,与其放到咱们自己手里,存到户部与内库,好处还要更多些,还是少爷想的长远。”

    见许庆彦满脑子的贪官思维,赵俊臣不由苦笑摇头。

    虽然,许庆彦说的这些“道理”,也并不能算错。

    而许庆彦被赵俊臣说服后,终于心生好奇,问道:“少爷,你所说的巧物,究竟是什么?”

    赵俊臣摇了摇头,道:“我还没想好。”

    ………

    其实,为户部增收,赵俊臣的办法有很多,其中效果最明显的,无疑就是税收制度改革。

    后世评论明朝,曾直言其败亡的根本原因之一,就是民间走私情况的泛滥。

    民间的走私,不仅造就了一批富可敌国的走私商人,更是让明朝国库窘迫异常。

    然而,归根结底,明朝之所以走私泛滥,还是因为自己税收制度——尤其是商业税收制度——太过混乱的原因。

    明朝的商业税收混乱到什么地步?

    这么说吧,如今的大明朝,县有县的收税站,州有州的收税站,府有府的收税站,省有省的收费站,镇守太监有镇守太监的收税站,甚至连各处皇家田庄,都私设有收税站。

    除此之外,还有数不胜数的临时收税站,虽名为“临时”,但实际上,所谓的“临时”,期限往往以十年计!

    更重要的是,各处收税站征税的随机性也很大,什么物品需要征税,税又该如何征,完全由征税官员随意做主。遇到好说话的征税官员,只会对货物征税,若是遇到心黑的征税官员,连你自带的食物、运货的马车、身上的衣服,都会一一征税!

    如此一来,售价只有一百两银子的货物,从出发站运到目的地,却往往需要缴纳三五百两银子的税,无论是百姓还是商人,又哪里能受得了?不走私又有什么办法?人总要活下去。

    事实上,由于税收混乱、走私泛滥的原因,大明朝每年征收到的商业税,林林总总加起来,也不过三十五万两白银!

    三十五万两白银,看起来不少,但赵俊臣根据各方面的数据资料来估算,近些年来,仅仅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商路,每年走私的棉布,总价值就不下七十万两白银!若是对这些走私棉布进行抽税,仅仅货物税、船钞、抽分、货物堆放许可税这四项,就有近十万两白银的税收!

    这还仅仅只是京杭大运河这么一条航路!这还仅仅只是在单论棉布这一项货物!

    这个时代,商业税真正应该有多少?对赵俊臣而言,还是一个谜,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然而,整顿商业税收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赵俊臣放弃了。

    这种改革,耗费时间太长,无法在一个月内见到成效不说,它牵扯到的方方面面实在是太多了——大大小小的地方官员、满天下的走私商人、每年都能收到一大笔孝敬银子的中枢大员,都是如今税收混乱的受益者,而赵俊臣还没有脑热到要与天下为敌的地步。

    抛开商业税务改革,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同样能为户部带来大批银子,稍稍巧立些名目,一个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亦不是难事。

    然而,赵俊臣既然已经与太子朱和堉立下了赌约,那么四川盐务整顿的事情,就绝不能在现在提及了。

    若是没有赌约的事情,四川盐务整顿在赵俊臣与晋商集团的合力促使下,成功的可能性还是极大的,然而,如今赌约已立,这个时候提出盐务整顿,不仅太子一党为了赢下赌约会极力反对,内阁首辅周尚景为了阻碍德庆皇帝南巡亦会极力反对,就算是其他的阁老重臣们,眼红户部之权,为了打压赵俊臣,也会极力反对。

    如此一来,原本稳稳当当的事情,反而会生出无数变数。

    ………

    事实上,这个时代,户部的银钱周转、收税用度,方式手段,皆是非常原始,只要赵俊臣稍加改良,增收开源的法子,着实不少。

    然而,就如同商业税收整顿以及四川盐务整顿一般,或是牵扯的方方面面太多,或是会引起朝中各大势力的反弹,虽成效明显,且功在千秋,但皆是被赵俊臣放弃了。

    如此一来,赵俊臣想来想去,发现如今最安全最方便的做法,或许只有“发明创造”了。

    事实上,像玻璃、香水、胰子、珍妮纺纱机,赵俊臣对它们的制作方法大都有所了解,上一世赵俊臣还是学生的时候,或多或少都学过一些,以这个时代的工艺水平并不难实现,且全都盈利可观。

    然而,现在让赵俊臣有些犹豫的是,他应该选哪一样?

    最终,经过深思熟虑后,赵俊臣放弃了玻璃和珍妮纺纱机。

    无他,这两样东西能够创造的利润实在太大了。

    倒不是赵俊臣舍不得这些利润,而是赵俊臣有意在将来利用这两样东西,建立一些商号,并拉拢一些朝廷重臣入股,通过共享利益,从而“不党而党”。

    与此相比,拿这两样东西去赢一个好处不大的赌约,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终于做出了决定,向着许庆彦吩咐道:“庆彦,三天之内,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挖角也好,强迫也罢,你要把京城附近有名望的胭脂匠人、皂角匠人全都找来,我有事要他们帮忙。另外,再把京城中最好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给盘下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知道赵俊臣要制造“巧物”了,虽然心里好奇,却也不敢怠慢,答应一声,就转身去了。

    胰子和香水,赵俊臣决定双管齐下,根据他记忆中的法子,只要那些匠人们能在一个月内制造出其中一样来,这个赌约就算是赵俊臣赢了!

    ………

    注:皂角,很原始的去污用品,但实际上,和制造香胰的工艺相差不大,只是换了几种原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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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这两天工作上出了点事,更新少了,见谅。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第十八章 .赚钱大计(下).第一更

    京城之地,势力交错,人多口杂,很难有什么秘密。

    所以,早朝上发生的事情,很快在京城之中已是人尽皆知了。

    无论是三省秋闱舞弊案,还是户部侍郎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的赌约,都引起了无数的关注与好奇。

    当然,相比较三省秋闱舞弊案,人们更加关注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赌约,虽然前者的严重性要远远大于后者,然而京城中人自有一股独特的傲气,三省秋闱舞弊案虽说影响重大,但毕竟发生在边远之地,赵俊臣与朱和堉之间的赌约虽说不过是一件庙堂琐事,但它毕竟发生在京城中枢。

    更何况,无论是户部侍郎赵俊臣,还是太子朱和堉,都是大人物,哪里是几个到处喊冤的考生能比的?

    一时间,无论朝野,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赵俊臣身上,所有人都想看看,赵俊臣如何能用“正当手段”,在一个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白银。

    这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赵俊臣,是晋升为户部尚书?还是以“欺君”而定罪?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

    然而,让心思各异的“观众”们无比失望的是,对于这个关系到自己未来命运的赌约,赵俊臣竟似毫不在意一般,接下来的三天中,一如既往的上朝、办公、回府,好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般。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在这三天里,赵俊臣买下了京城中最大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然而,用胭脂和皂角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除非赵俊臣疯了,否则是根本不可能的。

    至少,在世人心中,这种事情是根本不可能的。

    然而,真相往往隐藏在假象之中,很少有人注意到,这三天以来,京城中最好的胭脂匠人和皂角匠人,纷纷向老东家们辞去了工作,或是态度坚决,或是被逼无奈,一时间,京城的胭脂供应和皂角供应,竟是缺货了。

    ………

    三天后。

    这一天,下了早朝后,赵俊臣即没有去礼部办公,也没有回府,而是坐着轿子来到了西城。

    到了目的地,赵俊臣下了轿子,抬头一看,却见眼前是一处东西相通、三进三出的大院子,院子上挂着一幅牌子——“悦容坊”。

    这个名字是赵俊臣亲自取的,取自于“女为悦己者容”之意。

    它如今是赵俊臣名下的产业。

    赵俊臣刚刚下轿,就见许庆彦快步从院子里走出相迎,神色间颇为疲惫。

    “少爷,你来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拍了拍许庆彦的肩膀,说道:“这三天辛苦你了。”

    许庆彦理所当然的说道:“为了少爷,辛苦些也是应该的。”

    听许庆彦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不由一暖。

    实话实说,这个许庆彦绝不是一个好人,这些年来干的坏事与缺德事,不知有多少,能力亦是有限,但他对赵俊臣却忠心异常,事事为赵俊臣考虑,算是赵俊臣如今唯一信任的人。

    习惯了许庆彦一直跟在身边,这三天以来一直见不到他,说实话赵俊臣还真有些不习惯。

    而就在赵俊臣感慨之间,许庆彦已是引着赵俊臣向着院子里走去,同时向赵俊臣解释道:“按照少爷您的吩咐,京城中最大的几处胭脂作坊和皂角作坊我都已经盘下来了,并且把它们集中到了这里,胭脂与皂角制造简单,工具也不复杂,所以两间院子也就够了,现在东院是胭脂作坊,西院是皂角作坊。”

    赵俊臣点了点头,问道:“匠人们都请过来了?”

    许庆彦点头应是,道:“都请过来了,颇有几个愚忠的人,废了我不少功夫,不过好在一切顺利,如今京城中最好的胭脂匠人与皂角匠人,都已是集中到咱们悦容坊了。不过他们现在都还在研究少爷您的那些配方,还没有开工呢。”

    见许庆彦眉头皱起,赵俊臣笑道:“先研究一下方子是好事,若是他们贸贸然开工,我反而对他们不放心了,这两样东西制造工艺并不复杂,不用着急的。”

    与后世不同,这个时代少有跳槽之说,许庆彦找来的这些胭脂匠人与皂角匠人,皆是百年字号的世代长工,祖祖代代皆是为一个东家效力,不仅东家看重,他们本身也是对东家是忠心耿耿,想要把他们挖过来,自然极为困难。

    不过,赵俊臣并没有向许庆彦询问他挖角的手段,强迫也好,利诱也罢,这个时候,赵俊臣只需要结果。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说道:“先带我去看看那些皂角匠人吧,我有话对他们说。”

    许庆彦点头道:“少爷,他们正在西院。”

    ………

    来到西院后,赵俊臣看到了十几名皂角匠人,年龄各异,有老有少,皆是京城中最好的皂角匠人。

    这些皂角匠人,有的神色兴奋,有的表情愁苦,想来是源于许庆彦挖角的方式不同。不过,此时他们的行为倒是统一,皆是在研究着赵俊臣给他们的制胰方子,态度颇为认真,偶尔相互间还会讨论些什么。

    见到这些人的认真,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

    “赵大人到了,你们快快迎接!”

    随着许庆彦的一声呼喝,皂角匠人们纷纷注意到赵俊臣的到来,看到赵俊臣身上的官袍,皆是面露惊慌之色,连忙跪下行礼。

    “都起来吧。”赵俊臣说话间,随意找了把椅子坐下,待众人起身后,见众匠人神色间惊慌不减,赵俊臣缓缓说道:“从今天开始,本官就是你们的东家了,本官知道,你们有很多人不愿意来我这里做事,没关系,忠心是一个好品德,我不怪你们,只希望你们能把这种品德在本官这里保持下去。至于你们原来的东家,本官已经给了他们足够的补偿,从现在开始,你们不再亏欠他们什么,只要忠心为本官做事就好。”

    听赵俊臣这么说,众匠人们皆是零零落落的应是,但许多人依旧精神不高。

    当然,也另有许多人面含期待。

    赵俊臣微微一笑,继续说道:“既然你们为本官做事,那么本官就绝不会亏待你们,从今天开始,你们所有人的工钱都是原先的三倍,有功则奖,有过则罚,亦是本官的办事原则,从现在开始,你们自由搭配,以三五人为一组,按照本官给你们的方子用心制造香胰,最先制造出来的那一组,本官每人奖励五百两银子,若是造的好,本官甚至可以提拔你们当官,机会难得,你们可要把握好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所有的匠人皆是神色振奋了许多,三倍工钱、五百两银子的奖励、脱匠为官,这些可是比忠心重要多了。

    “多谢大人,我等一定用心办事。”

    众匠人没有受过相应的训练,此时的回答并不工整,显得有些杂乱,但声音洪亮,精神头比原先好多了。

    “那就好。”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也不耽搁,叮嘱几句后,就带着许庆彦去东院找那些胭脂匠人说话了。

    事实上,胰子与皂角制造工艺相差不大,皆是以猪胰为主,最重要的变化,不过是改变了猪胰的处理方式,并用草木灰代替了豆粉罢了,这些匠人手艺娴熟,短时间内制造出来,并不困难。

    赵俊臣之所以又办了一个香水作坊,只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的双保险罢了。

    找到那些胭脂匠人后,刚与皂角匠人说过的话语,赵俊臣又说了一遍,接着就不再耽搁,准备打道回府了。

    在离开之前,赵俊臣又向许庆彦叮嘱道:“派些信得过的人来这里看住,那些方子能为咱们赚大钱,可不能透露了消息。”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的面色亦变得严肃,点头道:“少爷你放心,我会派人把这里死死盯住的。”

    赵俊臣点头一笑,道:“你办事,我放心。”

    ………

    接下来的十多天里,赵俊臣一如既往,上朝、办公、回家,仿佛全然忘记了赌约的事情。

    只不过,偶尔会去悦容坊看看胰子与香水的制造进度。

    赵俊臣的所作所为,自然瞒不过有心人的眼睛,时至今日,人们已是知道,赵俊臣真的要在胭脂皂角上打主意了!

    许多人皆是觉得赵俊臣疯了,想用皂角和胭脂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这怎么可能?

    在这段时间中,满朝文武,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皆是怪异,太子朱和堉还当着赵俊臣的面讥讽了几次,甚至连德庆皇帝都耐不住性子,几次召见赵俊臣询问进度与把握,但赵俊臣却一脸的淡然,往往只以一句话来回答。

    “拭目以待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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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恢复正常更新速度,前两天更新少了,真是抱歉。

第十九章 .势力初成(上).二合一章 节

    不知不觉,自赵俊臣与朱和堉立下赌约的那日算起,已是过去二十天了。

    虽然已是离期限越来越近,但赵俊臣却依然没有什么动静,在许多人看来,赵俊臣这般表现,或许已是认输了。

    认输,就代表着赵俊臣承认自己犯了欺君之罪,这个罪名可不是闹着玩的,赵俊臣自然不会认输。

    事实上,自悦容坊成立后第四天,赵俊臣所说的胰子,就已是在工匠们的努力下造出来了。

    只不过,赵俊臣却没有急着实施的“捞钱计划”,反而让匠人们继续努力,按照他的设想,又制造了几种不同类型的胰子。

    领到奖励后,匠人们劲头十足,又过了十多天,另外几种胰子也接连造了出来。

    如今,赵府之内,这几种不同类型的胰子,已是摆放在赵俊臣的面前。

    而许庆彦,则站在一旁,为赵俊臣讲解这几种胰子的不同功用。

    “少爷,你看这个黄色的胰子。”许庆彦指着最左边的那块胰子,说道:“这块胰子就是按照少爷你的配方,最先制造出来的,我试验了一下,几种胰子中,数它的去垢除污能力最强。”

    赵俊臣把这块胰子拿起,细细打量,发现与后世通用的肥皂颇有几分相似,略带晶透之感,方方正正,整体呈淡黄色。

    赵俊臣问道:“这块胰子,造价多少?”

    许庆彦答道:“回少爷,还不到半钱银子,便宜的很,若是制造规模大了,这成本还能进一步下去。”

    赵俊臣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半钱银子的成本确实不高,甚至比普通皂角的成本还要低一些。

    这种胰子,赵俊臣打算将来向平民百姓销售,虽然具体定价还没想好,但因为成本不高的原因,想来普通百姓还是可以承受的,毕竟这种胰子要比皂角好用多了。

    见赵俊臣把那黄色胰子放下,许庆彦又指着中间那几块颜色各异的胰子说道:“少爷,这些胰子是按照你的吩咐,在制造时加入了牛奶和花汁,如今匠人们还把握不好具体比例,所以去垢除污的能力不如前一种,但用它洗身,最为舒适不说,还会留有淡淡香气,良久不散,匠人们称它为香胰。”

    赵俊臣拿起一看,颜色各异的胰子上,散发着各种淡淡花香,体型凝润,要比第一种胰子好看的多。

    赵俊臣放下胰子后,笑道:“这种胰子将来是要卖给那些有钱人的,去垢能力差一些也没什么,那些人又不用干脏活累活,身上又哪来的那么多污垢?能造出来就行,具体比例等日后慢慢研究即可,不用着急。”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这香胰的造价多少?”

    许庆彦答道:“因为需要许多浓郁花汁,制造也相对困难些,这种胰子成本高了些,大约一钱银子左右。”

    赵俊臣笑道:“已经算很低了,这种香胰,将来的售价,怕是不会低于半两银子。”

    然后,赵俊臣拿起了最后一块胰子,与之前的几种胰子不同,这块胰子整体呈深棕色,不凝润,亦不晶透,没有香气,反而药味浓郁。

    看到这块胰子,许庆彦面露肉痛之色,说道:“少爷,这就是你让匠人们制造的药胰,加入了人参、当归、何首乌等药材,因为很难把握比例成分,所以去垢能力最差,只与普通皂角相当,但每块造价不下于二两银子,而且成本很难压下来。”

    赵俊臣笑道:“别怨成本高,这种胰子卖出去一块,赚的银子至少比得上一千块普通胰子,而且还不愁卖不出去。”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问道:“有没有找大夫看过?”

    许庆彦答道:“找京城名医看过了,这块药胰加的都是进补、活血、滋润的药材,长期使用的话,有没有好处他们不敢说,但绝对不会害人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道:“那就好。”

    待了解了一众胰子的功用后,赵俊臣拍了拍许庆彦的肩膀,说道:“这些日子难为你了,这几天你好好休息吧,想去玩的话,到账房领银子就是。”

    许庆彦却摇头,说道:“我还是想跟着少爷。”

    赵俊臣笑骂道:“你啊,当个跟班有什么好的?怪不得许老夫子会说你没出息呢。”

    许庆彦只是笑得不说话。

    许庆彦是个小人无疑,但此时却笑得很单纯。

    赵俊臣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等这次咱们随陛下南巡,正好路过扬州,顺便把许老夫子接到京中养老吧,许老夫子对我有大恩,亦是你父亲,咱们也要尽尽孝道啊。”

    许庆彦从小被许老夫子骂着长大,听赵俊臣这么说,眼中露出不情愿之色,但更多的却还是怀念,垂首低声道:“谢谢少爷。”

    赵俊臣摇头,轻声说道:“你谢我什么,没有许老夫子,也没有你我今日,都是应该的。”

    就在主仆二人交流之时,有赵府下人匆匆赶到,向赵俊臣禀报道:“老爷,礼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两位大人求见,说是有急事。”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说话间,赵俊臣回到主位落座,而许庆彦亦是把各种胰子收了起来。

    ………

    没过多久,在赵府下人的接引下,詹善常与童桓快步来到赵府正堂。

    在詹善常的劝说下,早在半月之前,这通政使童桓已是投靠于赵俊臣门下。

    与一脸谦卑的詹善常不同,童桓年岁稍长,已是年近五十,面容古拙,不拘言笑,给人一种城府深沉的感觉。

    “见过赵大人。”

    来到赵俊臣面前后,两人齐齐躬身行礼。

    赵俊臣并没有起身相迎,但神色间却颇为温和,抬手道:“不是跟你们说了吗,你们二人与我品级相同,不用如此恭敬,坐下说话吧。”

    詹善常落座后,却笑道:“赵大人您再过十日,就要荣升户部尚书了,我与童大人提前向大人您行礼也是应该的。”

    赵俊臣微微一愣,打量了詹善常几眼后,轻笑道:“如今朝野之间,人人都认定我与太子之间的赌约,必是我输定了,没曾想到你的看法竟是截然相反。”

    詹善常的神色愈加的恭敬,说道:“他们不了解赵大人,我却了解,这些日子赵大人您老神在在,显然成竹在胸,已是有了必胜的把握,我等深信大人的手段,自然也就跟着信心百倍了。”

    赵俊臣笑着摇了摇头,然后问道:“你们两人这么急着来找我,可是那三省秋闱舞弊案有了进展?”

    其实,来到赵府后,詹善常虽然与赵俊臣说笑着,但神色间的忐忑急迫却是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见赵俊臣谈到正事,詹善常亦是收敛了笑容,答道:“回大人,确是如此,据下官得到的消息,由于三部合力严查,这三省秋闱舞弊案已是被查实了,那三部官员的折子,这个时候怕已是呈到陛下那里了。”

    赵俊臣悠悠道:“这么长时间,也该有结果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向着詹善常问道:“那三省学政,可有把你供出来?”

    詹善常摇头道:“还没有,下官已经让人告诉了他们,这件事若是牵连太广的话,对谁都没好处,若是他们能把罪名给担下来,那他们的家人反倒是还能落得安生,他们如今没有别的选择,所以一直守口如瓶,但严查之下,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其实这番话,当初温观良也曾对詹善常讲过,从本质上而言,温观良对詹善常所做的一切,与詹善常对三省学政所做的一切,没有任何不同,都是牺牲别人保全自己。但此时詹善常讲出这番话来,却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赵俊臣暗暗感慨一番后,又转头向着童桓问道:“这些日子,你那边干得如何?”

    童桓起身答道:“正如赵大人所料,下官这些日子把三省秋闱的诉冤折子、民间动向,全都呈报于陛下,刚开始陛下的批示还语气严厉,但近几日,已是不见回复了。”

    赵俊臣笑道:“你这么做是应该的,通政使司有掌管四方臣民建言、申诉冤滞之职责,这个时候,也正是你们该有所作为的时候。不过,经你们这么一闹,如今陛下他也该冷静下来了。”

    说话间,赵俊臣看了看屋外天色,见正是下午,沉吟片刻后,向着正忐忑不安的詹善常看去,笑道:“你也不用担心,既然时机已经成熟,那我也该去陛下那里一趟了,若是不出意外,这事在今晚之前就能尘埃落定了。”

    见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大喜,连连躬身相谢。

    与詹善常客套了一番之后,赵俊臣又向着许庆彦说道:“庆彦,你派人给温阁老送张帖子,就说我今晚要在天海楼与他一聚,前些日子他不是一直想要宴请我吗,虽说全都被我找理由给推掉了,但时至今日,也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

    ………

    送走了詹善常与童桓之后,赵俊臣没有耽搁,带着那些胰子,马上入宫求见德庆皇帝。

    身为德庆皇帝的宠臣,赵俊臣的觐见并没有任何阻碍。

    一如既往,德庆皇帝是在御书房接见的赵俊臣。

    进入御书房后,赵俊臣一脸的喜色,向德庆皇帝叩首道:“托陛下洪福,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的法子,臣已经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这几日,德庆皇帝正不高兴,因为三省秋闱舞弊的事情,民间沸沸扬扬,朝廷的声誉急转直下,听赵俊臣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心情总算好了些,眉头一轩,问道:“哦?已是准备妥当了?怎么朕竟是没有得到消息?这几日你一直给朕卖关子,今天终于肯说了?”

    德庆皇帝面容威仪,寻常质问,还真会吓到不少人,但赵俊臣身为他的宠臣,待遇却是不同,虽然略有埋怨,但语带笑意,显然并没有真的怪罪。

    赵俊臣起身后笑道:“回陛下,前些日子臣并非是在卖关子,实在是还未准备妥当,不敢让陛下空欢喜一场。”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说道:“你办事朕一向放心,也并未因此而怪罪,罢了,不说这些了,你为户部增收的法子,究竟为如何?快快说来。”

    从某方面而言,德庆皇帝是个“穷皇帝”,对于银子的一切,都颇感兴趣。

    赵俊臣不敢耽搁,在德庆皇帝同意后,赵俊臣让人把自己带来的那些胰子送到了御书房。

    看着颜色形状各异的胰子,德庆皇帝面带疑惑,问道:“这是何物?你说的为户部增收的办法,指的就是此物?”

    说话间,德庆皇帝面色怪异,似乎心中不信。

    他之前也曾听闻过,赵俊臣想要用皂角和胭脂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的传言,但在德庆皇帝看来,那仅仅只是传言罢了,赵俊臣应该没那么愚笨荒唐。

    但看着眼前这些与皂角有着几分相似的东西,德庆皇帝不由怀疑,难道自己之前竟是高看了赵俊臣不成?

    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陛下,这些东西名叫‘胰子’,作用和我们寻常所用的皂角差不多,但效用却要好不少,臣敢担保,用它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绝对是轻而易举,当然,到时候还需要陛下帮忙下几道旨意,这事才能办的圆满。”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至于此物的功效嘛,还请陛下见谅,可否让张德张公公帮着臣为陛下展示一下?”

    今天伺候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太监,正是与赵俊臣相熟的张德。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虽面带疑虑,但还是对着张德点头示意。

    张德来到赵俊臣身边后,在赵俊臣吩咐下,又有小太监去打了一盆水。

    然后,就在御书房内,在赵俊臣的指导下,当着德庆皇帝的面,张德竟是洗起手来。

    过了一会,终于洗完,张德用帕子把手擦干净后,看着自己的双手,一脸的不可思议。

    赵俊臣对张德的反应似乎早有预料,帮着张德把袖子拉到胳膊肘处,然后对张德说道:“张德公公,还要麻烦你,让陛下看看这物件的功效。

    张德看着自己的双手,还在发愣,听赵俊臣这么说,下意识的点了点头,走到了德庆皇帝的身旁,然后把双手伸到德庆皇帝面前。

    德庆皇帝本来并不以为意,然而看了眼张德的双手后,竟也是愣住了。

    只见张德那经过胰子清洗过的双手,此时竟洁白不下女子,更隐隐有芳香扑鼻。赵俊臣拉起了张德的袖子,露出了未曾用胰子清洗过的半截胳膊,有了对比后,效果也更是显眼。

    按理说,张德虽不过是个太监,但地位不低,又一向养尊处优,身体时常清洗,本已是干净了,那半截未曾用胰子清洗的胳膊,并不算脏。

    然而,与那双用胰子洗过的手相比,德庆皇帝却觉得,张德的胳膊好似多日未曾清洗过一般,竟是黑白分明。

    德庆皇帝下意识的拉住张德的双手细细查看,不由得,德庆皇帝自己的双手也成了比较对象,却发现自己身为皇帝,但双手竟不比张德的更加干净。

    另一边,赵俊臣已是向德庆皇帝解释道:“这胰子的功效,陛下您已是看到了,我们如今所用的皂角,虽也有清洗功效,但效果一般,对于许多陈垢,根本没有办法,久而久之,那些陈垢的颜色,竟是被我们当成了皮肤本色。然而这些胰子却是不同,用它清洗身体,不仅任何陈垢都能清洗干净,而且还能让人感到肌肤舒适。”

    说到这里,赵俊臣笑道:“臣敢担保,只要用过这胰子后,怕就不会再有人去用那皂角了,然而,这胰子的成本,却不比皂角更高,陛下您可以想一下,您的臣民近万万,只要其中有一半人,每年用一块这样的胰子,那就是天数的银子啊。”

    赵俊臣的这些话,无论是否合理,却绝对诱惑,至少,这一刻,德庆皇帝被诱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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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势力初成(中).三合一章 节

    在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美丽的谎言,它们看起来真实、美好、引人向往,但却如同水中月般,本质上只是虚无。

    就比如现如今赵俊臣对德庆皇帝的诱惑之言。

    赵俊臣制造的胰子,固然要比皂角好用的多,成本也不比皂角更高,按照赵俊臣的估计,等扩大生产后,成本降下来,一块普通的胰子,售价大约也就在半钱银子左右。

    半钱银子,看起来不是很多,赵俊臣如今吃一顿早饭,花费的银子都不止于此,这些年来的贪污受贿,银子的数量更是以万两计,但实际上呢?

    在潞安府的那段日子里,赵俊臣也算是了解民生疾苦了,他很清楚,在这个时代,民间百姓的生活成本低的可怕,普通百姓一年下来的平均花费,林林总总加到起来,也不过二两银子左右罢了。

    二两银子,就算是最低档次的普通胰子,也只能买四十块左右。

    在这种情况下,又有多少百姓能买得起胰子呢?

    事实上,在这个时代,即使普通的皂角,在许多百姓眼中都算是奢侈品了,百姓们日常所用的洗洁用品,或是自制的澡豆,或是连澡豆都用不起。

    大明朝的百姓固然不下万万,但能够买得起胰子的百姓,能有十分之一就算是不错了。

    当然,赵俊臣对德庆皇帝说的话,也不算假话,因为就算只有十分之一的百姓能买得起胰子,那用胰子赚来的银子,依然会是一个天文数字。

    ………

    德庆皇帝不了解这些,他只关注国家大事,至于百姓的实际生活水平,并不属于“国家大事”之列,他只能依靠想当然来推测。

    就如同许多偏远地区的老百姓,会认为皇帝的生活可以奢侈到每天都能吃到猪肉一样,在德庆皇帝看来,民间百姓就算再是生活疾苦,但至少每天都能吃上几顿白面馍馍吧?

    所以,德庆皇帝被赵俊臣轻而易举的骗了,虽然面色依旧威严镇定,但恍惚的眼神,证明他如今已是在幻想着有数千万百姓使用胰子后,国库能增收多少银子了。

    摆在他面前的这些颜色形状各异的胰子,此刻在德庆皇帝眼中,仿佛是数不尽数的黄金白银。

    皇帝也是爱财的,尤其是一个“穷皇帝”。

    而另一边,在德庆皇帝了解了胰子的神奇功效后,赵俊臣开始向德庆皇帝介绍各种胰子的具体功效。

    “陛下,刚才张德公公所使用的胰子,名叫香胰,除垢能力远强于皂角不说,使用之后更有香气扑鼻,良久不散,造价不到二钱银子,然而若是售卖的话,价格怕是不会低于半两银子,也就是说,每块香胰,都能盈利三钱银子。”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从幻想中回过神来,皱眉道:“半两银子,百姓们买得起吗?”

    赵俊臣笑道:“这种香胰,本就不是卖给寻常百姓的,陛下您治国有方,如今四海升平,民间富者,不下万数,区区半两银子,对他们而言只是小数。不过,考虑到普通百姓家财有限,臣亦是让人制造了另一种胰子。”

    说话间,赵俊臣把普通胰子拿起,说道:“这种胰子虽然没有香气,但制造简单,成本不到半钱银子,正适合普通百姓使用。出售到民间,价格也绝不会高于一钱银子,单块盈利虽低,但卖的量大,盈利亦是可观。”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恍然点头,面露满意之色,点了点头,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在德庆皇帝看来,这般售价,已是极低,民间百姓,“定然”是可以买得起了。

    接着,赵俊臣拿起了“药胰”,继续解释道:“陛下,这块胰子,名叫‘药胰’,是臣遍寻古方后,让工匠们特意为陛下制造的,内中加入了数十味名贵药材,长期使用后,不仅能提神强体,更有延年益寿之奇效。陛下如今正值壮年,再有这药胰相助,相信更会龙马精神,岁月常驻。”

    听到“药胰”的功效后,德庆皇帝果然精神一振,盯着赵俊臣手上的药胰,缓缓问道:“这块药胰,当真有此如此奇效?”

    赵俊臣笑道:“臣如何敢蒙骗陛下,这块胰子看似简单,但内中加入了人参、何首乌、当归等多种滋补药材,不仅制造困难,造价更是不菲,又岂会没有效果。”

    事实上,赵俊臣的这番话,完全是在胡说八道,这“药胰”固然是赵俊臣造出来讨好德庆皇帝的,但说到底,只不过是在制造胰子时简单的加入了许多名贵中药材罢了,有没有延寿之功效,赵俊臣却不知道。

    他只知道,这么做能讨德庆皇帝欢心也就是了。

    果然,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很是高兴,笑道:“你倒是忠心,事事为朕考虑。”

    赵俊臣却摇头,一脸认真的说道:“陛下过誉了,为陛下考虑,只是为人臣子的本分罢了,既是本分,又哪里值得陛下如此赞誉?”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看向赵俊臣的眼神,却更加满意了。

    让人把几种胰子送到面前,德庆皇帝拿在手里一一把玩,只觉得香胰形象讨喜,香味宜人,药胰色泽凝重,药味浓郁,对赵俊臣的介绍,不由是信了。

    而赵俊臣则继续说道:“依臣的看法,这些胰子,奇货可居,大可交给户部专营专造,然后再交由各地指定商人专卖,如此一来,不仅每年能为户部增收不下百万两银子,亦可避免朝廷与民间争利的情况发生,陛下您看如何?”

    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缓缓道:“你刚才说需要朕下几道旨意相助,指的就是户部专营转造的事情?”

    赵俊臣点头道:“陛下睿智,臣的心思,总是瞒不过陛下。有了陛下的旨意,臣才能召集民间商人,向他们拍卖这些胰子的货源,为户部增收的事情,自然也就没有阻碍了。”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笑了一笑,却没有说话,也没有答复,只是沉吟不语。

    见德庆皇帝这般模样,却迟迟没有回应自己的建议,赵俊臣心中疑惑,思考片刻后,终于恍然。

    在明朝初期,并没有国库、内库之分,朝廷之银,尽入内库,全是帝王私银,然而,朝廷开销、军费耗用、百官俸禄,皆是由内库支用,明朝皇帝们看着自己的私银如流水般支出,只觉得心疼不已。后来,到了正统时期,终于有了国库与内库之分,从那时候起,内库才真正成为了皇帝的私银,而朝廷的诸般开销,则是由国库中支取。

    然而,可笑的是,明朝皇帝们好不容易把国库与内库分开,却又开始眼红起了国库的银子,明朝中后期的历代皇帝们,几乎每一个都想把国库之银转入内库。

    此次德庆皇帝南巡,至始至终都不愿动用内库之银,亦源于此。

    这种情况说到底,就是皇帝在与国家争利罢了。

    而德庆皇帝此时迟迟没有说话,只是沉吟不语,联系到明朝皇帝与国家争利的“习惯”,赵俊臣已是明白,因为户部一口气多了这么多收入,德庆皇帝他……嫉妒眼红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口风一转,已是继续说道:“当然,由户部专营专造,只是选择之一,依臣看来,这胰子交由内库专造,未尝不是一个更好的办法,这胰子制造虽然简单,但初期投入,亦是一大笔银子,相比较户部窘迫,内库的银子反倒是宽裕许多,见效也更快。”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但脸上却满是犹豫,缓缓说道:“这样做不大好吧?这胰子关系到你与太子之间的赌约,若是交由内库专营专造,致使户部没能增收,岂不是会让你输了赌约?”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如今内库银钱充裕,这胰子交由内库专营专造也更加方便,不妨这样吧,这胰子由内库专营专造,获得的收益则由内库与户部同分,内库由胰子赚来的银子,每年转给户部二十万两也就是了。”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一脸的感动,叩首道:“陛下如此为臣考虑,臣……臣……”

    说话间,赵俊臣埋首,一幅无语凝噎的样子,但心中已是在暗暗考虑着,日后要不要随身带一个大蒜之类的东西,此时若是能流些眼泪,想来效果更好。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德庆皇帝愈加的满意了,笑道:“起来吧,你我君臣和睦,不必动不动就下跪,这般主意是你出的,为国增收,利在千秋,朕又岂能让你吃亏。”

    赵俊臣用袖子擦了擦没有眼泪的双眼,起身道:“多谢陛下。”

    ………

    经过一番谈话,德庆皇帝知道,自己的南巡,如今已是再无阻碍,而内库从此又多了一大笔银子收入,不由心情大好,看着赵俊臣的神色,也愈加的宽和,笑道:“这些日子为了这胰子的事情,怕是累坏你了吧?”

    胰子的事情虽然解决了,但赵俊臣此次觐见德庆皇帝,主要目的却是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此时德庆皇帝心情大好,正是赵俊臣实施计划的时候。

    所以,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赵俊臣竟是没有回话,反而一脸愣愣的神色,不知在想些什么。

    若是寻常臣子这样,德庆皇帝怕早已震怒了,但赵俊臣身为宠臣,待遇自是不同,更何况赵俊臣刚刚才为内库找了一个大财源?

    所以,德庆皇帝见赵俊臣这般样子,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心生好奇。

    另一边,张德见赵俊臣这般模样,却是吓了一跳,连忙大声说道:“赵大人,陛下在问你话呢。”

    听到张德的话后,赵俊臣终于“回过神来”,连忙向德庆皇帝请罪道:“臣万死,与陛下说话,竟是走神了,还请陛下恕罪。”

    德庆皇帝却没有怪罪,只是挥手说道:“罢了罢了,不过是君臣闲谈,朕又怎么因为这些小事而怪你?朕倒是有些好奇,你一向做事谨慎,怎么今日与朕说话,竟会精神恍惚?可是有什么心事?”

    赵俊臣摇头,叹息道:“陛下,臣并非有什么心事,只是刚才听陛下提及‘君臣和睦’四字,忽然心有所感罢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更加好奇了,问道:“哦?既是因‘君臣和睦’四字而心生感慨,想来与朕有关,说来听听。”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臣知道陛下您近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为三省秋闱舞弊案而烦心,然而,陛下怕是不知道,臣能有幸为陛下效力,其中还有科举舞弊案的功劳呢。”

    听赵俊臣提及三省舞弊案,德庆皇帝脸色一沉,但还是问道:“怎么说?”

    赵俊臣叹息一声,解释道:“陛下您也知道,臣虽在理财方面略有才能,但论到四书五经,科举学问,却只是寻常罢了。”

    德庆皇帝点了点头,对于赵俊臣的能耐,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赵俊臣继续说道:“臣当年参加科举时,年纪尚幼,学问亦浅,若是寻常时候,怕是要名落孙山的,然而,连臣自己没想到的是,那几次的院试、乡试、会试,臣竟会连连中举,到了殿试,更是被陛下钦点,成为了状元。由那之后,臣才有了今日,能有幸为陛下效力。”

    德庆皇帝皱眉问道:“这些朕亦清楚,但你为何说其中还有科举舞弊案的功劳?”

    赵俊臣一脸的感慨,缓缓说道:“陛下您可还记得,十二年前的江南科举舞弊案?”

    见德庆皇帝点头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那次科举舞弊案,民间传的沸沸扬扬,陛下您当时虽然用了雷霆手段,将参与舞弊的朝廷官员尽数问罪,然而毕竟影响太大,民间士子,也因此对我朝科举心生疑虑,士气低迷,民心不振,甚至于许多有真实才学的读书人,经此事后,心灰意冷,宁愿在家乡教书,也不愿再参加科举,其后几年,有意参加科举的考生,竟是人数寥寥,窘迫异常。”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又说道:“正所谓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而臣在那个时候,也算是无虎山头的猴子,占了天下士子对朝廷心存疑虑的便宜,竟是连连中举,这般说来,臣能为陛下效力,也是有当年科举舞弊案的功劳了。”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面色愈加的阴沉,缓缓问道:“朕记得,你参加院试时,年仅十五,还是八年前的事情吧?”

    赵俊臣答道:“陛下记得清楚,臣正是八年前参加的院试。”

    德庆皇帝皱眉道:“那时距江南科举舞弊案,已是过去了四五年时间,民间的读书人,竟然还对朝廷科举心存疑虑?”

    赵俊臣苦笑道:“何止是心存疑虑?简直就是毫无信心,当年陛下大办江南科举舞弊案,虽说是除恶务尽,但亦是闹的人尽皆知,依臣估计,民间士子们,也就是到了近些年来,才恢复了对科举的士气民心,却没想到如今又闹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如此一来,民间士子们刚刚恢复的士气信心,怕又是要毁于一旦啊。”

    德庆皇帝听赵俊臣这么说,不由更是眉头紧皱,沉默良久后,突然问道:“这次的三省秋闱舞弊案,你怎么看?”

    赵俊臣却垂首道:“陛下,这三省秋闱舞弊,是礼部、刑部、吏部的事情,轮不到臣来管,而且,臣虽有些想法,但……臣不敢说。”

    德庆皇帝轻哼了一声,说道:“朕让你说你就说,不管你说什么,朕都恕你无罪。”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终于说道:“依臣看来,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影响太大,牵连太广,也正因为如此,朝廷才更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说到这里,赵俊臣偷偷抬头向着德庆皇帝看去,见德庆皇帝虽然面色阴沉,却没有反对的意思,放下心来,继续说道:“陛下您英明睿智,自是最清楚不过,我朝科举,固然是为了给朝廷选才,但更重要的目的,却还是用来稳定民心士气,收拢天下士子之心,只有民心安稳,士子归心,这天下江山,才能平稳。”

    见德庆皇帝微微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臣知道,这三省秋闱舞弊案事发后,太子殿下是坚持要严办的,但臣却不赞同,因为这案子一旦严办,事情就会越拖越久,牵连出来的官员就会越来越多,在民间的影响就会越传越大,百姓们也就越会以为朝廷藏污纳垢,民心就会越加的不安稳。”

    说到这里,赵俊臣神色无比严肃,沉声道:“陛下,依臣看来,这天下江山,什么都可以乱,唯独民心不能乱,否则必然生变!所以,这这三省秋闱舞弊案,依臣的意思,不仅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更要快刀斩乱麻,用最短的时间解决。那三省的学政,既然罪名已经落实了,大可以杀了以安民心,但杀了那三省学政之后,这案子大可以就此结束了,再查下去,于国于民,都没有好处啊。”

    德庆皇帝眉头一扬,冷声说道:“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若没有朝廷中枢大员作主,那三省学政,又岂敢把事情做得这么大?若是案子就此了结,岂不是便宜了那些贪官?”

    赵俊臣叹息道:“陛下,这件案子,主谋究竟是三省的学政,还是中枢大员,对民间的影响,可是截然不同啊。若是三省学政为主谋,在百姓看来,那是山高皇帝远,贪官心性恶劣,若是中枢大员亦被牵连了出来,那就是朝廷失信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臣曾听闻,‘聪明难,糊涂更难’,亦曾听闻,‘不聋不哑,难做家翁’,这两句话,臣初听时并不以为意,然而近些年来越是琢磨,越是觉得其中蕴含的智慧深邃,陛下睿智,想来定能明白其中之道理。”

    “聪明难,糊涂更难。”德庆皇帝轻声复述,细细品味着其中的含义,原本冷肃的神色,终于渐渐融化。

    良久之后,德庆皇帝叹息一声,说道:“你这番话,虽然不中听,倒是老成谋国之言,经过这些年的历练,你倒是长进了不少。”

    赵俊臣连忙说道:“陛下过誉了,臣的这点想法,陛下心中想必早就有了考量,否则又怎会容臣说到此时?陛下睿智,就算没有臣的这些话,也必然能处理好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脸的感叹,道:“只是,家翁难做,实在是为难陛下了。”

    听了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心中一暖,觉得赵俊臣果然时时事事都在为自己考虑,感叹道:“是啊,正如你所言,不聋不哑,难做家翁,世人只看到家翁的风光,又有谁想过家翁的无奈?”

    感叹了几句后,德庆皇帝看着御阶下的赵俊臣,突然一笑,有些意味深长的问道:“不过,朕怎么觉得,你这次来见朕,不是为了说胰子的事,而是为了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心中一突,连忙说道:“陛下误会臣了,臣此次觐见陛下,确实只是为了胰子的事情,这三省秋闱舞弊案,臣至始至终都不打算插手的。”

    德庆皇帝一笑,挥手道:“罢了罢了,朕只是随口一提,你大可不必在意。对于你的忠心,朕一向没有怀疑过,更何况你今日之言,也并没有说错。”

    赵俊臣不知道德庆皇帝是不是随口一提,但这一番话,确实把他吓得不轻。

    不过,经此一事,君臣两人也再没了谈话的兴致,又说了几句闲话后,赵俊臣见天色不早了,就向德庆皇帝告辞离去了。

    不过,在离去之前,赵俊臣对着张德暗暗打了一个眼色,而张德则心领神会的微微点头回应。

    ………

    出宫之后,许庆彦已是在宫外等了许久,见赵俊臣出来后,连忙问道:“少爷,事情办妥了?”

    赵俊臣坐入轿中,缓缓说道:“都办妥了。”

    许庆彦笑道:“还是少爷有本事,这么大的事情,轻而易举的就解决了。”

    赵俊臣轻轻一笑,却吩咐道:“先别起轿,我还要等等消息。”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虽然心中疑惑,但还是吩咐轿夫们继续等待。

    过了一会,就见有一个小太监偷偷跑到午门外,快步向着赵俊臣轿子跑来。

    来到轿子前,见到赵俊臣后,小太监轻声说道:“赵大人,张德张公公让我来告诉您一声,陛下刚才已是下旨,处死了山西、山东、河南的三省学政,调回了礼部、吏部、刑部的审案官员,三省秋闱舞弊案,已是就此结束了。”

    听到小太监的转述后,赵俊臣笑了,说道:“多谢公公了。”

    随着赵俊臣的示意,许庆彦把一锭银子交给这个小太监。

    小太监看到银子后,眉开眼笑,连声说道:“为大人办事,应该的,应该的。”

    另一边,赵俊臣亦是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明白,德庆皇帝这是存了快刀斩乱麻的心思,不经早朝商议,直接下了旨意,否则若是把这事交到了早朝议论,又是一番麻烦。

    待小太监离开后,赵俊臣对许庆彦说道:“回府吧,今晚要与温阁老一聚,还要回去准备一番。另外,再派人把刚才的消息告诉詹善常一声,省得他整天担惊受怕。”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了。

    ………

    京城之中,朝堂之上,本就没有什么秘密。

    赵俊臣保住了詹善常的消息,传播的速度,比赵俊臣想象中还要更快。

    不到第二天,朝廷上下,所有稍具分量的大臣们,都已是得到了消息,连阁老温观良都保不住的詹善常,竟是被赵俊臣保下来了!

    这对满朝的贪官而言,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经此一事,在满朝贪官的眼中,除了内阁中那几位阁老之外,他们竟又多了一个靠山选择!

    而且与内阁中的几位阁老不同,这位靠山更年轻,更有圣眷,也更有前途。

    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朝中没有靠山的官员,或者在派系中受到排挤的官员,纷纷把目光转向了赵俊臣。

    目光热切!

第二十一章 .势力初成(下).二合一章 节

    回府换了一身便装后,时间已是临近傍晚。

    赵俊臣没有耽搁,带着许庆彦来到了天海楼,在那里等待着温观良的到来。

    对天海楼来说,赵俊臣是大人物,自然需要极力讨好,得知赵俊臣要在这里摆宴,宴请的还是内阁次辅温观良后,更是使尽了浑身能耐,早早的备下了一桌上好的宴席。

    然而,让人尴尬的是,虽然宴席早早的摆好了,赵俊臣也早早的来了,但温观良却迟迟不见身影。

    坐在天海楼最上层的雅间中,看着窗外渐渐昏暗的天色,赵俊臣在等待良久后,终于有些不耐了,向许庆彦问道:“温阁老那边,确实答应了要过来?”

    许庆彦也等的有些不耐,听赵俊臣询问,皱着眉头答道:“少爷,帖子送过去的时候,那温观良当下就答应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又问道:“时间没有说错吧?”

    许庆彦摇头道:“这怎么会说错,帖子上时间写的分明,就是今天傍晚酉时。”

    赵俊臣微微一笑,说道:“既然如此,那想必就是这位次辅大人,已经知道了我今儿下午入宫的事情了,如今三省秋闱舞弊案突然结案,詹善常也被我保了下来,他觉得自己丢了颜面,这是在给我摆脸色看呢。”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笑道:“不过,他消息倒是灵通。”

    许庆彦恨恨道:“这叫不识抬举,就凭他温观良,也敢给少爷摆谱。”

    赵俊臣抬手打断了许庆彦的话语,淡淡的说道:“也不能这么说,人家温阁老再怎么说也是内阁次辅,如今朝中,除了陛下和首辅周尚景,就数他最大,无论声望势力,都要比咱们要更隆更重,如今咱们让他丢了颜面,他又怎么不能给咱们摆脸色看了?官场往来,睚眦必报,不过常事,犯不着生气。”

    许庆彦看着一桌渐冷的酒菜,问道:“少爷,那咱们还继续这么傻等着?要我说,既然他温观良给少爷你摆脸色看,那少爷你又何必迁就于他?反正咱们保了詹善常,还撬走了童桓,已是再难与他化敌为友,这面子功夫,不做也罢。”

    赵俊臣却摇头,轻声说道:“他坏了规矩,咱们不能坏,温阁老官阶比我高,年岁也比我大,是上司,是前辈,等等也是应该的,更何况,官场上哪里能敌友分明?今天的敌人,或许就是明天的朋党,昨天的盟友,或许就是今日的对手,凡事都要留点余地,今天他损了颜面,咱们得了声望,好处既然已经到手,给他些面子又何妨?”

    说话间,赵俊臣又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缓缓说道:“不过,他虽说在给我摆脸色,但已经这般时候了,估摸着也该来了。”

    许庆彦撇了撇嘴,却没有再说话。

    ………

    赵俊臣此时颇有些宠辱不惊的淡然,但面对温观良的迟到爽约,其实也有些不高兴,只是没有像许庆彦那样表现在脸上罢了。

    赵俊臣自来到这个时代后,一直秉持着多一个敌人不如多一个朋友的原则,与各方势力打交道时,也大都存着交好的打算。

    今日约温观良相聚,也是如此,虽说要与温观良摊牌,但也存着化敌为友的心思。

    “悦容坊”这些日子不仅在制造胰子,也在全力研制香水,香水的工艺要比胰子复杂一些,但也说不上有多困难,如今已是快要成功了。

    温观良毕竟是内阁次辅,赵俊臣虽因为各种原因保下了詹善常,还撬走了通政使童桓,并让他损了颜面,但赵俊臣并不打算彻底得罪温观良,若是还有化敌为友的可能,赵俊臣不介意把香水的生意让给温观良一些,香水虽不似胰子那样是日常用品,且成本低、售量大,但若是经营好了,也是一笔日进斗金的生意。

    然而,经过这么一件事,赵俊臣却彻底绝了这般心思。

    无他,三省秋闱舞弊案前后,这温观良表现出来的心胸,实在太过狭隘了,城府手段亦是一般,这样的人,并不是结盟的最好选择。

    只看每日早朝时,温观良和另外两位阁老那踩着钟点下轿的摆谱模样,也就知道他们的为人如何了。

    其实,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内阁中的那几位阁老,包括温观良在内,之所然能有如今的声望势力,说根到底,都只是因为首辅周尚景不想在朝廷中形成自己一家独大的局面,从而引起德庆皇帝猜忌,所以才对他们刻意有所保留罢了。

    虽说如此,但以周尚景的深谋远虑,自然不会容忍真正能威胁到他的人物崛起,所以,无论是次辅温观良,还是另外两位阁老沈常茂、黄有容,能在周尚景的眼皮子底下入阁成势,实际上已是说明了他们的能力平庸。

    对于这样的人,虽说能不得罪就不得罪,但若是真的得罪了,赵俊臣还真不怕他。

    ………

    而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雅间之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接着就见天海楼的掌柜跌跌撞撞的跑到雅间门前,快声说道:“侍郎大人,次辅大人来了。”

    赵俊臣点了点头,带着许庆彦来到雅间外迎接。

    然后,他就看到温观良在一群随从的拥护下,慢悠悠的向着赵俊臣走来,虽然已是迟到了近一个时辰,却没有丝毫急迫的样子。

    温观良如今年近六十,人如其名,面容和蔼,气质温和,给人感觉就是一个很好说话的小老头。

    当然,这只是表象罢了。

    看到赵俊臣亲自相迎,温观良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但下一刻,脸上已是挂起了和蔼的笑意,一边向着赵俊臣走来,一边拱手道:“哎呀,让赵侍郎久等了,老夫府中突然出了点事情,耽搁了时辰,抱歉抱歉。”

    赵俊臣笑着拱手还礼,道:“温阁老过虑了,您是前辈,我是晚辈,等等也是应该的。”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引着温观良入了雅间落座。

    落座后,温观良打量了赵俊臣两眼后,叹息道:“赵侍郎有所不知,老夫之所以会来迟,是为了安抚了老夫的那些门人学生,费了好大的功夫。那礼部侍郎詹善常,本是老夫一手提拔的,然而这些日子出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各般证据,皆是证明与他有关,老夫一心为国,这种时候自然应该避嫌,本来嘛,这件事情老夫虽不会帮他,却也不会害他,却没曾想到他竟是处处与人宣扬,说老夫凉薄伪善,拿他顶罪,闹的人心惶惶,那通政使童桓,本也是老夫一手提拔,受了他的蛊惑,这些日子以来竟是与老夫越来越疏远了。”

    听温观良这意有所指的感叹,赵俊臣微微一笑,亲手为温观良添满酒后,说道:“温阁老为人厚道,处处与人为善,朝中百官皆是看在眼里,又岂会是凉薄伪善之人?温阁老过虑了。不过,那詹善常我也见过,却也不是以德报怨的人,更没曾听说他诽谤温阁老,官场之中,无风起浪的事情太多,其中怕是有什么误会吧?”

    温观良听赵俊臣这么说,双眼一眯,却没有接话,只是缓缓说道:“据老夫得到的消息,陛下今日在赵侍郎的建议下,已是宣布三省秋闱舞弊案结案了?”

    赵俊臣摇头道:“温阁老高看下官了,这种事情下官又哪里管得着?陛下独断乾坤,下了这般旨意,自是有陛下的考虑。”

    温观良却叹息道:“詹善常这个人,老夫也是有所了解的,他虽然不缺能力,却是有些贪财,联系到三省秋闱舞弊案的诸般疑点,他怕是脱不了干系,陛下这么早就结案,依老夫看,却是有失考量了。科举关系重大,有舞弊情况发生,正应该除恶务尽,那詹善常虽说是老夫一手提拔,但若是真的与他有干系,老夫身为内阁次辅,却也绝不会放过他!”

    顿了顿后,温观良又说道:“老夫身为内阁辅臣,正应该为陛下查漏补缺,三省秋闱舞弊案,虽说已经结案,但对于那詹善常,老夫却打算继续严查!还有那通政使童桓,一向与詹善常同进同退,三省秋闱舞弊这么大的事情,他身为通政使司的长官,掌管四方民诉,竟然一直没有得到消息,亦是蹊跷,怕也脱不了干系。”

    说到这里,温观良的话语神态,皆是变得意味深长:“老夫知道,这两人近些日子以来,一直与赵侍郎你走的极近,老夫相信,这三省秋闱舞弊的事情,绝对是与赵侍郎无关的,但赵侍郎为自己考虑,却也要及时与他们二人撇清关系,莫要被他们二人蛊惑才是。”

    听温观良这么说,赵俊臣眉头微微一皱,心中已是恍然。

    温观良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意思却很明确:詹善常与童桓改投于赵俊臣门下,不管前因为何,对温观良而言,都是背叛,再加上因为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温观良如今声望受损极大,所以他打算对付詹善常与童桓,杀一儆百,稳定内部派系。

    而赵俊臣对此若是不反对的话,那么之前的事情,温观良就可以既往不咎,双方甚至还有结盟的可能。但若是赵俊臣反对的话,那么双方就是敌非友、你死我活了。

    对于此,赵俊臣自然没有答应的可能,保下来詹善常之后,赵俊臣好不容易打响了招牌,如今任谁都知道,詹善常与童桓是赵俊臣的人了,若是眼睁睁的看着温观良对付他们,那么赵俊臣之前的所作所为不仅前功尽弃,今后更是没人敢投靠赵俊臣了。

    所以,赵俊臣微微一笑,淡声说道:“这三省秋闱舞弊案,陛下既然已经下旨结案,那么就是结案了,温阁老您又何必穷追不舍?若仅仅只是因为怀疑,就要严查詹善常与童桓,岂不是会让百官寒心?温阁老一心为国,下官一向是敬佩的,但有些事情,还是得过且过吧。”

    温观良听赵俊臣这么说,似乎轻轻哼了一声,凝声说道:“赵侍郎如今深受圣眷,正是春风得意,还能对老夫这样的老臣如此客气,实属难得,却让老夫想起了当年的工部尚书郭成。”

    赵俊臣微微一愣后,问道:“哦?前工部尚书郭成?此人下官倒是不了解,还要请温阁老向下官讲述一番了。”

    温观良缓缓说道:“赵侍郎毕竟年轻,从前的事情不清楚也正常。那郭成当工部尚书的时候,赵侍郎怕还在闭门读书。不过,那郭成倒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物,他的妹妹,乃是当年的顺妃,深受陛下宠爱,连带着那郭成也是圣眷隆重,一时间朝野无二。不过,与赵侍郎不同,那郭成仗着圣眷,一向横行无忌,就算是对首辅周大人,也是处处作对。却不知圣眷只是圣眷,待首辅大人对他忍无可忍后,不过三五日间,朝中上下,竟是人人弹劾郭成,陛下虽对郭成圣眷不减,但却也不能违背众意,最终只能忍痛拿他下狱,却没想到,那郭成下狱后,没过两日,就得了疫症病死了,下场当真是可怜。”

    说话间,温观良拿眼看着赵俊臣,轻轻笑道:“由此可见,圣眷只是圣眷,虽然能够风光一时,但庙堂争斗,看的还是权势手段,因为即使是陛下,也要顾虑着百官想法,可叹的是那郭成偏偏看不清这一点,不知轻重,得罪了不能得罪的人,却是连个翻身的机会也没有了。”

    温观良的这番话,是在威胁赵俊臣了。

    赵俊臣却面色不变,微微一笑,悠悠道:“那郭成确实眼光短浅,分不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首辅周大人经营官场数十年,手段老辣,又岂是能随便得罪的?下官自是与他不同。”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以下官看来,也只有首辅大人才有这般能耐了,若是换了旁人,怕也不能如此简单的扳倒郭成吧?说不定,不仅没能扳倒郭成,还会被郭成反咬一口。”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终于收敛了笑容,眼光也变得冰冷。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他分得清谁能得罪,谁不能得罪,而温观良在赵俊臣眼中,远远不如内阁首辅周尚景,属于“即使得罪了也无所谓”的一类。

    其实,温观良也知道自己无论势力还是手段,都不如周尚景,这些年来与周尚景相争相斗,他从未讨到过便宜,他甚至清楚周尚景明明随时都能对付他,却还把他留到了现在,让他安安稳稳的坐在次辅位置上的原因。

    只是,官场是名利场,他不想与周尚景斗,却不得不斗。

    如今,温观良其实也不想与赵俊臣斗,他不是当年的周尚景,赵俊臣也不是当年的郭成,他没有必赢的把握。

    然而,官场之中,身不由己。

    这般想着,温观良不仅没有无奈,反而眼神愈加的冰冷了。

    官场之上,容不得无奈,对于这一点,温观良早就有了觉悟。

    只见温观良伸手碰了碰桌子上的菜肴,然后缓缓的说道:“怪老夫来迟了,这菜肴竟是冷了。”

    赵俊臣笑道:“菜冷了让酒楼伙计重温一下就是了。”

    温观良却摇了摇头,说道:“菜冷了虽说可以重温,却失了原先的味道,不过,这还算是好的,与此相比,人若是做错了决定,却难有再来一次的机会了。”

    说话间,温观良缓缓站起身来,向赵俊臣拱手道:“老夫年岁大了,吃不了冷东西,告辞了。”

    赵俊臣亦是叹息,起身后说道:“是下官招待不周了。”

    温观良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领着一众随从离开了。

    “呸!什么东西!”

    温观良刚刚离开,沉默良久的许庆彦,已是吐着口水说道。

    赵俊臣皱眉道:“庆彦,正吃饭呢,你这样恶心不恶心?”

    许庆彦却不忿道:“少爷,你还吃饭啊?我气都气饱了,这老家伙阴阳怪气的,竟然还敢威胁少爷!”

    赵俊臣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竟似毫不在意。

    双方的底线相差甚远,诚意又皆是不足,摊牌之后,谈判破裂,从今往后,终于要敌非友了。

    对于此,赵俊臣早有心理准备,既没有畏惧,也没有无奈,只是平静。

    看着许庆彦犹自不忿,不断的嘟囔着什么,赵俊臣无奈摇头,有意下筷吃饭,却发现菜冷了果然难吃,终于站起身来,说道:“那温阁老说的也有道理,菜冷了难吃,重温了失去味道,已是再难挽回,罢了,我们还是回府吃饭吧。”

    说话间,赵俊臣带着许庆彦向着天海楼外走去。

    一边走,赵俊臣一边向许庆彦说道:“派人把詹善常和童桓找来,我有事要交代他们。”

    许庆彦点了点头,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心思,问道:“少爷准备先下手为强?”

    赵俊臣轻轻笑道:“倒不是先下手为强,我想温阁老那边也已是开始准备了,不过,既然开战了,总要做些准备才是。”

    说话间,在天海楼一众掌柜伙计的恭送下,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坐入轿中。

    隐隐间,似乎些许叹息声从轿子中传来。

    另一边,只听到只言片语的天海楼的掌柜伙计们,在目送着赵俊臣的轿子离去后,却是面面相觑。

    开战了?什么开战了?

    他们不明白。

    对普通百姓而言,有些战争,声势浩大,会让他们心惊胆战。而另有些战争,结束后已是乾坤颠倒,但至始至终,他们却犹不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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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风暴伊始(上).二合一章 节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月挂枝头,夜空静宁,但对许多人而言,今晚却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内阁首辅周尚景的府邸,正厅之中,周尚景坐在主位,正在慢悠悠的品着清茶。

    在他面前,吏部尚书宋启文正陪坐一旁。

    宋启文在满朝重臣中,年岁相对年轻,尚不足五十,相貌儒雅,性子沉稳,一向最为周尚景看重。

    身为周尚景在朝中最得力的干将与心腹,宋启文对周尚景忠心耿耿,近些年来一直为周尚景牢牢把持着吏部这个至关重要的衙门。

    这些年来,满朝上下,地方中枢,各个衙门,经吏部之手安插了多少周尚景的门生故吏,没人能数的清楚。

    也正因为吏部在手,所以周尚景才能在朝中从容应对,其他几位阁老再怎么折腾,都无法威胁到他的位置。

    宋启文对周尚景的重要性,不言而喻,然而在周尚景面前,宋启文却没有丝毫居功自傲的意思。

    此时正厅中一片静默,周尚景在慢悠悠的品茶,竟是一言不发,而宋启文却没有丝毫不满,只是一脸恭敬的等待着。

    因为宋启文知道,周尚景正在思考问题。

    良久之后,周尚景缓缓放下手中茶盏,终于开口了。

    “今天发生的那些事,想来你都听说了吧?”

    宋启文点头应是,道:“是的,赵俊臣造了一种替代皂角的东西,好似叫做胰子,据说盈利前景颇为可观,如今陛下已是下旨由内库专营专造。还有那三省秋闱舞弊案,亦是在赵俊臣的建议下提前结案了,原本嫌疑最大的詹善常,竟是躲过了一劫,如今满朝上下,不少人都在为这事而吃惊呢。”

    周尚景笑了,带着些许赞叹,缓缓道:“这个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倒是接连出乎老夫意料,他开悦容坊的时候,老夫还以为那只是迷人眼目的东西,却没想到,他竟真能玩出花样来。还有那三省秋闱舞弊案,亦是被他不动声色的巧妙解决,如今满朝上下,经此一事,怕已是有不少官员蠢蠢欲动,想要投靠于他了。”

    宋启文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道:“如今庙堂上下,各处关键衙门,势力分配,早已稳定,连太子朱和堉都没法插手,赵俊臣即使因为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得了些声望,有了些墙头草投靠,但缺了底蕴,又根基不稳,想要成气候,还早得很。”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眉头微微一皱,没有反驳,却也没有赞同。

    宋启文却疑惑道:“不过,那胰子当真那么值钱?距他与太子的赌约期限,已是不足十天,若是输了赌约,那赵俊臣这些天来费尽心思,也只是白忙活罢了。”

    周尚景淡淡一笑,说道:“有了鱼饵,就不用担心会没有大鱼上钩,这场赌约,应该是赵俊臣赢定了。”

    顿了顿后,周尚景又说道:“老夫这个时候叫你来,倒不是因为这些事情,而是老夫得到消息,今天傍晚时候,赵俊臣与温观良在天海楼见了一面,双方谈崩了,最后不欢而散。”

    宋启文并不惊讶,轻笑道:“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撬走了童桓,让温观良损了颜面,那温观良又岂肯罢休?若是两人都不肯让步的话,接下来定是一场纷争了。”

    说到这里,宋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热切,向周尚景请示道:“正所谓河蚌相争,渔翁得利,接下来那温观良与赵俊臣,必有一场明争暗斗,皆是无暇他顾,机会难得,若是我们找准机会下手,说不定能得到不少好处。首辅大人,您的意思如何?”

    听宋启文这么说,周尚景神色间竟是凝重了些许,沉默片刻后,才缓声说道:“老夫这次叫你来,就是为了叮嘱于你,这次温观良与赵俊臣的争斗,你要约束一下咱们的人,绝不要参与其中,任由他们二人相互争斗就是。”

    宋启文一愣,不解周尚景为何这般决定,但他一向对周尚景言听计从,虽然疑惑,亦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答应了。

    宋启文的疑惑与不甘心,周尚景自是看的明白,苍老的脸上,不引人注意的闪过一丝疲惫之色,轻轻叹息一声,但还是解释道:“老夫也知道这次机会难得,不过与此相比,老夫更想要借着这次机会,看清一些事情。”

    宋启文没有追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周尚景,等待着周尚景进一步解释。

    周尚景今日似乎心事重重,又是沉默片刻后,才问道:“启文,在你看来,当今陛下是怎么看待赵俊臣的?”

    宋启文沉吟片刻后,答道:“朝野之间,皆是传言赵俊臣乃是当今陛下的私生子,但依下官看来,对于这一点,陛下怕是不会太过在意的,朱和堉是陛下名正言顺的嫡子,更是名正言顺的储君太子,但这些年来一样遭到陛下打压,可见对于这种事情,陛下并不放在心上。”

    周尚景点了点头,示意宋启文说下去。

    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这赵俊臣一向最能讨陛下欢心,又是对陛下有求必应,若论理财之术,更是满朝上下无人可比,自他掌管户部后,陛下就很少再为银子的事情而烦心,如今更已是渐渐的离不开他,对他如此宠幸,大概亦是源于于此吧?”

    周尚景叹息一声,说道:“你看事情,还是太短浅了些。”

    听周尚景这么说,微微一愣后,宋启文垂首道:“还请首辅大人训示。”

    周尚景缓缓说道:“说你看的短浅,是因为你小看了当今陛下。当今这位陛下,在位三十余年,虽说没有什么成就,但无论庙堂还是地方,一直形势平稳,少有出什么乱子,你遍览史书,可见过有多少帝王能做到这一点?”

    见宋启文一脸沉思,周尚景又说道:“当今陛下,论若治国,远不及先皇,但论及驾驭群臣、帝王心术,却还要在先皇之上。而帝王手段,重在平衡,满朝和气,百官一体,一向是帝王们最不想看到的,只有派系相争,你死我活,对帝王而言,这江山才能坐的安稳。老夫为何要把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个庸才留在内阁?也正是因为如此,把他们三个赶尽杀绝很容易,但若真那么做了,当今陛下,定然会寝食难安,视老夫如敌寇,并想尽一切办法来对付老夫。”

    说到这里,周尚景幽幽叹息一声,继续说道:“然而,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这三人,空有陛下扶持,又有我等容让,却迟迟不成气候,如今庙堂之上,看似他们三人能与我旗鼓相当,但实际情况如何,过了这么长时间了,怕是明眼人都能看得明白,又哪里能瞒得过当今陛下?”

    听周尚景这么说,联系到之前的谈话,宋启文身体一震,不可思议的问道:“首辅大人,您的意思是,当今陛下有意扶持赵俊臣取代温观良、沈常茂、黄有容他们,与首辅大人相抗衡?”

    周尚景却摇了摇头,沉声说道:“关于这一点,老夫尚不能确定,亦只是推测罢了,赵俊臣毕竟太年轻了,在陛下眼中,不一定能担得起这般重任,不过,今天发生的事情,看似寻常,但细细琢磨,却耐人寻味。”

    在宋启文疑惑的注视下,周尚景缓缓解释道:“在赵俊臣的劝说下,陛下将三省秋闱舞弊案提前结案,由此而保下了詹善常,这件事情,不过是下午时候发生,你能得到消息正常,老夫能得到消息也正常,温观良能得到消息也还正常,但现在的形势却是,不仅仅咱们这些人得到了确切消息,不过半下午时间,满朝上下竟是大都得到了确切消息,到了明天此时,这件事情怕就能传遍了京城朝野了,启文你觉得,这般消息,会是谁透露出来的?”

    宋启文一惊,下意识的说道:“陛下……”

    周尚景点了点头,沉声说道:“这种事情,或许也只有陛下会做了,他这是在为赵俊臣增加声望啊。这次赵俊臣与温观良相争相斗,老夫之所以不让你们插手,就是想看清楚一件事情,这次争斗,陛下他究竟会是乐见其成,并帮助赵俊臣打压温观良?还是会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势力均衡。”

    话说到这里,宋启文已是想明白了,接口道:“若是陛下乐见其成,帮着赵俊臣打压温观良,那就证明首辅大人猜测的没错,对如今朝中形势,陛下并不满意,准备扶持赵俊臣,顶替温观良、黄有容与沈常茂他们,与首辅大人相抗衡;若是竭力阻止,保持双方均势的话,那就是我们多虑了。”

    顿了顿后,宋启文继续说道:“不过,依下官看来,前者可能性更大些,陛下绝不会无缘无故的为赵俊臣增加声望的,而且满朝上下,若是要找人代替温观良、黄有容、沈常茂他们的话,赵俊臣虽然年纪尚浅,却是最好的人选了。但首辅大人也不用担心,赵俊臣不过黄口小儿,根基尚浅,就算一时得势,又哪里是首辅大人的对手?”

    周尚景看了宋启文一眼,摇了摇头,神色间闪过一丝失望,但更多的还是严厉与不满。

    注意到周尚景的神色,宋启文知道,自己定是哪里想错说错了,连忙垂首道:“下官疏浅,还请首辅大人指点。”

    周尚景皱着眉头,盯了宋启文良久后,才缓缓说道:“若你只能想到这里,那日后也别想再有所发展了,否则只会害人害己。老夫之所以对陛下的作法心存疑惑,不敢确定,是因为陛下若真的打算这么做的话,那在他心中,怕已是存了日后要杀赵俊臣的心思了。”

    宋启文一惊,他并非笨人,听周尚景这么说,沉吟片刻后,已是想明白了周尚景的意思,神色间不由的闪过一丝寒意。

    赵俊臣太年轻了,只是掌管户部也就罢了。但若是在这般年纪,就已是在朝中势力渐大,自成一派,甚至能与周尚景相抗衡的,那么,再过些年,等到德庆皇帝驾崩,新帝继位,赵俊臣的权势又会膨胀到什么地步?而继位的新帝,又如何能坐得稳皇位?

    到那个时候,这大明江山,究竟是老朱家的?还是赵俊臣的?

    不管赵俊臣是不是德庆皇帝的私生子,但他姓赵不姓朱!

    关于这一点,德庆皇帝不可能想不到。

    所以,可以想象的是,在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德庆皇帝越是会扶持赵俊臣,那就越是说明德庆皇帝要杀赵俊臣的决心之大!

    帝王心术,即深不可测,亦无情无义,赵俊臣虽说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若是为了江山平稳,德庆皇帝无论怎么做都是可能的。

    不过,在这一刻,经过周尚景的提醒后,宋启文却还要想的更加深远。

    这次赵俊臣保下了詹善常,在满朝的贪官中打响了招牌,赢得了声望,但满朝上下的清官贤臣们,却会因此更加的厌恶赵俊臣。可以想象,赵俊臣日后就算是扩张势力,聚拢于他门下的官员,也只会是些贪官奸臣,随着赵俊臣日后在朝中势力越大,他在朝野间的名气,也就越是狼藉。

    如此一来,将来若是能杀了赵俊臣,除掉赵俊臣一党,无论做这件事情的是德庆皇帝,还是继位的新帝,都能赢得极大的声望。

    此外,赵俊臣与太子朱和堉是出了名的死对头,德庆皇帝虽然因为各种原因,这些年来一直都在打压朱和堉、扶持赵俊臣,但若是在这么做的同时,暗中却已是存着要杀赵俊臣的心思,那么对于朱和堉继位的事情,是不是也同样下定了决心呢?

    毕竟,德庆皇帝虽然不喜欢朱和堉,但朱和堉毕竟还是太子储君,德庆皇帝不可能不为他考虑!

    而最重要的是,德庆皇帝若真的要扶持赵俊臣与周尚景抗衡,那么归根结底,扶持赵俊臣只是一种手段,德庆皇帝的最终目的还是为了打压周尚景,那么,在德庆皇帝眼中,又是如何看待周尚景的?

    想到这里,身为周尚景的得力干将,宋启文心中不由一寒。

    怪不得周尚景如此慎重,甚至顾不得阻碍德庆皇帝南巡了,原来还有着这般考虑!!

    另一边,周尚景看着宋启文脸色变幻不定,知道宋启文终于明白了自己的想法,轻轻叹息一声,说道:“所以,静观其变吧。”

    说话间,周尚景颤巍巍的站起身来,转身向着府内走去,正厅之中,独留下一脸寒意的宋启文。

第二十三章 .风暴伊始(中).二合一章 节

    在周尚景与宋启文讨论德庆皇帝如何看待赵俊臣的时候,赵俊臣也同样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

    在解决了三省秋闱舞弊案的事情后,德庆皇帝那句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询问,赵俊臣可是记得很清楚。

    很显然,德庆皇帝或多或少已是猜到了赵俊臣的目的,但竟是没有任何表示。

    这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

    自来到这个世界后,赵俊臣就一直把德庆皇帝看成自己最大的依仗与靠山,但并不意味着赵俊臣会信任德庆皇帝!

    事实上,赵俊臣不仅从未信任过德庆皇帝,反而一直都在小心翼翼的戒备着德庆皇帝。

    在另一个时空中,大清朝的乾隆皇帝怎么对待和珅的,赵俊臣可是清楚的很。

    受限于阅历经验,赵俊臣并没有周尚景那样的老辣眼光,但赵俊臣却明白一个很简单的道理——自己虽是德庆皇帝的宠臣,但也仅仅也只是一个宠臣罢了,朱和堉虽然不受德庆皇帝待见,却是德庆皇帝的嫡子储君!

    而且到目前为止,德庆皇帝虽然越来越不喜欢朱和堉,却还没有更换太子的想法。

    所以,德庆皇帝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打压朱和堉,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纵容赵俊臣,平日里两人有冲突时,德庆皇帝甚至还会经常偏帮赵俊臣,但若是真要让德庆皇帝在两者间进行选择,那么德庆皇帝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朱和堉。

    宠臣与太子,在任何一位帝王心中,从来都不会是一个重量级。

    在赵俊臣看来,因为太子朱和堉的存在,德庆皇帝对自己的看法,与自己对德庆皇帝的看法,应该是近乎一致的。

    那就是在依仗与利用的同时,亦在小心戒备着。

    赵俊臣之所以想要对付朱和堉,除了朱和堉本身对他的威胁外,也是因为只要朱和堉还是太子,那么赵俊臣与德庆皇帝之间,在君臣和睦的表象下,总会存着一个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个矛盾最终能否解决,很大程度上决定着赵俊臣的生与死。

    ………

    不过,德庆皇帝虽然对赵俊臣的看法态度很微妙,但正如秦桧之于宋高宗、和珅之于乾隆一般,赵俊臣对于德庆皇帝而言,有着其他人无法替代的利用价值。

    因为这种利用价值,宋高宗容忍了秦桧,乾隆容忍了和珅,而德庆皇帝对于赵俊臣,从各方面情况来判断,显然也有着类似的容忍。

    而赵俊臣现在要做的,就是在德庆皇帝面前不断展现自己的利用价值的同时,亦借着德庆皇帝的这种容忍,尽快的扩张自己的权势。

    虽然赵俊臣很清楚,这么做也许会引起德庆皇帝的戒备与猜忌,但他却没有别的选择。

    现在的赵俊臣,既有近忧,也有远虑,敌人太多,盟友太少,且各个致命。若是懂得争权夺势,结党纳朋,尚还有些许生机,但若是庸庸无为,只懂得见招拆招,则必然会十死无生。

    而这一次,赵俊臣把詹善常和童桓收于门下,并没有刻意隐瞒,其中未尝没有试探德庆皇帝容忍底线的意思。

    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容忍底线,关系到赵俊臣的后续计划,必须要打探清楚才行。

    然而,让赵俊臣没想到的是,对于自己的讨好,德庆皇帝全然笑纳,并表现的颇为满意,但对于自己的扩权结党,德庆皇帝竟是无动于衷,连一点点的警告意思都没有!

    难道,德庆皇帝就这么放心自己?

    还是说,自己竟是远远低估了德庆皇帝对自己的容忍底线?

    赵俊臣想不明白。

    唯一让赵俊臣安心的是,这次南巡的事情,如今已然解决了大半,借着这次机会,在德庆皇帝面前,自己再一次表现了利用价值。

    至于将来如何,赵俊臣还想不到那么远,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情要一件一件的解决。

    赵俊臣现在的主要目标,依然是朱和堉。

    至于温观良,说真的,赵俊臣并没有把他放在心上。

    一块踏脚石罢了。

    ………

    “不过,这次与温观良撕破了脸面,倒是一次机会,可以进一步试探下他对我的容忍底线。”

    赵俊臣暗思之间,轻声喃喃自语道。

    “少爷,你说什么?”许庆彦没有听清楚,见赵俊臣若有所思,自是心中好奇。

    此时,赵俊臣已是回到府中,正与许庆彦一起吃着夜宵,结果吃到一半,竟是走神了。

    “没什么,在想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罢了。”

    赵俊臣漫不经心的笑着说道。

    有些事情,他并不打算告诉许庆彦,虽然他对许庆彦的忠心很放心,但并不想许庆彦会因此而乱了方寸。

    说话之间,赵俊臣看着桌子上的佳肴,亦是没了下筷的胃口。

    而就在这时,有赵府下人快步前来,禀报道:“老爷,户部侍郎詹善常、通政使童桓两位大人求见。”

    赵俊臣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笑道:“他们两个倒是来的很快,恩,领他们到书房来见我。”

    说话间,赵俊臣放下碗筷,当先向着书房方向走去。

    许庆彦看着没吃几口的饭菜,不由皱眉道:“少爷,你不再吃点了?”

    赵俊臣笑道:“你继续吃吧,不用管我,我已经饱了。”

    饱不饱,赵俊臣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感觉。

    只是,回到京中后,到处皆是的处心积虑与勾心斗角,确实让赵俊臣少了许多胃口。

    ………

    赵俊臣来到书房后,没等多久,詹善常与童桓已是联袂而来。

    看得出,得到三省秋闱舞弊案结案的消息后,詹善常的心情很好,满脸的轻松笑意。

    见到赵俊臣后,詹善常更是不顾赵俊臣阻拦,叩首道:“多谢赵大人救命之恩,下官之后必然誓死以报大人的恩德。”

    童桓身为詹善常的连襟,亦是同詹善常一同行礼。

    赵俊臣笑道:“快起来,坐下说话吧,你们既然要跟着本官,本官自然也不能让你们吃亏,不需要如此相谢。”

    待詹善常与童桓落座后,赵俊臣神色间却多了几分严肃,缓缓说道:“这么晚找你们来,却是有事情要向你们交代,这三省秋闱舞弊案看似解决了,其实还没完。”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不由一惊,连忙问道:“陛下不是已经宣旨结案了吗?难道还有人敢违背陛下旨意不成?”

    赵俊臣先是叹息一声,然后把他在傍晚时与温观良见面前后的经过向着两人讲述了一遍。

    听到温观良竟是还想着要对付自己,詹善常与童桓脸上不由的皆是流露出怨恨之意,在对温观良彻底失望的同时,得知赵俊臣拒绝了温观良的建议后,亦是对赵俊臣更加的归心了。

    “这个温观良竟还敢威胁大人,实在是可恶!”

    詹善常咬牙道。

    另一边,童桓却多了些冷静,皱眉道:“不过,咱们虽说不怕他,但这温观良心胸如此狭隘,如今与他撕破了脸面,他必然会有所报复,还要小心才是。”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缓缓说道:“童大人说的有理,本官也是这个意思,这次叫你们二人前来,亦是因为你们曾是温观良的门人,对温观良的门人势力想必是非常了解,所以想要找你们询问下,如今朝中上下,有哪些是温观良的人?哪些对温观良忠心耿耿?又有哪些可以收买?知己知彼后,咱们才能有所应对。”

    詹善常冷笑道:“那温观良在这次三省秋闱舞弊案前后的所作所为,太伤人心,之所以这么急着对付下官和童大人,想必已是内部不稳,想要杀一儆百了。若是从前,怕还会有那么几个向他愚忠之人,但经过此事后,下官却不信还有谁会对他忠心耿耿了,否则今后若是落得如下官一般的下场,他们可没下官这般运气能得到赵大人的扶持。”

    另一边,童桓却说道:“那温观良在内阁诸位阁老之中,最为贪财,所以他门下之人,大都亦是同他一般的秉性,这些年来他们跟着温观良,却也得了不少好处,如今因为詹大人的事情,虽然有些离心,但想让他们彻底抛弃温观良,却也不大容易。”

    说到这里,作为温观良的“前门人”,詹善常与童桓皆是露出了些许尴尬之色,很显然,他们两个也是贪财之人。

    不过,听童桓这么说,赵俊臣反而更加放心了。

    赵俊臣喜欢贪财之人,贪财之人或许会目光短浅,但却绝对最懂得利益取舍。

    而詹善常则接着说道:“要说那温观良在朝中的门人,虽然人数不少,但中枢之中,能位列朝班的且有手握实权的,也不外乎就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刑部左侍郎李立德、工部右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此外,还有些地方大员,亦是与温观良交往甚密。”

    童桓则补充道:“尤其是工部尚书左兰山,工部右侍郎陈东祥这两人,一向最受温观良重视,他们手中握着营缮清吏司、都水清吏司这些肥水衙门,近些年来,温观良的贪墨所得,有一半来自这些衙门。此外,都转运盐使司中亦有温观良不少人手,这些年来给温观良的孝敬也是愈厚。”

    听了二人的解释后,赵俊臣下意识的撇了撇嘴。

    这温观良从某方面来说,在朝中的势力分布,还真是诡异。

    若说这温观良势力不大的话,但偏偏油水最肥的那些衙门都有他的人,若说他权势很大的话,他所控制的这些衙门,除了能捞钱之外,却也没其他什么用了。

    沉吟片刻后,赵俊臣说道:“接下来这几天里,你们二人要辛苦一下,在这些温观良的门人中,暂且先不论官位权势,先挑选些容易收买的联络下,就说本官要在三日后与他们在天海楼一见,有好处给他们。”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与童桓对视一眼后,虽然猜不透赵俊臣的想法,但还是点头答应了。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詹善常、童桓二人商量了一下接下来的应对之策后,见天色已晚,就让二人离去了。

    值得一提的是,在离开之前,詹善常却是给赵俊臣留下了三十万两银票,正是三省秋闱舞弊案中温观良所得的那笔银子,但后来温观良觉得银子烫手,又有意把罪责推掉,就把银子退给了詹善常。

    詹善常前些日子就想把这笔银子孝敬给赵俊臣,但却被赵俊臣拒绝了。

    然而,这一次,詹善常却是有备而来,银票都带在了身上,在他的坚持下,赵俊臣还是半推半就的收下了。

    倒不是赵俊臣贪财,而是只有收了这笔银子,詹善常才能真正的对赵俊臣安心。

    当詹善常与童桓离去后,赵俊臣看着手边厚厚一沓银票,想着过一会后,许庆彦看到这笔银子后的狂喜模样,不由一笑。

    “贪官贪官,贪心不足的官……贪心不足这个词,我怕是永远也理解不了,若是十万两银子就足够舒舒服服的活一辈子的话,那又何必冒着风险、昧着良心,一而再、再而三的贪墨这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东西呢?难道这贪赃枉法还真能上瘾?”

    把厚厚的一沓银票当做手中的玩物,轻轻的拍打着桌子,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

    赵俊臣与温观良谈判破裂的事情瞒不了多少人,不过第二天,满朝上下,几乎所有人都已是知道,赵俊臣与温观良接下来的日子里,必然会迎来一场死磕。

    按照太子一党的说法,这属于“狗咬狗”的范畴。

    然而,无论是赵俊臣,还是温观良,或是在积蓄力量,或是在等待时机,都是相互隐忍着,没有抢先动手。

    或许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接下来的三天里,朝堂之间一片安稳,朝中百官只是在等着看热闹。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太子一党对于德庆皇帝把三省秋闱舞弊案提前结案的做法很不满意,曾多次向德庆皇帝请愿,想要继续严查,但德庆皇帝心意已决,尘埃落定的事情,太子一党虽然不满,却也没有更多的办法。

    不过,让赵俊臣有些在意的是,这二三日以来,首辅周尚景似乎对他颇感兴趣,每日早朝前后,赵俊臣总觉得这位首辅大人常常把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眼光之中,亦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审视。

    ………

    不过,庙堂之上,虽然形势异乎寻常的平稳安静,但在民间,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说是大事,其实也不是很重要,但对许多人而言,这件事却是影响深远。

    那就是经过大半个月的准备后,赵俊臣的“悦容坊”正式在京城中开张了。

    “悦容坊”卖的东西很古怪,比如说一种用来代替皂角的东西,名叫“胰子”,最便宜的胰子与皂角价格相当,稍微上档次的“香胰”,价钱却需要三钱到半两银子不等,而最贵的“药胰”,竟需要八两银子一个!

    除了胰子之外,“悦容坊”还卖香水,这种玩意一向只能从西洋少量买卖,倒是稀罕的很,不过价钱也高,每瓶二两到五两不等。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叫做“美容水”的东西,根据“悦容坊”的宣传,长期使用后会有美化肌肤之效,价格亦是不菲,一两银子一瓶,但很少有人知道,所谓的“美容水”,就是芦荟、黄瓜等物的榨汁,并加了少许作料罢了,却是因为赵俊臣觉得“悦容坊”的商品太少,特意交代生产的东西。

    刚开始,或许是“悦容坊”卖的东西太过古怪的原因,门可罗雀。

    然而,在“悦容坊”开张的第二天,在赵俊臣的亲自示意下,“悦容坊”把一些香胰,免费送给了京城中最出名的几家青楼。

    然后,事情就一发不可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