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第4分节

第四章 .德庆皇帝(上).第一更

    赵俊臣的询问,本只是为了岔开话题。

    但却得到了一个让他瞠目结舌的答案。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方茹却并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转头向着一位伺候在一旁的丫鬟点头示意。

    那丫鬟匆匆离去后,又很快就回来了,回来之时,手中却捧着厚厚的几本账册。

    方茹接过账册,摆放到赵俊臣的面前,解释道:“老爷你离京前让我帮你照看一下户部和内库的事情,本来我没打算过多插手,想着能做到心中有数也就是了,但户部和内库掌管天下银钱,太过重要,也有太多的人在盯着了,老爷你刚刚离开,就有人迫不及待的想要趁机夺权,所以我就自作主张,假传了老爷你的命令,索性让户部和内库的人把各般事务全都送到咱们府中来定夺,这些是户部和内库这两个月以来的银钱出入,老爷你看一下可有哪里不合适?”

    听到方茹的话后,赵俊臣不由得一愣,接过账册细细查看之下,不由更是吃惊。

    账册分六份,分别是户部、内库以及赵府在这些日子以来的银钱出入,三份是真的,三份是把数目做平后的假账。

    真假账册对比之后,赵俊臣发现,这方茹虽说是狐假虎威,但竟是在这两个月里把户部和内库管理的井井有条,不仅如此,这两个月以来,方茹更是利用各种手段,帮着赵俊臣侵吞了户部和内库近七万两银子,然而若单看账册,却绝对无法挑出任何毛病。

    将账册细细看完之后,赵俊臣抬头看着方茹,问道:“这些帐,都是你做的?”

    方茹却似乎误解了赵俊臣的意思,脸色略微发白,眼眸里也多了些紧张,低声问道:“老爷你不会怪我管的太多吧?原本我也不想管那么多的,毕竟老爷你离京前只是让我帮着照看一下,但没想到老爷你前一天刚离京,第二天那户部尚书李成儒就想要重新掌权,后来更有那内阁首辅周尚景的人来户部掺沙子,若我那时再不做点什么的话,等老爷你回来之后,一切就不好收拾了,所以才擅作主张……”

    方茹的话到一半,赵俊臣已是挥手道:“我并没有怪罪你的意思,只不过是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做的更好,让我有些吃惊罢了。”

    虽然没有怪罪方茹,但实际上赵俊臣心中是很吃惊的,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他离京的这段时间,户部和内库竟是由方茹在代他管着,而且还管理的井井有条。

    见赵俊臣没有怪罪的打算,反而获得了夸奖,方茹明显轻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恢复了寻常的明媚,轻声说道:“老爷你不怪罪我就好。”

    赵俊臣将惊异压倒心底,问道:“事且从急,我自是不会怪罪,不过,那李成儒身为户部尚书,掌管户部名正言顺,我在的时候还好,有陛下撑腰,架空他很容易,但你又是如何做到的?”

    方茹笑道:“老爷你有陛下撑腰,而我也有老爷你撑腰啊,李成儒是怎样的人老爷你也知道,从前老爷你掌管户部的时候吃肉,其他那些郎中员外郎们,也能跟着有口汤喝,但若是由那李成儒掌管户部,他不想吃肉,其他人也别想喝汤,这样一来,又有谁愿意真心跟他做事?所以我见他有夺权的打算后,就跟户部的人打了招呼,假传了老爷你的命令,户部大小事务全都交到咱们府中来定夺,至于其他的事,从前怎么做,现在还怎么做,那些户部的郎中员外郎们自是心领神会,很快也就把那李成儒再次架空了,他李成儒虽说是户部尚书,但也要经那些郎中员外郎的手来办事不是?现官不如现管嘛。”

    方茹相貌很美,但偏向于妖娆妩媚,然而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是神采飞扬,淡了几分妖娆魅惑,却多了几分精明干练的风采。

    赵俊臣越发觉得这方茹不简单,又问道:“那周尚景呢?他身为内阁首辅,想要往户部掺沙子,就算是我在京中坐镇,怕也不好处理,你又是怎么对付的?”

    “老爷你可听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周尚景固然是内阁首辅,但户部被老爷经营多年,又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掺进沙子?随便做几笔错帐,然后按在周尚景安排进来的那些人头上也就是了,贬职的贬职,丢官的丢官,那周尚景不知道老爷何时回京,亦不敢有什么大动作,所以也只能吃这个哑巴亏了。”

    说这些的时候,方茹的眼眸愈加的明亮了,显然对这些勾心斗角的阴谋诡计颇感兴趣,近乎本能。

    听方茹的解释后,赵俊臣默然无语,亦终于明白许庆彦为何会对方茹如此戒备了。

    这女人不仅生性偏激,更是头脑精明有手段,若是自己人,一切好说,若是敌人,那就麻烦了。

    另一边,方茹继续向赵俊臣解释着内承运库的事情。

    只见方茹银牙轻咬,杏目含怒,快声说道:“不过,户部这边我虽能帮老爷你照看一下,但内库却不同,老爷你虽说自年前就兼管了内承运库,但内承运库那边经手办事的大都还是宫中太监,我不好抛头露面,那些太监就更难收买利用,再加上老爷你一离京,那些从前掌管内库的几个宦官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兴风作浪,我就更是无法插手了,我这些日子虽说尽了全力,但也只能做到不让内库发生大乱子,然而如今内库已是混乱不堪了。好在内库与户部不同,就算混乱一时,这权柄也落不到别人手上,少爷你如今回来了,一切也就好办了。”

    说到这里,方茹抬头看着赵俊臣,白皙妩媚的脸上,却满是杀意:“不过,这次倒是给我们提了个醒,内库必须要整顿一番了,否则老爷你也无法做到如臂驱使,至于那几个从前掌管内承运库的宦官,更是留不得,他们在内库上下影响力尚在,谁也不知道他们会在日后做出什么样的事,与其留这么一个隐患,还不如趁早除掉他们好安心,老爷你不是说想要内联宦官外结党羽吗?这就是一个机会,借着整顿的机会除掉一批老人,加强对内库的掌控,同时再引进其他几股宦官势力以示好,正是一举两得。”

    另一边,许庆彦轻哼一声,似乎在为方茹管得太宽而不满,但同时却又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好主意,是他自己无法想到的好主意。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亦是为方茹的想法暗暗叫好,刚准备说些什么,就见有赵府下人匆匆跑来禀报道:“老爷,宫中有使者来了。”

    ~~~~~~~~~~~~~~~~~~~~~~~~~~~~~~~~~~~~~~~~~

    ps:求推荐,求收藏,求三江票,谢谢大家。

第五章 .德庆皇帝(中).第二更

    宫中使者,是来招赵俊臣入宫觐见的。

    很显然,如今因为南巡的事情,德庆皇帝与满朝官员怄上气了,这些日子以来,怕是天天在等着赵俊臣回京的消息——赵俊臣对他一向有求必应,且理财之术高超,如今已是德庆皇帝打破僵局的唯一指望了。

    所以,赵俊臣刚刚回府不过半个多时辰,德庆皇帝就已是得到了消息,并亟不可待的要见赵俊臣了。

    明白了德庆皇帝心中的急切,赵俊臣自是不敢耽搁,坐着府里最快的马车,随着宫中使者向紫禁城赶去。

    若说来到这个时代后,哪个人对赵俊臣最为重要的话,那么毫无疑问,就是德庆皇帝了,可以预见,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赵俊臣都离不开德庆皇帝的扶持与帮助。

    然而,在觐见德庆皇帝的路上,在赵俊臣的脑中,考虑的却不是自己在见到德庆皇帝后应该如何应对,而是关于方茹的事情。

    准确的说,是自己今后究竟该如何处理与方茹的关系。

    之前,许庆彦曾向赵俊臣描述方茹多么的精明、多么的偏激、多么的不折手段,赵俊臣原以为只是夸大其词,但与方茹真正接触过之后,赵俊臣却发现许庆彦的描述一点都没夸张。

    方茹以区区赵府侍妾的身份,在赵俊臣离京后,竟是自作主张的代替赵俊臣处理户部和内库的大小事务,不仅管的井井有条,更是让户部尚书李成儒、内阁首辅周尚景这两位朝廷大员先后吃了暗亏,这种惊世骇俗的表现,本身就很能说明问题。

    尤其是,方茹在谈及这两个月来她自己的所作所为时,眸子中闪烁的那种不安分的野心,更是让赵俊臣心中暗暗警惕。

    身边人有能力是好事,有野心也不是坏事,赵俊臣自问这份胸襟还是有的,但前提却是这位身边人无法对自己造成威胁。

    然而,如今的赵俊臣已是被李代桃僵,对方茹并不怎么了解,这方茹甚至都不能算是他的枕边人,自是很难产生信任。

    以方茹的不安分和野心,再加上从前那百花楼的隐患,让赵俊臣无法确定,继续把方茹留在身边,为自己做事,究竟是好是坏。

    若是把方茹继续留在身边,帮自己做事,先不说方茹的性子经历对赵俊臣而言是一颗不定时炸弹,无法让人安心,单是把各种朝野大事交给身边侍妾处理,就不符合赵俊臣的固有观念。

    然而,若是从此疏远方茹,却又浪费了方茹的一身能力,赵俊臣如今身边正缺这么一个帮手,更何况至少目前为止,方茹的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赵俊臣着想,亦是为赵俊臣做了不少事情,若是贸然疏远淡化,甚至刻意的打压仇视,难免会让知情者寒心。

    不由的,赵俊臣回想起了自己离府前,方茹与他的一番谈话。

    ………

    那时,赵俊臣正欲随宫中使者入宫,方茹却把赵俊臣偷偷拉到一旁,轻声问道:“老爷你刚才谈到的诸多危机中,那根本无法解决的危机,可指的是当今太子朱和堉对老爷你的敌视?”

    赵俊臣点头道:“正是如此,不过太子毕竟不是皇帝,只是有可能罢了,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今后的日子还长,倒是不用太担心。”

    方茹却是笑了,神情明媚,眼中闪烁着耐人寻味的光芒,说道:“老爷所言,正是关键所在,那太子朱和堉屡屡与老爷你为难,我也曾留意打探过他的消息,却发现,这朱和堉自被册立为太子后,在刚开始的时候,当今陛下对他还极好,多有刻意培养,但近些年来,却反而越来越冷淡了,甚至还屡屡压制,这般变化,老爷你可曾想过原因?”

    听方茹这么一说,赵俊臣不由的一愣,关于这般变化,他却是从未留意。

    按理说,朱和堉虽然敌视赵俊臣,却绝对是一位好太子,甚至被许多人看做是大明朝的中兴之主,这些年来更是贤名满天下……

    突然,赵俊臣想到了德庆皇帝那好大喜功、唯我独尊的性子,心中涌出了一丝明悟。

    “你是说……”赵俊臣一脸的不可思议:“当今陛下,在嫉妒那朱和堉?”

    父亲嫉妒儿子,皇帝嫉妒太子,看似不可理解,但联想到德庆皇帝的性子,却又让赵俊臣觉得很正常。

    德庆皇帝自诩是一位明君圣主,自视甚高,又好大喜功,然而自朱和堉成为太子后,不过几年间,其得到的赞誉与贤名,却已是远远超过了德庆皇帝,许多清流,甚至已是迫不及待的想让朱和堉继位登基了。对于这一切,德庆皇帝如何能够开心?即使没有嫉妒之心,怕也是心中颇感威胁,毕竟历史上,皇位斗争无情无义,儿子势力渐成后,逼着老子退位自己称帝的事情又不是没发生过。

    更何况,世人如今对朱和堉的赞誉,最多的一句就是“将来必是大明中兴之主”,大明朝在崇祯皇帝在位时已经中兴过一次了,如今经过了德庆皇帝继位执政后,竟然需要再次中兴,那岂不是说德庆皇帝这些年来一直在败家吗?那岂不是说德庆皇帝昏聩无能吗?

    如此种种,朱和堉即使再怎么英明能干,以德庆皇帝的性子,又如何会喜欢他?

    另一边,听到赵俊臣的猜测,方茹轻笑道:“老爷所想,也正是我的猜测,不过具体如何,却需要老爷你自己去陛下那里探探口风了。”

    ………

    方茹的精明,在这番谈话中尽显无疑,赵俊臣虽擅长布局,但若论对人心的揣摩,却远不如方茹。

    自穿越之后,太子朱和堉的敌视,就一直是压在赵俊臣心口的一块巨石,但方茹的这番揣测,却是让赵俊臣想到了对付朱和堉的关键所在,如果猜测成真,那么把朱和堉从太子宝座上拉下来,也就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再想到方茹之前所做的一切,皆是为了自己着想,亦是从未对不起自己,赵俊臣心中不由轻轻叹息,终究还是无法下定决心对付方茹。

    “还是先把她放在身边观察一段时间吧,毕竟她虽是隐患,但也能帮我不少。”

    这么想着,赵俊臣向着马车外扬声道:“庆彦,你来一趟,我有事吩咐。”

    没过片刻,许庆彦已是跳上马车,向赵俊臣问道:“少爷,你有何事?”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吩咐道:“我知道你从前一直在让人暗暗监视着方茹,只是不敢跟我明说罢了,从今天开始,你可以加大监视的力度,有什么异常,亦要及时向我通报,但要做的隐蔽些,莫让方茹看出什么异常。”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知道赵俊臣终于对方茹不放心了,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轻声说道:“少爷,既然你对方茹不放心了,那又何必继续监视?留着她,终究是个隐患,不如直接……”

    说到这里,许庆彦竟是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

    赵俊臣眉头微皱,叹息一声,说道:“隐患终究只是隐患,宁可错杀一千那是曹操的手段,这方茹至今终究没有对不住我的地方,反而助我良多,我若是只因为怀疑就对付她,那今后又有谁能放心跟我?以防万一,稍加监视也就是了。”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车厢外响起宫中使者的声音。

    “赵大人,我们到宫中了,还请您下车步行。”

    ~~~~~~~~~~~~~~~~~~~~~~~~~~~~~~~~~~~~~~~

    ps:凌晨前还有一更!

第六章 .德庆皇帝(下).第三更

    “臣赵俊臣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德庆皇帝是在养心殿召见的赵俊臣。

    进入养心殿后,叩拜之时,赵俊臣偷眼向着德庆皇帝看去。

    德庆皇帝如今虽已经五十有四,但保养得极好,看起来不过四十出头,面容威仪,双眼炯炯,一把美髯颇为显眼,显然这位帝王在年轻的时候,是一位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在赵俊臣觐见时,德庆皇帝正在查阅奏章,不知为何面色有些难看。

    见赵俊臣下跪行礼后,德庆皇帝却不让赵俊臣起身,反而笑骂道:“你竟然还知道回来,一走就走了两个月的时间,若不是朕派人去催促,难不成你还要在潞安府继续耽搁下去不成?”

    德庆皇帝的声音,低沉有力,亦是颇具威严。

    不过,赵俊臣见德庆皇帝面带笑意,显然只是打趣,所以亦不紧张,只是把自己在潞安府灭蝗的前后经历说了一遍后,一脸被冤枉的无辜:“所以啊,陛下你这可以冤枉微臣了,微臣掌管户部,深知这些年来国库钱粮周转困难,若是让那蝗灾蔓延到山西全境,又哪里去找那么多的赈济粮款?陛下您爱民如子,到时更会心忧如焚,微臣身为陛下的臣子,又哪里敢让陛下您如此劳心?所以只好留到潞安府组织官府百姓灭蝗了。”

    根据继承而得的记忆,德庆皇帝对赵俊臣的宠信,已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所以赵俊臣与德庆皇帝说话时,也略带耍宝夸赞,这样不仅不会引起德庆皇帝的不满,反而更显亲近。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哼了一声,道:“算你说的有理,起身吧。”

    在赵俊臣起身后,德庆皇帝却叹了一声,说道:“这一趟你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其实朕早也知晓,你能如此懂事,明白大局,朕心甚慰,然而你在潞安府灭蝗虽说辛苦,但朕在京中却也不容易。朕想要南巡的事情,你也听说了吧?”

    赵俊臣恭敬的答道:“臣听说了,好像是陛下您有意南巡,然而朝中大臣,却皆是反对,如今这事正在僵持着。”

    德庆皇帝怒哼一声,说道:“何止是僵持着,这些人简直就是想要挟众逼朕低头!”

    在赵俊臣看来,德庆皇帝生性好强,更好面子,这次想要南巡,或许原本只是一时兴起,却没想到,满朝大臣竟皆是反对,德庆皇帝自觉丢了面子,反而拗起了性子,不愿意让步了。

    然而,德庆皇帝虽是九五之尊,却也不能违背众意,如今也只能相互僵持着了。

    “连首辅周阁老也反对吗?”

    赵俊臣一脸的惊讶。

    内阁首辅周尚景,虽不似赵俊臣一般对德庆皇帝有求必应,但也从不会明目张胆的反对德庆皇帝的意思。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德庆皇帝脸色愈加的难看,把他刚才正在翻看的那些折子随手递给了身边太监,说道:“朕这些日子让朝中大臣上折子讨论南巡利弊,结果竟是没一个人支持朕南巡的,这些折子,你且看看。”

    说话间,那太监捧着厚厚一摞折子来到赵俊臣身边,赵俊臣随意拿起一份,翻开细看。

    正如德庆皇帝所说,这些折子,全是朝中重臣所呈,无一例外,全都反对德庆皇帝南巡。

    在赵俊臣翻看折子的时候,德庆皇帝沉声说道:“朕已是下定决心,这次无论有何般困难,不管有多少人反对,也一定要南巡,自古以来,皇权臣权相争不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若是这次朕被他们逼得低头了,日后这国家大事就由不得朕独断乾坤了。”

    听到德庆皇帝的这番话后,赵俊臣不由的一愣,本以为德庆皇帝只是与臣子怄气,却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虑,帝王心术,着眼之处果然与常人不同,让赵俊臣不由得对德庆皇帝高看了一眼。

    所以,赵俊臣亦是点头应和道:“陛下说的极有道理,俗话说的好,有一即有二,有二即有三,这次群臣相逼,咱们是绝不能退让的。”

    “咱们”两字,不仅与德庆皇帝拉近了关系,亦是表明了赵俊臣的立场,所以在听到赵俊臣的话后,德庆皇帝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待翻到太子朱和堉的折子后,赵俊臣心中急转,已是想到了试探德庆皇帝心意的法子。

    只见赵俊臣皱眉道:“太子殿下竟然也反对陛下南巡?怪不得,从前朝堂中枢,何曾出现过如此百官一心的情况?太子贤名满天下,由他带头反对的话,自是群臣跟进了。”

    说话间,赵俊臣偷眼向着德庆皇帝看去。

    德庆皇帝却没有接话,甚至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是怒是忧。

    然而,德庆皇帝的默然,反而更能说明了德庆皇帝此时的心思。

    赵俊臣却接着说道:“不过,太子殿下倒是不愧朝野间的贤名,这份劝谏折子,条理清晰,处处为天下安生考虑,朝中大臣的那些观点,皆可以在其中找到,可惜……”

    “可惜什么?”

    听赵俊臣称赞朱和堉,德庆皇帝下意识的皱起眉头,问道。

    赵俊臣叹息道:“太子殿下本意是好的,亦是一心为国,然而他这么做,固然能得到群臣追随、百姓爱戴,却是忽略了陛下您的处境,如今形势僵持,陛下进退两难,太子殿下确实是有失考量了。”

    赵俊臣此言,几乎等于在明说太子朱和堉想借着与德庆皇帝作对的机会为他自己赚取声望人脉了。

    也不知德庆皇帝有没有听出赵俊臣的话中深意,却是哼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太子阻止朕南巡的本意是好,而朕执意南巡的本意就是坏了?”

    赵俊臣连忙请罪,道:“臣不敢这么认为,臣是支持陛下您去南巡的。”

    顿了顿后,赵俊臣接着说道:“臣刚才看这些折子,发现群臣反对陛下南巡,理由不过有四,一是陛下南巡并无实际意义,大可不必,二是陛下南巡惊扰民力,劳师动众,三是陛下身为天子,自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四是陛下南巡,耗费甚大,户部银钱不足。”

    听赵俊臣把理由一一罗列,德庆皇帝脸色有些难看了,这些话语理由,近些日子他一天能听到看到数十遍,早已腻烦。

    然而,赵俊臣却接着说道:“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臣来看,却颇为可笑,或是经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轻易解决,大臣们以此为借口阻碍陛下南巡,却只能说他们迂腐无能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眼神一亮,说道:“哦?快快说来!”

    ~~~~~~~~~~~~~~~~~~~~~~~~~~~~~~~~~~~~~~~

    ps:今天第三更,继续求推荐、收藏、三江票~

第七章 .南巡之论(上).第一更

    关于这些问题,赵俊臣早在潞安府之时,就已是想到了应对之策,此时见德庆皇帝询问,亦是信心十足。

    “先说着第一个问题。”赵俊臣轻轻挥着手中折子,说道:“在许多朝中大臣看来,陛下南巡纯属面子功夫,并无实际意义,这实在是迂腐之语、陈旧之思,我大明疆域广阔,正所谓天高皇帝远,最是容易闹出各种问题,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我朝盐粮重镇,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陛下南巡,巡视地方,强调帝王存在,传播帝王威仪,让地方官员与地方耆老由此而对朝廷心存敬畏,加强中枢与地方之联系,了解百姓民生与疾苦,难道不正是南巡的意义所在?为了这些意义,难道为南巡花上三五十万两银子还算多吗?”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陛下南巡,实为忧国爱民之心,若日后还有人敢以‘南巡并无实际意义’为理由,阻碍陛下南巡,陛下大可以直接把他拿下问罪,或是藐视君上用心良苦,乃大不敬之罪,或是别有用心,隐瞒地方情况,更是谋逆大罪。”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微微点头表示赞赏。

    虽然德庆皇帝很清楚,他之所以南巡,只是因为皇宫呆腻了,想去江南山明水秀之地走走散心罢了,哪里想过这么多事情?

    不过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管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都是不可或缺,所以德庆皇帝亦是把这些话语暗暗记在心中,等着日后用来反驳朝中众臣,类似的理由他也能想出许多来,却没法像赵俊臣这样说得漂亮。

    不过,实际的银钱问题没能解决,一切都只是纸上之言,所以德庆皇帝虽然点头表示了赞赏,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赵俊臣继续说下去。

    而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赵俊臣亦是明白了关键所在,所以也加快了语速,继续说道:“至于第二个理由,称陛下身为天子,就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否则容易就容易生出乱子,在臣看来,更是可笑,这天下都是陛下的,难道陛下想去地方都不可以?若是陛下一旦离京,天下就会生出乱子,那究竟是陛下的问题?还是臣子的问题?更何况,关于国家建设,朝中诸般观点,相争相斗,各有各的道理,陛下不去地方实际了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国策?难道仅仅听信臣子的一面之词?古往今来,所有昏君聩主,皆是不了解民生国情,被臣子欺瞒之君王,陛下您英明神武,又爱民如子,又岂能仅仅坐在紫禁城中任由臣子摆布?陛下身为帝王,就应该独断乾坤,依臣看来,那些臣子之所以反对陛下巡视地方,怕是用心可疑。”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又是点头不已。

    赵俊臣之言,马屁拍的恰到好处,正合了德庆皇帝自诩圣君、好大喜功的性子,再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满朝文武的反对,不由的,竟是让德庆皇帝产生了“满朝臣子无数,唯有赵俊臣深知朕心”之感慨。

    而此时,赵俊臣亦终于说到了阻碍南巡的关键所在。

    “至于第三个问题,即南巡劳师动众惊扰民力的问题,以及第四个问题,即南巡耗费巨大但户部银钱不足的问题,其实是一分二、二合一的问题,归根结底,朝中大臣们的这两个观点,可归纳为四个字,即劳民伤财。虽略有道理,但在臣看来,只要变通一番,亦是颇容易解决。”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亦是来了精神,瞪了赵俊臣一眼后,道:“莫给朕绕关子,快快说来。”

    他之所以急招赵俊臣回京,就是为了用赵俊臣的理财之术,解决这些问题。

    虽然德庆皇帝催促,但赵俊臣却没有急着回答,反而向德庆皇帝问道:“陛下,恕臣冒昧的先问一句,陛下南巡之时,难道就必须要住在行宫之中吗?陛下真的想住行宫吗?”

    德庆皇帝眉头微皱,问道:“怎么说?”

    赵俊臣说道:“依臣看来,陛下这次南巡,虽说是为国为民,为了江山社稷,但未尝不可以顺便在江南散散心。”

    赵俊臣口中的“未尝”、“顺便”,其实就是德庆皇帝南巡的主要心思,当然赵俊臣不会明说。

    见德庆皇帝点头,赵俊臣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陛下又何必刻意住在行宫之中?行宫虽然建造的豪华大气,可显皇家气派,但不管是巡视,还是游玩,皆是不便,且行宫的各处建设,与陛下的紫禁城又有何区别?又哪有新鲜可谈?千篇一律,又哪里能让陛下散心?”

    看德庆皇帝似乎明白了一些,赵俊臣继续说道:“与行宫相比,江南园林,向来是江南之地最大的特色与美景,素有‘城中山林’之美誉,以水景、古树、花木、叠石为主,巧于借景,素雅而富于野趣,造园如作诗文,必使其曲折有法,与宫廷景色相比,却是另有一番味道,陛下想来是少有见到的。”

    见德庆皇帝面露向往之色,赵俊臣笑道:“既然如此,陛下您又何必非要住在行宫之中?若是南巡之时,住在那江南园林之中,岂不是更好?”

    德庆皇帝问道:“你是说,不建行宫,改建园林?”

    赵俊臣笑着摇头道:“臣虽有此心,为陛下您建一处江南园林风格的行宫,然而园林之建造,怕是耗费还在行宫之上且不谈,那建造园林的时间,更远远要超过建造行宫许多,没三五年的功夫,是无法成形的,又哪里能来得及?更何况,江南园林之美,尽在那些私人园林之中,臣的意思是,陛下南巡,大可不住行宫,而是住在江南现有的那几处著名园林之中。”

    见德庆皇帝略有犹豫,赵俊臣继续说道:“臣计算过了,陛下南巡,就算能省择省,也需要三五十万两白银,在其中,行宫的建造与修缮,占了最大头,至少需要十五万两银子,若是陛下改住江南园林,这一大笔银子,或是大可省去,或是可用在增加陛下仪仗之上。”

    顿了顿后,赵俊臣继续说道:“而那些江南著名园林,如今大都掌握在那些江南富豪手中,陛下若想要住进入,自是他们的荣幸,那些人可是有钱的很,到时候,只要臣对他们稍加暗示,为了争取陛下入住之资格,这些富豪又岂会吝啬?到时候,别说三五十万两银子的费用,就算是再翻上一倍,怕也没有问题。”

    住别人的房子,还要别人倒贴银钱,看似荒谬,但赵俊臣说的理所当然,德庆皇帝听得也是理所当然,连连点头。

    而赵俊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如此一来,陛下南巡,完全可以不耗费户部银钱,甚至还能增加内库收入,既然如此,又如何有耗费巨大户部银钱不足之忧?至于劳民,亦主要是因为建设行宫时的征集民力、占用民宅,若是陛下住在那些江南园林之中,又岂会惊扰民力?反而陛下您南巡之时,诸般采购,还会增加百姓收入,既是如此,又如何会劳民伤财?”

    听到赵俊臣说了这么多,德庆皇帝终于被说服了,想到自己南巡自在之余,不仅能为国家创收,还能让百姓致富,实乃是千古未有之举,不由得意大笑,道:“世人皆言俊臣你理财之术天下第一,朕今日终于信矣!!”

    赵俊臣笑道:“那还不是因为陛下识人之明,用人有道?若不是陛下,臣如今怕还只是个落魄书生罢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德庆皇帝愈加的得意了,对于赵俊臣,德庆皇帝在这一刻满意至极。

    ………

    德庆皇帝去了心病后,兴致颇高,又与赵俊臣谈了许久,赵俊臣趁机把四川盐务改革以及为为刘长安请功的折子呈了上去。

    四川盐务改革关系重大,德庆皇帝只是谨慎支持,同意放到朝中讨论,至于刘长安的请功折子,德庆皇帝却只是看了一眼后就恩准了。

    又与德庆皇帝谈了一些闲话,赵俊臣见德庆皇帝面现疲色,就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刚刚离开养心殿,赵俊臣就看到,太子朱和堉正在一群太监的前呼后拥之下,向着养心殿走来。

    ~~~~~~~~~~~~~~~~~~~~~~~~~~~~~~~~~~~~~~~~

    ps:三江票,虫子现在排名第二,而且快被第三名赶上了,求支援。另,继续厚颜求推荐和收藏。

第八章 .南巡之论(中).第二更

    朱和堉自是来求见德庆皇帝的,手里还捧着厚厚一摞折子,里面全都是太子一党劝谏德庆皇帝放弃南巡的的折子。

    当得知赵俊臣回京的消息后,朱和堉就觉得事情不妙,赵俊臣是德庆皇帝的“财胆”,只要赵俊臣回来,德庆皇帝南巡的底气就会充足的多。

    所以,朱和堉打算赶在德庆皇帝与赵俊臣相见前,再进行一次尝试,表述群臣之见,劝阻德庆皇帝南巡的决心。

    然而,为了写这些折子,终究还是耽误了时间,当看到赵俊臣走出御书房之后,朱和堉就知道,自己还是晚来了一步,此行怕是无法达成目的了。

    不由的,朱和堉对赵俊臣的恨意,又多了几分。

    另一边,看到太子朱和堉后,赵俊臣眼中亦是闪过一丝无奈,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与这位太子爷碰面。

    因为,根据继承所得的记忆,每次遇到太子朱和堉后,留给赵俊臣的,都不是什么美好愉快的回忆。

    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意。

    很快的,朱和堉已是走到了赵俊臣的身前,但并没有急着去求见德庆皇帝,反而停在了那里,冷冷的看着赵俊臣。

    赵俊臣心底暗暗叹息一声,却没有丝毫迟疑,反而恭敬无比的向着朱和堉行礼问安。

    “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然而,朱和堉并没有让赵俊臣起身,就这么任由赵俊臣跪在自己面前,一言不发,显然是打定主意要给赵俊臣难堪看了。

    赵俊臣来自后世,本就不习惯给人下跪行礼,更何况是一直跪着?不由眉头微皱。

    难道朱和堉一直不说话,自己就这么一直跪着不成?

    想到自己与朱和堉终究是敌非友,赵俊臣终于不再相让,再次说道:“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这一次,赵俊臣的声音大了一些。

    但太子朱和堉依旧一言不发,依然让赵俊臣跪着。

    “户部侍郎赵俊臣,见过太子殿下。”

    赵俊臣再次说道,声音也再次大了一些。

    然而,朱和堉还是没说话,显然心中打定主意,要让赵俊臣一直跪下去了。

    但是,朱和堉却忘了,如今两人就在御书房门外,刚才赵俊臣那么大的声音,正在御书房里看折子的德庆皇帝,肯定已经听到了。

    所以,赵俊臣没再说话,只是静静等待着。

    果然,没过多久,一个太监就从御书房走了出来,来到赵俊臣与朱和堉身前,先是对着两人讨好一笑,然后扬声说道:“陛下有旨,太子朱和堉、户部侍郎赵俊臣接旨。”

    赵俊臣已经跪着了,而朱和堉则连忙跪在了赵俊臣的身旁。

    只听那太监扬声说道:“传陛下口谕,户部侍郎赵俊臣,潞安府赈灾有功,特赐玉壁两面,白银千两,绸缎十匹。”

    “谢主荣恩。”

    赵俊臣拜谢道。

    而那太监则又对着朱和堉说道:“传陛下口谕,太子朱和堉,无故刁难朝廷大臣,心性不足,罚回东宫抄录《荀子·修身篇》一卷,并于三日后交由陛下亲自查阅。”

    “儿臣……领旨。”

    听到德庆皇帝的旨意,朱和堉的脸色都黑了。

    德庆皇帝这一赏一罚,分明就是在为赵俊臣撑腰。

    待两人起身后,因为德庆皇帝就在旁边养心殿的缘故,朱和堉终于不再为难赵俊臣了,然而明白了刚才赵俊臣所作所为的目的后,朱和堉看向赵俊臣的眼神,也恨意更重了。

    或者,还带着一丝诧异,从前的赵俊臣虽然嚣张跋扈,却绝不敢这么算计他的。

    另一边,注意到朱和堉看向自己的眼神,赵俊臣又是暗暗叹了一口气,但神色却已是恢复寻常,对朱和堉说道:“太子殿下,既然如此,臣就先告退了。”

    说着,对着朱和堉躬身行礼后,赵俊臣就欲转身离去。

    “等等!!”

    赵俊臣虽有心离开,但朱和堉却终于开口说话了。

    赵俊臣转身问道:“太子殿下还有何吩咐?”

    朱和堉的声音却愈加的冷了:“你刚才在养心殿,究竟和父皇说了些什么?从实讲来!!”

    赵俊臣一脸的无奈,道:“太子殿下,这怕是不合规矩吧?”

    朱和堉双眼一瞪,说道:“如今国库空虚,百姓艰苦,正需要朝廷节俭度日,为社稷,为天下,为百姓,父皇他这个时候南巡皆是有弊无利,你平日里贪赃枉法也就罢了,若是敢在这个时候蛊惑父皇,祸乱朝政,我必不饶你!”

    听到朱和堉的威胁,赵俊臣面色不变,只是叹息一声,说道:“太子殿下此言,却是错了,只有昏君聩主才会被蛊惑,当今陛下是圣君明主,是绝不会被人蛊惑的,关于这一点,还请太子殿下谨记。”

    见赵俊臣如此油盐不进,朱和堉哼了一声,终于不再理会赵俊臣,转身到御书房觐见德庆皇帝去了。

    ………

    “刚正不阿是好事,嫉恶如仇也是好事,但还请太子殿下切记,刚则易折,刚柔并济才是取胜之道。”

    看着朱和堉离去的背影,这一句话,已是来到了赵俊臣嘴边,但最终还是忍着没有说出来。

    既然朱和堉肯定是不会听进去的,那又何必自取其辱?

    其实,从本心上来讲,赵俊臣并不想跟朱和堉作对,一来朱和堉很可能是将来的皇帝,二来朱和堉生性正直,亲贤臣,憎贪官,重视社稷,爱惜民生,将来如果能够继位登基的话,会是一位好皇帝。

    可以说,如果朱和堉的心胸稍稍宽广一些,能够不计前嫌的接纳赵俊臣,不会因为赵俊臣曾经是个贪官而满怀敌视的话,那么赵俊臣不介意转而当一个清官,投入朱和堉门下,尽心尽力的为他办事。

    可惜,朱和堉太过刚正了,也太过固执了,在他眼里,贪官永远都是贪官,是贪官就该杀,对待赵俊臣,甚至连面子上的客气都做不到,根本不可能转变对赵俊臣的看法,更不可能接纳赵俊臣,可以预见,朱和堉如果将来真的能登基为帝的话,他所下的第一道旨意,怕就是将赵俊臣抄家问斩。

    这一点,刚刚已是再次证明了。

    所以,赵俊臣只能继续当一个贪官,并且是当一个结党营私的贪官,与其他的贪官奸臣们合作,一同对抗朱和堉,并想方设法的把他从太子宝座上掀下来。

    这与道德无关,一切都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虽然这么说很没道理也很不负责任,但如今已经李代桃僵的赵俊臣,之所以还是一个贪官,其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朱和堉的“刚正不阿”与“嫉恶如仇”!

第九章 .南巡之论(下).第三更

    拿着德庆皇帝的赏赐,赵俊臣回到了府中。

    借口有朝廷政务要处理,赵俊臣在这一天剩下的时间里,一直都呆在书房之中,甚至打算在书房睡下。

    虽然方茹几次来见赵俊臣,劝赵俊臣早点休息,但皆是被赵俊臣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给打发走了。

    方茹很漂亮,也很诱人,但赵俊臣的性子终究有些保守,又与她并不熟悉,与近乎陌生的女子同枕共眠这种事情,到底还是无法做到。

    ………

    书房之中,赵俊臣静坐在书桌后,窗外,月挂高空,已是深夜。

    时间已晚,但赵俊臣却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脑中不断回想着他这一天以来的经历。

    不知为什么,赵俊臣突然觉得,不管是德庆皇帝,还是太子朱和堉,都有些可怜。

    德庆皇帝身为九五之尊,富有天下,竟是连南巡所需的三五十万两白银都拿不出来,要知道,这些银子虽然不能算少,但也绝不算多,就算是赵俊臣也能轻易拿出。德庆皇帝自诩圣君,但寒酸成这个样子的“圣君”,也算是自古少见了。

    相比较德庆皇帝,太子朱和堉还要更加可怜一些,他竭尽所能的表现自己,只为了能在德庆皇帝面前证明自己,赢得德庆皇帝的关注,但如今已是明白了德庆皇帝心思的赵俊臣却很清楚,朱和堉表现越好,声望越高,德庆皇帝就越是猜忌他,甚至是嫉妒他。

    当然,反过来讲,如果哪一天朱和堉表现平庸了,恐怕德庆皇帝又会对他不满意了。

    太子之位,看似风光,但半君半臣的尴尬地位,又注定了它的难做。

    想到今日自己与朱和堉之间的争锋相对,赵俊臣悠悠一声叹息。

    然后,他听到了方茹的声音。

    “老爷在为何事烦心?”

    赵俊臣转头,看到方茹正站在书房外,迷蒙的月色下,方茹妩媚的面容,妖娆的身段,此时更显诱惑。

    赵俊臣问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

    时间已过凌晨,连一向精力旺盛的许庆彦都忍不住去睡了。

    方茹笑道:“老爷不也是还没睡吗?我有些担心老爷,所以也睡不着。”

    想起赵俊臣之前的那声叹息,方茹又问道:“老爷你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何不讲给我听?或许会有什么主意也说不定。”

    赵俊臣并没有什么疑惑,也没有什么烦心事,倒是正好想找人说说话,于是指着身旁的座位,笑道:“坐下陪我说说话。”

    方茹落座后,并没有急着发问,只是那双映着月色的眸子,却静静的看着赵俊臣,等待着赵俊臣主动开口。

    沉默了片刻后,赵俊臣终于开口了。

    “方茹,你说那朱和堉,如果将来能够登基继位的话,会是一位好皇帝吗?”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方茹有些诧异,不知道赵俊臣为何会问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道:“绝对不会。”

    语气颇为肯定。

    赵俊臣笑了,他早就知道方茹会如此回答,但还是问道:“为何会这么说?那朱和堉贤名满天下,对贤臣清官们以礼相待,从善如流,对贪官奸臣们嫉恶如仇,赶尽杀绝,又一向重视社稷,爱惜民力,更不缺能力,古往今来圣君明主应有的优点他一样不缺,清流和百姓们对他可是寄以厚望啊,又如何当不了一个好皇帝了?”

    方茹却摇头道:“老爷你如此问,可见早已是心知肚明,又何必再问我?我不懂朝政,史书也读得少,但也知道,古往今来的那些圣君明主,可没有哪一位的优点是嫉恶如仇的,更知道有一句话叫做‘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古书中的那些圣君明主,一向都是身边有多少贤臣清官,就有多少奸臣贪官,两相对持,他们的皇位才能做得安稳。若是依着那朱和堉的性子,把满朝上下的贪官赶尽杀绝,怕是这世间的官员就少了九成九,他又去哪里找那么多清官贤臣来维持朝政?今后还有何人敢入朝当官?若是朝中只剩下了清官贤臣,他的皇位又如何能做的安稳?清官贤臣,可未必都是忠臣。”

    赵俊臣又笑了,但没有说话,只是示意方茹继续。

    在赵俊臣的示意下,方茹继续说道:“朱和堉最大的缺点在于,他虽不缺志向,却不知道该如何实现自己的志向,不懂得变通,亦不懂得妥协,只知道一往直前,将来难免要撞上南墙。当今陛下虽说有些好大喜功,甚至可以说有些志大才疏,却从不缺帝王心术,一位君主帝王,最重要的不是能力,也不是心性,而是有没有驾驭群臣的手段,当今陛下在位期间,虽说吏治不佳,百姓受苦,但至少庙堂中枢形势平稳,天下亦因此而安定,若是由那朱和堉继承了皇位,以他那性子,这天下怕是早已动乱不堪了。”

    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笑道:“你说自己不懂朝政,读的史书也少,但能说出这番道理,却是要比许多饱读诗书的朝廷大员明白多了。”

    方茹笑道:“治国如治家,人心都是相同。”

    赵俊臣抚掌赞道:“好一句人心都是相同。”说着,赵俊臣又补充道:“其实,这位太子殿下还有一个缺点,那就是他根本没搞清楚,用人之道,才能要比德行重要的多,古往今来的那些名相贤臣,其实又有哪一个是干净的?若是到了他的手下,怕都是要被杀头的,更别说做出一番成就以流芳千古了。”

    方茹点头笑道:“老爷说的有理,就比如老爷你,在掌管户部之前,户部是什么样子?如今户部又是什么样子?老爷你虽不是清官,却要比十个百个清官有用多了。”

    说到这里,方茹终于忍不住问道:“老爷你今天为何会说起这些?”

    “没什么,随便谈谈罢了。”

    赵俊臣一脸随意的说道。

    其实,并不只是随便谈谈,这一番话,终于让赵俊臣坚定了与朱和堉敌对的决心。

    从前,因为朱和堉“注定是位明君圣主”的原因,赵俊臣想到自己要与他作对,总有一种对不起天下百姓的感觉。

    但经过这番谈话,却是让赵俊臣变得心安理得了。

    从某方面而言,所谓的“心安理得”,是一个很可怕的心理状态。

    因为,它意味着不择手段。

    ~~~~~~~~~~~~~~~~~~~~~~~~~~~~~~~~~~~

    ps:继续求推荐!!求收藏!!求三江票!!

第十章 .立赌约(上).第一更

    前一天睡的太晚,一路上的疲惫亦未退散,然而赵俊臣身为户部侍郎,朝廷正三品大员,在第二天依然需要早早的起床,趁着漆黑的夜色,去上早朝。

    在前往午门的路上,赵俊臣坐在轿中,一路上哈欠不断,只感觉腰酸背痛,困乏难忍。

    看着轿外不见五指的天色,轿前还需要有人掌灯才能看清路况,赵俊臣眉头皱起,向轿外问道:“庆彦,现在什么时辰了?”

    “回少爷,现在寅时过半了,时间还在,不用担心,能在卯时前到午门的。”

    许庆彦的声音,一样的满是困乏疲惫。

    寅时,也就是早晨三点到五点,深秋时候,此时正是夜色与寒气最重的时候。

    想想自己只睡了两个小时,赵俊臣不由的摇头叹息,一脸的无奈。

    若说赵俊臣来到这个时代后,最不满意的地方,怕就是早朝制度了。

    根据明太祖朱元璋制定的规矩,早朝时,大臣们需要在丑时(凌晨一点)起床进行准备,穿过半个京城,在寅时(凌晨三点)前到达午门进行等候。到了寅时,午门城楼敲鼓,大臣们开始排好队伍,然后经过一个时辰的漫长等待后,直到卯时(凌晨五点),钟声响起,午门开启,大臣们列队入宫,并在太和门前整队,然后,再等一炷香左右的功夫,皇帝驾临太和殿,早朝才会开始。

    最让人无法接受的是,自到达午门后,大臣们连打个哈欠都不可以,否则就会被负责纠察的御史记录下来,听候吏部处理,更不要说是迟到了。

    可见,整个早朝,从丑时准备到卯时开始,这段时间正是一天之中人体机能最为困乏的时候,而且其中大部分时间都浪费在等待与整队之中,效率可谓是无比低下。

    赵俊臣实在是不明白,明太祖朱元璋制定这些规矩的时候是怎么想的,但没办法,祖宗定的规矩,后人只能无条件遵从。

    不过,德庆皇帝在位期间,吏治松弛,对早朝的监督亦是开始慢慢松懈。那些权高位重的朝中重臣们,只要在卯时午门开启前到达午门,就不会有人说什么。负责纠察的御史,对于这些大臣,一来不敢记录在案,二来就算他们敢记录在案,上交吏部后,吏部怕也是不敢严惩,大都是得过且过。

    赵俊臣如今身为户部侍郎,兼管内库,圣眷优容,正是处于权高位重之列,所以在寻常臣子正在午门前痛苦煎熬的时候,赵俊臣却依然可以慢悠悠的向着午门赶去,谁也不会因此而多说什么,包括德庆皇帝。

    然而,虽说如此,赵俊臣却依然不满意,在他看来,即使寅时起床,卯时朝会,还是实在太早了,这段时间人们脑袋都是昏昏沉沉的,又哪里能处理好朝廷政务?

    不过,对此赵俊臣也只有抱怨的份了,这种事情,根本不是赵俊臣能改变的。

    ………

    在赵俊臣的无奈与抱怨中,紧赶慢赶,终于在卯时前来到了午门。

    下轿一看,赵俊臣惊讶发现,与其他的朝中重臣相比,他竟然还算是来的早的。

    此时,午门外已是聚集了不少朝中大臣,但品阶大都在二品以下,或是无权势,或是无圣眷,对于这些人,督察御史们可是从不手软的,他们自是不敢迟到。

    “吃亏了,该多睡一会的……”

    见到午门前的情景,赵俊臣对着身边的许庆彦抱怨道。

    许庆彦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看到许庆彦那疲惫不堪的样子,想到来午门的路上,自己坐轿,而许庆彦却是用腿,赵俊臣不由有些心软,说道:“庆彦,离下朝还早,你也不用在这里枯等着,坐到轿子里在眯一会吧。”

    许庆彦也不客气,直接就钻进轿子里去了。

    见许庆彦这般样子,赵俊臣无奈摇头,转身向着午门前走去。

    路过督察御史时,赵俊臣还大大的打了个哈欠,并没故意,实在是有些忍不住。

    而那督察御史好似没看见一般,手中的笔册丝毫未动,反而对着赵俊臣讨好一笑,躬身行礼。

    “辛苦了。”

    赵俊臣亦对着督察御史点头示意,并轻声说道。

    然后,不理那督察御史惊呆的神色,赵俊臣移步向前,向着一众朝臣的聚集处走去。

    见到赵俊臣出现后,朝臣们畏惧赵俊臣的权势与圣眷,自是纷纷向着赵俊臣鞠躬行礼,问安问好。

    一时间,“见过赵大人”的声音,接连不断。

    只不过,这些官员们虽向赵俊臣问安示好,但仅仅只是在做面子功夫罢了,以原先赵俊臣那嚣张跋扈目中无人的性子,不管他们再怎么殷勤,赵俊臣能对他们点头示意,就已是很给面子了。

    然而,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今日的赵俊臣却一反常态,面对他们的问安示好,竟是满脸笑意的拱手回礼,口中还说道:“各位大人来的真早啊,俊臣来晚了,惭愧惭愧,两月未见,各位大人这些日子过得可好?”

    正如之前的那位督察御史一般,见到赵俊臣如此平易近人,所有人都是惊呆了。

    过了片刻后,这些人才纷纷反应过来,或是面带惊异,或是面现喜色,但表现皆是相同,纷纷聚到赵俊臣身前,纷纷抢着回话,一时间,庄严肃重的午门之前,竟是变得混乱不堪。

    “哎呀,赵大人您巡视潞安府回来了?下官竟是不知,否则应该去拜访大人的。”

    “见过赵侍郎,赵侍郎这一路奔波,可是辛苦了。”

    “哎呀,赵大人此次在潞安府的所作所为,我等可是听说了,潞安蝗灾在赵大人的督促下,解决的如此干脆迅速,又是一大功啊,陛下得知后,我等日后怕是要称呼大人为赵尚书了。”

    虽不知赵俊臣为何会一反常态,但赵俊臣难得如此的平易近人,正是他们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大好机会。

    赵俊臣掌管天下钱粮,又深得圣眷,能与他搞好关系,诸般好处,自不用提。

    而看到一众大臣们的反应后,赵俊臣亦是心中暗喜。

    正如赵俊臣之前所猜想的那般,以他如今的权势地位,本来很容易就能在朝中收罗党羽,自成一派,只是原先的赵俊臣不愿意与其他人分享利益,性子又跋扈,除了一些户部的郎中与员外郎必须要拉拢之外,竟是与其他朝臣的关系越来越冷淡了,结果弄得满朝上下处处政敌,嫉妒怨恨于他的人不知有多少。

    然而,只要赵俊臣愿意把利益分享,那么原先嫉妒怨恨他的官员们,马上就会自动的聚拢到他的身边,而他的那些朝中政敌,亦不会介意与他化敌为友。

    从某方面而言,由利益产生的问题,最难解决,也最好解决。

    这不?赵俊臣只是稍稍示好,许多朝中大臣已是急不可待的想要与赵俊臣拉近关系了。

    ………

    被一众朝臣围在当中,赵俊臣一边客气的应付着众人的恭维讨好,一边举目向着四周看去。

    然后,他看到了太子一党早已聚齐,此时正围拢在太子朱和堉的左右,皆是面色严肃的相互讨论着什么。待看到赵俊臣的风光,为赵俊臣的异常表现而惊异之余,更是纷纷面现鄙夷与不屑之色,尤其是太子朱和堉,看着众星拱月般的赵俊臣,脸色都是黑的。

    赵俊臣却知道,如今满朝上下,最为遵守早朝规矩的,怕就是太子朱和堉以及太子一党了,这些年来,从来都是寅时准时到达午门外等候早朝开始。

    然而,除了太子及太子一党外,此时的午门之外,有分量的朝中重臣却是寥寥无几,竟是只剩下了内阁首辅周尚景。

    此时,周尚景亦是被一众朝臣围拢着,只是要安静许多。

    而聚拢在周尚景左右的那些朝臣,无论权势还是地位,都是要比聚拢在赵俊臣身边的这些朝臣更高更重。

    事实上,聚拢在赵俊臣身边的这些朝中官员,绝大部分在朝堂上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

    如果说太子一党遵守早朝规矩,是因为他们规矩本分的话,那么周尚景能这么早就来午门外等候,就是因为他的谨慎作风了。

    实际上,直到三年前,周尚景也是和太子一党一样,每日寅时就来到午门外等候,只是近些年来年纪实在大了,才推迟了时间,不过比起其他的朝廷重臣,亦是要早到的多。

    见到赵俊臣向着自己的位置注视而来,周尚景的老脸之上亦是换上了笑意,对着赵俊臣点头示意后,又对着身边的一众大臣说了些什么,然后就独身一人直直向着赵俊臣走来。

    待见到周尚景到来后,赵俊臣身边的一众官员皆是安静了下来,纷纷对着周尚景躬身行礼,神色比之前对待赵俊臣时,还要恭敬许多。

    而周尚景却不理会他们,只是走到赵俊臣身前,笑着说道:“赵侍郎此次潞安府之行辛苦了,不知可否与老夫单独一谈?”

第十一章.立赌约(中).第二更

    早在明太祖朱元璋时期,明朝已是废除宰相制,集大权于帝王一身,后又设内阁,本意只是一个为皇帝提供咨询、起草诏命的秘书机构,并无决策之权。

    然而,到了明宣宗时期,由于明宣宗早逝,继位的英宗年幼,明朝开始由内阁大臣“三杨”与太皇太后共同执政,内阁的职权由此开始扩大。

    直到明宗时期,张居正横空出世,其职权之隆,堪称有明朝历代臣子之最,至张居正之后,内阁亦是有了与皇权相抗衡的实力。

    若是臣子能入内阁,则被称为“阁臣”或“阁老”,一般三到五人,有“首辅”、“次辅”的称谓之分,权力也相应不同。

    而时至今日,所谓“内阁首辅”,虽无宰相之名,但却已是有了宰相之实,权势之大,让人侧目。

    周尚景入阁已有近三十年,担任内阁首辅亦有近十年,官运平稳,屹立不倒,这一点就连当年的张居正也无法做到,而经过他多年的经营,如今周尚景的权势,即使不如当年的张居正,怕也相差不远,只是他为人低调谨慎,所以不似张居正那般声势隆重罢了。

    所以,对于周尚景的邀请,赵俊臣自然不会不答应。

    “首辅大人相邀,是俊臣的荣幸。”

    面对周尚景,赵俊臣一脸的尊敬与客气。

    而听到周尚景与赵俊臣的对话后,聚在周围的那些朝中大臣们,亦是知趣的纷纷告辞离开了。

    待周围只剩下赵俊臣和周尚景两人后,周尚景略带惊异的打量了赵俊臣几眼,笑道:“俊臣你离京两月,回来后倒是成熟了许多。”

    从前的赵俊臣,仗着圣眷隆重,对周尚景可不似现在这般客气。

    赵俊臣点了点头,叹息道:“此次潞安府之行,见识了许多,也想了许多,才意识到自己从前的浅薄,让首辅大人见笑了。”

    说着,赵俊臣竟是对着周尚景躬身行了一礼,道:“从前的赵俊臣,无知浅薄,常有得罪首辅大人之处,今日在这里向首辅大人告罪了,还请首辅大人念在往日俊臣年幼,多多宽待。”

    对于周尚景这种权臣,赵俊臣可不想得罪,所以表现的颇为谦恭。

    而面对赵俊臣的请罪,周尚景却更加惊讶了,连忙扶住赵俊臣,道:“俊臣过虑了,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若是我在俊臣这般年纪就有这般成就,怕是早已经更加忘乎所以了,再说俊臣往前也并没有如何得罪老夫,老夫又如何能够怪罪?”

    两人又相互客套恭维了几句后,眼见卯时将至,午门将开,周尚景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听说昨日陛下召见过俊臣?”

    赵俊臣点头,说道:“是的,陛下招下官觐见,是为了商议南巡的事情。”

    这种事情,就算赵俊臣不说,周尚景也一样可以打探到,既然如此,赵俊臣索性坦诚相告了。

    而周尚景咳嗽了两声后,又问道:“这么说来,南巡之银,俊臣已经想到办法解决了?”

    说话间,又是轻咳了几声。

    周尚景如今已是七十有余了,在这个时代算是少有的高寿,连身体都是颤巍巍的,午门外风寒夜露,早朝的诸般规矩,对他而言不啻是一种折磨,而这周尚景竟是能坚持下来,让赵俊臣不由的有些敬佩。

    所以,见周尚景说话间连连咳嗽后,赵俊臣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走到周尚景的身侧,缓缓扶拍着周尚景的后背,助周尚景平顺了气息后,才说道:“是的,不过三五十万两银子罢了,并非很难解决。”

    见赵俊臣这般作为,周尚景眼中闪过满意之色,叹息道:“俊臣的理财之术,果然天下无双。”

    说到这里,周尚景略微迟疑了一下后,又说道:“不过,老夫是不同意陛下南巡的,有这三五十万两银子,河工、边防、备存,都比用来南巡更有意义,俊臣你怎么看?”

    赵俊臣笑道:“这是陛下与首辅大人应该考虑的事情,下官只是跑腿为朝廷准备银子罢了,至于怎么用,下官却做不了主。”

    见赵俊臣这么说,周尚景老眼一眯,缓缓说道:“如今内阁已有了一位首辅,一位次辅,二位辅臣,总共四人,按照朝廷惯例,再加一位辅臣也是可以的。”

    赵俊臣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看向周尚景。

    而周尚景笑着点了点头,似乎在说赵俊臣猜想的没错,继续说道:“若是俊臣能够想办法阻止陛下南巡,那么老夫可以保证,三年之内,必让俊臣入阁!”

    听到周尚景这么说,赵俊臣更是惊讶。

    入阁,对朝廷官员而言,不啻是最大的诱惑了,赵俊臣如今虽说官位不低,亦有圣眷,但若想入阁成为阁老,碍于资历、声望、人脉等等,却是天方夜谭,却是连讨论的资格都没有。

    只有入阁成为阁老,你才拥有制定与影响国家政策的资格,才能成为臣权代表,拥有可与皇权相抗衡的权势,事实上,如今朝堂之上,那几大政治势力的领袖,就是内阁中的那几位阁老,赵俊臣如今虽有权势,但只要还没入阁,就只能算是一个小人物,虽有心收罗朋党,自成一派,但只要还没入阁,限于号召力,亦只能小打小闹。

    入阁,对赵俊臣而言,不可谓不诱惑,若仅仅指望依靠德庆皇帝的扶持和赵俊臣自己的努力,怕是要等到十年之后才能拥有入阁的资格,而到了那个时候,德庆皇帝还在不在都不知道了。

    但如果再有了周尚景的支持,一切自是不同。

    不过,与入阁的诱惑相比,赵俊臣却心中更加好奇,这周尚景为何宁愿助自己入阁,也不愿意让德庆皇帝南巡?

    要知道,以赵俊臣的圣眷,一旦入阁,对周尚景而言,那可是极大的分权!

    而分权,对周尚景这样的权臣而言,往往是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难道,江南之地,出了什么大事自己却不知道?

    ~~~~~~~~~~~~~~~~~~~~~~~~~~~~~~~~~~~~

    ps:虫子家中出了些事,耽误了时间,心情亦有些低落,今天只有两章,抱歉!明天依然三更。

第十二章 .立赌约(下).二合一章 节

    周尚景的提议很诱人,但考虑了片刻之后,赵俊臣还是选择了拒绝。

    其实,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没什么好犹豫的。

    德庆皇帝是赵俊臣在这个时代唯一的依靠,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德庆皇帝的话,赵俊臣就什么都不是,德庆皇帝的宠信才是赵俊臣能拥有如今之权势地位的根本所在,所以,至少在短时间内,赵俊臣是绝不会背叛德庆皇帝的。

    相比较虚无缥缈的入阁许诺,对赵俊臣而言,德庆皇帝的支持才更加实际。

    所以,虽然周尚景的眼神中满是期待与鼓动,但赵俊臣还是一脸无奈地说道:“首辅大人实在是抬举下官了,下官不过是区区户部侍郎罢了,官小言微,又哪里能阻止陛下南巡?首辅大人此言,怕是在说笑了。”

    周尚景深深的看了赵俊臣一眼,说道:“俊臣最好再考虑一下,机会难得,入阁可不是一件容易事。”

    赵俊臣也是叹息了一声,说道:“下官也想,可惜实在力所难及,怕是要辜负首辅大人的厚望了。”

    见赵俊臣态度坚定,周尚景缓缓叹息一声,摇了摇头,喃喃道:“罢了罢了……”

    说话间,周尚景拍了拍赵俊臣的肩膀,然后就转身离去了。

    周尚景虽然离去了,但赵俊臣的眉头却越皱越紧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周尚景为何宁愿让自己入阁分权,也不愿意让德庆皇帝南巡?

    看着周尚景颤巍巍的背影,赵俊臣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些什么。

    周尚景虽说是位权臣,但到了他这般年纪,相比较自己的权势地位,怕是更重视家族后辈的权势延续了。

    想到这里,赵俊臣向着之前与自己说话时态度最为殷勤的那位朝廷官员挥手一招。

    然后,就见这位官员屁颠屁颠的跑到了赵俊臣身前,脸上满是谦卑的笑意,道:“礼部右侍郎詹善常,见过赵大人。”

    听到詹善常的话后,赵俊臣不由一愣,没想到这位对自己态度极为谦卑的官员,竟是与自己品阶相同。

    赵俊臣细细打量,果然,这人身上的官袍与自己一模一样,年约四十左右,能在这般年纪担任正三品侍郎之位,虽不如赵俊臣,但也算得上是少见了。

    不过,也正因为这人年仅四十左右就能高居礼部侍郎之位,想必朝堂之上必有过硬靠山,既然如此,他又为何要对自己刻意讨好?

    虽然心中有些疑惑,但在这个时候,赵俊臣亦不愿细想,只是说道:“原来是詹大人,之前人多混乱,竟未曾注意到你我竟是品阶相同,倒是轻待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一脸的受宠若惊,连声道:“哪里哪里,赵大人实在是客气了,应该的,赵大人您独掌户部,又圣眷隆重,哪里是下官可比的。”

    赵俊臣却眉头微皱,缓缓道:“詹大人却是错了,你我既然品阶相同,你又如何能自称下官?更何况,户部是朝廷的,是陛下的,如今的户部尚书是李成儒大人,户部又如何是本官独掌?”

    詹善常一脸的恐慌,连忙道:“是下官、本官……是在下疏忽了,赵大人说的极是。”

    詹善常本来准备自称“本官”,但又觉得这般称呼略到傲慢,最后竟是换成了“在下”这般不伦不类的自称。

    赵俊臣摇头失笑,只是切入正题,问道:“詹大人,你可知首辅大人可有什么后辈在江南任职?”

    詹善常虽不知赵俊臣为何会问这个问题,但还是说道:“据在下所知,首辅大人的长孙周素海大人,如今正在苏州府知府任上。”

    赵俊臣点了点头,但眉头却皱的更紧了。

    看来,江南之地,至少是苏州府之地,怕是出了什么大事!

    难得与赵俊臣独谈,詹善常本准备抓住机会拉近两人的关系,然而,还未等他开口,午门之上,钟声响起,午门也随之缓缓打开。

    早朝,终于开始了。

    而随着午门打开,内阁中除首辅周尚景之外的三位阁老——黄有容、温观良、沈常茂,终于姗姗来迟,几乎是踩着钟点下了轿,让赵俊臣不禁怀疑,这三人是不是早就到了,只是为了摆架势,等着钟声响起时才现身,否则怎会这般巧法?

    “詹大人,我们入朝吧。”

    对着三位阁老点头示意后,赵俊臣向詹善常说道,却发现詹善常在看到那三位阁老后,面色古怪至极。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随着赵俊臣入宫了。

    ………

    进入太和殿后,赵俊臣显得很低调,只是在自己的位置站好,偶尔与人点头示意,却绝不多说话。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赵俊臣是今日早朝的关键人物。

    随着赵俊臣回京,德庆皇帝能否南巡,就看今日早朝了。

    等了不过一盏茶的时间,就听到有太监尖声喊道:“陛下驾到~~~众臣跪迎~~~”

    声音颇为熟悉,却是前些日子曾见过一面的张德张公公随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随着众臣跪下,赵俊臣偷眼看去,却见德庆皇帝今日显得颇为兴奋,满面红光,双目炯炯,美髯欲飘。

    “起身吧。”

    随着德庆皇帝的话声落下,赵俊臣与一众朝臣站起身来,等着张公公喊那句例行的“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然而,张德却好似全然忘了一般,就这么站在一旁,一言不发。

    一片沉默中,反倒是德庆皇帝说话了。

    “朕这些日子,让你们上折子讨论南巡之利弊,你们呈上的折子朕都看了,朕很失望!你们身为臣子,竟是没有一人能理解朕欲南巡之深意!反而找出诸多借口,来阻止朕南巡之行!”

    德庆皇帝冷哼一声,继续说道:“你们阻止朕南巡,理由不过有四,其一,南巡并无实际意义,大可不必;其二,朕身为天子,自应该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其三,朕南巡惊扰民力,劳师动众;其四,朕南巡耗费甚大,户部银钱不足。这些理由看似充分,但依朕来看,却颇为可笑,或是经不起推敲,或是可以轻易解决,你们拿这些借口来阻碍朕南巡,简直是迂腐无能至极!”

    听德庆皇帝这么说,赵俊臣只觉得这些话隐隐有些熟悉,片刻后才回想起来,原来这些话都是他曾对德庆皇帝说过的,德庆皇帝此时在群臣面前复述,亦只是改了几个字罢了。

    而德庆皇帝没有理会群臣纷纷色变,继续说道:“先说着第一个问题,在尔等眼中,朕南巡纯属面子功夫,并无实际意义,这实在是迂腐之语、陈旧之思,我大明疆域广阔,最是容易生出各种问题,而浙江安徽等地,又是盐粮重镇,更是不得有失,正需要朕去巡视地方,强调帝王存在,传播帝王威仪,让地方官员与地方耆老由此而对朝廷心存敬畏,加强中枢与地方之联系,了解百姓民生与疾苦,这些难道不正是南巡的意义所在?”

    在群臣不知该如何分辨的同时,赵俊臣却暗暗腹诽:“这些话也是我说过的……”

    与此同时,站在众臣之前的周尚景,却是脸色一变。

    德庆皇帝继续说道:“再说你们的第二个理由,认为朕身为天子,理应坐镇京城,不可轻离,否则容易生出乱子,这般理由,更是可笑,若是朕一旦离京,这天下就会生出乱子,那究竟是朕的问题?还是你们臣子的问题?更何况,国家建设,你们诸般观点,相争相斗,各有各的道理,朕不去地方实际了解一番,又如何能制定国策?难道仅仅听信你们的一面之词?以这般理由阻止朕南巡,其心可诛!!”

    赵俊臣暗暗腹诽:“这些话还是我说过的……”

    而周尚景听到这些话后,更是面色怪异。

    见众臣无话可说,德庆皇帝却得理不饶人,继续说道:“至于惊扰民力、劳师动众的问题,只要变通一下,更好解决,朕之南巡,之所以会惊扰民力,主要在于行宫建设,需征集民力、占用民宅,然朕之南巡,本是为国为民,又何必一定要住在行宫?到了地方,随意住在某个江南园林中即可,如此一来,又岂会惊扰民力?”

    赵俊臣暗暗叹息:“这个主意还是我想出来的……”

    不过,虽然为德庆皇帝的剽窃行为而略有不满,但赵俊臣却绝不会说出来。

    昨日赵俊臣之所以会把这些说给德庆皇帝听,就是为了让德庆皇帝能在这个时候出出风头。

    投其所好,由自己出主意,让皇帝出风头,一向是臣子获宠的不二法门。

    ……

    另一边,见到自己的一番反驳,让一众臣子无话可说,德庆皇帝大为得意,虽然竭力想要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但嘴角的笑意却任谁都能看出来。

    “至于你们所说的南巡耗费颇重,户部银子不足的问题……赵爱卿可在?”

    听到德庆皇帝召唤,赵俊臣连忙出列,说道:“陛下,臣计算过了,若是陛下不建行宫的话,南巡之银,二十万两已是绰绰有余,这些银子,户部还是拿得出来的。”

    按照赵俊臣的计划,德庆皇帝南巡,不住行宫,改住江南园林。而那些著名的江南园林,却大都掌握在富可敌国的徽商浙商手中,皇帝入住,自是天大的荣幸,借机向那些徽商浙商们暗示一番,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很容易就能解决。

    但朝廷向商人索要贿赂这种事情,自然不能明说,所以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亦只能含糊以对了。

    而听到赵俊臣的回答后,德庆皇帝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巡视着一众臣子,问道:“既然如此,对于朕之南巡,你们还有何话可说?”

    面对德庆皇帝的询问,朝中所有臣子,皆是把目光集中在了内阁首辅周尚景、以及太子朱和堉两人身上。

    之前,朝臣们反对德庆皇帝南巡,这两人是主力军。

    然而,周尚景却没有说话,一脸的木然,好似从未反对过德庆皇帝南巡一般。

    之前德庆皇帝的反驳之言,虽是无意,但周尚景确实向德庆皇帝隐瞒了一些事情,心虚之下,总觉得德庆皇帝之言意有所指,这个时候,自然不敢再开口反驳。

    另一边,太子朱和堉见周尚景当了缩头乌龟,不由眉头紧皱,觉得有些势单力薄,但还是出列道:“父皇,儿臣有话说。”

    德庆皇帝眉头亦是皱起,缓缓道:“说吧。”

    察觉的德庆皇帝的不满,朱和堉心中有些委屈,但还是说道:“父皇所言,固然颇有道理,儿臣对此无话可说,但据儿臣所知,如今户部余银,最多也不超过十万两,又如何能凑够父皇南巡之用?赵俊臣妄言户部能拿出二十万两银子,实乃欺君之罪,还请父皇明鉴。”

    不待德庆皇帝开口,赵俊臣已是出列道:“陛下,臣并无妄言,如今户部有存银三百七十万两,区区二十万两银子,还是能拿的出来的。”

    朱和堉却冷笑道:“户部有存银多少,和户部有余银多少,完全不同,赵俊臣你这么说,可是想愚弄陛下与朝臣吗?户部还有三百余万两存银固然不假,但那些银子绝大部分都是有用处的,或是百官俸禄,或是边防军费,抛开这些,哪里还有二十万两的可用余银?”

    另一边,户部尚书李成儒亦是出列道:“回陛下,太子所言乃是正理,户部的存银固然不少,但余银绝对不够二十万两了,若是陛下不信,大可以查账的。”

    听李成儒之言,赵俊臣眉头微皱,他早已把李成儒架空了,如今户部余银还有多少,即使是李成儒也只能估算。所以,赵俊臣不认为朱和堉和李成儒清楚户部的底细。

    但是,赵俊臣亦不愿与他们对峙分辨,否则在太子一党的推动下,必然要给户部查账了,这样的话,就等于给了他们干涉户部的理由,赵俊臣自然是不干的。

    然而,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朱和堉已是抢先说道:“赵俊臣之所以说户部还有二十万两余银,若不是欺君,怕就是存着挪动其他银款的主意,父皇,随意挪动户部银子,更是越权之大罪!总之,依儿臣看来,这赵俊臣今日之言行,若不是欺君,就是越权!还请父皇明鉴!”

    听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眉头皱的更紧了,但这个时候,却也不好偏袒赵俊臣,所以只是向赵俊臣问道:“赵爱卿,对于太子之言,你可有何话说?”

    赵俊臣却不慌张,反而微微一笑,道:“陛下,太子之言,虽说看似有理,却是看低了微臣之能耐,理财之道,不外乎开源节流两方面,户部之银,各有所用,节流之事,臣自是不会做的,但若说开源,为国库多收一些银子,不过区区二三十万两银子,臣自问还是有把握的。”

    朱和堉却冷笑道:“你倒是说得轻松,二十万两银子,哪里是说有就有的?父皇明年开春后就要南巡,中枢地方亦需要数月时间准备,留给你准备银子的时间,不过区区一个月罢了,这么短的时间里,你又哪里去找二十万两银子?”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臣在这里不妨与太子殿下立一个赌约,就赌在不挪动户部银钱的情况下,臣能不能在一月之内凑够二十万两银子,如何?”

    朱和堉还没来得及说话,德庆皇帝却突然开口了。

    “既然打赌,那么就要有赌注,这赌注就由朕来定吧。若是赵爱卿能够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那么理财开源之术,自是远超同辈,再加上潞安府赈灾有功,可升为户部尚书,原户部尚书李成儒则迁任他职。若是赵爱卿在一月之期内无法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则算是赵爱卿输了,按照太子之言,自是欺君之罪,太子、赵爱卿,你们看这样如何?”

    “既然陛下如此说,臣自当领命。”

    赵俊臣躬身说道。

    对于在一个月内凑够二十万两银子,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赵俊臣,都是信心十足,浙商徽商们在京城之中都有代理之人,通过他们,把德庆皇帝有意在南巡时入住江南园林的消息透露,为了争取德庆皇帝入住自家园林的资格,几十万两银子自然就到手了。

    然而,出乎赵俊臣与德庆皇帝意料的是,朱和堉突然说道:“父皇,儿臣听闻,有人欲以陛下南巡时入住各处园林之资格,向江南众商人索要贿赂,以儿臣看来,这般做法,有失朝廷体面,绝不可行!另,赵侍郎家资颇为不菲,完全可以轻松拿出二十万两银子交给户部,如此一来,他若是因此而赢了赌注,岂不是等于拿二十万两银子买了一个户部尚书的官职?”

    听到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与赵俊臣不由皆是一惊!

    朱和堉能说出此言,证明他竟已是知道了他们君臣二人的秘密计划!

    而朱和堉则继续说道:“所以,儿臣看来,打赌可以,父皇的赌注亦是可行,但赵俊臣即使能在一月之内为户部开源二十万两白银,亦要说明银子的来历,不可挪用户部之银,不可用自家之银,不可加税摊派,更不可向民间索要,需来路正当才可。”

    听到朱和堉这么说,德庆皇帝不由后悔了。

    他虽然对赵俊臣的理财之术颇有信心,但亦不认为赵俊臣能用“正当手段”在一个月内搞到二十万两银子。

    这个赌注,本是德庆皇帝想要借机提拔赵俊臣的手段,如今却是骑虎难下了。

    然而,君无戏言,却也容不得他反悔了,只是向着赵俊臣看去,希望赵俊臣能找到理由推掉这次赌约。

    然而,赵俊臣却毫不担心,反而向德庆皇帝说道:“太子之言有理,臣一月之后,不仅会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更会说明银子的来历来路,到那时,若是有一人说这二十万两银子来路不正,就当是臣输了,任由陛下处置。”

    说到这里,赵俊臣却又向朱和堉问道:“不过,太子殿下,若是臣到时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银子亦是来历正当,陛下再想要南巡,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朱和堉微微一愣后,道:“自是如此!”

    听到赵俊臣此言,德庆皇帝心中感动,到了这个时候,赵俊臣竟然还关心着自己南巡的问题!

    这样忠心的臣子,满朝上下,恐怕是找不出第二个了吧?

    ~~~~~~~~~~~~~~~~~~~~~~~~~~~~~~~~~~~~~~~

    ps:今天第一更,五千字大章节,凌晨前还有一更,继续求推荐!求收藏!

第十三章 .秋闱弊案(上).

    却说那太子朱和堉,见赵俊臣应下了赌约,心中大喜。

    二十万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绝不是一个小数目,更不是赵俊臣能在一个月内凭空变出来的。

    如此一来,一个月后,既能阻止德庆皇帝南巡,又能借机除掉赵俊臣这个贪官奸臣,在朱和堉看来,正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利国利民。

    只不过,看到赵俊臣那淡定的神色,朱和堉不禁又有些怀疑,难道这赵俊臣真的能够做到?

    另一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内阁首辅周尚景,看着朱和堉那患得患失的样子,不由暗暗叹息。

    这个朱和堉,被赵俊臣暗中算计了竟然毫不自知……不过,周尚景绝不会去提醒朱和堉也就是了,毕竟这位太子殿下的存在,对周尚景这样的权臣而言,也是有弊无利的。

    周尚景不知道赵俊臣能不能在一个月内为户部增收二十万两银子,毕竟朱和堉的那些限制条件,等于把赵俊臣的所有后路都堵死了。

    然而,周尚景却很清楚,有些问题,是绝不能回答的!

    比如赵俊臣刚才的那个问题——“太子殿下,若是臣到时能拿出了二十万两银子,银子亦是来历正当,陛下再想要南巡,就没什么问题了吧?”

    这个问题,看似是赵俊臣在全心全意的为德庆皇帝考虑,但实际上却是把太子朱和堉置于德庆皇帝之上了。

    德庆皇帝南巡,竟然还需要太子同意,那么皇帝与太子,究竟谁是君?谁是臣?

    对于南巡,身为臣子,反对归反对,但君臣主次的问题却绝不能搞混。

    然而,对于这样居心叵测的问题,朱和堉竟然想也不想,就理所当然的答应了!

    周尚景抬头一看,果然,德庆皇帝在为赵俊臣的忠心感动之余,此时亦是回过味来,看向朱和堉的眼神,颇有些意味深长。

    暗暗为太子朱和堉叹息之余,对于赵俊臣的表现,周尚景亦是多了一分警惕。

    这个赵俊臣,为何去了潞安府一趟,回来后竟是变得如此有城府心计了?

    ………

    另一边,早朝之上,讨论了南巡的事情后,德庆皇帝亦没了精神,刚准备宣布下朝,就见礼部左侍郎鲍文杰突然出列,道:“陛下,臣还有事要奏。”

    这鲍文杰身为太子一党中的重要人物,经过了刚刚的事情,德庆皇帝看他总是觉得有些不顺眼,但还是说道:“有何事?说吧。”

    鲍文杰面色严肃,缓缓说道:“今年八月,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接连发生舞弊案,根据臣暗中查探,这几省的乡试解元、亚元,大都是家中富裕,却不学无术之辈,由于他们的中举,北方各省如今群情激愤,影响甚大,还请陛下圣裁!”

    听到鲍文杰的话后,满朝皆惊!

    与此同时,赵俊臣发现,刚刚结识的那位礼部右侍郎詹善常,突然身体一颤,脸色白的可怕。

    科举制度,乃是朝廷的重要取才手段,每次的乡试、会试、殿试,朝廷皆极为重视,为保证公正,不仅诸般规矩严谨缜密,乡试期间还会派中枢官员前去巡视监察,而一旦有舞弊案发生,更是严惩不贷。

    德庆皇帝在位三十余年,期间也发生过两次科举舞弊案,德庆皇帝对此也从不手软,皆是严查到底,结果地方中枢,各级官员人头滚滚,被处死者不知凡几。

    而今日,竟是又有科举舞弊案发生,而且范围之广,影响之大,远超前两次,自是让众臣震惊无比。

    而听到鲍文杰的禀报后,德庆皇帝亦是面色严肃,眼中更是带上了杀气。

    德庆皇帝虽自诩圣主明君,但他也很清楚,一位皇帝在后世的声望如何,很大程度取决于读书人手中的笔杆子,所以他对待文人一向宽厚,而科举制度作为朝廷笼络读书人的重要手段,他更是重视无比。

    然而,突如其来的科举舞弊案,无疑会极大的折损德庆皇帝在读书人心目中的形象,对于此,德庆皇帝自然愤怒无比。

    另一边,那礼部右侍郎詹善常,见到德庆皇帝的神色后,更是面色变幻不定,左右打量,最终竟是把眼神定在了赵俊臣身上。

    然后,詹善常出列了,路过赵俊臣身边时,快速的轻声说道:“赵大人,请助我避过今日之劫,三日之内,必有厚报!”

    然后,詹善常跪到德庆皇帝身前,说道:“陛下,以臣看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过往一向平稳,这一次究竟有没有发生舞弊案,不能听鲍文杰一面之辞,还需细细查探才是。”

    鲍文杰在看到詹善常出列后,却突然冷笑,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据臣所知,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皆是由詹侍郎安排的巡查官员,这几省突发科举舞弊案,詹侍郎大为可疑,需严加审问。”

    随着鲍文杰的话声落下,太子一党纷纷出列表示支持。

    而满朝上下,支持詹善常意见的,竟是一个也无。

    面对詹善常那求助的眼神,赵俊臣眉头微皱,沉吟片刻后,决定还是先帮詹善常一把,至少让他度过今日的危机,至于日后该怎么办,就要看看詹善常所说的“三日之内,必有厚报”是什么了。

    而且,联系到詹善常之前的表现,赵俊臣总觉得这次科举舞弊案,里面大有文章。

    所以,赵俊臣突然出列,向德庆皇帝说道:“陛下,科举舞弊案虽说事关重大,但臣还是同意詹侍郎的说法,不可妄加定语。正因为它事关重大,所以更不能只听信于一面之辞,若是最终只是误会,而朝廷却自乱了阵脚,岂不是成为了世人的笑柄?”

    鲍文杰怒道:“山东、山西、河南等地的乡试秋闱有异,三省之地早已是闹得人心惶惶,三省考生这些日子更是陆续向着京城赶来诉冤,光是我就见到了其中的好几位,又岂能作假?”

    赵俊臣却面色不变,说道:“证据,若是没有证据,只凭几个考生的一面之辞,就说有科举舞弊案发生,那又岂能当真?哪一年的乡试会试没几个觉得自己不应该落榜的落榜考生?若是只要有落榜考生觉得自己落榜无辜,就认为有舞弊案发生,而我等朝廷官员亦是信了,那岂不是年年都有科举舞弊案发生了?依臣看来,无论有没有科举舞弊案发生,在证实之前,朝廷中枢都决不能自己先乱了手脚,应先行细细查探,再下结论才是。”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连连应是。

    见两方各有各的道理,德庆皇帝沉吟片刻后,肃声说道:“三省秋闱之究竟,着刑部、礼部、吏部联合细查,若当真有舞弊案发生,必要追查到底,严惩不殆!”

    说到这里,德庆皇帝觉得有些扫兴,亦不再耽搁,道:“若是再无他事,下朝!!”

    说完之后,德庆皇帝就自己先行离开了,这次早朝不仅没能确定南巡的事情,更是出了科举舞弊案的传闻,德庆皇帝自然无法高兴。

    而随着德庆皇帝的离开,太和殿内的众大臣,亦是纷纷转身离去。

    其中,一众太子.党人在路过赵俊臣身边时,大都面现怒意。

    在他们看来,赵俊臣连自身都难保了,竟然还在袒护其他贪官,实在是罪大恶极!

    另一边,那詹善常则走到了赵俊臣身边,连连躬身行礼,轻声道:“今日多谢赵大人仗义执言了,在下有事相告,不知可否近一步详谈?”

    然而,赵俊臣还没来得及回话,就见跟随在德庆皇帝身边的宦官张德,来到了两人身前,对赵俊臣说道:“赵大人,陛下传你到御书房说话。”

    ~~~~~~~~~~~~~~~~~~~~~~~~~~~~~~~~~~~~~~~~~~~

    ps:作者专区不知为何一直点不开,更新迟了,见谅,继续求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