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大明全文阅读 第9分节

第五十四章 . 鸩杀(下).第三更

    赵俊臣坐在书房之中,审查着户部的折子,只是有些心不在焉,速度很慢。

    过了良久,书房的门被推开,许庆彦来到了赵俊臣的面前。

    “如何?”

    赵俊臣抬头问道。

    许庆彦的神色间带着些许遗憾,说道:“方茹救下来了,按照少爷的办法,给她灌下胰子水后,她喝下的毒酒就大都吐出来了,而大夫给她诊断后,说她只要再疗养些时日也就没事了。”

    见赵俊臣点头不语,许庆彦忍不住问道:“少爷,咱们就这么放过她了?”

    知道方茹没事后,赵俊臣就开始继续翻阅着户部的折子,漫不经心的说道:“有敌意才是隐患,而她如今已经不是隐患了,既然如此,我又何必杀她?”

    许庆彦却有些不甘心,嘟囔道:“谁知道她是不是在做戏,少爷你别被她骗了才是。”

    “不会。”赵俊臣轻叹一声后,解释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之所以让她饮下那杯毒酒,就是想要看看她的真心,在那个时候,她也不必隐瞒什么,更不必再做戏说假话。不过,为了以防万一,接下来你依旧让人盯着她也就是了,但下次要做的隐蔽些,莫要再被她轻易发现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神色变得尴尬异常,那方茹为何会心生怀疑,前后究竟,赵俊臣已是和他说过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太聪明的人总有不安分的野心,赵俊臣用着不放心,但用着放心的人,比如许庆彦,却往往有些不够聪明。而既有头脑又有忠心的人,万里无一,总是难寻,至少,赵俊臣到目前为止还没能遇到。

    从某方面而言,这般情况如今已是赵俊臣的一个瓶颈,有些时候有些事情,赵俊臣竟是想找个商量的人都没有,只能独自承担。

    蒋谦知根知底,亦是赵俊臣一手提拔,但他的能力仅限于理财做账方面。

    萧山才在吃喝玩乐、诱堕人心方面是一个天才,但也仅此而已。

    至于其他人,像左兰山、詹善常、童桓、陈东祥、李立德、顾全等人,不缺智慧能力,但更不缺野心私心,既然他们能为了诸般利益而背叛温观良投靠赵俊臣,日后自然也会为了更多的利益而背叛赵俊臣转投其他人,赵俊臣更是用的不放心,有许多事情,赵俊臣甚至都不敢让他们知道。

    若要说既聪明又忠心,最符合条件的反而是方茹了,可惜方茹终究只是一个侍妾身份,不堪大用不说,而且即使到了今日,赵俊臣对她也始终存着些许隔阂。

    “人才难寻啊……”

    赵俊臣喃喃自语道。

    突然,赵俊臣想到了今天见到的那个柳子眠。

    倒不是说那柳子氓在赵俊臣眼中是个人才,而是通过柳子眠,赵俊臣想到了明年三月的春闱会试。

    “或者,春闱……。”

    赵俊臣双眼微眯,若有所思。

    另一边,许庆彦尴尬良久后,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道:“少爷,既然你不杀方茹,那魏平的事情怎么办?毒杀朝廷官员,这可不是一件小事。”

    赵俊臣一脸的不在意,淡声说道:“毒杀朝廷官员,固然是一件大事,关系到朝廷脸面,江山稳定,即使不会震动朝野,但也必然会惊动圣上,确实难办。不过,若最终只是误会一场,并非毒杀而是自杀,那事情就很好解决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许庆彦脸上闪过不解的神色。

    就在这时,门外响起赵府下人的声音。

    “老爷,刑部侍郎李立德、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两位大人求见。”

    “今天那顺天府治中魏平中毒身亡的事情,你们已是知道了吧?”

    李立德与顾全二人来到书房后,刚刚落座,赵俊臣已是开口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李立德与顾全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后,由李立德开口道:“回大人,这魏平毕竟是朝廷官员,被毒杀之事非同小可,如今已是传遍了朝野,据传似乎又与大人府下有关,所以如今官场民间,皆是议论纷纷。

    顾全打量着赵俊臣的神色,又说道:“是啊,天人,此事事关重大,朝中各派系皆有关注,而这魏平竟然死在大人府外,若是日后有小人故意借此事为难的话,却也难办。”

    赵俊臣点了点头,缓缓说道:“是啊,朝廷官员中毒而亡,这是一件大事,朝野关注,流言纷纷,也是必然。不过,依本官看来,这魏平倒未必是被毒杀,或许是畏罪服毒自杀也说不定。”

    听赵俊臣这么说,李立德与顾全皆是一愣,面露疑惑之色。

    顾全问道:“大人为何会有这般猜想?”

    赵俊臣看了顾全一眼,轻轻一笑,说道:“顾天人你又何必明知故问,那魏平不过小小的顺天府治中,但一向生活奢华,挥霍无度,顾大人你乃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又一向刚正不阿,最看不得贪官污吏,见到有疑点,自然会详细追查,最近更是查出了这魏平有贪污受贿之实,如今正在搜集证据,准备在陛下面前弹劾于他。”

    听赵俊臣这么说,顾全又是一愣。

    他很清楚,这些日子以来,他正忙着与都察院里的太子一党争锋相对,哪有功夫去查魏平是否贪污受贿?

    反倒是李立德,毕竟是在刑部办差,脑子却要快些,听赵俊臣这么说后,连连点头,一脸的恍然,说道:“原来如此,若是魏平被顾大人抓住了把柄,已是走投无路那么也就存在自杀动机了。”

    赞赏的看了李立德一眼赵俊臣接着说道:“其实,对于这些,本官也不甚清楚,谁曾想那魏平在走投无路后,竟是在今日求见本官,想要走本官的门路,求本官包庇于他,然而本官又岂会帮助魏平那种贪官?当下就拒绝了,没想到那魏平没了指望后竟会那么看不开,刚刚离开本官府邸,就服毒自尽了,真是可悲可以……”

    说话间,赵俊臣还深深的叹息一声。

    说到这里,顾全也反应了过来,眼中露出恍然之色,跟着点头道:“确实如此,下官亦没曾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对他的追查竟会活活逼死了他,不过魏平这些年来贪污受贿,祸国殃民,死不足惜,这般服毒自杀,倒是便宜了他!”

    顿了顿后,顾个又保证道:“还请大人放心,相关折子证据,下官必会在早朝之前准备好的。”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又向着李立德看去,说道:“李大人,魏平的案子,可是六扇门的人一起在查吗?”

    季立德点头道:“朝廷官员中毒身亡,乃是大事,按照规矩,正是六扇门合力查探。”

    古时所谓的六扇门,并不是特指某个衙门,而是三法司衙门的合称,在明清时则是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三大审查机构的统称。

    而其中,又以刑部为基础,今日在赵俊臣府外查案的那些捕头捕快,亦皆是出自于刑部。

    赵放臣点头,挥手之间,旁边恭候着的许庆彦,则是把刚刚准备好的一方手帕捧到了李立德面前。

    “李大人,是这样的。”见李立德看着手帕面露疑惑,许庆彦轻声解释道:“今天那魏平在离开我们赵府后,府中有下人看到他一脸绝望之色,又从怀中掏出了这块手帕,当时手帕叠着,也不知里面包着什么。后来魏平中毒身亡后,这块手帕又被我赵府下人捡到,只是帕子上的黄色颗粒,看着却像是砒霜,想到这可能是一件重要的证据,那下人就把它交到了我家天人手中,如今转交于您,还请李大人看看有没有用上的地方。”

    李立德沉吟片刻后,问道:“原来如此,贵府中那几位下人,可否在今晚连夜到刑那报案做下口供?”

    赵俊臣点头道:“自然可以,本官身为朝廷官员,配合刑部办事,为这案子尽一份力,也是应该的。”

    李立德笑道:“既然如此,人证物证俱在,又有赵大人与顾大人作为旁证,明日陛下询问时,那魏平也就必是自杀无疑了。”

    顾全连连点头,说道:“对,对!如今看来,那魏平定然是畏罪服毒自杀,明日待李大人向陛下禀报后,今日的这些流言纷纷,也该结束了。”

    就这样,三人谈话之间,魏平被毒杀的事情,已是被定性为畏罪服毒自杀,可怜那魏平,在死后还要被人糟践名声。

    当然,他生前也的确不是一个好人罢。

    送走了顾全与李立德,赵俊臣回到书房,看着许庆彦一脸的赞叹,轻轻一笑,接着脸色却变得严肃了许多,轻声问道:“张道全的同济庙,如今在京城里发展如何了?”

    不知赵俊臣为何会问这些,但许庆彦还是回答道:“还不错,凭借着少爷你教他的那些手段,如今同济庙在京城中已是发展了不少信徒,渐渐有了些影响。”

    赵俊臣点了点头后,又问道:“他在官场中发展信徒可顺利?顺天府衙门里可有他的信徒?”

    当初,赵俊臣扶持张道全来京城发展的同时,亦交给了他一份官员名单,让张道全尽全力把名单里的官员发展成为信徒,而这些官员虽说大都品阶不高,权势不大,只是京城各衙门里的基层官员,但位置关键,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们。

    许庆彦答道:“并不是很顺利,但多少也有了些官场上的信徒,其中顺天府里的要多些。”

    赵俊臣冷声道:“既然如此,就让张道全通过那些信徒,想办法去打探下这些日子以来魏平的诸般举动,我总觉得,魏平这次的作为,不是那么简单!”

    ps:今天三更万字完毕,求月票,明天除了保底更新之外,还有月票加更(未完待续)

第五十五章 .敌友变化(上).第一更

    对于魏平的所作所为,赵俊臣总觉得与首辅周尚景脱不了干系,可惜,对此赵俊臣只是推测,并没有实际证据。

    但同样的,对于魏平畏罪服毒自杀这种事,周尚景虽然心里明白绝无可能,但也没有证据,而且他早已把魏平开出了门下,这种时候却也不方便为魏平出面。

    所以,第二天早朝,当顾全列出了魏平的种种罪名,李立德拿出了刑部找到的各般证据,又有赵俊臣本人作为旁证,震动朝野的魏平中毒身亡案,也就这样嘎然而止了。

    下朝之后,赵俊臣坐在轿子中,若有所思。

    他思考的倒不是魏平的事情,对赵俊臣而言,魏平只是一个小人物,被毒杀也只是一件小事,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

    赵俊臣现在所思考的,却是今日下朝前,朝堂上发生的一件诡异之事。

    温观良败于赵俊臣,并被沈常茂、黄有容等人落井下石后,在朝中勉强支撑了近月时间,终于再也坚持不住,在今天在下朝前,向德庆皇帝请辞,有意告老还乡,从此退出朝堂。

    但是,出乎赵俊臣意料的是,对于温观良的表态,竟会招到沈常茂与黄有容两派的强烈的反对挽留。

    尤其是黄有容,为了挽留温观良,更是在早朝之上长篇大论,侃侃而谈,什么“温阁老辅政有道,朝野受益,怎可弃国而去”、什么“国可无我黄有容,却不可一日无温阁老”、什么“温阁老致仕,乃是朝廷损失、百姓之大不幸”云云。

    黄有容说这些话的时候,好似月前暗讽温观良年岁已大不堪重用的是另一个人。

    而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的极力挽留,德庆皇帝不可置否,温观良则面色难看。

    但事实上,这近月时间以来,黄有容与沈常茂两派,一直在或明或暗的攻击着温观良,温观良也因此而狼狈不堪。

    “这究竟是在唱着哪出戏?”

    坐在轿子中,赵俊臣皱着眉头,喃喃自语。

    就在赵俊臣暗暗思索之间,轿子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少爷,詹大人赶来了。”

    听到许庆彦的提醒,赵俊臣掀开了轿子旁的窗帘,却发现詹善常的轿子已是与赵俊臣的轿子并列而行。

    此时,詹善常亦是掀开轿子上的窗帘,脸上带着莫名的兴奋,向着赵俊臣看来。

    “事情查清楚子?”

    赵俊臣轻声问道。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詹善常脸上的兴奋之色愈加的明显,用一种幸灾乐祸的语气,连声说道:“大人,温观良的事情下官已经查清楚了,哈哈,原来沈常茂和黄有容他们还不想放过黄有容,黄有容有难了。”

    赵俊臣点头,叹息道:“果然如此。”

    古往今来,中国官场之上,总有一个潜规则,那就是一人无论在为官期间干了什么事,得罪了多少人,在致仕还乡后,只要他不再参与朝廷纷争,那么过往的所有的一切就都会一笔勾销,不会追究,也不用担心报复。

    从某方面而言,这是一种君子政治,亦是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将来后路考虑,而特意遵守的规则。

    而黄有容与沈常茂如今却不许温观良告老还乡,所图为何,一目了然。

    暗暗感慨着政治斗争的残酷,赵俊臣问道:“究竟是什么回事,说来听听。”

    说话之间,两人乘坐的轿子已是离开了皇宫左近的官道,来到了熙熙攘攘的百姓聚集之处。

    见这般说话不方便,不待詹善常回话,赵俊臣又说道:“詹大人可随身带着便装?若是带着的话,不若与本官一同换上便装,下轿步行?前面不远有处豆花摊,味道不错,这些日子本官常去,今日詹大人就与本官一同去常常民间风味如何?”

    如今立冬已久,新年将近,虽冬雪迟来,但气温已是很低了,朝服不便,官员们的轿子中,大都准备着hou实便装。

    虽然不明白赵俊臣为了竟会去吃“豆花”这种粗陋食物,但这是难得的能与赵俊臣拉近关系的好机会,詹善常自然不会放过,听到赵俊臣的询问后,连声说道:“大人雅兴,下官自然同行。”

    在两人的吩咐下,轿子皆是停下,各自换了便装后,赵俊臣与詹善常各自带着一两位随从,向着街头前方步行而去。

    步行在民间街头,詹善常明显有些不习惯,但在赵俊臣面前,依然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时不时为民间热闹赞叹一番。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到赵俊臣询问后,詹善常也收起了客套,一脸畅快的笑意,说道:“自左大人他们弃暗从明之后,温观良在庙堂中枢势力天减,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人,阁老的位置虽然看起来尊贵,但若是没下面官员帮衬着,也不过摆设一个,这些日子以来那温观良如何狼狈,大人您也看在眼里了。不过,温观良他经营官场多年,自然不仅仅只是这么点势力,各地方官府,各要害衙门,都还有不少是他的人。”

    赵俊臣了然点头,问道:“这些势力,被沈常茂和黄有容盯上了?”

    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解释道:“何止是盯上了,他们两人如今正在争栓呢,其他倒还罢了,那都转运盐使司里可是有不少位置上都是温观良的人,这个衙门出了名的有油水,但又举足轻重,不好大规模的整顿换人,为了争抢这些位置和官员,黄有容和沈常茂各不相让,如今已是僵持了起来。”

    赵俊臣淡淡问道:“所以他们两个就想到了温观良?”

    “正是如此。”詹善常抚掌道:“正所谓树倒糊称散,自从温观良失势后,他原来的那些门下官员,或是被人拉下了马,或是找了新的势力投靠,至于都转运盐使司的那些人,因为位置太过关键,面对黄有容与沈常茂同时而来的拉拢威胁,反而不敢随意表明态度,此时大都中立,待价而沽,这般情况下,温观良身为他们的老主子,态度倾向就很重要了。”

    顿了顿后,詹善常笑得愈加欢快了:“所以不管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这段时间以来一直都在对温观良威逼利诱,想要让温观良在辞呈前说服门人投靠他们,可惜温观良谁也不敢得罪,事情就这么一直拖着,如此一来,黄有容与沈常茂大都失了耐心,从利诱变成威逼,亦不让他告老还乡。”

    赵俊臣叹息一声,道:“这么看来,温阁老他怕是在劫难逃了。

    詹善常点头道:“正是如此,温观良如今已是没了退路,不管他帮谁,都会引来另一方的全力攻击,他已经失了势,若是黄有容或者沈常茂全力攻击于他,诸般弹劾,各种罪名,又如何能全身而退?有心把手中剩下的权势门人平分于沈常茂与黄有容,但沈常茂和黄有容都不会满意,如此一来,温观良怕定是要晚节不保了。”

    赵俊臣感慨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温观良虽说算不上虎,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位阁老也不能说是犬,但这般境遇,倒也相似,让人不由感慨。”

    詹善常笑道:“还是大人看的清楚。”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突然对跟在身边的许庆彦说道:“庆彦,回府后给三位阁老各送一份帖子,就说我今晚宴请他们,请他们务必要来赴宴。”

    许庆彦自是点头答应了,但詹善常却眼中一亮,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咱们也去分些好处?”

    其实,因为左兰山、顾全等人接连投靠了赵俊臣的缘故,对于温观良的那些残余势力,近水楼台先得月,赵俊臣原本最是容易接收。

    然而,对此赵俊臣却是放弃了。

    一来,自己吃肉总要给人留些汤喝,若是贪得无厌,好处占完,黄有容与沈常茂必然不会给赵俊臣好脸色看。而赵俊臣如今还不想与他们两人有太多冲突。而赵俊臣放弃了这些势力后,黄有容与沈常茂作为交换报答,这些日子以来也从未找过赵俊臣的麻烦,甚至在都察院里的诸般立场上,三方还多有合作。

    尤其是黄有容,对于詹善常这些日子以来在礼部的那些小动作,一直都视而未见。

    二来,也是最重要的,却是赵俊臣容不得这些原温观良门下的官员再投靠自己了。如今赵俊臣门下的官员势力,除了刘长安和户部,几乎全是由温观良门下转投而来,这些人因为出身经历相同的缘故,如今已是有意无意的抱成一团,成为了赵俊臣门下相对独立的小团体,若是人数势力再有增长,赵俊臣与他们之间的关系,谁主谁客可就不好说了,赵俊臣可没自信能驾驭得了。

    而赵俊臣这些日子以来花了这么大功夫整合门下势力,也是因为这般原因。

    当然,这种心思,赵俊臣自然不好对詹善常明说,所以听到詹善常询问后,赵俊臣却冷声说道:“詹大人,我知道你一直对温观良心怀恨意,但你怎可因为这般恨意就蒙蔽了心智?难道你就没有发现,若是这般形势再得不到控制,你、童大人还有左大人他们,都会被牵连进去,最终惹上一身麻烦吗?”

    詹善常并非笨人,听赵俊臣这么说,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突然脸色大变!(未完待续)

第五十六章.敌友变化(上).第二更

    詹善常不仅脸色变了,而且越是往深处想,脸色就变得越是难看。

    若是黄有容与沈常茂最终依旧不肯放过温观良,诸般弹劾,各种罪名,温观良固然会不得善终,罪责难逃,但同样的,作为温观良的前门人,无论是詹善常和童桓,还是左兰山、顾全等人,也都会惹上一身麻烦。

    毕竟,温观良的每一项罪责,可都是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想到这里,詹善常凝声问道:“大人,您的意思是说,咱们这次不仅不去讨些好处,还要帮那温观良?”

    “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赵俊臣说着后世名言,淡淡的说道:“温观良既然已经不成气候了,为了咱们自己考虑,该拉一把还是拉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虽然还是有些不甘心,但终究是个识时务的人,最后还是点头应是了。

    见詹善常这般样子,赵俊臣轻轻一笑,说道:“今天下午,你把左大人、童大人他们都叫到我府上,总要把这个意思说清楚。还有,这‘悦容坊’如今也开张一个月了,大家都有股份,也要把分红分一下。”

    听到赵俊臣提及“悦容坊”的分红,詹善常不由大喜。

    作为“悦容坊”的股东,虽然手中只有百分之三的股份,但“悦容坊”生意如何,詹善常可是一直都在盯着。

    如今胰子的生产制造由内库负责,各地商人大都还在等着提货,虽说明知道胰子的生意大有可为,皆是蠢蠢欲动。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胰子才制造了那么一点,手中无货,他们也只能等着。

    但唯有“悦容坊”,却从来不缺货源,趁着独家经营的功夫,如今分店已是开遍了北直隶的各州各县,甚至山东、河南两省的重要城市,也都有了分店。亦皆是生意红火,日进斗金,如此一来,哪怕只是百分之三的股份,也能得到不少分红。

    见詹善常一脸按耐不住的期待,赵俊臣轻轻一笑。

    所谓银子钱财,对赵俊臣而言,只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并不重视,“悦容坊”虽说日进斗金。但在赵俊臣看来,亦只是笼络人心的工具。

    从詹善常的表情来看,效果不错。

    就在詹善常幻想着自己能得到多少分红的时候,赵俊臣一指不远处的豆花摊位。打断了詹善常的恍惚,说道:“詹大人,就是这里了,这里的豆花味道不错,这些年来咱们吃惯了大鱼大肉,偶尔尝尝这民间的清淡口味。想来别有一番风味。”

    赵俊臣虽然说得轻松平淡,但看着豆花摊上那油乎乎的桌子,周围那些喧闹混杂的客人,詹善常却笑得很勉强,只是说道:“既然大人都喜欢,那么下官也定然会喜欢的。”

    见詹善常一脸的勉强,赵俊臣摇头失笑。只是带着詹善常来到了摊位旁。

    今天早朝下的迟,豆花摊上的客人,也不似昨日那么多,赵俊臣带着詹善常落座后,就冲着刘老头喊道:“刘老丈,来两碗豆腐脑,半斤油条。”

    许庆彦虽说有些跋扈,但在外人面前却一直谨守本分,此时同温观良的长随一般,并没有落座,只是侯在了不远处。

    趁着刘老头准备豆花油条的功夫,赵俊臣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关于春闱会试的考虑,又向詹善常问道:“对了,礼部那边的事情,都准备的如何了?”

    德庆皇帝月前就把詹善常调为户部侍郎,但实际上,詹善常借口“交接工作”,却迟迟都没有去户部赴任,反而是一滞留在礼部,整合着相关势力官员,做着种种安排防备,以防他离开了礼部后,好不容易在礼部经营的些许势力,会被新任的礼部侍郎张轩一一拔掉。

    要知道,张轩出自于黄有容门下,而黄有容却是出了名的贪权。

    听赵俊臣询问,詹善常连忙说道:“回大人,礼部的诸般事务人手,皆已是准备妥当,绝不会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赵俊臣点了点头,说道:“既然如此,你这几日就来户部赴任吧,咱们总不能就这么一直拖着。不过来户部之前,你也要和礼部的那些人说明白,只要他们用心为我办事,我就绝不会让他们吃亏,该争就要争,不要因为对方官大一级就示人以弱,就算他们最后在礼部呆不下去了,我也能给他们再找些好位置做事。”

    见詹善常点头,赵俊臣又特意叮嘱道:“尤其是接下来的春闱会试,我已有心趁着机会收拢一批人才收入门下,所以相关事宜,让咱们的人尽量参与,就算不能发挥什么作用,但至少也要做到事事明白。”

    詹善常连连点头,表示明白。

    其实,若不是赵俊臣让他整合礼部势力,詹善常早就去户部赴任了。

    在六部之中,礼部虽说最为尊荣,但却也最是清水衙门,而詹善常在那里又有尚书万荣、左侍郎鲍文杰等人处处节制,不似户部,不仅权大银多,下面全是自己人,上面还有赵俊臣罩着,可谓是舒服至极。

    ………

    正在两人说话间,刘老头已是将豆花油条端到了赵俊臣与詹善常面前,然而却没有像寻常那般就此离去,反而站在了赵俊臣面前,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见有外人,赵俊臣与詹善常也都不再讨论朝中事务,齐齐向着刘老头看去,其中詹善常还皱着眉头,显然为刘老头站在这里碍事而深感不满。

    赵俊臣却一脸的宽和,问道:“刘老丈,可是有什么事?”

    刘老丈点了点头,脸上挂着淳朴的笑意,说道:“公子,今天的豆花油条,就算老头我请公子你吃的,公子就不要出钱了,算是谢谢公子你这些日子以来对老头我生意的照顾。”

    顿了顿后,刘老头脸上又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又说道:“不过,接下来这段时间,公子你怕是要去其他摊子上吃豆花油条了。”

    赵俊臣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问道:“原来如此,快新年了,老丈也要回家了,不知老丈家住何方?家中又有何人?”

    刘老丈脸上挂着一丝幸福的笑意,说道:“老头我家就在北直隶曲县,家里有孩儿,有儿媳妇,还有一个孙儿和一个孙女。”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老丈你也算是儿孙满堂了。”

    说话间,赵俊臣转头向着许庆彦喊道:“庆彦,去找块红纸或者红布来。”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老丈已是意识到赵俊臣要做什么,脸上显出局促之色,连忙摆手道:“哎呀,公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

    赵俊臣只是笑着不说话。

    片刻后,许庆彦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块红布,赵俊臣用它包了几块碎银,站起身来把它塞到刘老头手中,说道:“刘老丈,你赚钱也不容易,我也不好白吃你的,你年纪大,这过年的红包压岁,是给你孙儿孙女的,一番心意,切莫拒绝。”

    刘老头虽然有心拒绝,但见惯了铜钱宝钞,眼前虽只是碎银子,却实在是诱人,最终还是犹犹豫豫的收下了,然后连声称谢不提。

    另一边,见赵俊臣对刘老头如此客气,丝毫不见有贪官气质,詹善常却是若有所思。

    待刘老头离去后,赵俊臣再次落座,看着街头上的热闹,喃喃自语道:“人一忙碌起来就会忘却了时间流逝,没想到竟已是快到新年了,寻常百姓家中,如今怕已是开始准备年货了吧?”

    詹善常笑着点了点头,却问道:“大人,这次您准备送陛下什么贺礼?”

    新年对寻常百姓而言,只是一个欢乐团聚的日子,但对朝中官员而言,却另有一番特殊含义。

    无他,德庆皇帝的生辰,就是大年初一!

    每当这个时候,都是朝中百官讨好德庆皇帝的大好机会,而赵俊臣每次送给德庆皇帝的贺礼,亦都是独占鳌头。

    比如去年,德庆皇帝五十四岁寿辰,赵俊臣就送给了德庆皇帝一件寿袍,上面缀着五百四十颗小珍珠,组成了十个“寿”字,让德庆皇帝爱不释手。

    听詹善常的询问后,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笑道:“是准备了几件。”

    “几件?”

    詹善常瞠目结舌,赵俊臣今年的礼物竟然不止一件,看样子今年赵俊臣送给德庆皇帝的寿礼,又是大手笔了。

    只不过,虽然心中好奇,詹善常却也知趣的没问。

    就在这时,两人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许兄,你果然来了。”

    赵俊臣转头之间,却见柳子岷带着柳蕊,一脸的惊喜,正向着赵俊臣快步走来。

    经过了昨天的那场冲突,这兄妹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已经恢复寻常,柳子岷依旧趾高气扬的走在前面,柳蕊依旧抱着一个大包裹,小心翼翼的跟在后面。

    然而,与赵俊臣打了招呼后,那柳子岷竟是把柳蕊拉到赵俊臣的身旁坐下,而他又坐在了柳蕊的旁边,与赵俊臣隔着一个座位。

    很显然,柳蕊也没想到柳子岷竟会有这般动作,落座之后,由于从未与陌生男子这般近距离相处过,见赵俊臣注视而来,不由略带慌乱的垂下脑袋,白皙的小脸上也涌出了一抹嫣红,却再也不见有昨日的那般倔强。

    见到这般场景,赵俊臣若有所思的看了柳子岷一眼。

    显然,昨天赵俊臣让柳子岷不要再为难柳蕊的那番话,让柳子岷误会了什么。(未完待续)

第五十七章 .敌友变化(下).大章 节

    在赵俊臣的注视下,柳蕊的白皙的脸庞越来越红,更显温婉娇柔,颇为可爱怜人。

    只是,赵俊臣的注视未免也太久了些,惹得柳蕊秀眉轻蹙,低声说道:“公子请自重。”

    说话之间,柳蕊微微抬头看了赵俊臣一眼,然后又快速垂下,但那般眼神,羞怯中带着些许不满,似乎已经把赵俊臣当成了登徒子来看待。

    赵俊臣轻轻一笑,并没有表示什么不快。

    其实,赵俊臣虽然看似在注视着柳蕊,但眼角余光却一直在看着柳子岷,却发现对于自己的失仪失态,柳子岷不仅没有丝毫不快,反而露出了欢喜之色,心中确定了对柳子岷想法的猜测,对于柳子岷的品行也多了些不屑。

    柳子岷这般作为,显然是想把自己的妹妹作为资本,卖给赵俊臣了。

    “可惜了,当年柳文寀虽说迂腐,又被周尚景玩弄于鼓掌之间,但毕竟是清流领袖,出了名的正直。却没想到生出了这么一个儿子,虎父犬子,一世清名,怕是要毁在这柳子岷手中了。”

    在赵俊臣暗暗感慨的同时,柳子岷亦是听到了柳蕊的轻声指责,脸色一变,瞪了柳蕊一眼后,对赵俊臣拱手道:“这丫头一向不懂规矩,缺了教养,还请许兄见谅。”

    赵俊臣笑道:“无妨无妨,是我失态了。”

    另一边,听柳子岷称呼赵俊臣为许兄,詹善常微微一愣,但转瞬间已是明白了过来。打量了柳子岷几眼后,向赵俊臣问道:“许、许公子,这位公子是谁?眼生的紧,却是从未见过。”

    赵俊臣笑道:“是我疏忽了。”

    说话间,赵俊臣指着柳子岷,向詹善常介绍到:“这位是柳子岷柳兄,山东烟台人,今年已是在山东中了举人功名,此次来京是为了参加年初三月的春闱会试,家学渊源,其父为我朝前都察院左都御史柳文寀柳前辈。”

    詹善常冲着柳子岷点头示意,笑道:“原来是名门之后。”

    柳子岷连忙说道:“这位前辈取笑了,家父戴罪之身,被朝廷贬斥,又哪里算得了什么名门。”

    詹善常却摆手道:“前辈之称不可,你既然与许兄弟平辈相交,那我又岂可当你的前辈?”

    虽然拒绝了柳子岷的称呼,但詹善常却没有自我介绍的意思,而赵俊臣也没有把詹善常介绍给柳子岷的想法。

    对此,柳子岷又哪里看不出来?却没有追问,亦没有丝毫不满的神色,反而言语之间对赵俊臣与詹善常接连讨好,神色也愈加的恭敬了,赵俊臣依旧不动声色,但詹善常却对柳子岷渐渐有了好感。

    其实,柳子岷自出现之后,就一直在打量着詹善常,见其亦衣装华贵,举手抬举间自有一番官威,显然在官场中地位不低,但与赵俊臣说话之时,詹善常却是恭敬异常,显然相比较詹善常,看似平和近人的赵俊臣地位还要更高。

    然而,他昨日与赵俊臣分开之后,着实向不少人打听过“许庆彦”的存在,但却无一人知晓,心中已是隐约猜到这只是化名,愈发觉得其身份不简单。

    就在柳子岷暗暗思索着赵俊臣身份的时候,赵俊臣突然问道:“说起来,柳兄出门在外,很不容易,如今不知住在哪里?”

    柳子岷连忙答道:“多些许兄关心,小弟家道中落,京城物价太贵,却住不起那些客栈,自递补了举子功名后,有了入监的资格,这些日子就一直在国子监住着。”

    赵俊臣看了看柳子岷的华贵衣装,正是昨日穿的那件,有些脏了,却没有替换,又看了看柳蕊的朴素装扮,以及随时抱在怀中的大包裹,眼中若有所思,隐隐间带着些许怜惜,又问道:“据我所知,国子监只让监生入住吧?不知柳蕊姑娘这些日子又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询问,柳子岷脸上显出尴尬之色,反倒是柳蕊神色间不见有什么异常,只是手中筷子一顿,然后继续小口小口的吃着豆花,却把油条全留给了柳子岷。

    良久之后,柳子岷终于说道:“她自是在客栈入住。”

    看柳子岷与柳蕊的模样,赵俊臣觉得事情似乎不是这么简单,想到昨日柳蕊那倔强含泪的模样,心中略有好感,所以沉吟片刻后,终于开口道:“女孩子家,孤身住在客栈,怕是不方便,若是柳兄与柳姑娘不在意的话,今天就收拾一下,让柳姑娘住到我府中如何?”

    顿了顿后,想到自己这般隐藏身份似乎也没什么意思,而且这豆花摊的刘老丈也要回老家过年了,于是又补充道:“当然,国子监虽说是我朝最高学府,但亦是出了名的条件清苦,若是柳兄有意的话,不妨也与令妹一同前来,否则令妹怕是也不放心。而且再过半月就要过年了,人多也热闹些。”

    说到这里,赵俊臣对着柳蕊一笑。

    听赵俊臣要自己住到他的府中,柳蕊神色一慌,本正打算拒绝,但又听赵俊臣邀柳子岷同往,总算安定了些,见赵俊臣又向自己看来,却不敢与赵俊臣对视,含羞带怯,颇为可爱。

    另一边,柳子岷却不由的大喜,连声称谢。

    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知晓赵俊臣的真实身份,更是可与赵俊臣进一步拉近关系,自是天大的好事。

    想到赵俊臣的邀请因柳蕊而起,柳子岷看了柳蕊一眼,眼神之中若有所思。

    而赵俊臣则是把许庆彦唤来,吩咐道:“你随他们兄妹去收拾一下家当,然后一同领到咱们府中。”

    许庆彦诧异了看了柳家兄妹一眼,然后点头称是。

    詹善常则是意味深长的看了柳子岷一眼,拱手道:“机缘难得,恭喜柳公子了。”

    ………

    许庆彦带着柳家兄妹去各自住处收拾行李的时候,赵俊臣身边再无随从,詹善常却不敢让赵俊臣独自回府,所以在赵俊臣回府的路上,他也是亲自跟着。

    “那个柳子岷颇为知趣,倒也值得大人您的看重,春闱将近,要不要让礼部的人给他些许方便?”

    路上,詹善常向着赵俊臣问道。

    赵俊臣却笑道:“这个柳子岷确实知趣,有眼光,心思也玲珑剔透,但除此之外,我在他身上却再也找不到其他优点了,品行不佳,为人奸猾,又不孝不义,当然,这些缺点,到了官场上未必不是优点。”

    说到这里,赵俊臣自嘲一笑。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接着说道:“不过,我倒是更看重他的出身,虽然他自觉当年柳文寀得罪周尚景,因而连累了他,甚至不敢与人说明他的家世来历,却不知柳文寀当年身为清流领袖,颇有声望,其正直不阿,至今也有所流传,当年究竟因何而获罪,朝中百官心中其实大都清楚,他身为柳文寀的嫡子,正所谓‘虎父无犬子’,这般身份若是安排好了,说不定会有大用处。”

    詹善常迟疑道:“大人你是说?”

    赵俊臣轻轻一笑,道:“贪官与清官,其区别不在于两者所作所为有什么不同,而仅仅只是因为名声影响的不同罢了。可惜了,自古以来,谁是清官,谁是贪官,总是那些清流们说了算,你我亦是习以为常,这般下去可是不行。但话语权总在清流手中,朝野之人也信那些清流,咱们争不过。既然如此,那么就再扶持一股新的清流势力也就是了。就算不能为咱们说话,但至少也要让天下乌鸦一般黑。”

    听赵俊臣这么说,詹善常恍然,笑道:“大人高明。”

    赵俊臣沉吟片刻后,接着说道:“至于这个柳子岷嘛,这段时间我暂且先看看他究竟是否值得大用,若是值得,那么今后我自会有安排,若是不值得,那就让他该干嘛干嘛去,所谓‘名门之后’,京城遍地都是,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就看他自己的选择了。”

    詹善常笑着点头应是。

    说话间,詹善常已是随着赵俊臣来到了赵府左近,虽然赵俊臣邀请詹善常入府一聚,但詹善常却是知趣的告辞了。

    ………

    不提赵俊臣回府后如何处理公务,却说又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后,许庆彦带着柳子岷与柳蕊来到了赵府外,指着偌大的赵府,对他们兄妹二人说道:“两位,这里就是我家少爷的府邸了,随我进去吧。”

    听许庆彦这么说,不管是柳子岷还是柳蕊,看着眼前的赵府,皆是被镇住了。

    柳家家道中落,他们又何曾见过如此气派奢华的府邸?一时间都是有些紧张。

    小心翼翼的跟在许庆彦身后,两人看着赵府里的奢华装饰,种种假山走廊,花林阁楼,目不暇接,看着来来往往的丫鬟仆人,不计其数,其身上的穿戴,竟是连寻常百姓家穿不起的上好衣装,更是好像刘姥姥逛大观园一般,虽然想要矜持一些,却总不免有些局促不安。

    赵府占地极大,许庆彦带着他们走了许久才到后院,接着却是把他们兄妹二人交给了府里的一位管事,吩咐道:“这两位是少爷的客人,给他们找一件单独的小院招待着,记得要客气些。”

    待那名管事应下后,许庆彦对着两人拱手示意后,就准备离开。

    “请留步。”然而,许庆彦刚刚走了两步,就被总算是回过神来的柳子岷拦了下来。

    只见柳子岷小心翼翼的问道:“贵府少爷自称许庆彦,怕是化名吧?不知他真实身份究竟为何?”

    许庆彦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说道:“许庆彦是我的名字,至于我家少爷的名讳嘛……你不是想求见户部尚书赵大人吗?这里是赵府,你可听说过京城中还有其他哪位赵大人能住这般府邸?”

    听许庆彦这么说,无论柳子岷还是柳蕊,皆是愣住了,接着却是神色各异,柳子岷高兴ji动的浑身颤抖,柳蕊却是神色复杂,面色微微苍白,眼神变幻着,却不知道究竟在想些什么。

    ………

    赵俊臣正在书房中审阅着户部折子,自从担任了户部尚书之后,赵俊臣对于户部的大小事情,反而盯得更紧了。

    因为做账的方式改变了,户部那些蛀虫们再无后顾之忧,不过三两日,就渐渐有些肆无忌惮了,若是赵俊臣不紧紧盯着,这些蛀虫们失了拘束,谁也不知道他们会生出怎样的麻烦来。

    而就在赵俊臣审阅着折子的时候,许庆彦推门而入,手中抱着两卷画轴。

    赵俊臣抬头一看,见到许庆彦手中的画轴,笑道:“你把我的身份告诉他们兄妹了?”

    许庆彦亦是笑着点头,说道:“少爷你是没见那个柳子岷的表情,待知道少爷你的身份后,ji动的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跟抽风似地,然后就把这两卷画轴硬是塞到了我手里,让我转交给少爷,还说想要求见少爷。”

    “是仇英大师的《汉宫春晓图》,和南朝陆探微的《降灵文殊图》?”

    赵俊臣问道。

    许庆彦脸上闪过一丝ji动之色,点头道:“对,就是这两卷,我问过府里的师爷了,他们说这两幅画,加起来能卖两三万两银子呢,这柳子岷倒也懂得下本钱。”

    赵俊臣又是一笑,说道:“这两幅画可都是珍品,又哪里是银子能衡量价值的,收起来吧。”

    赵俊臣没有欣赏名画的品味眼光,所以也不急着查看。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不过,我暂且先不见他,你让人给他们兄妹好吃好喝供着,趁机看看他城府性子如何,一应要求能满足就满足,但若是他再求见,一律推掉。”

    “明白了。”

    “对了。”脑子里突然闪过柳蕊的模样,赵俊臣问道:“你跟着他们去收拾行李,可知道那柳蕊这些日子究竟住在哪里?”

    听赵俊臣这么询问,许庆彦脸上竟是露出了敬佩怜惜之色,说道:“她住在国子监的马棚里。”

    赵俊臣愣住了,下意识的反问道:“马棚?”

    许庆彦点头,说道:“是啊,他们老柳家除了这两幅画,早已经落魄的连普通人家都不如了。他们兄妹来到京城后,没多长时间手里的银子就用完了。那国子监里有马棚,却没有马,地方空着,所以柳蕊姑娘这段日子就一直偷偷住在那里。不仅如此,她还在国子监替人缝洗衣裳,每天赚点铜钱,然后全都交给了那个柳子岷,供那柳子岷与国子监的其他书生吃喝玩乐。但那柳子岷却不是东西,碍于面子,在其他监生面前,却是一副不认识柳蕊姑娘的样子。”

    说到这里,许庆彦一脸的愤愤,显然对于柳子岷的人品十分的不屑,想要再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手中的画卷,想到画卷的价值,最终竟是什么都没说。

    赵俊臣沉默片刻后,脸上闪过一丝敬佩,叹息道:“怪不得她把包裹一直随身带着,真是难为她了,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日子你让人好好照顾一下柳蕊姑娘,恩,快过年了,让府里的裁缝给他们兄妹做两身合适的衣裳,莫要亏待了他们。”

    “明白了。”

    许庆彦亦是认真的点头。

    就在这时,却听到门外有赵府下人禀报道:“老爷,刚刚入府的那位柳蕊姑娘,求见老爷。”

    赵俊臣想到柳子岷今日的所作所为,下意识的以为这时柳子岷的安排,摇头失笑,对许庆彦吩咐道:“这个柳子岷,一幅玲珑心窍,但就是人品太糟糕,庆彦,你去让那柳蕊姑娘回去吧,现在还不是我见他们兄妹的时候。”

    许庆彦自是点头去了,然而离开没多久,许庆彦竟是又回来了,脸色有些怪异。

    “怎么了?”

    见许庆彦这般模样,赵俊臣心中奇怪,问道。

    许庆彦答道:“少爷,那柳蕊姑娘坚持要见你,说她这次求见只是她自己的意思,与柳子岷无关,我推说少爷你有事,没工夫见她,却没想到这姑娘太过倔强,竟是跪了下来,无论我怎么拉她就是不愿意起身,非要见少爷不可。”

    赵俊臣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罢了,让她进来吧,这般坚持,却也不知有何事。”

    ………

    当柳蕊进入赵俊臣的书房时,赵俊臣已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只是静静的看着柳蕊的一举一动。

    之前,柳蕊表现的颇为害羞,在赵俊臣面前总是垂头不语,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所以赵俊臣也只是见过她的大概容貌,只知道她是一位温婉柔美的姑娘,但具体模样,却看不清楚,总是一撇而逝。

    但此时,柳蕊来到书房后,却是少有的抬着头,与赵俊臣对视着。

    却见她五官精致,淡妆素抹,柳眉弯弯,含着怯色的大眼睛,愣愣的看着眼前的赵俊臣,让人不由心生怜爱。

    与柳蕊对视片刻后,赵俊臣刚准备说些什么,柳蕊突然跪在了赵俊臣面前。

    “赵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哥哥吧。”

    语气中,带着再也坚持不住的哭音。

    ~~~~~~~~~~~~~~~~~~~~~~~~~~~~~~~~~~~~~~

    ps:最近是不是流行结婚啊?身边人一个接一个的成家了,比赛似地,可怕的不是要接连送彩礼,而是虫子父母过于热切的催促……(未完待续)

第五十八章 .这个世界需要贪官.

    “赵大人,求你了,放过我哥哥吧。”

    说这句话的时候,柳蕊跪在赵俊臣面前,声音中带着些许再也坚持不住的哭音。

    不同与之前的羞怯,不敢与赵俊臣对视,柳蕊此时抬着头,怯怯弱弱的眼神,深处分明带着些许让人无法忽视的坚持。

    听到这句话,看着柳蕊的表情,赵俊臣微微一愣,但片刻后已是明白了柳蕊的想法,心中暗暗赞叹:“真是一位聪明的姑娘。”

    “起来吧,你这么跪着,与我说话也不方便。”

    赵俊臣轻声说道。

    柳蕊并没有起身,只是依旧跪在那里,神色温婉柔弱,却竭力的想要表现出自己的坚定与执着。

    看到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轻轻一叹,又说道:“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人,那想必也会明白,像我这种人,不会那么容易心软,更不会轻易改变想法,你在这里跪多久也是一样。与其这么坚持着,反而招我厌烦,得不偿失,何不顺我的意思,站起身来与我好好的说话?这样的话,或许你说服我的机会还要大一些。”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蕊微微一愣,她想过赵俊臣会无情的拒绝,也想过赵俊臣会因为心软而同意,却从没想过像赵俊臣这种人,竟会与她讲道理,而且语气温和。

    犹豫片刻后,柳蕊终于站起身来。

    只是一鼓作气、二而衰、三而竭,经过这么一闹,柳蕊心中好不容易才鼓足的勇气与执着,莫名的少了些,也不敢再与赵俊臣对视,又一次垂下了头,声音轻轻,带着哀求与颤抖,再次说道:“大人,你、你放过我哥哥吧。”

    赵俊臣认真的打量着眼前的柳蕊,问道:“为何要这般求我?我并不打算谋害算计你们兄妹,既然如此,又何谈放过?”

    听到赵俊臣的询问,柳蕊犹豫了片刻,终于轻咬贝齿,答道:“柳家家道中落,哥哥与我亦是一无所有,仅凭那两幅古画,又如何值得大人如此看重?大人您如此hou待我们兄妹,怕是、怕是因为我们爹爹的缘故了。”

    说到这里,柳蕊心中的勇气又多了些,终于再次抬起头,声音颤抖中带着坚定:“哥哥他的出身,是大人唯一会看重的地方,也是唯一能利用的地方。但是,爹爹的遗愿,是想让哥哥当一名正人君子,我不知道大人您打算如何安排哥哥,但我知道,若是这般下去,哥哥他的所作所为就要与爹爹的遗愿背道而驰了,更会连累到爹爹生前的名声。”

    赵俊臣点头,目光饶有兴趣,示意柳蕊继续说下去。

    见赵俊臣这般模样,柳蕊不知为何,心中莫名的一慌,但还是颤声说道:“爹爹生前被奸臣所害,问罪抄家,贬官为民,失去了所有,晚年亦是郁郁寡欢,但无论如何,他还有对哥哥的期望,还有清廉正直的名声,这已是爹爹他仅剩下的东西了,若是这些再失去,那爹爹他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怕是在九泉之下,也难以安息,我是爹爹的女儿,又怎能坐视不理?所以,大人,求求你看在柳家已是落魄凄凉的份上,放过我哥哥吧。”

    说到这里,柳蕊眼眶红红,眸子里蕴含着雾气,但粉嘴轻咬,坚持着没哭出来,只是带着哀求的神色看着赵俊臣,期望着赵俊臣会答应。

    看着柳蕊这般模样,赵俊臣又是轻轻一叹,眼中带着些许怜惜。

    这般怜惜,不是因为柳蕊的可怜模样与凄凉神色,而是因为,柳蕊所有的坚持,说到底只是因为想要完成父亲的遗愿,保全父亲的名声罢了,这般执着的期望,很渺小很卑微,但在赵俊臣看来,却注定无法实现。

    “柳蕊姑娘,你的孝顺善良让我钦佩,你的聪明眼光亦让我刮目相看。”说到这里,赵俊臣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继续说道:“只是,我虽然明白了你的想法,也明白了你父亲的想法,但是,你可曾明白了你兄长的想法?”

    听到赵俊臣这么说,柳蕊身体突然一颤,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面对柳蕊,不知为何,赵俊臣今天的叹息声非常多。

    又是一声叹息后,赵俊臣轻声道:“我在民间的声名如何,想来你也很清楚,说是臭名卓著也不为过,但我可以向你保证,自我为官以来,不论是对任何人,都是以说服为主,当然,你也可以把这种说服理解为威逼利诱,但我的确会给他们留下其他的选择,如果他们不愿,除非万不得已,我也很少会勉强。”

    语气稍顿,留给了柳蕊些许理解的时间后,赵俊臣接着说道:“对于你兄长,我的态度也是如此,我绝不会勉强于他,我会留给他选择的余地,他如何做,他又如何选择,全看他自己。坦白说,像你们这种清官之后,天下间有的是,甘为我所用的也不少,多你们不多,少你们不少,只要你哥哥拒绝,我并不会为难他,因为我还有其他选择。”

    还是一声叹息之后,赵俊臣缓缓道:“所以,你与其来求我,还不如去劝劝你哥哥,只要他自己想要当一个正人君子,那么我自然会放弃他选择其他人,可以说,这件事的决定权,很大程度上不在于我,而在于你哥哥。但坦白说,依据我对你哥哥的了解,他接下来会做出什么选择,已经很显然了,你也很难让他改变心思。”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蕊身体轻轻一晃,脸色愈加的苍白。

    赵俊臣所说的道理,柳蕊又何尝不明白?

    正因为她明白,所以她才来求赵俊臣,而不是去劝柳子岷。

    正如赵俊臣所说,柳子岷会做出怎样的选择,是没有任何疑问的,也是她根本无法改变的。

    竭力全力,费尽心思,付出所有,最后却发现命运的轨迹依然在顺着自己最不想看到的方向前进,这或许就是命运的残酷。

    看着柳蕊神色间的变幻不定,最终定格为茫然的无助,瘦弱的娇躯好似发冷一般,不住微微颤抖着,赵俊臣依然是一声叹息。

    “柳蕊姑娘,我接下来的话,或许会有些虚伪,但确实是我真心之言。”赵俊臣轻声道:“在我看来,你的哥哥,不管有没有我的出现,他都会做出类似的选择,只是或迟或早罢了,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而命运是逃不开的。与其今后让他被其他人利用,还不如为我所用,至少,我对他的利用安排,不会损及你父亲的名声,虽然,或许会违背你父亲的遗愿。”

    “是啊,性格决定选择,选择决定命运,大人这番话,确实精辟,爹爹死后,大娘对哥哥终究太过溺爱了……”

    轻声喃喃自语了一句后,柳蕊勉强一笑,对着赵俊臣屈身行礼,轻声道:“打扰大人了。”

    话声落下后,柳蕊就要转身离开,脚步略带蹒跚。

    她终究无法说服赵俊臣,而这一句话,代表着她放弃了自己所有的坚持。

    转身之间,神色间的凄苦让人心疼,两行凉泪自脸庞滑落。

    “柳姑娘请留步。”看着柳蕊的背影,赵俊臣突然开口道。

    柳蕊擦掉了脸上的泪水,转过身来,轻声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赵俊臣犹豫片刻后,突然自嘲一笑,摇头道:“没什么,我刚才想问姑娘一个问题,但突然发现这个问题其实早已有了答案,只是我小人心思,没法像姑娘这般思考,知见障下,落入下乘了。”

    刚才,赵俊臣想问柳蕊,柳家对她如此 bo情,屡有轻视亏待,视之如奴仆,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对柳文寀的遗愿名声如此执着?又何必为柳子岷是否误入歧途如此的在意?

    但接下来,赵俊臣却发现,在官场的这些日子,他习惯了事事计较,习惯了算计得失,却忘了对柳蕊而言,这两者似乎并不存在必然的联系。

    “小人心思”一词,亦并非只是自嘲。赵俊臣早已忘记了该如何当一名君子了。

    ………

    另一边,看到赵俊臣一脸坦然的自称“小人心思。”柳蕊却是一愣。

    不知哪来的冲动,柳蕊突然问道:“大人你为何要当一个……”

    话到一半,柳蕊的话声突然顿住,神色间闪过些许尴尬犹豫。

    见柳蕊的这般模样,赵俊臣却已是明白了她的问题,笑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要要当一个贪官奸臣?”

    柳蕊的神情愈加的尴尬了,但见赵俊臣神色平静,不似生气的样子,终究还是点头,轻声道:“大人不像是一个贪官。”

    尴尬之下,之前的茫然无助,总算冲淡了一些。

    “我不知道我究竟像不像贪官,但我确实是一个贪官,这一点不必讳言。”赵俊臣一笑,悠悠道:“这个世间,有光即有暗,存在即是合理,这个世界需要贪官,所以贪官才会存在,帝王们需要贪官为他制衡清官贤臣,因为清官贤臣的想法不一定就是帝王的想法,而且贪官们还可以为帝王吸引民怨,让帝王撇清自己;清官清流们需要贪官来彰显自己的存在,若是这天下没有贪官,他们不过是一群夸夸其谈的马谡罢了,又如何能证明自己的清廉正直?商人地主们需要贪官,因为贪官可以为他们提供各种便利,权钱交易下,他们会变得更加富有;甚至普通百姓们也需要贪官,这样他们才有渠道发泄自己的怨气,把自己的失败归咎于其他原因。”

    说到这里,赵俊臣一摊手,笑道:“你看,人人都需要贪官,贪官又怎么可能消失?有多少读书人,进入官场前志向高洁,但最终能保持下去的又有几个?姑娘你真以为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个人品德的原因吗?错了,是因为周围环境需要他们变成贪官,所以他们才是贪官。”

    说着,赵俊臣用手指指着自己,接着说道:“至于我为什么要当贪官?是因为陛下想要我成为贪官,周围同僚想要我成为贪官,甚至当今那位贤名满天下的太子也需要我当一名贪官,我不能违背这个世界的意愿,我想好好的活下去,所以我只能成为贪官,我没有其他的选择。”

    对于赵俊臣的这番话,柳蕊有些似懂非懂,觉得赵俊臣所言似乎有哪里不对,却又找不出反驳之言。

    下意识的,柳蕊主动的向着赵俊臣注视而去,却见赵俊臣眼神清澈,没有丝毫说谎的样子。

    然后,不知为何,对于赵俊臣的歪理邪说,柳蕊竟是信了。

    她无法阻止自己的哥哥成为一名贪官,而赵俊臣却是无法阻止自己成为一名贪官。

    从这方面而言,赵俊臣似乎比她还要更可怜一些。

    莫名的,对于赵俊臣,柳蕊竟是多了些许绝不应该存在的怜惜。

    “大人,你不累吗?”

    柳蕊看着赵俊臣,轻声问道。

    听柳蕊的问题,赵俊臣摇了摇头,说道:“刚开始是有些累,但慢慢的就习惯了,甚至变得坦然了,你瞧。”说话间,赵俊臣一指自己的书房,装饰奢华:“当贪官也有好处的,至少,在你没有被抛弃之前,你会活得很舒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锦衣玉食,一掷千金,虽然或许只能得意一时,但毕竟得意过了。”

    注意到柳蕊眼中的怜惜,赵俊臣摇头失笑,说道:“傻姑娘,你怎么可以怜惜一个贪官?”

    听赵俊臣这么说,柳蕊的脸庞微微一红。

    犹豫片刻后,柳蕊却再次说道:“大人你没想过当一个清官吗?”

    “想过,但不现实。”赵俊臣失笑:“更何况,清官未免过的太清苦艰难了些,所以,我会成为一个贪官,说到底也有我自己的原因。”

    柳蕊沉默片刻后,点了点头,再次屈身一礼,然后转身离开了。

    “人间不如意,十之八九,若是努力过了,就可心中坦然,不必太过在意。”

    看着柳蕊的背影,赵俊臣说道。

    柳蕊似乎点了点头,又似乎没有,但她的背影还是很快就消失在赵俊臣眼中。

    ………

    柳蕊离开许久了,但赵俊臣却没有继续处理公务的心思,回想着刚才那番谈话,竟是有些惊异。

    他有些不明白,自己为何要会对柳蕊说了那么多。

    之前的那些话,从某方面而言,都是真心之言,但赵俊臣确实很久没与人说过真心话了。

    或许,是因为见惯了带着面具的人,见惯了虚假,所以突然面对一个没有带面具的人,一个把诸般情绪真实流露在外的人,让赵俊臣自己也下意识的把脸上的面具摘了下来?

    赵俊臣摇头失笑,抛开了心底的复杂思绪,开始继续处理着桌子上的诸般公务。

    有些问题,看似深邃,但并不值得继续思考下去。

    ~~~~~~~~~~~~~~~~~~~~~~~~~~~~~~~~~

    ps:电脑出了点问题,昨天和今天都更新比较少,明天会恢复更新速度。(未完待续))

第五十九章 .收心与敲打.

    “正因为如此,我等接下来,不仅不能与温观良敌对,还要助他脱身,尽早致仕还乡,否则再这般拖延下去,在座各位怕是都会有麻烦。如今本官已是向沈、黄、温三位阁老送了名帖,今晚会与他们三人在天海楼一聚,设法缓解,但并无成事之把握,若是万不得已,也只能与他们对峙庙堂了,但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你们不被牵扯进去才是。”

    赵俊臣说话之间,赵府正厅之内,工部尚书左兰山、通政使童桓、户部侍郎詹善常、刑部势力李立德、工部侍郎陈东祥、督察院右副都御史顾全等人,赵俊臣派系的核心成员,除了正在赴京路上的刘长安,皆是齐聚一堂。

    此时,赵俊臣正在向众人分析温观良的处境会给他们带来的不利影响。

    而听到赵俊臣的分析之后,在座众人的脸色也皆是难看不已,其中胆小者如左兰山、顾全之辈,此时更是面色苍白,神色恐慌,冷汗直流。

    这些年来,他们跟着温观良干了多少违背朝廷法纪的事情,他们自己比谁都要清楚,若是因为温观良的拖累,这些事情一件件的抖了出来,他们一个个恐怕都会不得好si,就算是抄家问斩也只是轻的。

    所以,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众人之首的左兰山,心惊之下,急忙起身,向着赵俊臣行礼道:“我等一切就托付于大人了,还望大人慈悲,定要护我等周全,我等是生是si,就全看大人了。”

    而其余众人亦是急急起身,向着赵俊臣行礼道:“还望大人慈悲。”

    行礼之时,众人神态之间,却要比平日里还要恭敬谦卑许多。

    在这个时候,他们也只能把希望放在赵俊臣身上了,毕竟,就算是左兰山身为二品尚书,也没有与阁老们直接对话的资格。

    “各位过于客气了。”对于左兰山等人的行礼,赵俊臣却是一脸的不高兴,挥手道:“自各位与本官结交之时,本官就向各位保证过,在本官门下,只要各位用心忠心,本官就绝不会亏待于各位,更不会让各位吃亏,在这种时候为各位出头庇护,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道各位还以为本官会食言不成?分内之事,又如何值得各位行如此大礼?”

    顿了顿后,赵俊臣又说道:“虽然事情比较严重,但你们也不用担心,若是沈、黄两位阁老依然不肯放过温观良,大不了本官与他们撕破颜面就是,只要能保各位安然,就算与他们两人同时敌对又如何?本官有各位相助,又得陛下信赖,难道咱们还会怕了他们不成?”

    这一番话,虽只是在庇护贪官,但赵俊臣的语气却颇是大义凌然。

    而听到这番话,左兰山等人看向赵俊臣的眼神,皆是饱含感ji,原本恐慌苍白的神色,亦多了几分安定。对于赵俊臣一派的归属感,更是不由大增。

    相比较当初温观良一遇到事情就把门下官员放弃顶罪的做法,赵俊臣这般大包大揽,强为他们出头庇护,自是高下立判,让在座众官员皆是觉得自己没投靠错人。

    其实,对于如何说服沈常茂与黄有容,赵俊臣早已有了应对之策,把握亦是很大,但他故意把事情说得很严重,却也正是为了这般效果。

    注意到众人神色间的感ji与认同,赵俊臣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说道:“无论如何,各位接下来该干什么就干什么,莫要心慌,万事有我做主,本官绝不会让你们有事也就是了。不过,今天请各位来这里,除了通风之外,更主要还是‘悦容坊’的事情。”

    说话间,赵俊臣对着许庆彦点头示意。

    随着许庆彦拍了拍手掌,只见赵府的一众下人鱼贯而入,每人都捧着一份账册送到了在座众官员面前。

    在众人翻阅账册时,赵俊臣总结道:“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咱们的‘悦容坊’已是开遍了北直隶的诸府州县,共有分店三十七家,这生意嘛,都还算不错,抛开支出成本,共盈利二十八万余两,在座各位,都是股东,股份多则三分,少则两分,皆能得到分红九千两到六千两不等。当然,这银子少了点,因为许多分店开张不足月的缘故,只是上交了半个月的收益,再考虑到年关将近,百姓们大都在准备年货,这下个月这收益,估计还能再涨六到七成左右。”

    听到赵俊臣的介绍,看着手中的账目,在座众人,皆是惊呆了,一脸的不可思议。

    银子的诱惑是如此之大,以至于他们一个个的都忘记了之前的恐慌不安,再次确认了赵俊臣口中的数字后,皆是忍不住的心中欢喜。

    九千两到六千两,看似寻常数字,但要知道,这只是一个月的收入,而且还是流水的干净银子,而且今后还会越来越多!

    在座众人虽然都知道“悦容坊”的生意红火,但任谁也没想到,“悦容坊”赚的银子竟会有这么多!

    赵俊臣守着户部,德庆皇帝又屡屡把朝中的肥差交给他,对这点银子或许看不上眼,但对其他人而言却完全不同。

    月前,詹善常投靠赵俊臣时,曾想要把全部家财都交给赵俊臣,以换得赵俊臣的庇护,但也不过二三十万两罢了,虽然礼部只是清水衙门,比不得工部刑部那般油水十足,詹善常为官时间也短,但也可推测出这笔银子对在座众官员眼中意味着什么。

    看着在座众官员一脸的惊喜,赵俊臣一笑,又说道:“接下来,咱们‘悦容坊’的生意只会越来越大,分店会越开越多,银子也会越赚越多,本官在这里问各位一声,这个月的分红银子,各位是打算现在就收到手里,还是投入分店的开建,以继续保持股份数量?”

    “当然是继续投入!”

    赵俊臣的话声刚刚落下,左兰山已经毫不犹豫的说道。

    “左大人说的在理,我等又岂可因为一点点小利就耽误了咱们‘悦容坊’的扩建?自然是继续投入!”

    詹善常也是连连点头。

    “是啊“悦容坊’的扩建必然需要不少银子,我等与大人您共进共退,又岂能让大人独立承担?”

    顾全不愧是御史出身,说话时的表情,比赵俊臣还要大义凌然。

    其他诸如李立德、童桓、陈东祥等人,亦皆是纷纷赞同。

    看着在座众官员的狂热神色,赵俊臣轻轻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

    刚才温观良的事情,展示了赵俊臣的担当与恩德,接下来再把温观良的事情解决,又可以让众人看到赵俊臣的手段与能力,而这“悦容坊”的收益,又显示了赵俊臣能带给他们的利益以及前景……

    随着在座众人不断把分红银子投入“悦容坊”以保持股份,他们与赵俊臣的利益关系,只是越捆越紧。

    如此这般下去,左兰山等人,不仅会对赵俊臣越来越归心忠诚,更重要的是,利益捆绑之下,他们会越来越离不开赵俊臣,日后就算有意背叛,也已是欲罢不能了。

    而赵俊臣对门下派系官员的整合,也直到今日,才真正告一段落。

    ………

    接下来,赵俊臣又与众人说了些闲话,看到天色渐晚,想到赵俊臣接下来要去天海楼与沈、黄、温三位阁老见面,众官员皆是知趣的告辞了。

    然而,就在众人告辞之时,赵俊臣突然说道:“陈大人请留步。”

    听到赵俊臣的吩咐,正随众人离开的陈东祥,脸色微微一变,但却不敢违背,依言停下了脚步,向赵俊臣问道:“不知大人有何事吩咐?”

    赵俊臣一脸的轻松随意,轻笑道:“也没有其他事,不过接下来本官要去‘天海楼’,正好与陈大人顺路,不若你我同乘一车,路上也好联络下你我之间的交情,不知陈大人意下如何?”

    陈东祥脸色又是一变,但终究还是点头道:“既然大人吩咐,下官又怎敢不从命?”

    另一边,听到这番谈话,左兰山、詹善常等人意味深长的相互对视后,却没有任何一人脚步稍有停留,纷纷离去了。

    ………

    待左兰山等人离去后,赵俊臣亦带着陈东祥同乘着一辆马车,向着天海楼方向走去。

    路上,马车之中,赵俊臣笑吟吟的打量着眼前的陈东祥,眼神之中却是若有所思。

    赵俊臣派系里的重要官员,除了刘长安与蒋谦之外,其他几乎全都是由温观良门下转投而来,因为出身经历的相同,这些人如今渐渐有着抱团的趋势,其中大部分人只是出于下意识的本能,但也有人是有意为之,并刻意推动。

    这个人就是陈东祥!

    经过这段时间的收集资料,赵俊臣对于陈东祥已是比较了解,其人有能力,也有眼光,但为人薄恩寡义,自背叛了温观良之后,在赵俊臣门下,对温观良敌意最重的,一个是詹善常,一个就是陈东祥。

    如若说詹善常如此敌视温观良,还算是情有可原的话,那么陈东祥如此对待旧主,就只能说明他的心性有问题了。

    当初陈东祥策反工部时,说话之间,更是多次提及“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之言,亦可看出他的心性。

    在改投赵俊臣门下后,此人更是小动作不断,原温观良门下官员渐渐有抱团趋势,对此赵俊臣早有准备,但抱团的速度如此之快,却出乎了赵俊臣的意料,暗查之下,却发现了陈东祥在其中作用关键。

    而赵俊臣之所以要让陈东祥与自己同行,亦是想要借机敲打一番!(未完待续。

第六十章 .勒索与说服.

    只是,虽然明知道陈东祥有着“白眼狼”属性,私底下又多有小动作,但赵俊臣对他却不知该如何下手。

    如果贸然下手处理,左兰山、顾全等人未免会有兔死狐悲之感,容易搞得人心惶惶,而当初工部上下之所以抛弃温观良而改投赵俊臣,陈东祥堪称首功,如今虽有反骨却无反迹,赵俊臣更不能随意下手,否则必然会影响声名。

    而就在赵俊臣思考着该如何敲打陈东祥的时候,在赵俊臣的注视打量下,陈东祥却是越来越不自在,心中亦是有些不安。

    他是个聪明人,已是想到了赵俊臣与他同行的目的。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如今,因为温观良的事情,陈东祥接下来是生是死,却全然掌握在赵俊臣的手中,所以面对赵俊臣时,陈东祥完全提不起底气。

    “陈大人。”随着赵俊臣突然开口,陈东祥身体微微一颤:“听说在温观良与我撕破颜面后,你就极力反对温观良与我敌对,堪称眼光长远,那么在你看来,当初温观良为何会败在我手?”

    陈东祥沉吟片刻后,谨慎的回答道:“自然是大人手段高绝,人心所归,又得陛下爱护,温观良自不量力,贸然与大人作对,下场已然可期。”

    赵俊臣一笑,说道:“陈大人有一句话说对了,那就是温观良自不量力。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然而那温观良虽知彼,却不知己,当时因为詹善常的事情,他门下官员早已经人心惶惶,却还亟不可待的想要与我敌对,结果明明势力影响远高于我,最终却被我釜底抽薪,门下官员纷纷弃他而去,最终落得孤家寡人,被盟友落井下石的下场。”

    悠悠一叹,赵俊臣接着说道:“不过,说根到底,还是因为他亏待了詹大人,让门下官员对他失望了,人心不存,又岂能得胜?”

    听赵俊臣这么说,陈东祥勉强笑道:“大人看得明白。”

    赵俊臣轻轻摇头,说道:“这倒不是我看得明白,而是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很明白,想看不明白都难。当初看到温观良的下场,我就在心中告诉自己,做人应该自知,要知道自己有几分几两重,有多大的分量,才能做多大的事情,若是贸然行之,不知轻重,下场或许会比温观良还要更加凄惨,陈大人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陈东祥脸色微白,依然在笑着,却愈加勉强,道:“大人睿智,所言极是。”

    这一次,赵俊臣却没有接话,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沉默之间,用手指敲打着车厢,敲击声清脆而有节奏,不断带给陈东祥压力。

    陈东祥额头鬓角间,亦渐渐有汗迹出现。

    突然,赵俊臣叹息一声——陈东祥的身体又是一颤——接着说道:“当初温观良众叛亲离,亦是给本官带来了极大的触动,本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在时时提醒着自己,要对门下官员好一些,只有这样,众人才能归心,然而,本官遍览史书,却发现历史上宽和待人的君主不少,但他们亦是屡屡遭到背叛抛弃,可见一味的宽和待下也是不行的,对此,陈大人又有何教我?”

    陈东祥强自保持着镇静,虽说车厢昏暗,但赵俊臣亦能看到他脸色的苍白:“大人不必担心,以您的宽和性子,以及手段城府,大家皆是看在眼里,又怎可与温观良混为一谈?又有谁会背叛大人?又有谁敢背叛大人?若真有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下官第一个就不放过他。”

    赵俊臣一脸的恍然,说道:“原来如此,本官受教了。”

    陈东祥连称不敢。

    赵俊臣却笑眯眯的说道:“不过,温观良的下场经历,即带给了我等警示,亦给了我等一些提示,在官场上,只要我等能有自知之明,并能保证上下一心,那么无论别人如何,都不能轻易欺负我们,陈大人你说是不是?也正因为如此,本官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把精力放在整合门下派系势力上,如今终于渐有成果,今日与沈、黄两位阁老相谈,本官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底气,才能护住陈大人你们。然而自古以来,无论何时何事,总是破坏容易建设难,如今咱们一派人心稳定,相互熟知,很不容易,更容不得人破坏,陈大人的眼光能力我是信得过了,今后还要帮本官盯着点,莫要让那些小人,破坏了你我的一番心血。”

    陈东祥连连点头,说道:“下官明白了,定不会让大人费心的。”

    赵俊臣似笑非笑:“那就好。”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马车突然停下。

    马车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大人、陈大人,陈府到了。”

    ………

    陈东祥下车后,恭敬谦卑的候在车旁,等待着赵俊臣的离开,只是脑袋低垂,让赵俊臣看不清他此刻的眼神,究竟是存着恐慌,还是存着怨恨。

    不过,经过这番谈话后,赵俊臣的目的已经达到。

    经过这番敲打,不管陈东祥究竟有没有存着异心,至少在短时间内,他怕是绝然不敢再有什么小动作了。

    而经过一段时间的缓冲,有了准备后,赵俊臣再对付陈东祥,影响也就不大了。

    “看你自己的抉择吧,每个人都有野心和私心,对于这些,容人之量我还是有的,但前提却是你的这些野心私心,不会对我造成负面影响……”

    看着眼前的陈东祥,赵俊臣暗暗想道。

    对着陈东祥点头示意后,赵俊臣向车前的许庆彦说道:“去天海楼。”

    ………

    当赵俊臣来到天海楼外后,刚刚下了马车,天海楼的掌柜已是匆匆而来。

    “尚书大人,您总算来了,温阁老温大人,已经在雅间等待您多时了。”

    掌柜讨好的向赵俊臣说道。

    赵俊臣微微一愣,向身边的许庆彦问道:“庆彦,什么时辰了?”

    许庆彦答道:“少爷,酉时还没到呢,帖子上说的分明,酉时开宴,咱们并没有迟到。”

    赵俊臣点了点头,一边向着天海楼内走去,一边又向掌柜问道:“温阁老什么时候来的?”

    那掌柜说道:“回尚书大人,温阁老他申时过半就已经来了。”

    说话间,赵俊臣已是在众人的拥护下,来到了天海楼顶层,却发现温观良此时站在雅间之外,面无表情,但隐隐间似乎又带着些许凄苦,竟正在亲自迎接赵俊臣。

    温观良虽然失势,但毕竟还是阁老之尊,不管是不是出于无奈,这番姿态,可谓是给足了赵俊臣面子。

    见温观良神色间似乎有些尴尬,赵俊臣不由想起了一个月前,那时依然是他宴请温观良,但温观良足足让赵俊臣等了一个多时辰后,才在前拥后呼下迟迟而来,接着没过多久,话不投机下,又甩手而去。

    那时的温观良,何等的张狂强势?

    但如今,两人的姿态作为,却是完全调转了。

    正所谓“人穷志短。”这句话用在这里,倒也有些合适。

    心中暗暗感慨之间,赵俊臣加快了脚步,拱手道:“还请温阁老见谅则个,下官来晚了。”

    说实话,在赵俊臣眼中,温观良几乎没什么可取之处,但毕竟年事已高,是前辈,所以赵俊臣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与客气。

    赵俊臣的尊重与客气,温观良自是能感受的出来,眼中有感ji之色一闪而过。

    “不怪赵大人,是老夫来早了。”

    温观良的声音沙哑,面色苍老,与月前相比,好似换了个人一般。

    说话之间,两人已是相携进入雅间之中,分别落座。

    因为沈常茂与黄有容还未出现,所以天海楼只上了一些凉菜,但酒壶酒杯倒是备下了。

    只见温观良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举起,冲着赵俊臣说道:“赵大人今日办宴,请了老朽与沈、黄两位阁老,所谓何事,老朽大约已是猜到,虽然老朽知道,赵大人你这么做并不是因为老朽,但老朽毕竟沾了光,不管这件事最终能不能办成,赵大人你的恩德,老朽记住了。”

    说话间,温观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赵俊臣连称不敢,亦是陪着温观良饮尽了杯中之酒。

    放下酒杯后,赵俊臣说道:“既然温阁老你明白了下官的心思,那接下来的话也就好说了,如今沈阁老与黄阁老两位还没来,下官正好与温阁老你说些紧要的事情。”

    温观良见赵俊臣神色认真,亦点头说道:“赵大人请说。”

    赵俊臣看了一眼温观良身后的随从,然后对身边的许庆彦说道:“庆彦,你去酒楼外候着,沈阁老与黄阁老怕也是快要来了,你去迎接一下。”

    许庆彦微微一愣,但还是点头去了。

    见赵俊臣如此,温观良哪里还不明白赵俊臣的意思?也把自己身边的随从打发离开了。

    一时间,雅间之内,只剩下赵俊臣与温观良两人。

    在温观良的注视下,赵俊臣把玩着手中的酒杯,组织着语言。

    而温观良亦在静静等待着,并没有催促。

    良久后,赵俊臣终于开口:“温阁老你想要致仕还乡,虽然受到了沈、黄两位阁老的阻拦,但下官自有办法说服他们。”

    见温观良面露喜色,赵俊臣却话头一转,继续说道:“然而,在下官看来,温阁老致仕还乡的阻力,并不在于沈、黄两位阁老,而在于当今陛下!”

    听到赵俊臣这句话,温观良身体一震,面露不信之色。

    赵俊臣认真解释道:“温阁老你想想,你想要致仕还乡,这件事陛下其实早有暗示,但为何当沈、黄两位阁老阻拦的时候,陛下的态度却一直是不可置否?并任由阁老你致仕的事情一拖再拖?”

    温观良沉默了,脸上闪过一丝冷意。

    他毕竟经验老道,眼光绝不下于赵俊臣,只是这些日子以来,仅仅是沈常茂、黄有容两个人,就已经把他整治的焦头烂额了,更长远更深层的事情,他来不及想,也不敢想。

    见温观良不说话,赵俊臣却是轻轻一叹,继续说道:“听闻温阁老经营有道,为官这些年来,家财已是不下千万两……”

    温观良咬着牙道:“赵大人你的意思是,陛下盯上了老朽的家财?”

    “是你贪污所得的家财!”赵俊臣缓声更正道:“若是任由沈、黄两位阁老这般攻击下去,温阁老你必定是要问罪入狱的,到那个时候,抄家也是免不了的,而大臣抄家所得,按照我朝规矩,是要归于陛下内库的。”

    温观良脸色苍白,对于赵俊臣的贪污之言,却没有反驳。

    赵俊臣微微一笑,又说道:“不过,内阁大臣带头贪污,数量竟有千万两之多,这般事情传到民间,会对民心士气有怎样的打击,陛下心中清楚,想来也不愿意看到。所以,若是温阁老你主动把银子交给陛下一些,那么不仅能保住名声家人,说不定还能留一些养老,当然,对温阁老而言,这般做或许有些强人所难,但银子毕竟贪污所得,来的容易,失去了也不心疼,相比较身家性命,用银子买平安还是很划算的,还请温阁老要仔细考虑。”

    温观良沉默良久,赵俊臣却不着急,继续把玩着手中酒杯,留给他考虑的时间。

    “赵大人。”思考良久之后,温观良突然开口了:“你可愿意再帮老朽一把,代老朽把银子转交于陛下?”

    温观良考虑的很清楚,把银子分给德庆皇帝一些,已是势在必行,正如赵俊臣所言,这是必须要花的“平安银子。”然而让他就这么直接贿赂皇帝,温观良心中也是没谱,所以就想到了赵俊臣这位德庆皇帝眼中的宠臣。

    “自然可以。”赵俊臣点了点头,并没有拒绝,贿赂皇帝这种事他也不是第一次做了,这次贿赂的银子虽然格外多些,事情也格外重些,但毕竟是温观良的银子,就算出了事他也好脱身:“不知温阁老愿意交给陛下多少银子?”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感ji的点了点头,犹豫片刻后,一咬牙,竖起一根手指。

    一千万两?这几乎是温观良的所有家财了!难道温观良打算把自己的房屋田地全部变卖掉?

    就在赵俊臣震惊于温观良的魄力时,温观良一脸的心疼,缓缓说道:“一百万两如何?”

    随着温观良话声落下,赵俊臣差点被口水呛到。

    温观良贪财之名,当真名不虚传。

    ~~~~~~~~~~~~~~~~~~~~~~~~~~~~~~~~~~~~~~~~~~~

    ps:求月票!如果大家手中没有月票,那多投点推荐票行不?(#^_^#)(未完待续)

第六十一章 .贪官与肥猪.

    “九百万两!”赵俊臣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温观良,声音平静:“九百万两只是底线,若是想要万无一失,至少需要九百五十万两!”

    赵俊臣说的平静,但这般数字,显然已是超出了温观良心理承受底线太多,下意识的惊声说道:“这不可能!”

    “是啊,对你来说确实不可能。”赵俊臣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对于这一点,下官已经看出来了,所以下官才会告辞,因为阁老与下官之间,已是没有什么可谈的了。”

    顿了顿后,赵俊臣带着一丝冷笑,继续说道:“不过,温阁老你毕竟是前辈,出于好意,下官说一句真心话,接下来温阁老你还是向陛下自首吧,如实供述自己这些年来的罪责,若是能避重就轻,陛下看在你是老臣的份上,或许还能给温家留些血脉延续。”

    赵俊臣的话,终于击碎了温观良的心理防线。

    只见温观良跌坐在椅子上,惨笑道:“九百万两、至少九百万两……一生经营,好不容易得了千万家财,却没想到竟是雾中花水中月,只是替他人保管罢了。”

    “是你贪污所得的家财!“赵俊臣再次更正道。但看温观良这般模样,又下意识的轻轻一叹:“是啊,千万家财,只是替他人保管,确实残酷,但你若是连这般觉悟都没有,当初又何必当一个贪官?钱财动人心,帝王也不能免俗,温阁老,你真以为陛下这些年来容忍你贪污受贿,仅仅只是为了大局考虑?在帝王眼中,养猪与养贪官,并没有本质的区别,肥了就宰,亦是必然,你的那些家财,本就替他人保管。”

    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茫然抬头,看着眼前的赵俊臣,缓声问道:“难道,你早就有了这般觉悟?”

    赵俊臣点了点头,淡声说道:“从我发现自己是个贪官的那一天,这般觉悟就有了。”

    温观良惨然一笑,说道:“怪不得我会败在你手里。”

    又是一阵沉默后,温观良再次开口道:“九百万两,我没有那么多的现银,只有八百三十万两左右。”

    “那就变卖你的产业。”赵俊臣断然道:“北直隶的房产、地产、当铺、银铺,所有产业,家中珍藏,全部卖掉,反正你要致仕还乡了,这些产业留在北直隶也难管理,所得现银,全部交给陛下,越多越好,而你在老家布置的那些产业,也足够你养老了。”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听赵俊臣这么说,温观良神色麻木,终于放弃了所有无用的挣扎抵抗,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再无反驳之言。

    而见这件事终于定了下来,赵俊臣亦没了去意。返身坐在原先的位置上。继续把玩着手中酒杯。

    两人就这样相互沉默的对坐着,气氛诡异尴尬,但温观良麻木,赵俊臣悠然。两人都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

    又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外有匆匆脚步声响起。打破了雅间内的安静沉默。

    然后,雅间外响起了许庆彦的声音。

    “大人,沈、黄两位阁老来了。”

    赵俊臣对着温观良点头示意。然后当先向着门外走去。

    打开雅间的门。赵俊臣向许庆彦问道:“他们两个是一起来的?”

    许庆彦点头道:“是一起来的。”

    赵俊臣点了点头,轻笑道:“原来如此。”

    沈常茂与黄有容这些日子以来,为了都转运盐使司的势力大打出手相互对峙,但见赵俊臣参与了进来,却又在最短的时间内联合到了一起,官场之上。谁敌谁友,果然是最模糊不清的事情。

    而此时两人一同前来。亦是一种立场的表态了。

    就在赵俊臣暗思之间,黄有容与沈常茂两人,已是在前拥后呼下,沿着楼梯,向着赵俊臣走来。

    从某方面而言,黄有容与沈常茂走在一起,风格反差之下,是颇有喜感。

    黄有容神色温和,面貌儒雅,肤白无须,身形富态,无论什么时候脸上都挂着一丝善意的笑容,让人见到后会不由心生亲切,但赵俊臣知道,这般表情神色,只是黄有容的一种掩饰,朝廷重臣之中,若论阴人的本事,以及心思的阴毒,恐怕要数他为最,简而言之,就是一头笑面虎。

    反观沈常茂,却是面貌古拙,神色严肃,眼光冷厉,身材瘦长,让人见到后会不由心生畏惧,在朝堂上,沈常茂做事一向最不留余地,作风刚猛,睚眦必报,好似愣头青一般,但赵俊臣也知道,这还是一种掩饰,若沈常茂真的是愣头青,他绝对走不到如今这一步。官场之上最盛行的是阴谋,最不怕的是诡计,大都都习惯如此,然而沈常茂这种“只要你惹我,我就全力反扑”的强横决绝,反而让人不敢轻易与他为敌。

    在赵俊臣的身旁,温观良看到沈黄二人,下意识的轻哼一声,他之所以落到如今这般境地,固然是因为败于赵俊臣之手,但沈常茂与黄有容的落井下石,穷追猛打,更是功不可没,想到自己接下来要损失的银子,温观良对沈、黄二人恨意愈浓,但形势比人强,如今他权势大减,面对沈、黄二人,也只能把不满表现在脸上,却不敢再有其他什么动作。

    赵俊臣没有理会温观良的恨意与不满,反而着沈黄二人拱手示意,神色恭敬,大声道:“两位前辈赏脸一聚,下官当真是荣幸之至!”

    “哪里哪里。”黄有容说话之间,已是走到了赵俊臣的面前,拱手还礼道:“俊臣有请,老夫又怎可不来?近些日子,俊臣风头如此之劲,老夫正好想与俊臣拉近些关系,就算俊臣今日不请老夫,老夫过些日子也会邀俊臣一聚的。”

    另一边,沈常茂虽然没有多说什么,但也冲着赵俊臣点头示意。

    只是,与他们同为内阁重臣的温观良就在赵俊臣身边,但黄有容与沈常茂却仿佛根本没有看到一般,理也不理。

    正所谓“落地凤凰不如鸡”,在黄有容与沈常茂眼中,原来的温观良固然称不上是凤凰,但如今的温观良的地位却也比鸡鸭之类高贵不到哪里去,官场之上,失势之后,被人藐视,被人落井下石,被人再踩上几脚,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温观良很明白这一点,再次轻哼一声后,也没有理会沈常茂与黄有容,只是向着赵俊臣说道:“既然沈黄两位阁老到了,老朽还有事,就先告辞了。”

    明白温观良不想再在这里受气,又打算去准备银子,赵俊臣点了点头,笑道:“既然如此,温阁老慢走,下官就不送了。”

    接下来,赵俊臣会与沈黄二人之间的交涉,虽说主要是温观良的事情,但从某方面而言,确实已经与温观良无关了。

第六十二章 .初雪迟来.

    第六十二章.初雪迟来.

    对于温观良的离去,沈常茂与黄有容亦是视而未见,仿佛从他们身边走过的那个人,只是一个寻常的酒店伙计。

    而赵俊臣却没有觉得气氛尴尬,神色自然,只是领着沈常茂与黄有容来到雅间落座。

    上菜的时候,赵俊臣与黄沈二人相互恭维着,彼此之间也还算是客气。然而,待菜肴齐聚,酒楼伙计纷纷离去后,赵俊臣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一直沉默不语的沈常茂突然说话了。

    “赵尚书。”沈常茂缓缓说道:“今日老夫与黄阁老来这里,只是为了与你聚宴闲谈,拉近些关系,除此之外,再无他想。所以,接下来你若是只想说些闲话,交洽感情,那么咱们大可继续,老夫也奉陪。然而,你若是想要让老夫与黄阁老放过温观良,或是想要插手都转运盐使司,那么这次举宴大可到此结束了,关于这些事情,没什么好谈的。”

    声如其人,冷厉决绝。

    另一边,黄有容却笑着说道:“赵大人勿怪,沈阁老一向是这般脾气,有什么就说什么,并非刻意针对于你,在来赴宴的路上,沈阁老还曾向老夫夸奖过赵大人你年少有为呢,不过嘛,沈阁老的话虽然难听,但意思却没错,今日咱们三人只谈些风花雪月就好,至于其他的事情,还不到谈的时候,也确实没什么可谈的。”

    沈常茂与黄有容,此时唱一个红脸一个唱白脸,一个直白一个婉转,但表达的却是一个意思。

    来赴宴已是给足了你面子,若是还想得寸进尺,那么就此免谈,朝堂上见!

    对于此,赵俊臣又如何听不出来?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接下来却已是笑容如常,悠悠:“可惜了,下官请两位阁老到此一聚,却不是只为了谈些风花雪月。”

    听赵俊臣这么说,沈常茂神色更冷,黄有容也是笑容一敛。

    见沈黄二人的神色变化,赵俊臣轻轻一笑,接着说道:“此次与两位阁老聚谈,是下官想要与两位做一笔交易。”

    沈常茂眉头微皱,静待下文,而黄有容却笑问道:“不知是什么交易,竟然需要沈阁老与老夫一起聚谈?”

    赵俊臣没有解释,只是从袖子中拿出了一份折子,递给了沈黄二人。

    折子上,却讲到是四川盐务改革的事情。

    这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本是赵俊臣与晋商的一笔交易,可惜回京之后,诸事繁多,却被耽搁了,近些日子以来,晋商们屡次派人前来催促,但赵俊臣却以“时机未到”为由,一直在拖着。

    而如今,时机已然成熟,赵俊臣亦打算借着这件事,说服沈黄二人。

    ………

    另一边,却说沈黄二人,相互审阅了这份折子后,神色皆是变得严肃认真。

    “四川盐务整顿,引晋商入川,俊臣倒是好设计。”温观良把折子递还给赵俊臣,看似神色寻常,但眼神却不住波动着:“不过,既然俊臣敢把这份折子给我们两个老家伙看,怕是已经准备妥当了吧?”

    赵俊臣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晋商那边,下官在潞安府的时候已经与他们联络上了,而陛下这边,这份折子下官刚刚回京后就呈给了陛下,这些日子也一直在向陛下分析利弊,对于此,陛下已然有些心动了。只是这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而晋商入川,亦会引起徽商浙商们的反弹。所以,陛下的意思,这四川盐务整顿,首先当以都转运盐使司的整顿为首,四川那边的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相关官员,亦要加些经验丰富的人手。而这般整顿,又由吏部与户部负责,以吏部为主,户部为辅。”

    说到这里,无论是沈常茂,还是黄有容,都已是明白了赵俊臣的意思,相互对视一眼后,神色皆是变幻不定。

    而赵俊臣却好似没看到一般,接着说道:“这相关衙门的整顿扩充,乃是重中之重,关系到地方中央,关系到川盐与晋商,主持之人,更需要相关经验丰富才行。而新任吏部侍郎刘长安,在四川山西皆做过知府之职,如今又在吏部做事,在陛下眼中,怕亦是属他最为合适。”

    说到这里,赵俊臣突然一叹,话锋一转,又说道:“可惜了,下官今日本想向两位阁老请教一下相关的经验,却没想到两位阁老只想谈些风花雪月,既然如此,下官也不能勉强,接下来咱们三人就随意说些闲话吧。”

    说话间,赵俊臣把四川盐务整顿的折子收入袖中,然后笑眯眯的说道:“下官开办的‘悦容坊’,最近新近出了一批养生膏,有防病延年之效,两位阁老可有用过?若是没用过的话,下官回府后就让人给两位阁老府中送去一批,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听赵俊臣这么说,无论是黄有容,还是沈常茂,一瞬间皆是神色尴尬。

    赵俊臣的意思很明显,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相关职位皆要扩充,而人手安排,又由他门下的刘长安负责,无论是德庆皇帝还是晋商,他都已是联络妥当,更容不得沈黄二人摘果子。

    相比较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权位增出无数,沈黄二人这些日子以来争夺的那些都转运盐使司的职位人手,却是不再那么重要了。

    ………

    想明白了这些,黄有容脸上的笑容愈加的和善,向着赵俊臣说道:“正如赵尚书所虑,这四川盐务整顿,干系重大,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我与沈阁老不知晓此事,倒还罢了,如今既然已经知晓了,又岂能依旧与赵尚书你谈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正所谓食君禄,忠君事,这个时候自然是以公务为主。”

    另一边,一向神色冷厉的沈常茂,此时竟然也对着赵俊臣挤出了几丝笑容,点头道:“正如如此。”

    赵俊臣却一脸的迟疑,问道:“两位大人的意思是,咱们接下来不谈风花雪月,而是谈正事?”

    黄有容连连点头,说道:“当然,正事要紧嘛。”

    沈常茂见赵俊臣的神色话语,有些讽刺的意思,却是轻哼一声,说道:“刘长安确实是你的人,但吏部却是周尚景的地盘,就算陛下属意于他,若是周尚景阻拦,这事成不成还是两说,这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的整顿扩充,相关职位怕是最少也要多出三分之一强,周尚景又岂容他人插手?赵尚书虽然得了先机,但倒也不用在这里拿捏老夫与黄阁老。”

    不得不说,沈常茂说话虽然从不客气,但与他谈话,却是效率极快,那些客套奉承,都能免去。

    所以,对于沈常茂的反击,赵俊臣也不生气,只是点头笑道:“所以,下官今日找两位阁老前来,就是为了做这笔交易,若是两位阁老能放过温观良,并在接下来鼎力支持刘长安主持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相关衙门整顿扩充事宜,下官也必会投桃李报,为两位阁老在都转运盐使司新增的衙门里安排一些人手,这次新增的官位不少,咱们也不怕安排不过来,两位阁老意下如何?”

    见赵俊臣说的如此直接,沈常茂与黄有容沉吟片刻后,皆是点了点头。

    大方向终于确定,接下来三人所要商量的,就只剩下细节了。

    ………

    细节往往是最难解决的,因为利益之分配,往往就在细节之上。

    同意了合作之后,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讨价还价良久后,相关利益终于分配结束。

    或许是争论太过ji烈的缘故,待一切结束后,天色已是黑沉,更不知何时,京城已是下起了鹅毛大雪。

    当赵俊臣与沈常茂、黄有容离开天海楼的时候,那天海楼的掌柜,为了讨好三人,特意让酒楼伙计捧着三尊暖壶,奉给了赵俊臣、黄有容与沈常茂。

    “掌柜倒是有心。”

    手中捧着碳壶,赵俊臣向天海楼掌柜笑着说道。

    听赵俊臣这么说,那掌柜一脸的受宠若惊:“赵大人谬赞了,小人这些日子以来屡受大人照顾,为大人和两位阁老费些心思,也是应该的。”

    另一边,沈常茂看着天海楼外的落雪,突然开口道:“今天雪下得晚了。”

    温观良亦是点头道:“是啊,正所谓‘瑞雪兆丰年’,往年十一月就要下雪,今年竟是拖到了十二月,明年这北方的收成,怕是不好,哎,百姓又要受苦了。”

    温观良说着忧国忧民的话语,但神色间,却是一副满意之极的样子。

    很显然,经过刚才的讨价还价,温观良得到了不少好处。

    “是啊,这场雪下的晚了。”

    赵俊臣亦是喃喃自语道。

    ~~~~~~~~~~~~~~~~~~~~~~~~~~~~~~~~~~~~~~

    ps:求推荐,求订阅,求月票,谢谢大家!(未完待续)

第六十三章 .权财.

    第六十三章.权财.

    赵府,正厅,午后。赵俊臣与刘长安分宾主落座。

    此时,赵俊臣正慢悠悠的品着香茗,而刘长安则面露担忧,正襟危坐。

    此时,据赵俊臣与沈、黄二人达成交易,已经过了七天时间;据刘长安被德庆皇帝晋升为吏部右侍郎的那一天,更已是过去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然而,刘长安却是直到今日才赶到京城,然后没有丝毫耽搁,把家人行礼丢到驿站后,就急匆匆的来求见赵俊臣了。

    “这么说,你之所以来的这么晚,是有人在暗中使坏了?”

    赵俊臣放下手中茶盏,神色悠然,缓声问道。

    刘长安连忙点头,说道:“正是如此,那京城天使到潞安府传旨,一般只需要三五日功夫,没想到这一次竟是足足拖了七日时间才来到潞安府。而后,地方长官交接权职,又需要新任的地方父母官赴任后才可,接到旨意后,下官虽说早早的就准备妥当了,却没曾想竟是足足等了半月时间,那新任的潞安知府直到四天前才到任,下官接到大人您的传信后,已是紧赶慢赶日夜兼程,却依然迟了,竟是耽误了大人的大事,还请大人责罚。”

    说话间,刘长安已是跪在了赵俊臣面前,垂头听训。

    看着眼前的刘长安,赵俊臣轻轻叹息一声,抬手道:“罢了罢了,起来吧,这件事怕是早有预谋,怪不得你,倒是本官棋差一招了。”

    说话之间,赵俊臣脑中闪过了周尚景那苍老的面容。

    ………

    原来,自那日赵俊臣与沈黄二人达成协议后,在第二天早朝。三人就联名向德庆皇帝呈上了关于四川盐务整顿的折子。

    因为德庆皇帝早已意动,朝中百官又有不少人早被晋商拉拢说服。所以赵俊臣折子很快就通过了。

    然而。大明朝数百年来,产盐贩盐,淮盐十中占七,那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等衙门。亦一直是以两淮地区为主。如今川盐整顿,扩产扩营。相关衙门自是要向川蜀地区倾斜,官职权位的诸般扩充,亦不可避免。

    作为这个时代油水最足的衙门。在都转运盐使司里。就算一个最不起眼的从八品知事,每年最少也有数万两银子的明暗收入,朝中各派系可以不重视川盐整顿,但对于扩充而生的那些官位权职,却不能不重视。

    而负责此事的主持官员,更是朝中各派系必须要争取的肥差。就算是一向以清廉自诩的太子一党也不例外。

    周尚景近些日子虽然刻意低调,但这个时候也必须要全力争取。否则即使是他,也无法向门下官员交代。

    周尚景虽说有威望有手段,但说根到底,也只是一个官僚集团的代言人罢了,若是无法为自己所代表的官僚集团争取利益,那么这个官僚集团亦会毫不犹豫的抛弃他,重新推选出一位新的代言人,对于这一点,周尚景自然看的明白。

    也正因为如此,在周尚景的全力争取下,赵俊臣终于见识到了周尚景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与势力,究竟有多么的根深蒂固。

    赵俊臣自然是支持刘长安担当此任,从各方面而言,刘长安也是最为合适的人选,对于刘长安,不仅德庆皇帝有意,沈常茂、黄有容两人亦是全力支持,但就算是如此,随着周尚景的反对,并另荐他人,朝中大半官员纷纷跟着赞同,形势竟是僵持了下去。

    正所谓众意难违,最终经过六天时间的僵持,诸般明暗交涉争执后,昨日早朝上,这件事终于尘埃落定。

    刘长安依旧成为了负责之人,但与赵俊臣计划中不同的是,因为“经验有缺”、“威望不足”等原因,吏部左侍郎江华安、户部左侍郎马森,亦会在期间辅佐刘长安,共同行事,而这两个人,却都是周尚景的门人。

    想到这里,赵俊臣暗暗叹息一声。

    他倒不是惋惜如此一来自己能得到的利益会大幅减少,川盐整顿,晋商入川,带来的利益太大,大的令人眼红,甚至令人害怕,就算全都交给赵俊臣,赵俊臣也不敢独吞,分给朝中各派系一部分利益,本就是题中应有之意。

    真正让赵俊臣有所感慨的,却是周尚景一派在朝中的影响力与势力,竟会如此之强,随着周尚景出列发言,一堆的大学士、尚书等朝中重臣纷纷跟着应是,如此一来,不仅赵俊臣招架费力,就算是德庆皇帝,亦是不敢轻易否定。

    “若是我有了周尚景这般权势影响,哪怕是朱和堉最终登基,我也不怕了。可惜,明朝数百年,权势影响如此之重者,除了今日的周尚景,也只有当年的张居正了。德庆皇帝虽说这些日子以来一直都在或明或暗的支持于我,但其目的,也是只是为了让我制衡周尚景罢了,却是绝不容我成为第二个周尚景的,想要有这般权势影响,难啊……”

    想到周尚景这些日子以来的所作所为,赵俊臣不由暗暗感慨。

    ………

    看着赵俊臣面色平静,眼神之间却是若有所思,虽然刚才赵俊臣已是说了不会怪罪于他,但刘长安却依旧心中惶惶。

    来京之后,刘长安已经打探清楚了,周尚景之所以能把马森、江华安两人插进来,就是因为他迟迟不能来京赴任,让赵俊臣陷入了被动的原因。

    想到自己给赵俊臣带来的种种损失,又看了一眼此时正若有所思的赵俊臣,刘长安愈加的恐慌,脸色微微泛白。

    人的转变总在不知不觉之间,自己与身边人亦总是后知后觉,刘长安与赵俊臣有近两月时间未见,如今再次见面,却要是比任何人都能清晰的感受到赵俊臣的种种变化。

    赵俊臣还在潞安府的时候,刘长安虽然决定投靠,但更多的还是因为赵俊臣有德庆皇帝的宠信。而赵俊臣本身,并没有让刘长安折服的手段心性。那时的赵俊臣。还习惯于用各种强烈的语气。以及刻意的表情,来加强自己的说服力,表现自己官威权势,但说根到底。这种作态,亦是一种没有自信的表现。  但如今的赵俊臣。却与当初截然不同。正所谓“居移气,养移体”,经过这些日子里在京城中枢的官场历练。赵俊臣的神色总是平静。语气亦总是淡然,无论何时何事,总是让人看不透深浅,如此一来,反而给了人一种成竹在胸、有城府有手段的深沉感,举手抬足间。自信优雅,官威亦是自然而然的流露出来。让人不敢小看。

    这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但刘长安却感受分明,所以自觉坏了赵俊臣的计划后,亦是愈加的惶惶不安。

    另一边,见刘长安面带不安,赵俊臣却不在意,轻笑道:“关于这件事,你倒也不用自责,川盐那块,我本来就没想过要把好处占尽,周尚景掌管吏部,朝中权势又重,分给他一些,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人有多大胃口,才能吃多少的饭,若是人心不足蛇吞象,最终除了被活活撑死之外,也就没有其他下场了。”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脸上闪过感激之色,连忙说道:“大人说的是。”

    赵俊臣又喝了一口茶,然后又说道:“不过,虽说咱们如今相比较首辅大人,权势影响皆是有限,但亦不能一味退让,否则只会让人小看,这四川盐务整顿,既然由你主持负责,那么你就要拿出担当来,该争取的就要争取,不该争取的,也要想办法试一试,不能再像往日那般只知唯唯诺诺,你要记住,你如今在朝中所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你自己,出了什么事情,自然有我为你做主,至于你自己,只要把份内之事做好也就是了。”

    刘长安又是连连点头,摆出一脸的坚定,说道:“还请大人放心,下官绝不会让大人失望。”

    赵俊臣点了点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这四川盐务整顿,说根到底,也只是银子罢了,银子虽然有用,但说根到底也没什么大用,你接下来就要到吏部赴任了,这吏部一向是周尚景的势力范围,经营多年,早已根深蒂固,你到了那里,亦要步步小心,但也不用刻意退让,该怎么做就怎么做就是,只要你能在吏部站稳了位置,今后咱们在朝中办事,也能方便许多。”

    “多谢大人提点,下官明白怎么做了。”

    刘长安又是点头道。

    看着刘长安这幅模样,赵俊臣心中暗暗叹息一声。

    在赵俊臣面前,刘长安虽然竭力表现出一幅有所担当的样子,但自见到赵俊臣后,他实际上依旧是唯唯诺诺,赵俊臣说什么就是什么,至始至终都没有自己的看法建议。

    这般性子,赵俊臣真不认为他能在吏部做出什么名堂来。

    可惜,赵俊臣却也没有其他选择,也只能让刘长安赶鸭子上架了。

    这般想着,赵俊臣突然唤道:“来人,把本官的礼物呈上来。”

    随着赵俊臣的话声落下,就见三名俊俏丫鬟各捧着一方木盘来到了刘长安面前,每方木盘上,各放着一张契约。

    赵俊臣再次端起茶盏,一边用盖子划着茶末,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刘大人你匆匆来京,怕是什么都没准备?这三张契子,一张是房契,一张是地契,是本官为你在京城中准备的府邸,勉强也能配得上你侍郎身份,还有一张,则是‘悦容坊’的入股契约,百分之三的股份,今日就全都送于刘大人了,算是刘大人你荣升吏部侍郎,本官送于你的贺礼吧。”

    听赵俊臣这么说,刘长安慌忙站起身来,连连摆手道:“这怎么使得?下官承蒙大人照顾扶持,才能有幸担任吏部侍郎,如今又怎能让大人破费?更何况,大人您荣升户部尚书,下官还没给大人送贺礼,如今又怎么接受大人的贺礼?万万不可,万万不可!”

    赵俊臣挥了挥手,说道:“让你拿着就拿着,只要你为本官用心做事。本官自然也不能亏待了你。”

    刘长安犹豫了片刻后,终于说道:“既然如此。下官就多谢大人的恩德了。”

    说话间。刘长安已是将三张契约收入袖中。

    接下来,见赵俊臣再无留意,刘长安亦是知趣的起身告辞,候在一旁的许庆彦。自是代赵俊臣送客。

    没过多久,送走了刘长安。许庆彦已是笑吟吟的回来了,挥手之间,让赵府下人离去。一时间。客堂之中,只剩下了赵俊臣与许庆彦两人。

    接着,许庆彦却是从袖子中抽出厚厚一沓银票。

    见到这般场景,赵俊臣摇头失笑,问道:“哦?又有银子了?这次又有多少?”

    许庆彦嘿嘿一笑,说道:“还是这些地方官有钱。六万六千两,数字倒是吉利。按照刘长安的话来讲,这只是他对大人的年关孝敬,明天还会再送来一笔银子,作为大人荣升户部尚书的贺礼。”

    赵俊臣点了点头,却并不在意,只是轻声说道:“收起来吧。”

    每一个贪官派系,都是一个等级严谨的敛财金字塔,每逢过年过节之际,下面的官员总会主动的向上位官员孝敬大笔大笔的银子,以此来拉近关系,寻求接下来一段日子里的继续庇护。

    对于贪官们而言,这般孝敬,可要比治理百姓、处理国事之类重要多了。

    赵俊臣如今身为一派领袖,亦是站在这贪官金字塔的顶端。虽然自回京之后就从未刻意贪污受贿过,但随着年关将至,无论是户部、工部、还是礼部,无论是左兰山、詹善常还是顾全,只要是赵俊臣的门下官员,这些日子皆是争先恐后的往赵俊臣府中送银子。若是再加上地方官员们的例行“碳敬”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不到半月时间,赵府入账的银子竟是不下于三十万两。

    而刘长安初来京城,又有赵俊臣的刻意提携,并给了他一个肥差,所以孝敬给赵俊臣的银子,还要格外多些。

    这是官场之上默认的潜规则,对于接连而来的银子孝敬,赵俊臣虽然明知道来历不干净,但也不会拒绝,否则反而会引起下面官员的猜疑恐慌,虽然对于这些银子,赵俊臣并不在意。

    不过,赵俊臣虽然不在意,但许庆彦这些日子却是开心不已,颇有些“数钱数到手抽筋”的样子。

    其实,自穿越之后,赵俊臣虽然没有再刻意的贪污受贿,但随着势力渐大,有越来越多的官员主动孝敬,又有“悦容坊”日进斗金,如今赵俊臣的敛财速度,却要比前任快多了。

    看着许庆彦正乐不可支的把银子收了起来,口中嘟囔着什么,似乎在计算这些日子以来的入账银子,赵俊臣不由摇头失笑。

    “权财权财,怪不得‘权’字会在‘财’字前面,这世间,权毕竟比财重要,有财不一定能有权,但有了权势,却一定不会再愁钱财不足,怪不得古往今来贪官会有如此之多,这般不劳而获的大笔银子,又有多少人能拒绝。”

    想到这些日子以来如流水一般入账的银子,赵俊臣暗暗感慨道。

    ………

    随着刘长安的离去,赵俊臣再无他事,亦准备回书房处理公务。

    然而,赵俊臣刚刚准备起身,就见有赵府下人匆匆赶来,向赵俊臣禀报道:“老爷,温阁老府里的李管家求见,说是有急事。”

    赵俊臣一笑,说道:“哦?终于结束了吗?让他进来吧。”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在朝堂之上,赵俊臣联合沈黄二人与周尚景僵持着,而同样身为阁老的温观良,却丝毫没有参与的意思,只是在民间一心变卖着他在直隶境内的产业。

    这些产业竟是如此之多,以至于直隶附近的地价竟是因此而降了半成有余。

    赵俊臣刚才送给刘长安的那处府邸,原本就是温观良小儿子的家宅,原本价值两万两的宅子,赵俊臣只花了一万三千两就入手了。

    片刻之后,只见一名岁数在五十左右的老者,一脸谦卑的来到赵府正厅,见到赵俊臣后,亦是匆忙下跪行礼。

    “小人李捷见过尚书大人。”

    赵俊臣也没让他起身,只是问道:“温阁老把银子准备好了?”

    李捷犹豫片刻后,点头道:“准备好了。”

    说话间,李捷从怀中掏出厚达寸余的一沓银票。

    即使是赵俊臣,掌管户部又家财无数,也从未见过如此多的银票。在李捷把银票掏出来的一瞬间,赵俊臣分明听到身边的许庆彦喘息声粗重了许多。

    待许庆彦用略微颤抖的双手把银票接过,李捷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却是和他的主人一个性子。

    “这银票有多少?”

    赵俊臣从许庆彦手里接过银票,却发现这些银票的数额最小也是两万两,也不细数,只是放在手里轻轻挥着,淡声问道。

    李捷咬了咬牙,说道:“总数九百二十五万两。”

    听到这个数字,许庆彦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呼。

    赵俊臣却神色不变,只是转头瞪了许庆彦一眼,然后冲着李捷点头说道:“你回去告诉温阁老,就算这件事我今天就帮他办妥,让他尽快再给陛下上一份请求致仕的折子,若不出意外,这一次陛下应该会准许的。”

    待李捷唯唯诺诺的应声离去后,赵俊臣站起身来,对身边许庆彦说道:“庆彦,备马车,咱们要入宫见圣了。”

    许庆彦微微一愣,问道:“现在入宫?”

    赵俊臣意味深长的一笑,说道:“陛下怕早也等急了,不管什么时候,贿赂之事,总是赶早不赶晚。”

    有了权势后,自然不缺钱财,对贪官如此,对帝王何尝不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