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全能者全文阅读 第27分节

第259章 棘手

    小姑娘祖孙还是自晚饭后离开。

    书房正课后,到了客厅闲话时。

    陈致和似乎已经憋了好长时间了,这时再也忍不住地问道:“小师弟,你早上给我的这玉石,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手腕上的珠串,神情那是相当的不平静。

    两位老人都只是淡淡笑着。

    “这就是普通的玉石珠串啊,师兄你为什么这么问?”许广陵道。

    陈致和用一种“你当我是傻子吗”的眼神看着许广陵,又看看两位老人,但是发现二老根本视若不见,就当没有他这个人,于是不得不颇为气闷地对许广陵道:“小师弟,我和你说正经的。”

    “师兄,我也和你说正经的。”许广陵道。

    看着许广陵那一本正经的神情,陈致和真想把这家伙抓过来暴打一顿,但这个想法很难成立,别的啥都不说,就说一条,那就是他有很大可能打不过这个家伙!

    “那这个东西,我还要几条!”

    知道一时半会从许广陵这里是得不到答案了,至于两位老人那里他更是什么都没有问出来,陈致和毕竟不是真的傻子,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不要紧,要紧的是,他也要像两位老爷子一样,两手两脚加脖子,都戴上这个东西!

    “师兄开口,那自然是没问题。”许广陵答得异常爽快。

    这让陈致和也不知是该感到高兴还是感到郁闷,嗯,就是那种哭笑不得的感觉吧。

    祸福茫茫不可期,大都早退似先知。

    当君白首同归日,是我青山独往时。

    顾索素琴应不暇,忆牵黄犬定难追。

    麒麟作脯龙为醢,何似泥中曳尾龟。

    陈老先生却是在此时,开口念诵着一首诗,这首诗是白居易写的,题目是《九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感事而作》,也正是之前,许广陵给周青竹小姑娘提示的那首诗。

    小姑娘编排的第十首,题目是《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一个是十一月四日,一个是十一月二十一日,这自然是对得上的,而且追究内容,一个是为国,一个是退隐,两者间也是有着脉络可寻的,所以把这两首诗关联在一起,是没有问题的。

    陈老先生念完这首诗,章老先生便紧接着跟了一首。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这是李商隐的无题系列诗之一,为了方便区分,后世也有人根据诗的前两字把这诗干脆命名为《锦瑟》,而章老念这首诗,毫无疑问是承接了上一首中的“琴”。

    古代关于音乐的,有个成语叫“琴瑟和鸣”。

    这由上一首的“琴”而过渡到这一首的“瑟”,是天衣无缝的,而且在诗的体裁上,二者也都是七律,也就是七字八句。

    章老念完之后,两位老人都把目光转向许广陵。

    许广陵微微苦笑。

    这个小游戏,玩法是他提出来的,但也只是当时量体裁衣地为周青竹小姑娘安排的一个项目,而他自己,可是不擅长的啊。——在两位老人面前玩这个?

    就那两个字。

    呵呵。

    不过此时,两位老人明显是对他发出邀请,许广陵也只能献丑了,嗯,是真正的献丑。

    略微沉吟了几秒之后,许广陵也念了一首。

    君知妾有夫,赠妾双明珠。

    感君缠绵意,系在红罗襦。

    妾家高楼连苑起,良人执戟明光里。

    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拟同生死。

    还君明珠双泪垂,恨不相逢未嫁时。

    这是承接上一首“沧海月明珠有泪”中的“明珠”。

    接下来,三人便这般一人接一首地串了起来,其间沉吟及思考绝不超过五秒,或者也可以说是行云流水毫无间断,过了几个来回后,一旁的陈致和也饶有兴致地加入进来,但没几个回合,便败下阵来,被两位老人给驱逐了出去。

    陈副院长无比悲催地发现,素来也算是“博雅”的自己,在这里成了彻底的文盲。

    不过许广陵其实也好不了多少。

    他现在的诗词储量,也只是两千首不到,在两位老人面前,太不够看了。真若想和两位老人分庭抗礼,估计得把这个存量提升两个数量级,嗯,两万首肯定依然不够看,二十万首还差不多。

    陈致和败退离场后,三人承接的速度越来越快。

    而很快地,把整首诗都给念完,毫无疑问是不符合快速这个宗旨的,太累赘了。

    所以三人开始只念诗名及作者名,遇到偶尔必要的,最多再加上诗中的开头一句用以标明是同名诗中的哪一首。

    章老:“《秋日》,秦观,霜落邗沟积水清。”

    陈老:“《江上》,王安石。”

    许广陵:“《游山西村》,陆游。”

    陈致和:“……”

    章老:“《过故人庄》,孟浩然。”

    陈老:“《赠卫八处士》,杜甫。”

    许广陵:“《长歌行》,汉乐府。”

    陈致和:“……”

    很快地,几百个回合过去,许广陵这里,拿了五百一十二首诗出来,而三人的接龙游戏,也发展到了一千六百多首。

    章老:“《归园田居》,陶渊明,种豆南山下。”

    陈老:“《晚饭罢小立门外有作》,陆游。”

    许广陵:“……”

    许广陵沉吟三秒。

    许广陵沉吟六秒。

    许广陵沉吟九秒。

    大约到了第十秒的时候,许广陵两手一摊:“弟子不敌,无以为继,待回去进修,日后再战。”

    陈致和:“哈哈!”

    章老先生横了陈致和一眼。

    陈老先生横了陈致和一眼。

    陈致和摸摸鼻子,去后院中仰首看天去了。

    不过事实上,此时,也基本上到了许广陵告辞回去的时候了。不过在回去之前,还有一件小事要做,那就是为陈致和这位老师兄再准备四副珠串。

    这对许广陵来说,已经是熟门熟路了。

    嗯,许广陵现在已经是一个相当熟练的玉石加工师。

    要不是最近阶段实在太忙,抽不出多少时间,他都真的会钻研一下玉石雕刻的,因为他发现这似乎也颇有些意思。

    回去之后,许广陵惯例地把今天的所学再回顾及总结一下,而后,又一次地推敲及思索着周青竹小姑娘的病情。

    其间当然也没放过白天他忽然想到的《易经》“坤”卦中的内容。

    履霜,坚冰至。

    直方大,不习,无不利。

    含章可贞,或从王事,无成有终。

    括囊,无咎无誉。

    黄裳,元吉。

    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利永贞。

    许广陵再次思索这个坤卦内容的结果是,没有结果,然后摇摇头,无奈放弃。

    时光如流水,忽忽便是三五日过去。

    经过这几日的针灸之后,周青竹小姑娘的脸上也终于多了些血色,整个人似乎也多了几斤,总之,不像是刚来这边时一阵风就能轻易吹走的样子,周老先生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至于周青竹小姑娘的轻快,也是。

    然而许广陵的心里,沉重却一如当初。

    这点效果,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改变!甚至连治疗都谈不上。

    至于小姑娘身体上的改变,只是因为其本来的身体状况太差了,所以稍有改善,就显出效果,有些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意思。

    但换个角度来看,这也正说明,小姑娘的身体,禁不起任何折腾!

    任何稍大一点的风吹草动,都可能带来一系列不可测的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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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0章 平静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有句话是这么说的。

    其实这话是有点夸张的,因为“一顿不吃”对很多人来说,实在是太过司空见惯。别说一顿不吃了,就是两顿不吃、三顿不吃,也是常有的事。

    更有很多人长久地保持着一天只吃一顿。虽然这似乎不太健康。

    但!

    如果是三天不吃呢?

    那就真不是常有的事了,而且哪怕是铁人,三天不吃,也要软化成铁水。

    就算是号称有九条命的猫,把它饿上三天,估计也是“我已经是一只废喵了”。

    不过这个情况再继续着,到第四天的时候,却又会“回光返照”,人会变得再次有精神起来,就像是身体内有一股动力,被重新启动。

    那个动力,就是身体代谢方式的改变。

    从常规的细胞分裂式的代谢,转变为非必要情况下,细胞不再分裂,而是由原细胞持续维系着代谢。

    其结果是,身体对能量的需要锐减,此为其一,其二么,就是细胞分裂的频率锐减。特别是这其二,意味着什么呢?意味着生命体衰老的速度也锐减。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其三。

    那就是身体在一种“内缩”的情况下,对内部加强统筹和控制,包括免疫系统等方面,被全面调动。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一个身体大体健康的人,每个月饿上五天,是有好处的,而且是大好处。(少于四天,受益极小,多于六天,山穷水尽。)

    但当然,坏处也有,那就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如果这么做而不辅以其它手段,几乎必然地会导致肠胃系统的运转失调,从而患上胃病等等一系列大不适及小不适,然后综合而言,可谓是得不偿失。

    而一个人如果长期处于能量供应缺乏的状态呢?

    这个长期,比如说是十几年。

    其导致的结果会是什么?

    首先,其身体内的血液流动不可能快,也不可能强劲。

    其次,其肠胃系统很脆弱。

    再次,其整个脏腑都会很虚弱。

    最后,很多糟糕中惟一的亮点是,其生命力会很“顽强”,就像一棵生长在地面但被大石头压在顶上的小草,长期地缺乏阳光和雨露,长得较为瘦小,也比较苍白,但如果你以为它生命力不强,那就错了,而且是大错特错。

    它会比周围其它正常生长的小草,更有韧性。

    周蓝兰小姑娘的身体状况,大体就是这样。

    缺乏阳光,许广陵可以给予阳光,缺乏露水,许广陵可以给予露水。

    肠胃系统很脆弱,许广陵可以调集其体内其它脏腑的“气”或者说生机,来倾斜于肠胃系统方面,给予其特殊照顾,也就是所谓的“南水北调”。

    这些,以许广陵现在的能力,都可以做到。

    毫不费力。

    让许广陵感到棘手的地方到底在哪里呢?

    就是小姑娘的心脏。

    身体内,一切能量的运转,归根结底,都要靠心脏来推动。

    小姑娘的心脏本来就处于一种超负荷的勉力维持的状态,而许广陵现在要做的任何动作,都必然会加重而且是非一般地加重心脏的负担。当平衡被打破,好处还没有等到,坏处就已经降临。

    而小姑娘的身体,本来就禁不起多大折腾的。

    那么,可不可以倾斜其它脏腑的生机,来调济心脏呢?

    答案是,不能。

    因为小姑娘的心脏不是长期的能量缺乏而导致的虚损,而完全是先天性的发育不完全!如果想治疗,惟一的办法就是让小姑娘的心脏再重新发育一次!

    这么逆天的本事,许广陵有?

    没有!

    想都不敢想!

    所以这几天他做的,也就是以针灸的手段略微调适小姑娘的肠胃系统,使之可以正常进食。

    这是小手段,但其实对小姑娘而言,也算是相当了不起的改善。——从不能吃到能吃,至少身体不会因为缺乏能量,而导致免疫系统大规模地溃败了。

    民间有谓“病怕三碗饭”。

    这话很武断,也很局限,但其内里,却确实是有深刻道理和因由的。

    一个人,只要还能正常吃饭,其身体内的情况就不会太糟糕,糟糕到不可收拾。

    哪怕是癌症!

    能吃饭,就意味着有能量供应,有能量供应,就意味着身体这个王国,用以战斗的军队可以源源不绝。所以,就算打不过,也可以处于僵持,而绝不至于崩盘。

    所以几天过来,周青竹小姑娘的情况看起来是有明显改善的,不论是身体方面还是精神方面。

    但许广陵自己有数。

    这种程度的改善,从“医治”的角度来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因为既没有“医”,也没有“治”,而只是“援”。——换言之,只要他一天不为小姑娘针灸,那小姑娘身体的情况,就会直接掉落到刚来之时。

    或许略好一点点。

    这能算医治?

    这能让许广陵满意?

    必然不能的!

    但是让许广陵感到意外的是,章老对此事,从未发声过。

    其中棘手程度,老人家不知道?

    这是不可能的!

    但又为何会完全地放手让他来处理呢?其中关节,是许广陵所未想通的。要说老人家冷情冷血,完全不在意小姑娘死活,这一点,许广陵是不同意的。

    所以他也只能将此事压于心底,置之不理,然后竭尽心力“上穷碧落下黄泉”式地设想及推演着,对于小姑娘的病情,到底该如何做。

    但在此之外,许广陵的日常生活,仍然在一如既往地继续着。

    早上,在公园中打拳,以及间或地和陈老先生切磋。

    现在的许广陵,再非昔日的吴下阿蒙,对打斗一窍不通。相反,他以一种“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速度进步着。

    一日,陈致和略有手痒,也有点不太彻底服气,想稍微称量一下这个小师弟的手底功夫到底如何。结果才一照面,就被许广陵给放倒了。——许广陵实在是没想到,他的这个师兄是如此的弱鸡!

    陈老先生只是淡淡笑着,然后对陈致和道:“现在知道螳臂当车、大山压顶这两个成语,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吧?”

    陈致和无语泪流。

    许广陵想安慰也无从安慰起。

    因为怎么安慰都显得太假。——两人间的差距,真的是太大太大了,大到许广陵也想不到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的这位陈师兄追上来。

    或许,第一步,先打通五心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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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1章 第七个梦

    早上从公园回去后,做饭吃饭,饭后,是雷打不动的一顿酣睡。

    梦中,五色花展。

    丝丝缕缕滴滴的如雾如露如雨,从彻底绽放风华绝代的红色花上,倾泻到已然渐渐变得纯净的黄色花上。虽然说是已然渐渐变得纯净,但其澄澈程度,和红色花比起来,相距仍然甚远。

    许广陵也不知道,究竟何时何日,二者才能相当。

    似乎,没有那“雾气”的推动,仅靠自身之力的运化,其速度,是近乎于停滞的慢。

    更何况,这还只是第二朵花。

    在这第二朵之后,还有第三朵、第四朵、第五朵!

    找到新的雾气来源,或者另外一种和雾气相当的推动力,似乎是应该且必须的一件事,不然的话,大概许广陵就有机会好好地体会一下何谓“阳关易破,阴锁难开”了。

    或许要十年八年的时间才能让五色花全数绽放?

    这还是太乐观的估计。

    总之,正常地习练而不靠“外力”,其进展速度,实在不太乐观。

    不过暂时而言,许广陵确实没有在这一方面有所行动。

    现在这样,进展的速度确实很慢,但与此同时,习练过程中的体验,也分外微妙。那种丝丝缕缕若有若无的倾泻和流变,让许广陵在凝滞中,仿若看到了一种永恒。

    是的,每次的酣睡中伏羲诀的习练,单纯从五色花的进展方面来说,确实不大,或者说迹近于无。

    但每次从酣睡中醒来,心境总是异常的宁静且悠远。

    醒来,站到窗边,看阳光宛转,看和风轻拂,看云朵在天外或卷或舒,许广陵总有一种站在时空之畔,看光阴之水从脚边缓缓流过的感觉。似乎蹲下身去,伸出手来,就能触摸那光阴,就能捞起那光阴。

    短暂与亘古,流动与永恒,就这般地于此交汇。

    正因为有着这样的一种体验,是以,虽然每天睡梦之中,伏羲诀习练的效果都不甚大,但许广陵仍无半点急切之心,他的心及整个意识以至于精神,都沉浸在那如雾如露如雨中,沉浸在那五色花中,沉浸在那凝滞中,沉浸在那流动与永恒中。

    而如果说这种感觉是很幽微很神妙的话,那每天下午的“特殊训练”,对许广陵来说,就是一种从极静到极动的过程。

    随着训练日程的推进,随着许广陵自身格斗体系的迅速建立,对方安排的训练力度也在逐日加大,大有一种不论你怎么进步我都必须把你给压死的感觉。

    这让许广陵在每天的训练之后,虽不至于精疲力尽,但确实也有一种九死还生的感觉。

    九死还生是心理上的感觉。

    至于身体上,以他现在的回复力,真的很难精疲力尽。总是旧力未尽,而新力又来,绵绵不绝,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哪怕刚训练完,他累到连一个小手指头都懒得动,但当坐在车上,经过约半小时左右的车程来到章老家时,便又精力满满如同酣睡过三天三夜一般了。

    然后为周青竹小姑娘针灸,针灸的同时和小姑娘交流着关于诗词的空当接龙小游戏。

    然后做饭吃饭。

    然后上课闲谈。

    然后返回。

    睡觉以及吃饭后,然后再次前往公园。

    这便是许广陵的一天。

    隔了几日之后,许广陵现在又是每天夜里都去公园。

    当然,他都再没有吸纳那雾气。冬花诚可怜,薄瘦不堪摘。

    许广陵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长椅上,面对那片虽黄犹绿的草毯,放空心神,在一种实难用言语形容的状态下,其识其神其身,与雾气交融在一起,与公园里的草木交融在一起,与这片土地交融在一起,与这片空间交融在一起。

    或许,这也算是某种程度的“天人合一”吧。

    而就在这种合一的状态下,许广陵恍若成了此间的主人,水气之变、虫鸟之动、草木之摇,如此等等,这片小天地中的一切动静,俱皆清晰如缕地呈现在许广陵的感应之中。

    许广陵清晰地感知感受着,露水是如何的从无到有,凝聚于叶底。

    许广陵清晰地感知感受着,虫鸟是如何的由动到静,栖息蛰伏于黑暗之中。

    许广陵清晰地感知感受着,公园包括后山,所有的草木之属,大叶片小叶片,包括小小的草尖,是如何的在夜风中摇动,又及,偶尔的,因季节原因而被树木剥离了的枯叶,是如何的在空中打着转儿,又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姿态翩然落地。

    这些,皆是如诗如画,也如乐。

    值此之际,无数的旋律于许广陵的意识之中泛起,一如露水之凝,一如虫鸟的动静,一如草木之摇,一如落叶之飘,但在许广陵的心神处于空灵的情况下,这些泛起的旋律因无后续,旋起而又旋落,不成曲,不成调。

    若有任何意愿,许广陵完全可以藉此成曲一首两首,三首五首,十首八首,以至于千百首甚至更多。

    但自始至终,许广陵只是淡然或者说无任何思绪地,看着这些“天籁之音”,在他的意识天地中,来了又去,去了又来,不绝如缕,扬扬纷纷。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六七八九十片。

    千片万片无数片,飞入梅花总不见。

    不知过了几天,不知什么时候,当许广陵于长椅上坐着,身心连接着这片天地一如既往时,某一刻,于意识中泛起的那些片断,突然地,全数消失。

    水气的凝聚消失了。

    虫鸟的蛰息消失了。

    草木的招摇消失了。

    一切的动与静,一切的感与知,全都消失了。

    许广陵其实还是有意识的,并未进入彻底的沉眠状态,但他此时的意识,仿佛被丢进了被静止或者说被冻结了的时空中,从而呈现出一种类似于“虽存在却空白”的状态。

    冥冥沓沓。

    恍恍惚惚。

    失去了一切感知,也失去了任何对于时间的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这种无以名之的状态下,许广陵的意识之中,一本散发着蒙蒙青光的古书攸然出现,书页缓慢打开。

    一页开,若一世界。

    三圣法,过去。

    九成法,过去。

    二十四便宜法,伏羲诀,过去,神农诀,过去,当来到第三页的时候,书页静止。

    而呈现在书页上的,是同样散发着蒙蒙青光的字迹——

    轩辕望气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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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2章 轩辕望气诀

    没有功法的介绍,也没有口诀什么的,许广陵的意识直接进入了“轩辕望气诀”的世界。

    下一刻,许广陵发现他又恢复了对外界的感应。

    公园还是那个公园。

    后山还是那个后山。

    草木还是那些草木。

    大地也还是这片大地。

    但是这一切,在意识的感知视野里,都变了,变得光怪陆离……

    许广陵“看”着这个只有两三分熟悉而却有七八分变得异常陌生的地域,懵圈了好一会儿才定下神来,而后,意识从远处拉回,不自觉地注意起了身边,脚下的那个草坪。

    此刻,就如同出现了幻觉,小草还是那些小草,丝毫未变,但是在小草的形体之外,有一层约有寸把的光环笼罩着,而这光环,在不停地小幅度地膨胀又收缩着。

    这是……小草在呼吸的表现?

    许广陵的意识中闪过这样的判断,紧接着,他便发现,这光环除了在膨胀和收缩之外,同时还在流转着,就如一个地球仪一般,在不停地转动,但和地球仪不同的是,这个转动,毫无规律,左右、上下……它是立体地全方位地转动着……

    许广陵发现,想要描绘出它的流转形式,很难。

    而后,一个词跃入了他的意识之中。

    活泼泼。

    “活泼泼”,这大概就是对于这种流转最好的形容吧。

    感受着这种流转或者说韵律,许广陵不知不觉地就入了神,好久之后才如从梦中惊醒一般,把意识稍稍拉回,而这时,他又发现,在这光环的流转过程中,一些淡薄的气体被抛了出来,同时,又有一些淡薄的气体被那流转的光环吸收了进去。

    而这淡薄的气体,许广陵异常熟悉,就是弥散在这片公园里的那些“雾气”!

    意识的视野从一株小草扩大到几株小草,又扩大到整个草坪。

    这是一片绿色的草毯,夹杂着少许的枯黄。——这是“正常的”对于这片草坪的形容。

    但现在,在许广陵的意识视野下,无数水样的光环在流转,在时时刻刻地和外界作着交换,而这一切,便给许广陵呈现了一派生机勃勃或者说生机盎然的动态图景。

    就如仙境一样。

    美轮美奂,美不胜收。

    不知多少次坐在这个长椅上,不知多少次面对着这片草坪,不知多少次打量过这片草坪上的某些小草,可以说,许广陵对于身前的这光景,早已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但这时,当用一种全新的视角再看着这片草坪。

    许广陵发现,他还是沉迷了。

    一株的小草,是风景,一片的小草,是风景,整个的草坪,更是风景。

    没有风,但许广陵似乎感觉到了风,轻轻地吹拂过这片草地,也吹拂过整个世界。没有水,但许广陵仿佛正置身于小溪之畔,看着清清浅浅的溪流,以一种活泼泼的姿态,在无数鹅卵石交错的溪谷,潺潺流淌着。

    许广陵仿佛真切地听到了那声音。

    那是亘古以来就一直存在着的天地之音。

    作为一个非专业的音乐创作者,许广陵此时惟有倾听,惟有沉醉,那是听多久都不会厌烦的曲调。

    这些。

    都是此时的这片草坪,所带给许广陵的感受。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许广陵的意识和感受,渐渐地沉浸到了一个静谧、安宁而又轻盈的世界中,在这个世界中,生机流转,薄雾如纱,在这个世界中,于一片蓬勃盎然中,许广陵感受着健壮,也感受着孱弱,感受着滞碍与老去,也感受着生涩与新生。

    不知多久之后,这整个草坪,具体到每一株小草,具体到每一株小草上的每一个叶片,俱都无比清晰地呈现在许广陵的意识之中。

    而进一步展示着的,是这些小草的大小、强弱、老嫩。

    有些正在衰老,有些刚刚新生。一派的生机流转中,新生和老去,于无声无息中交替。

    这是全新的视角。

    这也是全新的世界。

    这小小一方草地,便足已牵引许广陵的所有专注和入神,其中,有太多的新鲜和新奇,等着他来发现,等着他来感受,而再分不出一丝一毫,来旁及其它。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

    许广陵是被渐明的晨曦所惊醒的。

    往常,当晨曦到来之时,也是许广陵的“天眼”开始莫名其妙地失去作用之时。

    但今天,不一样。

    那弥漫于整个公园的雾气,此刻,仍然极为清晰地呈现于许广陵的视野中。

    许广陵甚至有点不适应地眨了眨眼。

    那些雾气仍然在。

    而事实上,他本来就不是用外面的这两只眼来“看”那些雾气的。

    此时,不自觉地,许广陵把视野投向了草坪之外,隔着一条过道的另一端,这个公园中他最熟悉的一棵树。

    那棵老松树。

    老松树的周围,一样有光环在流转,但这光环毫无疑问地比那些小草的光环大得多,甚至都称得上庞大。嗯,是光环而不是光圈——仅仅外面的一圈。

    从枝叶外延,一直都是那无色水样的光华。

    一大片的光华,交织成一个立体的光环。

    在这棵属于老松树的光环上,许广陵除了发现它比属于小草的那些光环庞大很多之外,还在光环的表面发现了很多大小不一的漩涡,而那些漩涡,正是雾气的内外出入之处。

    看到这一幕,突然地,许广陵就想到了前段时间的一件事情。

    那也是在这个公园中,夜晚,章老陈老两位老人俱在,当他把雾气向两位老人牵引去的时候,都是无功。——其缘由,或许也就在这里?

    人的体外,也有光环?

    而这光环的表面,也有“漩涡”?

    意识中闪过此念,许广陵本能地想看下自己,但是没有,透过视野,属于他的位置,一片透明,或者说,视线没有任何阻碍地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发散了出来。

    对的,向四周。

    不,是向四周以及上下,或者用古代的词来说,“**”。

    前一刻,包括以前,许广陵之所以有一小段时间根本不清楚他是不是用外面的眼睛看到那雾气,是因为其视野和眼睛看毫无区别,而这时,随着心念一动,一个小小的尝试之下。

    一个全新的视野,摆在许广陵的面前。

    此时,此刻。

    许广陵看到了前方的老松树周围,光环流转,看到了后方的一个小亭,于晨光中俏立,看到了左侧的一片冬青,横七竖八,看到了右侧的几条过道,弯弯曲曲。

    看到了天上的白云,连绵成片。

    也看到了脚下,深约一米的地面之下,远远近近的大小树根,如老藤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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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3章 宁静,洞彻

    一人立于当地。

    六合尽在眼中。

    并没有应接不暇的感觉,反而,是“一切尽在掌握中”。

    大多数时候,许广陵并不是一个性子很豪气的人,但这时,静静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许广陵却仿佛高踞万仞之巅,俯瞰无限江山,胸中油然而生出一种旷达豪迈之情。

    当值此时,许广陵想起了过往,过往的一个小片断。

    多少情怀都淡去

    多少躁动都休歇

    当夜阑珊

    是时间散场

    恍如一生

    这是曾经的那几年时间中,许广陵偶尔写过的几行散句,题名为《一天》。

    那时,许广陵整个人处于一种长期的颓废状态中,夜晚,找不到睡觉的理由,白天,找不到起来的动力。

    也因此,每一个夜晚,不管看书也好,在网上毫无目的地闲逛也好,许广陵总是会拖到很晚,没有时间的概念,只是晚到,整个人一点精神都没有了,才会躺到床上去。

    而有时,便连衣服都懒得脱。

    至于那个躺到床上的时间,是夜晚十二点,是凌晨三点,是早上六点,是上午九点,是中午十二点,又或者下午六点下午九点什么的,都无所谓。

    许广陵从来没有留意过。

    甚至四十八小时没有合眼的经历,也有过不止一次。不是忙,而只是无所节制。

    有一次,很晚了,晚到许广陵身心倦怠的同时,有点万念俱灰。

    而上面的那几行散句,就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进入他的脑海之中。

    其时,许广陵以为自己的一生,大概也就是那样了。

    这时,想起过往,想过这几行散句。

    二者皆于脑海中过而即逝,再不能动摇许广陵的心神,而此刻,他想到的却是,原来一个人的身体感受,对“心”的影响,是这般的大!

    就如彼时,他因身体疲累而致心神上的万念俱灰。

    又或此时,他因“天眼”的遍照六合,而生出一种天地在握豪情万丈的感觉。

    随着许广陵的心念动处,伏羲诀在体内无声无息地运行,只十数息时间过去,那些旷达与豪迈,便如坚冰被春风融解了,化为柔水,点点滴滴地浸入身心之中。

    而许广陵的身心也由此而再度步入安和与宁静。

    与此同时,许广陵对“宁静”这个词也多了一份深入的理解。

    那是他身前的这些小草告诉他的,那是他前方的那棵老松树告诉他的。——真的宁静,必外在安和,而内在生机蓬勃。

    一如这些草木生命。

    始终在默默。

    却也始终在萌长茁壮着。

    只有外在的安和,而无内在的生机,那不叫宁静,而只是静寂、枯寂又或死寂。只有生机在其中聚敛,在其中萌长,在其中茁壮,在其中蓬勃,在其中盎然,这才是真正的属于生命的喜悦。

    然后因这内在的喜悦,而呈现出外在的安和、安稳、安定。

    一念至此,伏羲诀在体内的运行更见流畅与幽微。

    许广陵很直接地便知道,他对伏羲诀的理解,又步入了一个全新的层次。而在这个层次下,伏羲诀的运行,几乎都可以用“无心且自然”来形容了。

    许广陵感觉,照这般下去,他可能再过不久就会变成一棵树。

    嗯,类似于草木的状态。

    就是无须任何刻意或用心什么的,而伏羲诀却无一刻不息地在体内细微且绵绵地运行流转着。

    那样的话,纵然不再吸纳雾气,进度可能也还是会加快不少?

    想到雾气,许广陵把注意力从“六合之景”,又放到了公园里的雾气上。

    许广陵细致地观察着草木,观察着大地,观察着天空,良久之后,他终于可以确定,弥漫在这个公园里的那些雾气,确实是由草木产生的,而且似乎就可以用草木的“生机”来定义。

    每一株活着的草木,都是生机盎然。

    这盎然,也可以说是流溢。——不论是小草还是树木,都无法完全地羁绊住属于自己的生机,而让它们有一小部分,向周围散逸了出来。

    无数草木生机的散逸,就形成了弥漫在这整个公园中的雾气。

    而这些“公共的”雾气,又被每一株草木所汲取着。

    看着这一幕,许广陵忽然了悟。

    单个的草木,任何一株,都可谓是有缺限的,而这缺限就表现在无法控制地会让自身的生机散逸。

    但当许多株草木生长在一起,这种缺限,被它们“相互”,弥补了!

    只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以致彼此的生长环境及空间不受到压抑和竞夺,那么,单独的一棵树的生长,必然不如几棵树,几棵树组成的小生态的生长,必然不如一片丛林,而一片丛林,也必然不如一座森林。

    必然!

    由此,许广陵想到了世界各地,那些原始森林。

    那些森林中,草木彼此间的竞争必然是激烈的,但彼此间的“互补”,也必然是全方位的。是以,凡是能在竞争中占据优势的那些草木,也必然生长得异常旺盛!

    竞夺,互补,这便是无数植株生长在一起时的生态。

    植物的世界是这样,动物的世界,或者说人类的世界,是不是这样呢?

    许广陵一时间,想到了很多。

    也就在许广陵意念的纷纷纭纭间,章老先生、陈老先生以及陈致和三人,踏进了公园。

    除了外头那些摆弄早餐点的摊主,他们是今天早上公园最早的来客。

    当他们刚刚踏进公园,便进入了许广陵的感应或者说视野之中,而此际,他们距许广陵的直线距离是大约两百五十米,其间,隔了数重的由树木组成的屏障。

    许广陵起身来到那棵老松树边的过道上,然后,就以这样一种单向的视角,静静地看着远处循弯曲的路径,慢慢靠近的三人。

    在全新的视觉下,许广陵在三个人的身上或者说身外,看到了类同于草木的光景。

    一样有光环,笼罩在他们的身周。

    其中,陈老先生的最大,也最为浓郁,章老先生其次,而至于陈致和这位师兄,和两位老人比起来,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但是和草木的光环不同的是,属于三人的这光环,只有膨胀和收缩,而并无流转,或者说,只有极些微的流转,且更近似于颤动。

    再进一步地。

    许广陵看到了陈老先生的光环面上,有三个漩涡,顶上一个,左右手边各一个。

    章老先生有一个,顶上,比陈老先生的小不少。

    陈致和,一个都没有。以至于,除了膨胀和收缩之外,他的光环更趋向于静态,而全然不能用生机勃勃及生机盎然来形容。

    人不如草木?

    这时此时泛起在许广陵心头的疑问。

    陈师兄并不是一般人,而他犹如此,那一般人身周的光环,又会是如何?

    许广陵又想及自己的会如何,但事实是他无法观察到自己的。

    约摸五六分钟之后,三人来到近前。

    陈致和是最先疑惑出声的,“小师弟,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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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4章 新的境界

    小师弟,你好像有点不一样了?

    许广陵微微笑了笑,他的这位师兄功力不值一提,但是眼力倒还不错。

    当然这并不是说两位老人的眼力就差了,而是他们一路见证了他的成长与变化,对今天这样的“小变化”,估计已是无动于衷了。

    而事实也正如许广陵所言。

    不过稍微有点不一样的是,两位老人不是无动于衷,而完全就是麻木了!

    “师兄你眼力真好,今天这不是天气爽朗么,所以我的精神也便昂扬了些。”许广陵回道。

    天气爽朗。

    然后精神昂扬?

    在陈致和不自觉地仰首看天的时候,章老先生笑着道:“拙言,你的眼睛……”

    陈老先生则没有说话,而是一直盯着许广陵看。

    许广陵再笑,然后很调皮般地眨眨眼,接着两手一摊,对两位老人道:“章老,陈老,现在呢?”

    陈老先生摇摇头,然后像是叹气般地甩出三个字。

    “你小子!”

    够了,已经无须多说,这一眨眼间的细微变化,已经足够两位老人知道在他身上发生什么事了。——就如前面所说的,他一路走来的历程,两位老人也是一路见证的。

    接下来没什么好说,就是打拳。

    不过在三人打拳的时候,和往常不一样的是,旁观的时候,许广陵启动了天眼。

    于是,他就看到了往日所没有看到的东西。

    最先是陈老先生。

    拳打到一半的时候,他身上的光环开始流转,出现了和草木基本相似的状态。

    光环流转,漩涡也加速,脖颈处,两手腕处,珠串内的雾气散溢受到影响,被更大幅度地牵引了出来,然后循顶上及两手心的漩涡,被其吸纳进了身体之内。

    公园内的雾气也有些许被吸纳了,但含量却极其之少,嗯,可以忽略不计的那种。

    其两脚腕处同样各有一个珠串,但基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许广陵也由此而第一次明确地知道或者说看到,陈老两足心窍的打通,还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至少目前,还没有任何迹象。

    在许广陵的观察中,半个小时渐渐过去。

    陈老先生的打拳也宣告完毕。

    许广陵当然是继续观察着。

    而他的发现是,打拳停止之后,陈老身上光环的流转也渐渐缓慢了下来,待其定气凝神三分钟之后,举步向着这边过道走时,其身上的光环,已然回复到和之前来时差不多,也就是趋向于静止。

    接着是章老先生。

    如果说陈老先生是正当劲的夏天的草木,那章老先生就恍如初秋的草木。

    未现凋零,但是已然清减。

    且不说其两手腕处无丝毫动静,就是其顶心处,那漩涡的流转,也是颤颤巍巍的。

    许广陵心里微微叹息了一声,老师身体的虚损,还是存在的。

    虽然老师有讲过,因为自身的状况,通过“补”之一道成就了一代大宗,但事实是,他补得还不够,又或者说,也是老人自己曾经说过的那句话,“人力有时而穷。”

    得想个办法,为老师好好地补一下。

    当然,陈老也包括在内。

    调集雾气为两位老人“灌顶”?

    一是需要换个地方,这公园里的雾气已然不堪使用,二是,这种灌注是否可行?两位老人能否吸纳,能吸纳多少?

    在许广陵的观察及思索中,章老先生结束,陈致和上场。

    若以一个普通人的视角来看,他的这位陈师兄还是颇有架式的,架子工稳,气韵连绵。

    但在天眼视角下,许广陵看到的是,其身上光环的流转,颇为勉强,而后很自然地得到的结论是,这位陈师兄,工夫有,但是功夫尚有欠缺,积累有,但是沉淀尚有欠缺。

    沉淀略有,但是提炼几无。

    怎么提炼?

    陈致和结束打拳之后,许广陵并没有开始他的表演,而是对陈致和道:“师兄,我们来切磋一下吧。”

    两位老人在过道上目光交错,脸色怪异。

    陈致和饶有兴致地和他的这位师弟开启切磋模式,但很快地他就知道,这尼玛绝逼不是切磋,他的这位师弟很无耻非常无耻极其无耻地欺骗了他。

    切磋?

    不存在的!

    存在的只是单方面虐打,而且是百般变换花样的花式虐打。

    陈致和手忙脚乱,陈致和狼狈不堪,陈致和气喘吁吁,陈致和心跳如雷,陈致和神色仓皇,陈致和瘫倒在地。

    虐打过程持续了五分钟。

    五分钟的时间内,前一分钟,陈致和经历了从人间到地狱的历程,后四分钟,陈致和经历了从地狱第一层,到地狱第十八层的历程。

    五分钟的时间内,陈致和极深刻地体验了一番相对论。

    就是爱因斯坦说的那啥啥,在美女边坐一小时,像是只过了一分钟,而在火炉边坐一分钟,像是过了一小时。

    陈致和不是坐在火炉边。

    而是坐在一辆驶向地狱的高速列车上。

    这五分钟,在他的感受中,何止是五小时?

    “师兄,你是一个很好的切磋对象,明天,我们接着来?”

    正从地上瞪脚起来的陈致和,听到许广陵的这话,两脚一软,又差点栽倒在地。

    “师兄,你其实缺少的就是切磋。我估计,你只要和我切磋一段时间,一定会有所进展的。”许广陵道。

    陈致和还没来得及说话。

    他老子就拍板了。

    “那就切磋,天天切磋!拙言,你费点心,这小子就交给你了!”陈老先生用铁一般地语气说道。

    陈致和只感觉眼前一黑,瞬间天昏地暗。

    不管他是院士,还是副院长,又或是其它一些什么什么的,也不管他是五十六十还是七十八十什么的,在老父面前,他就是“这小子”。

    接下来是许广陵的活动时间。

    到得今日,他早已是不再固定地打哪一套拳,太极拳又或八极拳什么的。

    这当然不是轻浮,更不是炫技什么的,而是固定的套路,对他来说,已不再有任何效用,哪怕是一点点的!所以此时,在老松树下,许广陵是随心所欲地挥拳动脚。

    他现在的身体素质或者说条件,为他提供了随心所欲的资本。

    陈老所授的那诸多拳法,则为他提供了随心所欲的素材。

    所以此时,许广陵或由极动到极静,或由极慢到极快,其招式,也经常在极繁与极简间切换。总而言之,那真的是静若山岳,动如奔雷,飘若浮云,沉如怒海。

    哪怕此时仍然气息未定,陈致和还是看得心醉神驰。

    至于两位老人,目不转睛之余,激赞有之,感叹有之,无法扼制的些许沮丧也有之。

    尤其是陈老先生。

    再过不久,在他们三人中,他的“武学大宗”的身份,大概就要易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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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5章 进展

    其实哪怕就是现在,许广陵便已经在某些方面超过他了。

    许广陵在“大宗师”这个层面上的进展,帮助其在“武学大宗”这个支项上,攀上了某些他所不能到达的高度。而许广陵当下所欠缺的,不过一个“广度”而已。

    只是,这对于一个过目不忘识记能力惊世骇俗的大宗师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事?

    只需略给以时间,是的,略微。

    许广陵就会成为绝不打一丝折扣的一代武学大宗,并且,远远地凌驾于他。

    一念及此,陈老先生心里复杂,有高兴有骄傲,也有怅惘和失落,当然,还有老骥伏枥的豪情。

    四人正欲离开的时候,身后不远处传来跑动的声音以及话语:“喂,请等一下。”

    许广陵的天眼不自觉地启动,或者说受到触动自然而然地开启,就好像是声控、光控等感应灯一样,而在天眼之下,许广陵看到身后大约五十米处,有两个女孩往这边小跑而来。

    周边只有他们四人。

    所以叫的应该就是他们了。

    让许广陵作出这一判断的还在于,那两个女孩中的一个,他认识。嗯,有一面之缘。

    之前的那次,在图书馆里。

    喜欢看书的女孩,不会是坏女孩。

    这应该算是许广陵某种意义上的“爱屋及乌”吧,是以,待两个女孩有点气喘地跑到近前,许广陵先是给了个笑脸,然后问道:“两位,有什么事么?”

    许广陵见过的那个女孩,扯了扯身边的那位。

    而那一位,则有点脸红却并未闪躲地看着许广陵,然后把一只手臂半揽在身前的卷纸两手递给许广陵。

    许广陵不解地接过,然后在其目光的示意下打开。

    打开之后,许广陵便是一愣。

    因为那纸上,赫然便是他的画像,画得还很不错,至少许广陵觉得和他很像,不止是外形,更是某种直观的感受。

    画纸边侧,寥寥几笔,画出山的形状。

    山边有一棵树。

    树下有一个人。

    那个人,背山而立,气度俨然,可谓丰神俊秀。

    说真的,许广陵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只是,画纸上,除此之外,还有一句小题,“山有木兮木有枝”,此外,就是“苏雪”两个字的落款了,若无意外,这应该就是这位姑娘的名字。

    “可以把纸和笔借给我用一下吗?”看着画纸,小默了一会儿之后,许广陵这般说道。

    张娜抱着画板等工具,听得这话,一股脑地递给许广陵。

    许广陵先是卷起画,让身边的章老帮拿着,接过画板,而后,便支膝蹲地。

    许广陵不会画画。

    他从没学过,便连欣赏上,也从没有接触过,但他现在,有一个对于普通人来说匪夷所思的大脑。

    在画纸上,许广陵缓缓落笔。

    他的速度很慢,动作之间也现出迟疑。甚至苏雪和张娜都能直接地从其握笔的动作和姿势判断出,这位,他应该不会画画?

    然而……

    许广陵的动作一直很慢,但就在慢慢慢之中,一个人的影像,就那么神奇地渐渐出现在了画纸上。

    “谢谢你。”

    终于完工,许广陵站起身来,把画板等递给苏雪,然后转头对章老道:“老师,我们走吧。”

    待四人走后,苏雪及张娜两人犹自愣愣看看画纸发呆。

    画纸上,画像很不规范,以两人的水平,一眼就可以看出,画这幅画的人,可以说基本就是个门外汉,不懂任何的绘画技巧,但是,但是……

    看着画像上的自己,苏雪直接就痴了。

    画里的苏雪,身略前倾,似跑似立,似动似静;而其一头长发,似自然后拂,似如被风吹。

    亭亭,而又临风。

    晶莹,并且玉润。

    这就是苏雪从画像上看到的。

    画像上的那个人,很美,真的很美,美到让作为本人的苏雪,挪不开眼,并且想成为。但是细看下去,画纸上,与画纸外,两人又似乎没有什么差别。

    而除了人像之外,画纸上,无背景,无题句,也无落款。

    “他这是什么意思?”过了好一会儿,张娜回过神来,这般说道。

    她的话也惊醒了苏雪,但苏雪仍然没把视线从画纸上挪开,并且神色茫然。

    “雪雪,你赚大了!”又看向画纸,张娜接着这般说道。

    许广陵的饭量仍然没有半点减少的迹象,当然心跳也是一样。

    甚至,在许广陵躺到床上后,心跳不但没有变缓,反而加剧了起来。但与此同时,他的呼吸,及意识感受,却一点点地,静寂下来。而后,五色花现,伏羲诀启。

    天眼的进展,带给许广陵的不止是视觉上的改变,更有通过观察所带来的生命启悟。

    就如同显微镜的发明,人类不止是因此而观察到了细胞,更是彻底地进入了微观世界,然后通过微观,改变且是极大甚至于根本地改变宏观。

    天眼开启第一天,许广陵感悟了“宁静”。

    而那种外在安和内在生机盎然的状态,于此际,自然而然地体现在他的身上,或者说身心之上。

    静,极静,整个世界都静着。

    而与之伴随着的,是如烟如雾如露如雨般的“轻纱”,轻轻地,缓缓地,从红色花,向黄色花渗透着,浸润着,无有止息。

    随着渗透,随着浸润,黄色花上,杂质渐去,晶莹渐起。

    在细微却坚决的嬗变中,等待着花开的那刻。

    没有躁动,没有急切,时间在这里,沉淀为一种等待,等待在这里,沉淀为一种修行,修行在这里,沉淀为一种安宁。

    安宁在这里,让身心大休憩,让生命,回归本色。

    在这样的一种深沉睡眠中醒来,感受其实是相当美好的。

    不过许广陵已经习惯。

    所以醒来之后,他也只是伸了个懒腰,便开始了醒来后的工作。——为周青竹的治疗,拟定方案。

    今天早上,打拳之后,从公园的过道开始,许广陵便用天眼一直地观察着一个又一个的人。那些人的身上,光环的大小不一、色泽不一、浓厚程度不一。

    截止回到居处,许广陵观察的人数是一百七十二个。

    而通过这一百七十二个样本,当然还有陈老章老及陈致和三个人,许广陵已经基本可以通过这光环,来定位一个人的身体状况。

    此际,在许广陵的脑海内,一百七十五个样本赫然显现,与现实所见分毫无差。

    这些样本在不停地移动着,按照着一定的规律变换着各自的位置,与此同时,其数目也在逐渐地减少,最终,演变为十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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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试验

    健康的几岁之间的孩童,一百分。

    这是许广陵设定的基准线。

    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一般的成年人,基本是随年岁的上升而分数逐减,到五十岁左右,这个分数下降为六十分。

    早上观察的一百七十二个样本,并不能让许广陵获得一个全面的人体健康状况广谱,因为样本数量及类型两方面都大有不足,但这并不影响许广陵得出想要的东西。

    从高到低,一排列,那些缺失的样本数据,也就出来了。

    当然,若想要更精确,还是需要更进一步的样本数据采集。不过暂时来说,这一百多个数据,已经足够许广陵建立一个初步大体的模型了。

    是以,大约半小时之后,从十分,到一百分,这十个数据完全确立。然后在这个标准体系下,陈致和七十八分,章老九十二分,陈老一百二十分。

    许广陵也很想知道自己的。

    不过目前来说,确实是无法知道。

    带着对这个标准的思索及再完善思路,许广陵迎来了下午例行的特殊训练。

    而就在这一天,许广陵的反应能力吓呆了训练方。——其实之前已经吓了好多次了。

    但这一次,许广陵提升的幅度,是前所未有之大。

    一身绵绵不绝的气力,加上反应速度极快的身体,再加上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的观察视角,等于什么?

    等于“非人”。

    训练进行半小时,被叫停。

    原定的训练方案,再作更改。

    离开的时候,许广陵又获得了四十六个样本数据。

    没错,这就是今天围绕着他而展开训练的人员数目。便连接送他的那位,也在其中。

    到章老家的时候,周青竹及其祖父如前几天一样已等候多时。

    “许先生。”

    “许大哥,你来啦!”

    “嗯。”许广陵点点头,站在周青竹面前,“小竹,你不要动,让我看看。”

    周青竹身上的光环,很清。

    清在这里,并不是一个褒义词,而是意味着稀薄。

    然后,光环的范围很小,并且也很呆滞,和小姑娘本身的灵动,简直是天壤之别。

    如果按照许广陵刚刚建立的标准体系来打分,周青竹,三十五分。

    这并不是一个很低的分数,因为就在早上,许广陵看到有好几个在三十分之下的。

    然而,但是。

    哪怕最宽泛的无痛无病的标准,也是在五十分往上。

    又或者换个角度,一个正常的如周青竹这般年岁的小姑娘,其分数应该是在九十分左右,最低不应该低于八十分!

    这么一对比,就知道周青竹现在的身体状况,到底是如何了。

    得到这个结果,许广陵心里微微一沉。

    哪怕之前就已经知道周青竹的情况不容乐观,而且是很不容乐观,但许广陵也还是没有想到,摆在他面前的问题,居然是这样的大!

    针灸开始。

    例行的。

    许广陵已经是轻车熟路。

    针灸结束后,许广陵的天眼启动。

    小楼前面,道旁两侧,梧桐树叶子落满地。

    曾经的时候,许广陵也看过这树,但他看不到如公园中那般的雾气,而在这时,天眼之下,一缕缕雾气从树的“清光”之中,渗泻了出来,然后散逸于空气中。

    以这个小区中林木的密度及覆盖度,并不能形成雾气的内部消化。

    密度x+覆盖度y+草木种类z=0

    这个0,便是基准点。

    低于0是负值,代表着雾气的散逸。

    等于0,代表着草木之间能够形成互补。

    大于0,代表着某些草木,能够吸纳周边,从而生长得异常旺盛。

    之前那次在公园里,许广陵于无意之下将一些雾气灌注入一截枯枝内,从而让那截枯枝于一夜之间长成一棵小树。

    而以许广陵现在的判断,只要经过合适的安排,嗯,就是根据这个公式来安排一个区域内的草木种植,完全可以让其中的某一棵或某一些草木,在无外界干涉的自主情况下,获得雾气的加成。

    然后出现类似于枯枝那般的效果。

    视线回收。

    回收到周青竹的身上。

    在针灸下,周青竹身上的光环出现了一些小小的变化,由原本的极为呆滞,变得略显颤动。但哪怕不需后续观察,许广陵也知道,这种颤动持续不了多久,估计在针灸之后,会立即消失。

    雾气能不能经由这种颤动,而被身体吸纳呢?

    其实之前,许广陵有想过这雾气会不会对周青竹的身体有作用,嗯,补益作用,但那时,一者他完全无法观察到雾气,二者,他也不能确定雾气对人体产生的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作用。

    周青竹身体内有大量的癌细胞。

    如果这种雾气进入身体,却反而壮大了癌细胞呢?

    理论来讲这似乎不大可能,但许广陵却不敢确定,他也没有任何方法来确定。

    拿周青竹来做实验?

    实验本身没有什么,但若是事情走向不好的那方面,后果太沉重。

    一截枯枝能在一夜之间变成一棵小树,这是正向作用,而如果是反向作用呢?

    所以思量再三,许广陵还是放弃了这个可能对周青竹的病情有帮助的手段。

    就两个字,慎重!

    但这时,就没有任何顾虑了。

    雾气对于周青竹现在的身体,是好,还是坏,许广陵能够实时地观察到,就算一时的观察结果不作准,也可以明天再观察,甚至连续几天地跟踪观察!

    好,追加。

    不好,立即叫停。

    就这么简单。

    所以这一天,此时此刻,完成例行针灸之后,许广陵略作沉吟,便拿过了一截小木片,放在火盆边。

    在微微的烘烤下,丝丝缕缕的雾气从小木片中散逸而出,而许广陵就像在公园中一样,通过意识牵引着,让这些雾气向着周青竹而去。

    曾经,在公园里,许广陵做过一样的事。

    那时的对象是章老及陈老二人。

    结果是无效。

    为什么无效?许广陵现在已经知道答案。——人体身周的这光环,在某些层面上,其实也算是保护罩或者说保护壳。

    所以这时,在许广陵的牵引下,那些雾气不是向着周青竹的身体而去,而是向着她身周的光环而去。

    这一次,结果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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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7章 回天针

    让许广陵很失望以至于无语的情况发生了。

    那些雾气,被完全地拒绝于光环之外。简单来说,那光环就像是一层玻璃罩,雾气落到这罩子上,被“软软地”弹开了,然后向四周散逸而去。

    哪怕许广陵已经调整了手段,但还是和公园中一样的结果。

    许广陵真的郁闷了。

    以为会柳暗花明,却原来还是山重水复。

    雾气会经由光环上的漩涡渗入身体,但以许广陵经由观察所得出的判断,一个人,气血旺盛,光环才会出现流转,而这种流转达到一定程度,才会产生漩涡。

    气血虚弱,光环呆滞。

    气血一般,光环会出现整体或局部的颤动。

    气血旺盛,光环流转。

    气血极其旺盛,光环流转,并产生漩涡。

    这种漩涡,可以吸纳雾气。

    这是许广陵当下所知道的情况,一半是观察,一半是推断。

    周青竹便属于气血虚弱而且是极其虚弱型的,她的身体情况,距离“气血极其旺盛,光环流转,并产生漩涡”,所差不是一点半点,而完全就是南极和北极。

    不是应该越虚弱,才越需要,然后越容易接纳么?

    事实却恰恰相反。

    许广陵不由自主地便想到了《道德经》中的那句话:“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之道,损不足而奉有余。”

    生命,必自强而后能开放。

    而后能接纳四方。

    带着诸多的思索,许广陵去后院做饭。而这一天的治疗,宣告无功。

    许广陵仍然没能找到突破口。

    饭后,周青竹祖孙离去后,晚课开始。

    最近这些天来,章老已经不再传授许广陵具体的东西,而是又进入了“总论、概论”这般的讲述,比如说一天二十四小时,人体的气血浮动情况,一年四季,人体的气血浮动情况,一个人的一生,人体的气血浮动情况。

    诸大小疾病,患前、患中、患后,对人体气血的影响。

    这些东西,说来简单,但其实挺复杂,不过以许广陵现在的情况,吸收起来并不困难。特别是今天,天眼开启,许广陵得以目睹人体的光环,然后一下子,对人体健康状况的了解,进入了全新的层面。

    也因此,以往章老讲述的很多东西,这时都豁然贯通起来。

    同时,许广陵也深切体会了何谓“一通百通”,这也是两位老人之前心有感叹地给他讲了不止一次的话。——成就“大宗师”,是这个“一”,而一旦大宗师成就,其它的诸般技艺,俱皆拜伏。

    许广陵以前可以理解这个看法,但还是觉得两位老人所说,太过夸张了些。

    不过现在,亲身体验了些许之后,许广陵才知,此言半点无虚。

    他从不会画,但拿起笔来,即是佳构。只须稍加熟谙,必是一位好手。而若细加研习,成就一代画家,不在话下。

    他接触武技也才短短旬月之间。

    但现在,若再和陈老切磋,许广陵自忖就算仍处下风,也能勉强相抗了。

    这不是天赋。

    完全不是。

    而只是“大宗师”的辐射和加成。

    但事实上,在大宗师的历程上,他也才只是走了一小段路程而已,前方还有很远的路。

    而那前方路上的风景,别说他不知,就连两位老人,也是不知道的。

    怀着因豁然开朗而带来的收获的喜悦,许广陵走在回去的路上。

    只是这种喜悦,当他回到居处,整理消化了今天的所得之后,渐渐淡去。取而代之地升起在许广陵心中的,是忧虑。

    到底该如何,才能在周青竹的治疗方面,打开突破口?

    这几天,许广陵对周青竹的针灸,只能说是保守治疗。

    而在此之外,许广陵做的,就是从各种角度各种方面,从章老所传授的那些知识入手,从他自身的体验所得入手,来分析,来推断,来设想,如何,才能给予周青竹真正的治疗。

    但是。

    没有答案。

    所有的方案,对于周青竹的病情来说,都要么是鞭长莫及,要么是隔靴搔痒。

    直至今天。

    天眼的开启,雾气的洞察,人体周围光环的发现。

    许广陵以为可以有所进展了。

    但事实是。

    仍然没有用。

    不过思虑也好,忧虑也罢,当许广陵躺到床上之后,俱皆很快地淡去。

    许广陵的意识之中,惟有安宁,感受之中,惟有清寂。

    伏羲诀启,五色花开。

    一如既往。

    但慢慢地,不知自何时起,“梦境”发生了变化。

    一个人,静静地躺在石床上。

    看不出男女,看不出老少。

    光环,显示在其身周。

    没有人操作,一支银针凭空出现,扎在了这个人的肩肋之间。而后,又十七根银针,深浅不同地,扎在了这个人的手臂及上胸之间。

    十八根银针俱皆扎完。

    过了大概有几分钟的样子,这个人身周的光环突然开始颤动起来,尤以被针灸的手臂方向为最。

    又过了片刻,突然地,一个小小的漩涡,出现在那只手臂的手心处。

    大约三十秒后,十八根银针被飞快去除。

    顷刻,漩涡消失,颤动消失,那个人身周的光环,恢复为原状。

    画面至此为止。

    紧接着,相关的信息浮现在许广陵的意识之中。

    “回天针。”

    “补在须臾,泻在须臾。”

    “三十弹指,宜少毋多。”

    “多则殆,五脏气泻,回天转为断灭。”

    画面淡去,信息淡去,而许广陵就在这个时候醒了过来。

    坐起在床上,许广陵有点愣愣地发呆。

    这是第八个梦。

    似乎是,应他的需要而出现?

    又或者说,这个回天针,对周青竹有用?

    当下,许广陵还不能确定这一点。

    之前阶段,学习针灸的时候,许广陵有三个实验体,章老,陈老,以及他自己。

    不过许广陵学习得很快,在针灸这一道上,其进度是真正的一日千里。前三天,章老给他讲授理论,第四天,只一个晚课的时间,许广陵便由针灸的门外汉,变成了一个内行中人。

    第五天,许广陵是针灸好手。

    第六天,许广陵已然娴熟。

    第七天,章老就一句话,“拙言,在针灸这一门上,我已经没有什么好教你的了。”

    换言之,许广陵用七天的时间,走完了别人七年甚至七十年都未必能走完的历程。而这种“离谱”,源自许广陵已然是半个大宗师。

    明天,先在老师身上试试这个针法?

    许广陵想着章老、陈老以及陈师兄三个人到底哪个更合适,把三个人都过了一遍之后,还是决定选择陈致和。

    无它,因为在三人中,惟有这位陈师兄是“普通人”,更适宜观察。

    至于许广陵自己。

    他倒是想试。

    可是他无法从自己身上,得出观察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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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大补

    许广陵居处是有银针的,而且足足三套。

    虽然无法对自己进行观察,但许广陵还是在自己身上实验了一下。——至少得确定一下,这种针法不会让人太过痛苦什么的。

    十八支银针扎下,整个过程中,触感很轻微,只有其中三支扎下的时候会造成一些刺痛,但也只是转瞬即逝。

    然后许广陵能感受到的是,五脏都被沟连起来,而其中心脏是主要沟连对象。

    用个简单的说法,五脏之“气”,在这个针法下,会直接从手心泻出去。

    不过能泻就能进。

    这是一套危险的针法,其功效直入脏腑,用之得当,能补益根本,用之不当,也瞬间损伤根本。

    略作尝试之后,许广陵已经基本明了这针法。

    但对于这套针法的原理,他还是不明白。脏腑及脉络之间的关系,他也只是才初涉其中,而很显然,这套针法,属于高端而且是相当高端的应用。

    其实,就看这套针法的名字就可以知道了。

    回天!

    以许广陵的初步体验来看,并非虚言。

    当然,究竟能否真的“回天”,还需实际验证,不过很快就可以知道了。

    这一夜,许广陵没有去公园。

    而是对这套针法进行解构及探索。

    是,许广陵暂时确实无法从根本原理上解析这针法,但他现在好歹也是半个大宗师,对身体内脏腑、脉络以及气血的运行,不说熟稔,也至少是知悉甚多。

    所以,他还是可以从这针法中挖掘出不少东西的。

    在脑海内,许广陵很慎重地建立了一个“回天针法”的档案,截至晨曦到来,这个档案下,已经有了一百一十四条记录。

    这些记录,有的是答案,有的是推断,还有部分则是设想。

    基本可以说,借助这套针法,许广陵对身体运行的了解,进入了一些以往他不曾触及到的层次和角落。

    这已然是大收获了。

    早上,公园中。

    和昨天一样,许广陵狠虐了陈致和一番。

    因为今天分外神清气爽,所以许广陵特地加时了两分钟,而结果就是,七分钟的时间,陈致和感觉自己生无可恋,痛苦到无以复加。

    全身都疼,像是被扭麻花般扭过一样。

    四肢,包括脏腑,都像是抽筋了。

    这固然不是切磋,这也绝逼不是虐打,这根本就是酷刑!

    许广陵则只是微笑。

    这,就是夜里的收获。

    其中的一小部分,被他拿了出来,用在陈致和身上。从反应来看,嗯,效果应该还不错。

    上午过去,中午过去,下午过去。

    当许广陵再次踏进章老小楼中的时候,首先做的并不是如前几日一般为周青竹针灸,而是对陈致和道:“师兄,你早上好像有点锻炼过度,我来为你针灸一下,缓解缓解?”

    锻炼过度。

    还好像?

    看着许广陵的笑脸,陈致和极度无语。

    他想逃离这地方。

    这里,他父亲,他老师,他的这个小师弟,都是怪物,而他作为一个正常人,待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

    不过仅仅只是几分钟之后,他就极度地震惊并兴奋起来,以至于都有点语无伦次。

    按照许广陵的提示,陈致和褪去了外衣,并只留一件无袖汗衫。

    就算再不济,陈致和先生好歹也是武学大宗的儿子兼弟子,人家可也是趟过雪卧过冰的,别说此时天气温度是十度左右,就是零下十度,也都是小意思,更何况,他们还是坐在火盆旁呢。

    “师兄,你拿着这个。”

    许广陵将一截小木片递给陈致和,示意他握在手心里。

    接着,许广陵便开始扎针。

    在自己身上已经施展过一次,所以许广陵此时的动作,完全称得上是行云流水,不到十秒钟的时间,十八支银针已然扎在陈致和的身上。

    “师兄,什么感觉?”扎完,许广陵问道。

    “没什么感觉。”陈致和摇摇头。

    许广陵嗯了一声。

    天眼一直处于启动状态,许广陵静静观察着。

    和梦中所展示的毫无二样,大约两分钟之后,陈致和身上的光环出现大幅度颤动,紧接着,被扎针的那只手臂,也就是右手臂,其手心处,一个小小的漩涡,从无到有,开始出现。

    时间很紧,许广陵不敢浪费一秒。

    因为按照梦中信息,当这个漩涡出现之后,被针灸者整个人的“生命能量”时刻都处于衰减之中。

    所以,结束得越快越好!

    也因此,许广陵用意识直接牵引着陈致和手心中小木片内的雾气,将其一股脑地通过这个漩涡,全数灌注入了陈致和的身体之内。

    下一刻,用两秒钟的时间,许广陵收起了十八支银针。

    从漩涡的出现到消失,整个过程,持续了五秒。

    而这五秒钟之后,陈致和的整个身体都在颤抖,不停地颤抖,幅度很小,但是一直持续着。如此这般,过了大约四十五秒之后,陈致和整个身体表面的皮肤,都开始泛红。

    像是被火烤,又像是醉了酒一般。

    他们现在确实坐在火盆旁,但这个原因绝对可以排除。

    两位老人看到的是,陈致和此刻全身上下,气血沸腾。

    而在天眼视野下,许广陵看到的是,陈致和的身体指数,从原本的七十八分,一下子骤然提升到了八十五分!

    但升得快,降得也快。

    在许广陵的持续观察之下,陈致和身周的光环,一点点黯淡,或者说恢复原样,然后其得分,从八十五,到八十四,到八十三,到八十二,到八十一,到八十……

    到八十的时候,基本就趋于停滞。

    但还是缓慢地下降着。

    过了足足有五分钟,也没有下降到七十九。

    但许广陵估计,会降下来的,并且在七十九上应该还会降,在大体上,会降到七十八,也就是原本的分数,不过若更精确一些,应该会有一点小小的提升!

    身体指数的根本上的提升。

    哪怕提升的幅度较小甚至于极小,但提升就是提升!

    而其实就凭这个,便已经是不负“回天”之名了。

    许广陵收针,过了整整大约十分钟之后,陈致和一个跃身从沙发上蹦起,对,就是蹦起,然后迫不及待地俯身向许广陵道:“小师弟,小师弟……你刚才对我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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