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知全能者全文阅读 第36分节
第349章 绘画
刻刀在一方小小的寿山石上轻轻点按。
寿山石是常用的篆刻雕刻用石之一,硬度还算可以,最主要的是质地比较细腻。
而此刻,在刻刀的点按间,石块却仿佛是豆腐一样松软,而且还是很嫩很嫩的嫩豆腐。——这一幕若让任何的篆刻爱好者看到了,都会怀疑,位于刻刀底下的那不是荔枝冻,而是果冻。
这是许广陵右手心窍真正打通之后的效验之一。
许广陵原本的右手臂上还是有点肌肉的,但自从右手心窍打通之后,那肌肉却渐渐渐渐地变少,在短短几天的时间内,眼见着少到近乎没有了。
但与此同时,右臂的力量却变得很大。
比左臂要大很多!
具体大多少许广陵也没有测过,他的注意力或者说兴趣本也不在这个方面,所以虽然切实地感到力量变得很大,许广陵却也没有怎么在意。
他惟一在意的是,洗澡的时候见到左右臂的大小明显不一样!
这让许广陵有点晕。
只能说,这所谓的“大窍”,打通之后,给身体带来的改变实在是太大也太霸道了。
这才只是打通十二大窍之一,等十二个大窍全部打通之后,许广陵还不知道他的身体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再整体地缩小一号,那就真晕了。
许广陵的字并不是很好,至少相比于他其它的一些方面,是有点拿不出手的。
陈老先生曾经建议他有空练练字,嗯,毛笔字,而且是站着,悬腕练,说这样对身体的气血也会有所锻炼。
但还没等许广陵实践这做法呢,但便已经远远地越过了需要用这种方法来锻炼气血的阶段,再加之一直也没有多少空余时间,所以许广陵同样也一直没有练字。
字不好的这一点,也反应到了篆刻上。
不过在练习了好久又精心地篆刻了几方印章之后,许广陵想着的却不是书法,而是绘画。
在老师那里的时候,某天早上在公园里,邂逅的那两个女生,给许广陵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户。当初,那女生送画一幅,而许广陵还画一幅。
那一幅,许广陵画得相当不错。
但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关于绘画的任何技法。
许广陵在艺术学院的校内论坛上招绘画的初学教导,在连续换了两个男生之后,他不得不放宽要求,可以让女生来教导。
然后,他也果然就找到了一个态度和能力都相当不错的女生来为他上绘画入门课,讲解基础知识及演示种种技巧。
“果然是同性相斥啊!”许广陵暗自诽谤着。
这女生教导得细心多了,根本就不是前面的那两个男生能比。
一教一学,持续了三天之后,许广陵画出了他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幅画。
画的内容,是池塘边的一棵柳树。
一棵树干需要两三人才能合抱的大柳树,树干斜欹,伸向池塘,而其无数的柔嫩枝条,就如钓丝一样地垂向池塘,有的在池塘上方,有的浸入池塘中,有的静止地下垂着,有的则被风吹着,飘荡在半空。
柳条上,是深深浅浅的绿,深的,浅的,淡得,以至于由嫩绿而转向淡黄,甚至是那黄都还未萌出,只有半透明的水样之色。
其中好几样色调,还都是许广陵现场调制了。
好多种颜料,被他摆弄了好久,才试验出了想要的色调。
江南柳,春风过。
安然不动如大地,却把柔条当垂钩。
这幅画,就被许广陵命名为了《江南》。
这幅画完成,许广陵感觉自己已经无需再学什么了。
并不是说绘画的艺术他已经彻底掌握,其实别说彻底,就连掌握都谈不上,在这一门技艺上,需要他学习的东西还有太多太多。
只是许广陵并不是想要成为一个绘画大师。
他只是想学绘画而已。
学到这里,从情况看,他已经能够比较自如地把脑海里想要呈现的东西,给画出来了。
那也意味着,关于绘画的学习,可以到此结束了。
而高晓燕则呆着。
如果说三天前见面之时,她为这男生的形象气质而惊艳的话,那现在,站在他画出的这幅画面前,她的一颗心怦怦怦地跳。
有错愕,有震惊,有难以置信。
画面上,那些柳树的枝条,仿佛为她展示了整个春天。
看着画,微微闭上眼,那画中的风似乎就穿过画纸,从虚拟来到了现实,吹在她的身上,轻轻吹着,凉凉的,又暖暖的。
而被风送入鼻中的,是浓的淡的清香气息。
那是从那些柳树的枝条上散发出来的,从翠绿的叶片上,从鹅黄的嫩芽中……
不自觉地深呼深吸着,而那气息便从鼻端钻入,然后,沁入整个身体,这令她慵懒,也让她精神。
天呐,我是不是疯了!
从陶醉中清醒过来,高晓燕实在难以相信这是一幅画带给自己的感受,而更让她感到难以相信的是,这真的是一个“初学者”画出的东西?
自身的绘画水平谈不上如何之好,但高晓燕鉴赏和见识的水平还是有的。
她欣赏过很多的画,大师的,名家的,以及普通画展水平的。
但从来都没有一幅画,有带给她现在这样的感受!
高晓燕感到自己的鉴赏能力在这一刻出现了差错,而且是极大的差错!又或者说,她的鉴赏能力在这一刻根本就消失了!
她竟完全不能评价出这幅画是一个什么样的水平。
“许先生,您的这幅画能让我带回去,给我的老师看一下么?我想让她评价一下这幅画。”高晓燕说道。
“不用了,涂鸦之作而已。”许广陵摇摇头,“高老师,课程就到今天为止吧,感谢你这几天的用心教导!”
“啊,你不学了?”高晓燕急切地脱口而出,“也是,以您现在的水平,我根本就没有资格……”
“不是,高老师,你教得很好!”许广陵说得很真挚,“你这几天的教导对我很重要,只是绘画仅仅是我的一个小爱好,现在及以后,我不会有太多的时间能放在这个上面,所以学到这个程度,我觉得已经差不多了。”
高晓燕是怀着满腔复杂的心情被许广陵送走的。
直到回到学校,晚饭过后躺在床上小憩,高晓燕脑子里想的也仍然都是这些。
关于许广陵这个人。
关于许广陵画的那幅画。
“这位许先生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
各种各样的身份在高晓燕的脑海里闪过,但却没有一种是比较符合的,哪怕只是大体符合。
哪怕是晚上的睡觉,高晓燕的脑海里也仍然是乱哄哄的,一时想这个,一时想那个,而不管这个那个,总是围绕着那个人,那幅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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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0章 江南春
画完成的时候,一首歌,同时也在许广陵的脑海里形成,主题也便是江南。
许广陵以前有过这样的想法,写一组关于江南的歌。
不过那个时候,他离“江南”太远了。
而之前的这一次万里南行,以及其后的北上,许广陵一路上见识了很多,也感受了很多,这时,藉画中的内容为契机,歌曲便自然而然地形成。
江南。
很多人写过江南,从古代到现代。
郑愁予写《错误》,“我打江南走过”,江南是背景,相思才是主题。
林俊杰唱《江南》,“风到这里就是粘,粘住过客的思念”,同样,江南只是背景,爱情和缘份才是主题。
许广陵的这一首江南,不涉人世间的半点爱恨情仇,而只是用一个准大宗师的视角,看这自然山水,别样生机。
江南风,江南雨,江南水,江南月。
风是江南,雨是江南,水是江南,月是江南,燕子是江南,杨柳是江南,一切的一切,都发生在江南,演绎在江南。
这里有“草色遥看近却无”,这里有“二月春风似剪刀”,这里有“乱花渐欲迷人眼”,这里有“山青花欲燃”。
这是草长莺飞的江南。
这是万紫千红的江南。
春来春有去。
三月残花落更开,小檐日日燕飞来。子规夜半犹啼血,不信东风唤不回。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节物相催各自新,痴心儿女挽留春。芳菲歇去何须恨,夏木阴阴正可人。
这是对待春归的三种态度。
怅惘。
别开生面的惊喜。
顺应自然造物的豁达。
乐曲在行进到这里的时候,也进入了些许的渲染和华彩阶段。
怅惘表现在曲中,是激越的,是叩问的,是带着几许哀伤甚至悲壮的。惊喜表现在曲中,是铿锵的,却也如采莲舟行在水面上,是轻松的,是摇曳生姿的。
豁达表现在曲中,则是一种如风过大地般的自然,然后整首乐曲,也正是在这种自然的氛围中,进入收束。
这是曲子。
其后是词。
曲子和词比起来,许广陵擅曲而不擅词。
这或许也是因为他和曲打的交道很多,不论是作曲,还是编曲。而写词,从小时到现在,也没有几次。
但其实只要曲子到位,词也不必有多好,适合就行了。
这也是词曲为同一个创作者的优势所在了,许广陵完完全全地知道,他想表达什么。而在曲的表达已经就位的情况下,关于词的填写,他也只需要“本分”一点地如实描述就行了。
江南柳,春风过。
安然不动如大地,却把柔条当垂钩。
江南燕,筑巢忙。
单飞苇间轻点水,双飞堂前语呢喃。
……
十二段,十二种江南风物,而这十二种风物的铺排,组成了许广陵想要表达的整个“江南”意象,至此,这首歌曲创作完毕。
许广陵先是写下了“江南”,而后,在后面补上了一个“春”字。
《江南春》。
这首歌曲的名字。
找了个录音室,把伴奏弄好之后,许广陵将词曲并之前的那幅画一起,寄给了周蓝兰。
看看书,玩玩篆刻,绘绘画,写写歌。
这便是许广陵的“调适”。
调适是休息,也是休养生机。如一场大战之后,退下来养精蓄锐,将身心调整至最好的状态,等待再次的临阵。
调适的日子里,许广陵没有再运行根本窍法。
但伏羲诀的习练,他却依然是一日都没有停的。
许广陵的日程安排,一般是,下午的时候,晚饭过后,他会离开研究所,以一种散步着的方式,来到几十里外的长白山。
而后,每天从不同的位置,登山。
长白山的海拔不高,最高也不过就是两三千米,但是范围却是很大,大到足够许广陵探索的。
这还是因为他有天眼神通的关系。
如果一般人的话,只这一座山脉,包括周边的那些小山脉,可能就一辈子都探索不尽了。
在天眼的探索之下,长白山详细的地形地貌,包括作为关注重心的植物及药用植物生长情况,被许广陵一点点添加进了脑海里的《长白山地图》中。
这其实同样也是调适之一。
“若有人兮山之阿,披薜荔兮带女萝。”
许广陵如同一个男的山鬼,行走于这山脉丛林间。只是这北地的严寒时节,山中既没有薜荔也没有女萝,有的只是欺霜耐雪的松桦,以及那霜,和雪。
素雪厚三尺,千里覆瑶台。
其实春节过了,也就意味着冬去春来,该是慢慢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但就在昨天,这片地域,又下了整整一夜的大雪。而今天,作为偶而的气象通报员,徐老站长告诉许广陵的是,今天最低气温,零下三十三度。
这是指地面上!
而至于长白山顶,很可能是零下四十多度奔五十度去了。
这样的天气,长白山中,自然是柳宗元的《江雪》意象。以至于就连最活泼好动的松鼠,也都一大家子地蜷缩在一起,在巢穴中窝着抱团取暖了。
许广陵牵挂着那棵小树。
在上山的第一时间,他便去探望了它。但其实,也并不是很担心。
果不其然,小树虽然因为不能动,而被雪给小小欺压了那么一下,除形体上稍有狼狈之外,精神上却依然地抖擞。
许广陵细心地为它除去了积雪,但只是限于枝条上的,而根部的那些雪,则保留着。
然后,又用草木之气及大地山川之气,为它加了一次餐。——他还是有点怕它被冻着的,这就算是抚慰了。
而后,许广陵自己,汲取着草木之气。
严冬之季,草木之气稀薄得过分,许广陵同样也没有过分地汲取,这稀薄的雾气,对此地的植物来说,很可能很重要。
他若汲取得过分了,说不定明年就有新闻出现了。
“震惊!长白山耐寒松林,大面积枯死!这一切的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样的变故和玄机?”
所以许广陵只是漫步山间,零零星星地收集那些散逸的雾气。
而当他从傍晚逛到晚上或者说深夜,从山脚逡巡曲折着逛到山顶,这草木之气也就汲取得差不多了。
然后就下天池,在天池底汲取大地山川之气。
右手心窍打通之后,许广陵再汲取这二种雾气,都是通过这里。
感受和以前有很大的不一样。
通过右手心窍来汲取,这雾气通过右手心窍之后,好像是被转化了一样,性质或许有某种改变。
但关于这一点,许广陵也不是很确定。
他能感受到的只是,在这两种雾气的作用下,他体内的气血,越来越氤氲了。
一开始的时候,许广陵单衣甚至赤身地处于这严寒中的时候,只能说不冷,而现在,他感到的却是遍体阳和。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是寒冬,明明是北地,而许广陵的歌曲却在写着,春天,江南。——
他的身心,在右手心窍打通之后,正处于春回大地解冻,春暖草长莺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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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1章 我见青山多妩媚
肢体拉伸,关节活动,气血沸腾,对于人体的锻炼来说,这三者中哪一个最为关键?
回想当初,当许广陵还对人体的运化一无所知的时候,在想着稍微锻炼一下身体之际,产生了这样的疑惑。然后他把这个问题求教于陈老先生。
陈老的回答是:
“三点,一,气血,二,骨头,三,关节。”
“但是归根到底还是气血,后两者都是细枝末节,也可以说是旁门左道。”
这个指点看起来无关紧要,也似乎谈不上什么高明。但究其实,却是一个“武学大宗”用自己的证验,所提炼出来的一个直指根本的锻炼原则。
其后,许广陵遵循着这个原则,一路直上,直至五色花开,根本窍明。
根本窍法,毫无疑问地,是许广陵截至目前为止所接触到的层次最高的法诀。
就不说它在《青华宝篆》中的排序位置了,单纯地看其所涉及的“大窍、中窍、小窍,以及根本窍”,就知道它对人体的深入,根本不是其它的那些法诀所能望其项背。
而“其它的那些法诀”,包括许广陵这一路上接触到的所有。
也包括伏羲诀。
伏羲诀被列为二十四便宜法之一,看起来这似乎是一门应用类法诀,就如同神农诀以及轩辕望气诀一样,但在许广陵心里,这门法诀其实是有着特殊地位的。
或许用玄虚一点的说法,和他很对眼、很投缘?
在一开始,才接触到的时候,许广陵就能很轻易地从根本上理解这法诀,然后通过这个法诀,让身心一步步地步入“定境”,这才有了之后的五色花相继花开的事,也才有了最新的根本窍法。
在过去的那几年时间里,许广陵曾经大量地翻阅佛经,而其中便有一个叫做“法如筏”的说法。
意思是一个人走路遇到了河,便就地取材,用树枝竹段芦苇等东西做了个船筏,渡过河去。河过了,前面又是平野。
这筏子,哪怕再好,之前的时候再有用,也到了该舍弃的时候了。
行路者,既不可能,也不应该,背着筏子在平野上走路。
这个比喻是很恰当的。
几个月来,许广陵自身对此也有所体会。
最初的时候,他是从章老那里学习了“太极拳”,而通过对太极拳的习练,他知道了什么叫做气血,也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气血在身体内奔流涌动的感觉。
但是。
也就仅此而已了。
太极拳的功用,也就只是这个,再没有更高更上更远。
论对太极拳的理解、掌握及浸淫,怕是举世之间,也都无一人能与陈老先生相比。
但那又怎样?
太极拳是老先生的家传或者说祖传绝技之一,但是最终,在老先生那里,还是让位于其自身所创的拳法,而那拳法,是揉合天下百多套拳法而来的。
太极拳只是其中的奠基素材之一。
如果用网游中或者论坛上常见的级别设定来说的话,太极拳大抵也就是LV1级别的拳法,了不起LV2,再再了不起也最多LV3,实在是不能再高了。
是以,它也最多只能让人走到LV3。
不能提供走向更高处的支撑。
兔子吃草可以活,而且活得很滋润。
人就不行。
其实从生理构造来说,人也是素食动物,所有的肉食行为都是“跨界”。
但人无法靠吃草而活。
倒不是说草难以消化什么的,这其实只是小问题。
如果没有其它方面的因素,人一直吃草,吃着吃着,身体自然就会加强消化草的能力,比如说多分泌些某种分解酶什么的,而这实在是小事一桩。
但是,有其它的因素。
而这因素就是,人作为一种高级动物,需要的营养物质不仅数量方面多,还要求质量上要丰富。
而这,都是单纯的草所无法提供的。
倒转因果,把时间线回溯到最初,某种动物,大抵也正是因为大胆地“跨界”,拓宽自己的食谱,摄入比草这种东西更高级别的食物,可能才一步一步地,有了今天的“人”。
“人”是不是就到顶了呢?
一千年后,一万年后,一百万年后,一亿年后,一百亿年后……
一直都是这样?
不太可能的。
总还是会继续向前进化着。
进化,一是方向(指引),二是能量(支撑)。
从生物类别的进化来说是这样,从人类的社会产业等种种方面来说,也都是这样。而许广陵当下的身心进益,也同样遵循着这个道理。
根本窍法带来了新的方向。
有没有带来新的能量提供呢?
从右手心窍打开后的体验来看,是有的。
大地山川之气+草木之气+身体本身的气血+右手心窍的转化(这一项目前不确定,许广陵只是猜测或怀疑有),这几样加起来,确实让许广陵感受到很多和以前颇不一样的东西。
太极拳,包括从两位老人那里得来的诸多手段,可以定义为许广陵的第一阶段。
伏羲诀是第二阶段。
而根本窍法是第三阶段。
伏羲诀出场的时候,太极拳等实际上已经退位让贤了,正是“法如筏,河过应舍”。而现在,根本窍法出场,伏羲诀是不是也应该退位让贤呢?
但许广陵却是对伏羲诀有点情有独钟。
这个“糟糠之妻”,他还不想让它下堂。
所以右手心窍也即根本窍法的第一大窍打通之后,许广陵并未继续着根本窍法,而是每日依然地运行着伏羲诀。
许广陵总感觉,在伏羲诀的运转中,他的身心感受渐渐沉寂,而那实在是最好的休憩。而哪怕没有任何理论支撑,许广陵也固执或者说近乎本能地认为,这是身心最好的运化。
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辛弃疾在一首词里有这么一句话。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惟有敬亭山。
李白更是有这样的一首诗。
而许广陵对于伏羲诀,大抵也就是这样的一种感受。每次运行着伏羲诀,然后从定境中醒来,他总感觉身心有一种说不出的通透和舒适,好像整个人都与天地融合在一起。
那感觉,哪怕根本窍法也不能带来。
是以,对许广陵来说,伏羲诀不是“便宜法”,不是过了河就需要舍弃的“筏”,而很可能,是他一直的陪伴。
右手心窍打通之后,这些天来,许广陵一直都是以伏羲诀为主,以两种雾气为辅。
或者也可以说,他是把两种雾气作为“原材料”投进自己的身体里来,并让它们配合着身体的气血,然后通过伏羲诀,来完成某种酿造式的变化。
就如用粮食酿成酒。
这些天来,许广陵名为调适,当然实际上也是调适,但在调适的背后,身体的运化却并没有停止,而是日以继夜地,一步步“发酵”着。
直到今日,许广陵隐约感觉,“发酵”得差不多了。
于是,这一天晚上,宴卧在天池之底,许广陵再一次地启动了根本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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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笨拙
几乎是许广陵心念动处的瞬间,右手心处的漩涡,便开始了旋转的加速。
然后,熟悉的一幕再次发生。
许广陵整个身体的气血,都在右手心窍的带动下,开始了加速的流动。往常,这种流动是遍及全身的,没有侧重。而今天,则稍微有点不一样。
左脚!
依然是许广陵熟悉的那个顺序,由右手而至左脚。
许广陵的整个左腿,都开始了热、麻、涨的过程,然后这种感觉一点点地传递到足心,再然后,左足心除了热麻涨之外,也开始痒了起来。
之前,已经被痒折磨过两次,许广陵以为他已经适应了的。
但这时,当足心处痒起来,许广陵才发现他高估了自己的定力。——手和脚根本不一样!
脚的耐痒能力,完全就是个战五渣!
哪怕是在定境之中,对身体的感受微乎其微,许广陵却依然受不了这痒,然后他的五个脚趾头不自觉地一蜷,这甚至都可以说是本能性的反应。
好了。
定境被破坏!
身体的气血一阵絮乱,之前的工夫,算是白费了,需要从头再来。
许广陵很晕。
真的,从自觉不自觉地能够进入定境中之后,这还是第一次,他保持不了状态,然后“掉线”了。
从定境中退出之后,许广陵的左脚更难受。
痒的程度一下子被放大了很多倍。
所以他的脚就在那里左晃右晃,前抖后抖。——这样才能稍微舒服一些。
再来!
许广陵强行地让自己的感觉从左脚那里抽离,就当它不存在,然后,气息缓缓,沉心敛识,再一次地进入了定境之中。
可是。
然并卵。
片刻之后,许广陵再次掉线。
其后,第三次尝试,第四次尝试,第五次尝试,全都无一例外地,掉线!
许广陵简直无语至极,明明感觉身体的气血已经充足到不能再充足,明明感觉身心的总体状态好到不能再好,但这才只是一开始,就被拦在了门外!
第一次掉线,许广陵还不太以为意。
然后第二次、第三次……
到了这个时候,许广陵终于不得不承认,几个月以来,他真正碰到的第一个难关,来了!
人为什么会痒?
根本窍法的习练被迫中断,回来后,许广陵第一次认真地对待这个问题。
是的,前面两次他都被痒折磨过,也差点抓狂过,但既然都被他忍过去了,所以许广陵也就没再把这个问题放在心上。而现在,他在查找。
图书馆,网络。
医学类知识,生物学类知识。
其实两位老人是更好的询问对象,但许广陵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打电话给老师。
很努力地经过一番查找之后,然后许广陵就从晕变得非常晕了!
目前为止,不论是医学界,还是生物学界,人类对痒居然没有多少有深度的研究。
许广陵了解了不少关于痒的基本知识,也知道了不少关于痒的笑话,但是这些……这些和他所面对的问题有什么关系么?
许广陵很怅然。
看来,只能学习“五年高考三年模拟”了。
板凳需坐十年冷……面壁十年不嫌多……高考奋斗三百天……好吧,许广陵已经有点神经错乱了。
因为接下来的几天,他在不住地掉线、掉线、掉线。
而经过这么多次的掉线之后,他所能坚持的时间,居然没能延长多少!
这才是真正让许广陵感到抓狂的事情。
脚不是离人体核心比较远么?它应该比较迟钝才是,可是怎么从情况看来,它比手要敏感得多?这与许广陵的常识及之前了解到的知识明显不符。
但现在这个时间点,许广陵真的无暇多想,他所能做的,只是不住地尝试,尝试,再尝试。
爱迪生当年实验灯丝材料,大概也就这样了吧。
不过人家是一种种材料换着试,而许广陵则只是一直和他的左脚较劲着。
“为师是因为‘勤’,而成就大。”
“所以对为师来说,大,就是‘勤’。不管做什么,只要把路子找对了,然后在任何一个方面上,持之以恒地‘勤’下去,那就是在一步步地走向大。”
许广陵拿老师的话给自己鼓劲。
但这里有一个问题,那就是老人的话里有一句,很关键的一句,“只要把路子找对了”。
他现在找对了路子没有?
许广陵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有什么路子好找,所以只能用最笨的办法。
闭着眼,咬着牙,就这么不讲任何办法的,朝前面横推,拿出推土机的精神。
一天,一天,又一天。
许广陵推了整整半个月,眼看着这正月都快要出去了。
被这痒折磨得已经快要麻木,但面对着这事,许广陵却是哭笑不得。
他想哭。
但肯定不可能真去哭的,那不是许广陵。所谓想哭,也只是郁闷至极的一种表达而已。
那为什么又说想笑呢?
许广陵只是想及以后。
“我居然被那么低级的一个难关给挡住了那么久!真是弱爆了!”彼时,回首这事,云淡风轻之余,想必会有对此时自己的一种嗤笑吧。
是的。
哪怕郁闷至极,哪怕被折腾得简直抓狂,但许广陵从不怀疑,他会越过这个难关。
开玩笑!
如果这么一个“小小的”难关都越不过,他还谈什么以后?
说好的向医道的最高境界攀登呢?
说好的大宗师呢?
说好的“他年我若为青帝”呢?
青帝就是这个样子,匍匐屈倒在这么的一个关卡之下?
笑话。
天大的笑话!
……
就这样,许广陵用各种各样的方法,为自己鼓着劲。
大地山川之气,草木之气,伏羲诀,根本窍法,交相作用着。许广陵慢慢地已经不再把打通左脚心窍作为目标,他开始着只问耕耘不问收获的潜心之旅。
这是许广陵第一次如此“笨拙”。
其实一直以来,许广陵都是比较聪明的,不论是以前的学生时代,还是后来的这走上了一条别样的道路。而不管在这两条中的哪一条路上,他都没感到什么吃力。
这时,所有的聪明都远去。
甚至,到了现在,如果说有什么方法可以快速地越过这个关卡,许广陵都不会去考虑了。
他就是要一点点地,用最笨的方法,把这个关卡磨薄,磨弱,磨通,磨透!
许广陵体验过聪明。
但现在,他想体验另一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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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3章 生命进行曲
天池底。
根本窍法又一次地启动,全身的气血流转渐渐地再次加快,而后,随着气血的充盈,以及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灌注,许广陵的左脚,感觉渐渐灵敏起来。
不是说之前不灵敏。
而是当值此际,那感应的灵敏度被无限放大,大到似乎可以感觉到每一个细胞,都在“绽放”着。
蚁行感,也就在这个时候渐次升起。
千千万万的蚂蚁,往一个个细胞里钻着,然后开始着永无休止的啃噬,从脚心处开始,向整只脚漫延……那是一种噬骨钻心的痒,而不是疼痛。
许广陵自觉可以忍受相应程度的疼痛,但这般的痒,却实在忍受不了,坚持不下去。
这已经是不知道多少次了。
其实,以许广陵现在的记忆,记住这般的细节,不要太简单。但既然是“只问耕耘,不问收获”,他又怎么可能去记忆耕耘了多少次呢?
不过就是一次、二次、三次、四次、五次……
失败了之后,重整旗鼓,再来就是了。
最初的时候,许广陵期望着成功,但后来,他的心中竟然升起了一种奇异的想法。——这个难关,它究竟能把我挡在门外多久呢?
于是,许广陵期望着,它不要太早地投降。
他希望它能坚持得更久一些。
这样的拉锯战,最初,让许广陵感到郁闷,感到哭笑不得,但到了现在,却让他感受到了一种蚕食般的快乐。
“雨里鸡鸣一两家,竹溪村路板桥斜。妇姑相唤浴蚕去,闲着中庭栀子花。”
给周青竹治疗的时候,许广陵向小姑娘提过这首诗。
浴蚕,是对蚕种的一种处理。
怎么个处理法,许广陵并未见过,但蚕宝宝生出之后,在桑叶上爬行,吃着桑叶的场面,他却是见过的。嗯,在旅游景点,作为新时代的参观风物之一。
蚕很小,尤其是蚕宝宝。
而相对于很小的蚕来说,桑叶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但是,蚕的进食,是一刻都不停止的。
它一直在吃、吃、吃。
于是,很大很大的一张完整桑叶,要不了多长时间,也就被蚕食干净了,而只剩下孤零零的梗。
相比起蚕食,许广陵其实更熟悉的是印章原石在磨刀石上的磨砺。
他买的,是那种初级的原石,并未被切割成印章的形状,别说四面不平什么的,其实是连较平整一点的“面”这个概念都没有的。然后,就那么不规则的石头,在砺石上磨着。
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就是许广陵最近这段时间,隔三差五地会做着的事情。
用那句俏皮点的话来说,他磨的,不是石头。
当然,也不是光阴。
他只是在体会着一种平静如水。
除了材料的不同,它们和荒郊野地,又或城市的公园里等地方,随处随意看到的零碎石块,并无任何差异。
而后,就是这样的一块小石头,在磨刀石上,在成百上千以至于上万次的磨砺中,一点点地变得规整,变成许广陵想要看到的模样,
先粗磨,后细磨,再抛光。
然后,刻刀在其上一点点地篆刻着。
最终,一方晶莹剔透的印章出现在手中。
那种喜悦,不是因为收获,而是因为见证,或者说体验。
用一种更高的、更上的、理想的、也是超越的视角,来看着自己的现在,许广陵的目光是温和的,也是平静的。
些许的急切,以及由这种急切而带来的那一星半点浮躁,早已如被水冲洗而去,剩下的,只有坚定,以及因为坚定而呈现出来的从容。
挫折是什么?
有时候,它是一种成全。
它可能会让你发现自己很狼狈,很不堪,有很多的不足和缺陷,有时,它却同样也可能会让你发现,原来,你比自己以为的要更好。
左脚心窍迟迟无法打开,一次又一次地在那种无法用任何言语来真切形容的奇痒面前败退,许广陵对自己的表现,却是满意的。
如有一面镜子,真实地照着他的现在及将来。
现在,面对这个关隘,他想突破,他日夜都想突破,他无法可想,他只能笨拙地用最原始的方式对它发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将来,他必会突破这个关隘。
而在现在和将来之间,作为一个音乐创作者,许广陵只想以自身为音符,谱写出一曲能令他自己满意的乐曲。
而那必然——
与急切无关。
与浮躁无关。
与郁闷无关。
与沮丧无关。
这些都可以有,但它们只能是点缀。
点缀背后,这首乐曲的主题,必须是淡定的,必须是从容的,必须是缓缓推进慢慢积蓄着力量的,最后,铿锵应在自然中到来,昂扬应在自然中呈现。
这样的一首曲子,才能及格,才能过他自己的关。
然后,一生之中,他也只有谱写一次的机会。
当这首曲子完成,再谱的,就会是另外的曲子了,而已完成的这一首,已不再有被修改及重新谱写的机会。
哪怕是上帝来了,也不行。
是以,此时此刻,虽然被卡在关隘前,被困在荆棘里,但他对自身,实是有着无上的权柄。
“谱写你自己,让上帝都点赞。”
在一方印章中,许广陵如是刻着。而后,同一方印章上,合适的位置,他又另刻着四个字,“庄严”,“权柄”。
对生命庄严。
然后,拿起你应有的权柄。
在伏羲诀的运行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如一棵树,扎根在土里,如一片芽,萌长在黑暗里,如一朵花,绽放在春风里,又如一粒花的种子,在花开花又谢之后,再次地跌落在土里,于默默中,蓄养着生机。
在草木之气的汲取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的整个身体,以至于心神,都在“发芽”,在雀跃着,在活泼着。
在大地山川之气的汲取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就如一片干渴的大地,而丰盛的雨水从天上落下,于是,贪婪地汲取着和吸呼着,让那雨水渗透着自身的每一个角落。
在根本窍法的运行中,许广陵体会着自己如一个战士。
进攻!
进攻!
进攻!
一次又一次地进攻。
进攻无果,退回。
再进攻。
进攻无果,退回。
再进攻……
战士,就是要让战斗成为本能。
而英勇的战士,最为渴望的,便是那一场又一场淋漓尽致的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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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4章 春来无息,万木听召
身心的锻炼和进益,是根本,却并非全部。
许广陵此行客居长白山,也并不是游山玩水,而是因为他其中的一个身份,药师。
春节已经过去了一个月,长白地域却仍然还是被严寒与冰雪封锁着,看不出半点春将到来的迹象,而在江南,这个时候已经步入仲春时分了。
这里,却正是那句诗所说的,“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
但许广陵发现了一件事。
漫山遍野的大地山川之气和草木之气,都在减少,在变得稀薄!
若单只是草木之气变得稀薄,许广陵多半会不以为意,因为他早习惯了这种雾气的不太稳定,而大地山川之气,自许广陵能够看到这种雾气后,它就一直非常地,像大地一样地稳定分布在地表之上。
而现在,两种雾气都在减少!
在天眼的洞察下,减少的原因自然无所遁形。
寒冬之季,漫山遍野的草木,嗯,草也罢,木也罢,或者草木都谈不上的地衣等也罢,俱都沉睡着,冬眠着,又或者“待机”着,而现在,它们在呼吸着,在贪婪地汲取着两种雾气。
换言之,它们醒了过来。
于是,许广陵便知道,虽然这山仍然是白雪皑皑,这山下的河仍然是一片冰冻,这山水之间的草木看起来也仍然处于沉寂之中,但是,春天已经来了。
它来的悄无声息。
它所带来的生机,仍然被严寒给压迫在地面之下。
但是。
它确确实实地,已经来了。
“长白山区的春天,自二月始。春来无息,万木听召。”
作为一个药师,又或一个不太专业的兼职植物学家,许广陵记下了第一条记载。如是以前,他会记在小本子上,记在笔记本里,而现在自然是直接在脑海里建档。
自从发现了春天的脚步之后,许广陵闲暇时间的注意力,便大多被牵扯到了这个方面。
他的脚步,也开始跟着春的脚步,在这片地域间徘徊。
阔叶林带。
其正式的名称叫“红松阔叶混交林”,顾名思义,在这片区域,红松是最主要的树木种类。
冬天的红松并不红,呈现在许广陵眼前的,是一片灰褐,或者说灰扑扑的,和其它的树木一样地不起眼。
许广陵在一棵卧倒的红松旁停步。
这红松,本来就是歪的,然后可能是因为地势,又或是因为冬天的雪压,总之,由歪而倒了,并且呈现出枯死之象。在今春,它肯定还是会抽枝,但它的主体,也多半步入腐朽。
松蘑,以及榛蘑等,在今年夏秋时节,有可能从它身上或附近长出来。
许广陵在脑海的地图里新增了一个标示点,“蘑菇采集点”!
在这棵红松边上,许广陵看到了一株大约需要两人合抱的大榆树。
榆槐这类树木,是蝉比较喜欢的。
在南方农村,特别是某些山区的农村,夏季的时候,那蝉鸣真是铺天盖地。
时间往前略回,夏至的时候,一场雨过,往往一棵老榆树底下,地面遍是“虫眼”。用小手指轻轻一抠或一按,那豁口便变大,然后露出里面待蜕壳化蝉的小东西来。
拿个盆,一棵夏日聚蝉的老榆下能轻易挖满一盆。
然后从小盆倒到大盆里,加水,加盐,搅拌冲刷着,冲刷干净之后,略晾,然后,倒入油锅……
这便是一道简简单单却又美妙绝伦的“江湖美食”。
用来下酒,不能再赞。
这是酒鬼佳公子以前的时候向许广陵普及的知识,可把他和大傻两人给馋的,并约定来年夏至日前后,前往某山区。
从时间来说,今年的夏至其实已经不远,只不知到时,两位总经理及副总经理是否还能抽出时间来了,就算抽得出时间来,也不知是否还有这种属于江湖散人的闲情雅致。
许广陵那时,同样也未必抽出时间来。
他们现在,都不再是“散人”,而已经有了各自所奔赴的目标。
由眼前的黄榆而想及蝉,许广陵却也只能想想而已了。
长白山,没有蝉。
就算有蝉从南方不远千里万里来到这里,也绝对不会有任何一只蝉卵,能在自然的生存环境下,挺过这里的严寒。
其实也正因为寒,正因为冷,这里的空气才这么的清冽,然后到夏秋的时候,变成清凉。
不过没有蝉,可以有蘑菇。
黄榆树同样也是一种会长蘑菇的树。
榛蘑炖小鸡,黄蘑炒鸡蛋,各自相宜。
除了松和榆,在漫步中,一路上,进入许广陵视野的,还有椴树、柞树等。
椴树,元蘑、香菇。
柞树,黑木耳,猴头菇。
自从梦中见识了“十菌清汤”之后,山野中的菌菇之类,便对许广陵形成了一种召唤,又或者说,成为他的一种情结。
最开始的时候,他以为云南才是菌的天堂,当然,事实也是如此。
但来到长白之后,尤其是在研究所里翻阅了许多的植物调查资料之后,他才发现,原来他此刻所在的这个地方,同样也是一个菌的天堂。
并不逊于,那彩云之南。
这一南一北,从某种意义来说,也可以说是交相辉映。
许广陵期待着菌菇满山林的日子,届时,他会踏遍此地的山水,尝遍此域所有可食的菌菇。
既然有“厨师”的这个身份,那“美食家”的这个身份,也不妨兼一兼,免得浪费了。神农诀在身,梦里可以有十菌清汤,他的手中就不可以诞生其它的清汤么?
由阔叶林,而针叶林,而岳桦林,而地衣带,而山顶。
这样的路,许广陵已经走了不知道多少次,但以前的多数的时候,只是行路,而稍带着探查,此时却是反过来,探查为主,行路才是顺带。
许广陵慢慢地辗转而行,在许多树木又或枯萎的草丛前停步,一路上,观察着,记载着,思索着,并重新标记了重点观察区。
根本窍法的习练仍然在受阻着,左足心窍毫无打通的迹象。
主要是因为痒而无法长久地保持在定境,而若非处于定境,开窍的行为也就无从谈起。所以一切说到最后,都要求许广陵能熬受住那痒,然后“定”下来。
身暂时还定不了,但许广陵的心,却早已经定了。
没有半点急切。
许广陵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尝试再尝试,并把这种尝试作为一种习惯,而不是努力和勉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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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5章 终于还是开了
整个山体的雪都已经开化了,越来越薄。
在山脚还残留着最后一点薄薄的雪迹,即将完全化为虚无的时候,几乎是一夜之间,许广陵发现山林中有很多草木,已经开始吐芽了。
这像是一个信号。
春的脚步,就从这个时候开始,陡然地加快起来。
许广陵几乎是瞠目结舌地看着,春天是怎么样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开始极速地占领这座山脉的。
它很早就已经登陆了。
但只是在暗地里默默地积蓄着力量,丝毫也不动声色。
而当这力量积蓄得足够的时候,它一下子,就将这力量完全地抛洒了出来。
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开。
第一天,一枝花绽。
无名小花。
嗯,正确的说法应该是许广陵不认识。
近来长期和大地山川之气及草木之气打交道,许广陵对草木也莫名地生出一些亲近之情,是以他也不忍心把这朵小花给摘了,然后拿回研究所问问老站长又或其他人,这是什么花。
他们肯定是知道的。
第二天,许广陵发现了十朵花也不止。
第三天,天眼的视野里,已经遍是各种杂色小花开放着了。
这个时候,虽然还非常地春寒料峭,嗯,雪还在呢,一阵风过,对一般人来说绝对是冻得直打哆嗦,但这些草木,已然无畏地开始拥抱春天。
也宣示春天。
它们集结成大军,以彼此呼应的态势,由山脚一路向上进发。
由山脚向上。
一百米的高度被攻占。
两百米的高度被攻占。
五百米的高度被攻占。
一千米的高度被攻占……
快,真的很快。
快到让许广陵登同一座山,却每天都发现这山在改变着形象。
也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春天并不是温和的,相反,它非常非常地霸道。它以一种不容任何拒绝的态势,在宣告着——我来了!
我来之日,木当荣,草当秀,花当吐芳。
而冰冻和霜雪,都将退散。
许广陵目瞪口呆。
许广陵目不暇接。
他以前真的以为,这春天会一点一点地到来,而且应该到来得非常艰难。但哪里又能想到,当它的力量积蓄满之后,完全是以排山倒海般的姿态,势如破竹!
根本就不玩慢吞吞也软绵绵的那一套。
春风过,万木华。
大地山川之气被急速地消耗着,变得越来越稀薄。虽然有着别处的流动和补充,但根本补充不过来。
与此同时,草木之气,却开始一点点地增多,然后弥散在漫山遍野间。
这对许广陵来说,同样是“春天”。
他所需要的两种雾气,一种日渐增多,而另一种,由于身在天池底的关系,丝毫也不受这外间的影响。所以,那种耗子掉进米缸里的感觉,又来了!
山中,几乎所有的药用植物都在许广陵的观察之中。
从山脚到山顶,许广陵把自己每日的行进路线变成了非常不规则的S形。
蒲公英……刺五加……天麻……党参……草苁蓉……
不是几种,也不是几十种,而是几百种。好几百种药草的生长点串联起来,这就是许广陵每天的行走路线。本来几千米就到山顶的,而现在行走的路线被拉长了十倍也不止。
就算这样,许广陵还仍然通过天眼不断地探查周边,以期发现新的更多的药草。
然后,关于这些药草的生长情况,许广陵每一天,都做着一遍记录。
超凡到近乎于神通的记忆,以及根本就是神通的天眼,还有看似最普通其实却同样发挥着重要作用的身手和脚力,这就是一个准大宗师的优势。
为什么章老先生和陈老先生,两位都是一代大宗的老人,三番两次两次三番地给许广陵强调,大宗师才是根本,大宗师凌驾于一切大宗之上?
原因有很大一部分就在这里。
相比于普通人,一个大宗师的优势,实在是太大太大了,大到两者根本就没有多大的可比性。
而许广陵这位才刚刚出师的“药师”,现在,就利用自己这样的优势,开始着自己真正的药师之路。
观察,记录。
这是第一步,也是春天阶段的主要任务。
待草木从萌长状态进入到繁盛状态的时候,很多草本类的植物,如蒲公英车前子等,就可以通过神农诀来辨析其药性了。
春取叶花夏取茎,待到秋来采果根。
把这一整座山脉几乎所有药草的药性,通通了解,然后归纳,分析,综合其异同,寻找出其中的某些规律,这就是许广陵为自己定下的这一次长白山药草考察任务。
不需要踏遍五湖四海,八荒九洲,其实只需要把这一座山脉的药草性状了解透彻了,就能知道很多东西了,并足以构建出属于一个药师的药草体系。
当然,话是这么说,但继长白山之后,许广陵还是会把大江南北一一踏遍的。
他要做的,不是寻常的药师。
也不只是“杰出”的药师。
他要做的,是向医道的巅峰境界进发。而这样的话,区区一座山脉,又怎么可能满足他呢?
春寒,春暖,花绽,花开。
长白山脚,周边的那些大小河流,结着厚厚冰层的冰面上,已经开始出现水迹,初步融化了,当地人谓之为“桃花水”。
桃花水的冰上还是可以玩耍的,这时的冰层还很可靠。
就在许广陵一日日地探查和记录着药草的生长情况,一日日观察着春天向山顶推进时,某一天,山下的某条大河,那桃花水忽然就不见了。
次日。
在稍远处几不可觉的喀喀声之后,冰面破碎,被冰封了一整个冬天的河流,开始从平静中走出。
一江桃花水,奔腾出山去。
没几日,四面八方,大河小河,开始滔滔,春把它的力量和狂野,进一步在大地上展示着。
也就在这个时候。
许广陵已经忘了记数,已经忘了进行过多少次的冲击了,甚至已经忘了他是在攻关中了。真的,他已经差不多把每天夜晚的冲关当成了日常的任务。
就和吃饭喝水睡觉一样。
但这个日常,却确实不是“日常”。
晚上,天池底,许广陵再一次地宴卧着,再一次地运行着根本窍法。
按往常固定程序,不久后,他也会再一次地从定境中退出。然而,这一次,许广陵终究是没有再掉线。
定境一直在持续着。
根本窍法一直在运行着。
然后,那过去几十天里一直仿若天堑般的左足心窍,此际,在气血的冲击下,居然连几分钟的时间都没能坚持住,就如一张薄薄的纸片,轻轻唰地一下,就被冲破冲碎了。
几乎没有任何难度可言!
曾感千难与万难,原来,工夫到处只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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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6章 落地生根
随着春天的行进,各种当季野菜,也逐渐被摆上餐桌了。
在研究所,要么是食堂,要么是老夫人给准备的“小食堂”,许广陵几乎是每日都能吃到新鲜的蔬菜,嗯,野菜。
绿中带紫的香椿芽,被开水烫着,捞上后,放酱油,放醋,放香油。
“小许,你吃蒜不?”老夫人问许广陵。
“吃。”许广陵道。
于是这一天的早饭,便多了一道蒜末拌椿芽。
“阿姨,这香椿哪来的,我记得北方好像没有这东西吧?”许广陵一边享受地吃着,一边问道。
其实要说有多好吃,那也不是。
而且香椿这东西还不能多吃,它是“药”,而不是已经被驯化完全的日常食用菜,与人体并不是百分百地契合。不契合的地方,换个说法,就叫做“毒素”。
不过,少量吃点的话,益远大于害。
而且,这菜,吃着很清香。
那是春天的味道。
“老头子在云南的朋友寄过来的。那边的香椿,发芽得最早,也最好吃。”老夫人回答道。
于是许广陵心里小小诽谤。
大傻和佳公子那两个家伙,也太不识数了。
作为总经理和副总经理,不上贡一下董事长,这像话?这是人干事?尤其佳公子,亏他还是个美食爱好者!
这一天的晚上,多了一道新的焯菜。
不再是香椿芽,而是枸杞芽,也就是枸杞树春天新发的嫩苗儿。
许多人可能接触过枸杞子,红红的葡萄干一样的小东西,甚至是经常拿它来泡水喝,但枸杞苗吃过的人应该不太多。
许广陵以前就没吃过这玩意儿!
别说,味道还相当不错,嫩嫩的,同样有着一种淡香味,或者这不是香,而只是属于嫩叶的清新。
和椿芽比起来,二者各有千秋。
第二天中午,吃的饺子。
而饺子的馅,是荠菜,“春入平原荠菜花”。
不过从吃的口感来说,这时的荠菜还很嫩,远未到开花的时候。
晚上,依然还有一道凉拌小菜。
刺五加的芽。
春天,就这样走上了许广陵的餐桌。
晚饭后,告别了两位老人,许广陵再次地向长白山而去。
左足心窍,在三日前打通。
打通后,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只能说,很美妙,和右手心窍打通后的感觉一样美妙。
和右手心窍一样,左足心窍,不,还包括右足心窍,在之前都是“打通”过的,并且也带给了许广陵两腿轻盈日行千里而不觉倦的本领。
但现在许广陵才知道,那真的不算什么。
右腿很沉重!
不是它真的沉重,而是在真正打通了左足心窍的左腿对比下,它既沉重,又僵直,以至于让许广陵走起路来,始终觉得有点怪怪的,好像左腿如风,而右腿如水。
风无形无质,一下子就到了。
而水还要慢慢地流动着。
这么说可能有点模糊,也不是很恰当,但其实真的不太好形容,总之,许广陵觉得自己现在有点像是另类的“瘸子”,左右两腿,并不平衡!
走起路来,他总感觉踉跄。
当然实际上没有。
还有一点,和金鸡独立有关。
抬起一只脚,只用一只脚站立。
这个时候,人体固有的平衡会被打破,然后要求寻找新的平衡。就在这个趋向新平衡的过程中,人体的气血会加速地流转。
一般而言,这时,人的两只手臂会张牙舞爪地乱晃。
但是,它们应该被垂在身体两侧。
肢体处不动,加速流转的气血才会在脏腑间动,然后,通过脏腑,调和整个身体的气血。
但哪怕两臂垂在身侧不动,人依然会通过眼睛,向外界寻求定位。这个时候,“眼睛是一种力量。”
所以,眼睛也应该闭上。
人完全依靠脏腑间气血的自主性流转,完成对人体新平衡的确立。
这个动作,最简单的动作,却也是许广陵目前发现的,在单个的动作中,对人体气血活动及调节功效最显著也最“事半功倍”的动作。
最。
没有之一!
在这种动作下,人体能完成新平衡吗?
答案是,不能。
这个架式本身是不平衡的,想让它平衡,就必须让体内的气血运行“恰如其分”,或者说,有快有慢,有多有少,不平衡着。这样,两者相加,才能平衡。
人体的气血运行能那么恰如其分吗?
答案是,不能。
小孩能保持的时间最长。
然后,随着年龄的增长,这个时间也渐短。
别看已经是“准大宗师”,许广陵以前也依然不能这般地一直站下去。
开始时候是可以的,只不过是气血运转略快而已。但慢慢地,气血的运行出现了絮乱。虽然那个时候许广陵还是能站得稳当,但究其实,已经是一种“用力的”、“勉强的”稳当了。
而不是自自然然的稳当。
但现在,不一样。
如果是右脚着地,左脚抬起,那情况和以前一般无差,嗯,程度上要好不少,但性质上并没有彻底为之改变。
但如果是左脚着地。
也就是刚刚打通了关窍的这只脚。
身体的气血,所有运行的要求,都被左脚心窍完全地满足了。
只是一只脚站着,但许广陵却感觉自己站得比一座山还稳,似乎都可以一直站到地老天荒。
他也真的这样试了。
在天池底。
结果,十几个小时的站立,感觉,和站立了十几秒是一样的。
“足窍打通,落地生根。如山如岳,巍然不动。”
许广陵如是记录着。
所谓日行千里而不觉倦,那终究只是一种“力”,是一种外相的表达,而对人体来身来说,意义并不大。两相对比,许广陵知道了内外的差别,也知道了,以前的所谓开窍,是伪而非真。
体会到“落地生根”的感觉后,定境中,许广陵就真正地觉得自己是一棵树了。
以前的时候,手时手,腿是腿,脏腑是脏腑。
虽然它们都是身体的部位,但在感觉中,明显地,它们并非浑然一体。而现在,右臂,左腿,在许广陵的感觉中,已然彻底地完成了与脏腑的深度融合。
气血在这一路上,畅通无阻。
须臾在手,须臾在脚,须臾在脏腑,一念之间,如影随形。
而左臂,右腿,它们和脏腑之间,以及和右臂左腿之间,却明显还隔阂着。
有对比,才有发现。
许广陵以前认为,他对肢体的操控已经到了一个相当的层次,尤其是经过特殊训练之后。但现在,他才知道,那时的所谓“相当的层次”,仍然还是门外的功夫。
而现在,他入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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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窍后,许广陵的脚小了一号。
之前,他的脚是四十三码,而现在,穿在同样的鞋子里,左脚明显感觉宽松。适脚的鞋子大小,已经变成了四十二码了!
面对这样一个结果,许广陵终于知道过去的那段时间里,根本窍法的运转之下,他的脚为什么那么痒了。
这是整个脚部从内到外的改变啊!
但是之前的几十天里,一直都没有看出什么变化,变化出现在最后开窍的那一晚。
用许广陵学过的中学知识来理解,之前,一直都是量变,而开窍的那一晚,便是达到了质变的条件。
手心窍比脚心窍更早开,但手只是痒,而最后并未出现缩小一号的现象,缩小的只是手臂的肌肉等,被梳理了一遍。
这是为什么呢?
手脚不同的待遇。
作为一个新司机,对许广陵来说,目前及以后路上遇到的一切效验,都是新鲜的,不可能有什么书或人告诉他,这些是怎么怎么回事。
以前两位老人还能对他很多方面进行提点,而现在,在这条路上,他早已经越过他们很远了。
再无人能从前面回头,指点于他。
所以就以眼下的这情况,许广陵也只能是猜测。
或许,人类在地上行走及奔跑,为了更稳当,所以脚“并非自然”地大了那么一点?也就是说,这是因为环境的适应,而并非生命体的完美选择?
许广陵这样猜测着,但也只能是纯猜测。
在可望见的甚至是较遥远的时间内,关于这个问题,他注定没有答案。
足窍打开,落地生根。
面对在自己身上发生的这情况,许广陵忽然就对别人的走路感兴趣了。
所以在足窍开通后的几天里,许广陵通过天眼,又开始了对周边行人的观察,如同以前在老师那里,早上从公园回来的一路上,观察人体的光环并以此建立人体健康指数一样。
然后现在这一观察,他就看到了更多的东西。
人老腿僵。
腿脚,这是离人体核心最远,也最早会被人体放弃的部分。
这是两位老人都对许广陵着重阐述过的问题,章老是从医道的角度来说,而陈老是从武道的角度来说。事实却是,这两个角度完美重合。
想要身体健康,必须要让腿脚积极参予到身体的运化中来。
想要武学入门,必须要让下盘稳固,“练拳想求达,先站十年桩。”拳法的根本不在拳,而在脚,这很有意思。
所以陈老先生教许广陵开天步。
开天步是什么步?它是抬脚后,脚心落地,然后以脚心为中心点,让整个脚掌前后左右次第落地。在这个过程中,配合身体的走动及两手的动作,让气血从脏腑上冲下贯,上冲两手,下贯两脚。
足窍打通之后,许广陵对这开天步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然后他也发现,这步伐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不过问题是,他现在的改进,是否适合两位老人?
观察周边行人,许广陵观察了好几天。
然后,他就发现,不需要通过人体光环,而只需要通过每个人落脚的态势,他就能判断出那个人的身体健康状况了。
许广陵先看落脚,得出分数,后通过光环,得出分数。
渐渐地,经过对前者观察结果的一步步调整和修正之后,他现在,已经不需要通过天眼来观察光环,而单纯地只靠落脚,就能得出相当精确的结果了。
假设有一个过道或者挡板,底下是空的,空出那么二十厘米左右。
一行人,在过道的一边走过。
而许广陵站在过道的另一边,他看不到这些人的其它情况,而只能看到他们的脚。
但是。
就通过这个,他就可以知道他们的身体健康状况了,首先是精确的健康指数,七十一分又或八十二分等,其次,是这个人脏腑及肢体方面的具体情况,是心脏不好,还是胃部有毛病,等等等等。
这属于中医“望闻问切”里的“望”么?
许广陵又想起了当初和老师在公园里刚相识的时候,那时老师提过的一篇小短文。
确实很短,但却极具代表性意义!
甚至都可以说,它是医道体系中的一个标志性旗帜。
扁鹊见蔡桓公,初见而建议,终见是见而旋疾走。
他现在的这个本领,和扁鹊比起来,孰上孰下?不太好说,因为缺少更多及进一步的比对。
但不管怎么说,这能力,在普通人眼中,应该已经是“神乎其技”,并且,已然是跨入了“不可思议”的领域了。
然而,在大宗师的道路上,他却才只是刚刚起步而已。
这样的能力,大抵就是大海边一个寻寻常常再普通不过的贝壳吧。——他在大海边漫步,而随着一路的行走,类似这样的贝壳,很可能,又或者注定是,遍地皆是。
“大宗师,超越于世间一切大宗之上。我师曾如是教我,我今证验之。”
在脑海里,许广陵记下了这样的一笔。
“三十年来寻剑客,几回落叶又抽枝。自从一见桃花后,直至如今更不疑。”
许广陵想起了一首诗,一首不是正宗的诗人所写的诗。这诗中的某些内容,有点含糊不明,但其中的意旨,许广陵今时今日,心有戚戚。
世间万紫千红,争妍斗艳,它们都是春天,但也都不是。
春天在哪里?
春天在冰雪中,春天在冻土里。
春天在黑暗而又冰冷的冰封地下,起始于最初的那一点萌芽。
而那萌芽,之所以能突破黑暗,突破冰冷,生长成一抹新绿,开放成姹紫嫣红,是源于根或种子。
在那里,生命的力量在默默攒聚着。
许广陵站在山顶,放眼四望。
长白山从山脚到山顶,一路的几个地带,阔叶林带,针叶林带,岳桦林带,地衣带,这所谓的地衣带,雪层已经很薄了,而一抹抹的新绿,早已浴雪而萌,浴雪而长。
不久后,很快地,这里将会是一片花的海洋。
春天将把它的旗帜,插到这座山的最高处,并且,在这最严寒也最贫瘠的环境里,上演出一场关于生命的奇迹。
是奇迹吗?
是!
毫无疑问地是。
但许广陵现在更知道,奇迹只是最后的展示。
最初,没有奇迹。
奇迹是花的故事,而种子的故事,向来都只有默默,也只有在默默中,才能一点点攒聚出展示奇迹所需要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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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8章 四外窍俱通
从通过天眼看光环,到只看落脚,就能判断身体的健康状况。
从借用神通,到不再需要借用神通,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返朴归真吧。这也意味着,许广陵对人体运化的了解,又深入了一步。
叶落知秋。
有个成语是这样说的。
由一片叶子的落下而知道整个秋天的到来,这需要有识风起于青萍之末的本领或者说洞察力。
而这样的洞察力,许广陵现在正慢慢具备。
嗯,对于人体而言。
夜晚。
天池底。
许广陵静静站立着,以只有左脚一只脚落地的姿势。
自从左足心窍打通之后,再习练伏羲诀或根本窍法的时候,许广陵便不再采用仰卧的姿态,而是现在这样。
站着,而且是一只脚站着,却比仰卧着,更轻松!更舒适!更自然!
气血从脏腑出发,一路下行,来到了脚部,然后,在来到了左足心窍的时候,被漩涡带动着,整个地开始旋转,并在这种旋转中,由足心而向整个脚部扩散。
极其酥麻的感觉,那种整只脚从内到外都被“热气”渗透和熏蒸着的感觉,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产生。
而在被热气熏蒸之后,却又透着一种无以言喻的清凉。
那种轻松,那种通透,让许广陵感觉整个身体都失去了重量。然而,却只是轻松,而不是轻浮。
轻松清灵,不动如山,两种体验同时存在着。
熏蒸的热气,和着被漩涡汲取进来的大地山川之气一起,丝丝缕缕地,又沿着整个脚而上,渗过足裸,渗过膝部,渗过腰间,渗过脏腑,然后从左转右,向着右臂继续渗透而去。
渗过前胸后背,渗过肩窝,渗过肘部,渗过手腕,最终,来到右手心处。
一路漫漫,来到这里,从一个漩涡来到另一个漩涡,然后相同的情景再次上演,同样的过程,不同的方向。
从脚到手,从手到脚。
如此这般,不断往复。
而就在这个往复的过程中,沸腾的气血,融和了大地山川之气,熏蒸着腿脚,熏蒸着手臂,熏蒸着脏腑,并通过余漾扩散着泽及整个身体。
心脏强劲而有力地跳动着。
虽然许广陵现在一身气血沸腾,但心脏的跳动,却反是由之前的一分钟十二次左右,变成了现在的一分钟九次左右。
又减少了差不多四分之一!
这一次这种跳动频率的减少,来源于血液中杂质的减少。
是的,许广陵清晰地感受着,在身体内流动着的血液,相比起之前,又再次地更加“清澈”了一些。
其实身体内的血液,一直在清澈。
自红色花开,许广陵能够清晰地感应心脏和血液之后,他就发现血液的净化一直在持续。
但以前的净化是黄色花即脾脏的功劳,而这一次的,不是。
黄色花仍然在积极地发挥着作用,但这一次,它所发挥的却并不是主要作用。这一次使血液进一步清澈的主要功劳,是右手心窍,及左足心窍。
许广陵之前的一个猜测被印证了。
十二大窍,有转化身体内气血的功能!或者,这也本来就是开窍的目的之一!
人体内部,遍布大小诸窍。其中,三大根本窍,十二大窍,三十六中窍,若干乃至无数小窍。
大窍无游移,无生灭,为神气之主宰,为一身之支撑。
《青华宝篆》中是这么说的。
许广陵现在初步体验到,何为“一身之支撑”,但“神气之主宰”,还略有不明。
不过截止现在,他也才只是打通了两窍而已。
十二大窍俱分布于手臂腿脚处,说白了,就是四肢的关键节点而已。
四外窍,右手心,左手心,左脚心,右脚心。
四中窍,右手肘,左手肘,左膝部,右膝部。
四内窍,右肩窝,左肩窝,左股部,右股部。
外窍是四肢和外界的连络节点,气血和大地山川之气等,在此汇合。当然,更早的时候,人体所需要的氧气,就从此处进入了。
内窍是四肢和脏腑的连络节点,气血由此,而出入中央和地区。
如果说脏腑是中央是大海,那四肢就是地区就是河流,而四个内窍,就是大海和河流之间的出入海口。
这是外窍和内窍。
而四个中窍,则是在各自的肢体内部发挥着起承转合的作用。
右手心窍和左足心窍打通之后,右手和左足之间,便有着沸腾的气血来往冲贯,就如同左臂和右腿仍然是小土路,而右臂及左腿已经建成了高速公路一样。
许广陵以为在这两个外窍打通之后,接下来打通的应该是它们之间的中窍及内窍的。
因为它们受到气血更多的冲贯。
然而并不是。
第三个打通的,还是左手心窍。
在左足心窍打通的五日之后,仅仅只是五日之后!左手心窍打通。
又八日后,右脚心窍打通。
至此,十二大窍中的四外窍,全部打通!
某种意义来说,这是把以前走的路重新又走了一遍。许广陵也不知道,以前的那种开窍,对他现在的这个开窍,到底是有着什么样的影响。
四外窍全部打通之后,四处全都在汲取着大地山川之气!
所以,根本窍法的推进,基本上完全是以一种整倍的加速度在进行!这是许广陵之前所没有预料到的。
打通第一个右手心窍花了差不多二十天。
打通第二个左足心窍花了大约四十天。
而打通第三第四个手足心窍,却只花了五天和八天!
但到了这个时候,许广陵也发现,天池底下的这大地山川之气,已经不够他汲取了!
这里已经是截至目前他所发现的大地山川之气最为深厚的地方了。
对,大地山川之气最早就是在这里发现的,而前段时间的万里南行和北上,初步的探览之下,许广陵居然发现没有任何一个地方的大地山川之气,比这里更浓厚!
如果有更浓厚的地方,在那里习练,根本窍法的进度想必会更快,而不像现在,已然受到了不小的限制。
但许广陵也只能接受这一点了。
不说整个地球,就九州之内,大地山川之气更为浓厚的地方,多半还是有的,毕竟之前他的跋涉,重心并不在这里,而所取的道,也并不是根本的山脉起处。
不过许广陵暂时,还是只能待在长白山。
至少,他要待到这一年的入冬,等他“药师”这个身份在长白山的任务,完成之后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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