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楚怀王全文阅读 第11分节

第一百零一章 死不旋踵

    公子华对身边的人道:“击杀楚将,让他求仁得仁,死得其所。”

    秦军在公子华指挥下,一连三次冲锋,终于将襄成君围住。

    公子华来到包围圈外,看着被团团围住的襄成君道:“不想楚国也有这等勇士!”

    就在此时,苦获已齿来到阵前。

    “师兄,襄成君这边···”已齿问道。

    苦获想了想,摇头道:“此时救援襄成君已经于事无补,但是我们可以打着围魏救赵的旗号,以虚掩实偷袭公子华,要是公子华退走,襄成君之围自然不解而解。”

    已齿点了点头,看了襄成君一眼,希望他能撑到那个时候。

    邓陵光闻言道:“先生,光愿为前驱。”

    苦获摇了摇头:“现在我是楚墨的首领,身为墨家的首领,岂有身在人后的道理。”

    苦获说着,拿起手中的剑,大吼道:“众义士,跟我冲,击杀秦将救将军。”

    说着率先冲了出去。

    公子华见一群墨者游侠的打扮的人冲了过来,笑道:“楚国无人矣,竟然派出一群游侠来救援被围的将领。”

    “将军他们向我们杀过来了。”

    公子华笑道:“军阵之中,一群游侠能成什么事,继续围杀楚将。”

    果然,游侠单挑还行,身在战场之上,单挑和战阵根本不是一回事。

    以苦获为箭头,已齿邓陵光其次,游侠们迅速突破数个秦军小队,击杀了六人,但是自身伤亡十余人。

    “将军,这些游侠突进速度极快。”公子华的亲卫提醒道。

    公子华眼睛余光看了一眼,道:“无妨,战场不是个人厮杀,如他们这般不计伤亡的突进,很快就会士气崩溃,自我败退。哼,游侠上战场,毫无章法而言,这只是送死罢了。”

    就在说话间,苦获等人再次用十余人的代价突破数队秦军。

    接着攻破数队秦军后,已齿在苦获后面大叫道:“诸位,秦军已经挡不住我们了,杀!”

    游侠们见天下闻名秦军如此容易突破,顿时热血沸腾。

    至于伤亡,游侠们对于自身的伤亡根本毫不在意。

    不认识的游侠死了,会激起旁边游侠的血性,认识的游侠倒下去了,更会激起游侠的仇恨。

    对于一言不合就拔剑相向的游侠来说,流血丧命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尤其是被楚墨影响的游侠,一向以轻死重义自居,既然已经接受墨家号召,那么就不会后悔。

    这群视死如归的侠客,压根就没有士气一说,死了一个,后面的人跟上,在秦军面前上演了一场现实版的死不旋踵。

    十个,五十个,一百个,在游侠死伤近两百时,一直冲在第一线的苦获,一时不查,被一个秦军刺中胸口。

    “先生。”邓陵光发出一声惊呼,迅速解决了自己身边的人,而后将击中苦获的秦军击退。

    已齿听到邓陵光的声音,向旁边一看,苦获已经都在血泊之中。

    战场上走神要付出代价的。

    秦军一见已齿回头,立即趁机而入。

    “先生小心!”

    数位墨侠见状提醒,全力救援,但是已齿终究未能全身而退,被秦军斩断右臂,退到邓陵光身边。

    “先生···”

    ······

    “将军,游侠首领已死,那群游侠停止不前了。”公子华的亲卫松了一口气道。

    就这么一会功夫,这群游侠就杀到公子华两百步外,给亲卫造成的压力极大。

    公子华脸色不变,内心微微松了口气,道:“游侠心气已丧,但是伤亡近半的情况下,才出现这种情况,都是一群侠义之士啊。”

    其实公子华对游侠的情况不太了解,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毕竟秦国是禁止私斗的。

    连墨家巨子带领墨者进入秦国后,墨侠都在秦国迅速消亡,可想秦法的森严,根本没有游侠的生存空间。

    “邓陵光,现在我和师兄都不行了,但是墨者从来都没有投降或后退的,哪怕是死也要死在前进的路上,接下你来领头,务必击退秦军。”已齿脸色惨白,鲜血不断从断臂中流出,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异常坚定。

    邓陵光坚定的点了点头,道:“先生,光明白。”

    接着,邓陵光安排了一位墨者照顾重伤的已齿已经苦获的尸体,看着众游侠道:“数十年,前任巨子信守承诺,带领墨者慷慨赴死,天下皆赞我墨者之义。今楚王贤仁,我楚墨自发前来帮助楚国抵抗暴秦,我邓陵光愿再现墨者之义,先生虽死,但是我墨者依然要有后继者,兼爱非攻。”

    正在抵抗秦军的游侠们闻言立即激动大喊:“墨者之义,兼爱非攻。”

    在邓地的游侠,大都是仰慕楚墨的义气,希望加入楚墨的大家庭中。

    这次虽然有八百游侠来帮助楚国,但是其中的墨侠,却只有不到两百人,其他人都是待考察中。

    和那些白天游手好闲,晚上盗墓抢劫的游侠不同,在邓地的游侠,基本上都是为了理想而投入伟大的游侠大义的。

    至于原因,墨家规矩,杀人者死,伤人者刑,但是杀盗不算杀人。

    那些行为不轨的游侠,很容易就会在邓地被人行侠仗义。

    龌龊事情瞒过官府容易,但是瞒过同行很难。

    现在考察通过,可以说虽死无憾了。

    接着,以邓陵光为首,剩下的不到三百游侠,不,是墨侠,再次向公子华发起冲锋。

    邓陵光正值盛年,武艺高过苦获一大截,而剩下的墨侠手苦获之死刺激,这一次突进速度比刚才还要快几分。

    邓陵光刚有动静,那边就被公子华的亲卫发现。

    “将军,那些游侠又冲锋了。”

    “什么?”公子华大吃一惊。

    转头一看,果然,那些人又开始行动了。

    而且速度极快,两百步,一百步,五十步···

    当墨侠只剩下不到一百人,楚王亲卫只剩下三百出头时,邓陵光终于杀到公子华的亲卫面前。

    一千多人的楚军,从冲锋到现在,死伤接近千人,却没有后退一步,秦军不禁有些胆寒。

    公子华看着为首的邓陵光,难以置信,喃喃自语道:“难道天下真有聂政这样的勇士,这怎么可能。”

    昔日聂政刺杀韩国相国,单枪匹马从齐国跑到韩国都城阳翟,从大街外直接向相国府内杀,最后将韩相侠累击杀在自己家中,堪称古今第一凶悍刺客,时人把当时白虹贯日的异象直接安在聂政头上,遍传天下。

    听到公子华的声音,一个亲卫咽了咽口水,建议道:“将军,楚军凶狠,还请将军暂避锋芒。”

第一百零二章 大战结束

    公子华闻言大怒,一剑将其砍死,怒道:“楚将宁死不退,难道我秦国的将军就有临阵脱逃的吗?再言撤退者斩!”

    此时撤退,这是严重打击秦军士气。

    公子华接着道:“拦住楚军,本将重赏尔等千金。”

    “秦将就在眼前,诸位随我杀。”邓陵光指着大喊的公子华道。

    两军再次激烈的碰撞在一下,眼看周围的秦军包围过来,墨侠和楚王亲卫咬紧牙关,跟着邓陵光向公子华杀去。

    三十步,二十步,当只剩下不到两百人时,邓陵光杀到公子华十步之外。

    两人对视一眼,公子华站在战车上,一见邓陵光那犹如深潭死水的眼睛,顿时打了一个寒碜。

    “传令,楚将已死,诸位跟我来。”

    说着公子华指挥车夫向避开邓陵光,向两侧遁走,要战略转移。

    可是此时亲卫已经将战车团团围住,战车动弹不得。

    一见此,公子华跳下战车,立即向后退走。

    一直紧盯秦将的邓陵光,看到公子华跳下战车,立即大喊道:“秦将已死,秦将已死···”

    其他人闻言跟着大吼:“秦将已死,秦将已死···”

    秦军闻言一愣,向公子华方向一看,果然,公子华已经不在战车上了,顿时一惊。

    公子华闻言立即出声道:“本将仍在···”

    亲卫跟着喊道:“将军未死··”

    但是就在秦军一愣间,邓陵光迅速突破,眨眼间击杀数人,独自一人杀到公子华三步之外。

    见秦将已经跑起来了,顿时不再管自己身边攻过来的秦军,以重伤的代价,杀到公子华之后,接着向公子华刺出一剑。

    “这···怎么可能···”看着自己胸口上冒出的剑,公子华本想回头最后看一眼,杀自己的人究竟是何等勇士,但只觉脑袋异常沉重,怎么也转不过去。

    “将军死了···”

    “公子战死···”

    公子华身边的人见将军战死,立即大喊着为其报仇。

    但是公子华战死的消息传出,却令秦军一滞,士气大跌,顿时指挥失灵。

    而楚国中军,除了楚王还在擂鼓,指挥早就失灵了。

    双方中层将领各自指挥着自己的队伍,陷入各自为战中。

    此时,屈匄带领的三万楚军已经到达战场十里之外,一边高喊的回家口号进行自我鼓气催眠,一面狼狈的向东面逃亡。

    屈匄远远望见已经准备就绪的秦军,立即转换方向,带着楚军向韩军方向跑去。

    此时的楚军全凭信念支撑着,十亭战力难以发挥五亭,只能避而不战。

    樗里疾早就等着屈匄的到来。

    屈匄不愿意战,但并不代表樗里疾不愿战,尤其是楚军正在向韩军赶去。

    屈匄见樗里疾杀了过来,大吼道:“现在又有秦贼拦路,兄弟们你们说应该如何。”

    楚军回应道:“杀!”

    “好,跟我冲。”

    一时间杀声冲天而起。

    韩军阵中,申差的得知公子华战死,顿时大吃一惊。

    本着交好秦国的原则,立即加紧进攻楚军。

    后方突然传来交战声,再次迟疑不定。

    “将军,楚军屈匄已经杀到后阵,如今秦军正在阻截楚军。”

    申差脸色一沉,见楚军中军那边再次从后阵中调来援军,叹气道:“继续进攻楚军。”

    顿了顿,接着对左右道:“令将士们小心戒备,一旦屈匄攻破秦军阻截,我们就准备撤退。”

    左右大喜应道:“是,将军。”

    樗里疾和屈匄交战不久,就有人过来禀报:“将军不好了,前军传来消息,公子战死。”

    “哐当。”一声声响,樗里疾手中的掉在地上。

    兄弟死了,自己的兄弟死了,秦王的弟弟死了。

    如何回去跟秦王交差?

    樗里疾脑袋一懵,顿时一片空白。

    “将军···将军···”旁边的人见樗里疾突然停止指挥,立即对他喊道。

    樗里疾晃了晃脑袋,勉强定住心神,道:“本将无事,继续阻截楚军。”

    而另一边,主战场。

    楚军大营方向,突然扬起漫天的沙尘。

    接着,一支五千人的楚军,打着党君喜君的旗号,向韩军冲了过去。

    申差见状,立即叹气道:“大势已去,我们撤吧。”

    虽然樗里疾已经对屈匄这些楚军有所预计,但是依然低估了这些有想法有方向的楚军。

    就在秦军拼死阻拦楚军的时候。

    楚国援军已到,而韩军率先撤退的消息传到樗里疾耳中。

    樗里疾叹气道:“大势已去,传令我军撤离。”

    战后,楚军大营。

    熊槐看着帐中躺着的襄成君和苦获的尸体,沉默良久,没有说话。

    不久,陈轸一脸沉重的走进来道:“大王,此战结果已经整理好了。”

    一看陈轸的脸色,熊槐就知道这一战的情况很不好。

    当然陈轸没有进来之前,熊槐已经有所准备了。

    毕竟秦军差那么一点就将楚王所在的中军杀崩,可想战况激烈到程度。

    熊槐声音低沉道:“说吧。”

    陈轸点了点头,打开木简到:“大王,据臣统计,此战我楚国重臣战死两位,分别是襄成君以及上大夫苦获,重臣重伤一位,为上大夫已齿。裨将战死一位重伤一位轻伤四位。偏将战死三人,重伤六位,余者几乎人人带伤。”

    “此战我楚军参战二十万,伤亡超四万,战死者接近两万,重伤八千余人,其余都是轻伤。”

    熊槐悲痛道:“大将军他们呢?”

    陈轸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大王,亲自随大将军出征的封君一共十六位,战死七位,爵位在执圭的贵族一共一百四十三位,战死五十八位,其中主将大将军屈匄重伤,裨将战死六人,七人重伤,有偏将称号的,战死三十余人,几乎人人带伤。”

    “而大将军所部接近十五万兵力,随大将军突围而出的不到三万,而且大部受伤。至于其他人···”

    至于其他人,陈轸没说,但是熊槐也能想象的出来。

    既然没有突围而出,那么不是死了就是出不来了。

    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一阵哭声。

    熊槐眼睛一横,问道:“怎么回事?”

    上官大夫立即向外走去,不久后,回来向楚王汇报道:“大王,是大将军他们那边,方才有人《采薇》,引起大将军所部的将士痛哭。”

    “《采薇》?”熊槐回忆这首诗的内容,出声道:“

    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归曰归,岁亦莫止。靡室靡家,猃狁之故。不遑启居,猃狁之故。

    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归曰归,心亦忧止。忧心烈烈,载饥载渴。我戍未定,靡使归聘···”

第一百零三章 越国渡海

    这是一首厌战诗。

    这首诗的意思就是说打战打了很久了,我想家了,不想再打战了。

    楚王所带的这些军队,昨天今天不过才打两战,但是大将军屈匄所部,可是从去年就开始和秦军大战了,一直持续到今天,就连中间休整也没有彻底脱离前线。

    但是,无论怎么说,现在你他娘就在战场上,老子的这些新兵才刚上战场,你就他娘的在我的军营里宣传厌战古诗,忆苦思甜痛哭流涕···

    要不是大家现在都还没有睡觉,难道不知道一个不好这会炸营么。

    这简直不能忍。

    见楚王愣在那里,脸色带有怒色,上官大夫小声道:“大王,微臣听说,大将军他们突围的时候,是一直高喊这回家的口号突围的。”

    “此言当真?”熊槐一惊。

    上官大夫点点头。

    熊槐叹了一口气,百感交集,连突围都要高喊回家的口号进行自我催眠,可想而知这次被围的战争究竟打得有多惨烈。

    想来也是,十五万军队,最后突围成功的不到三万,这样还想着回家,没有投降,确实是忠君爱国了。

    但是他们这一哭,军心战心全都要崩。

    很快,这一阵哭声就迅速变小,直到消失,应该是被其他将领镇压下去了。

    昭雎哀叹一声,脸色同样很不好看,出来进言道:“大王,如今大将军所部已经突围而出,而军心又乱,我军伤亡惨重,不宜继续与秦军在丹水之北对持,请大王移兵丹水之南,利用我楚国水师的优势,与秦军隔河相持。”

    陈轸亦道:“大王,如今这一场波及天下的战争,自大将军突围成功起,胜势已经向我们我们楚国倾斜,继续与秦军交战,不过是徒增无谓伤亡,请大王移兵丹水之南,避而不战。”

    秦军的凶悍,今日有目共睹,楚军正面交战不是秦军的对手,而且在军队数量上,楚军兵力依然不及秦军。

    更重要的是,大将军所部的精兵,从刚刚的哭声响起那一刻开始,就已经不再是精兵了。

    至于陈轸所说的胜势,熊槐心里清楚,那就是在远在齐国的战场。

    现在的局势是楚国和秦韩对持,齐宋两国与楚赵魏越四国对持,楚国无力打败秦韩联军,若是隔河防守,没有水师的秦韩联军也难以打败楚国,只要楚国在西线不败,那么先前的战略目标就算实现了。

    而另一边,齐宋联军打败四国联军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想到这,熊槐问道:“如今齐国那边如何了?”

    陈轸答道:“大王,越国于二十天前出兵二十五万,水陆并进,攻打齐国,其中二十万大军汇合我楚国司败唐昧十万大军,正与齐国在淮水交战。”

    “因为越国出兵的缘故,赵魏两国已经向齐国发动进攻了,但是齐国在西面和南面隔河防守,楚越魏三国之军被堵在淮水濮水没有任何进展,赵国独自面对齐军,同样一无所获。但是据东方传来的消息,越国有一支奇兵正在前往齐国。”

    熊槐诧异问道:“奇兵,越国有什么奇兵,难道还能避开淮水绕到齐国后方?”

    陈轸回答:“大王,正是如此,因为齐国水师大部汇集在淮水以及濮水,所以越国见齐国后方空虚,派出五万水师,效仿昔日吴国旧事,打算渡海袭击齐国后方。”

    所谓的吴国旧事,指的是一百七十多年前,吴齐两国爆发大战,吴王夫差派出水师渡海攻击齐国的事,那一战是中国有史以来的第一场大规模海战,结果是齐国水师以逸待劳,吴国惨败而归。

    熊槐震惊:“渡海作战,此事能成吗?”

    听到楚王的问话,所有人都一懵,这事能不能成,那只有天知道了。

    对于海战一事,除了齐国有经验,其他国家全都懵逼,尤其是连水师都没有的国家,更是天方夜谭。

    至于齐国的海战经验,都快两百年历史了,天知道还剩下多少。

    大家都认为这事成功的可能性很小,但是越国是盟友,而且越国水师已经出发,只能祝越国旗开得胜了。

    陈轸道:“大王,如今齐国面临天下围攻,还能调用的水师已然不多,越国可能会成功的。”

    可能会···

    熊槐颔首,对这种事情,也只能靠自己臆测,希望越国能成功。

    也许此时越国的水师已经和齐国爆发大战了,说不定很快就会有消息传来。

    不知怎么回事,熊槐莫名想到了昭滑,这事该不会是昭滑窜梭的吧。

    稍稍定了定神,将齐国的事情放在一边,熊槐向陈轸问道:“贤卿,不知韩国一事如何?”

    陈轸摇头道:“大王,虽然我楚赵魏三国派出使者向韩国施压,但是韩王一意孤行,连我们的使者也没有见。”

    熊槐闻言冷笑道:“这是韩王还有侥幸之心,期待秦韩联军打败我楚国,但是现在,我楚国与秦韩联军连战两场,一胜一和,秦韩联军短时间内已经无法击败我楚国,寡人倒要看看韩王能坚持多久。”

    “韩王那边还要继续派人游说,而韩国申差这里,同样也要进行游说,最好是能让秦韩两军离心。”

    陈轸点头道:“从今日之战可以看出,秦国与韩国之间虽然结盟,但是韩国攻打我楚国的决心却并不迫切,所以我楚国只需一个使者,带着重礼前去游说申差,即可稳住韩军。”

    熊槐听到陈轸说起重礼,便想起俘虏的那些韩国中低层的将领,于是笑道:“如果只是重礼,恐怕还不能表达我们楚国的诚意,我们俘虏的的那些韩国将领,也可以等使者游说申差回来后,立即放他们回去。”

    如果楚国的使者刚刚从韩军中归来,楚国就立即释放被俘的韩军将领,那么秦国会怎么想。

    这就让秦韩去头痛吧。

    昭雎道:“大王,楚强而韩弱,如果仅仅只是对韩国示好,臣以为这还不够,我们楚国还可以胁迫韩国。”

    “韩国是一个小国家,夹在秦楚之间,贪图利益而害怕危难。如今我们楚赵魏三国向韩国施压,韩王却依然不为所动,这就是韩国受到的威胁还不够,所以我们楚国还可以出兵攻打韩国。”

第一百零四章 恐吓韩国

    熊槐一惊,如今同时和秦齐开战,已经让楚国精疲力竭,再出兵攻打韩国,昭雎这是疯了吗?

    随后想到昭雎说的威胁言语,反应过来,这是要恐吓韩国。

    熊槐向昭雎问道:“如何威胁韩国?”

    昭雎答道:“大王,请景缺将军即刻返回方城防线,用广置战旗的方法,营造出楚国大军云集鲁阳要截断韩军归路的迹象,然后传令邓叶两地,令两地城守封闭楚国与韩国的通道,然后将两地附近的军队全部集中起来,依旧采用广置战旗的方法,表示我楚国攻打韩国的决心。”

    鲁阳是方城防线的门户,鲁阳北上可以到达韩国宜阳,现在韩军进入楚国丹水流域,一旦退路被阻断,那么韩军就只能绕到秦国回国。

    只是韩国敢这么做么?

    陈轸摇头道:“大王,鲁阳的军队截断韩军退路可以一试,但如今韩国在阳翟戒备森严,仅凭邓叶之兵,恐怕还不能达到恐吓韩国的目的。但是我们可以调邓叶两地的军队和农夫前往陈地。”

    “一个士卒配两个农夫,再制作一些稻草人,给稻草人穿上楚军衣服,用广布旗帜的办法,借助旗帜的遮掩,一个人挑两个稻草人,营造出我楚国在陈地集结十万大军的迹象,然后派出斥候前往韩国都城新郑观察,做出楚国要攻打新郑的迹象。”

    鄂君想了想道:“大王,如果只是恐吓韩国,那么微臣请命广发鄂地之民,自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可战之士,目前还能凑个两万大军。”

    党君喜君顿时崩溃,鄂君表示要毁家纾难,难道他们俩就在一旁看着?

    “大王,臣请大王下令,广发党地(喜地)之民。”

    看着党君喜君一脸痛苦的模样,熊槐摇了摇头。

    鄂地靠近南阳,离韩国与邓地较近,而党地和喜地在江北,离韩国很远,等这两个地方的老幼赶到陈地,哪得什么时候。

    熊槐笑道:“两位贤卿拳拳之心,寡人知之,但区区一韩国,还用不着我楚国举国以对。”

    党君喜君闻言瞬间变脸,一脸遗憾道:“臣谢大王爱护。”

    熊槐笑了笑,对鄂君道:“贤卿之义寡人知之,此战虽然只是恐吓,但是从鄂地赶到陈地,恐怕也会累及百姓,寡人愿免鄂地两年贡奉,以全贤卿之义。”

    如果不是楚王不能直接插手鄂地百姓,熊槐倒是愿意直接免鄂地百姓的两年税收。

    可惜鄂地的百姓是属于鄂君的,不属于楚王。

    所以楚王只能奖励鄂君,免除鄂君对楚王的贡奉,却不能奖励鄂地的百姓。

    鄂君下拜道:“大王仁慈,臣深感于心,愿免除鄂地百姓两年税收,以表大王之仁。”

    熊槐点点头,鄂君果然很忠心。

    但是听到鄂君的说法后,熊槐又冒出一个想法,既然决定了恐吓韩国,何不把戏做足,征调邓陈两地所有的百姓,聚集几十万大军吓一吓韩国呢!

    随即熊槐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太疯狂了,要是真的这么做了,这种穷兵黩武的事情,恐怕要被天下人喷死。

    可是转念一想,这又不是真的去打战,不过是一场,一场,一场全民健身运动罢了。

    反正现在粮食已经收获,即将进入冬季农闲时分,对于百姓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大事了。

    或许,也可以通过此事给百姓一个大好处,趁机在百姓中树立威信,为接下来的变法做准备。

    至于好处么,如果不能向韩国要,那么只能从自己这里给。

    熊槐想到了税收。

    熊槐当即下令道:“依众卿之策,恐吓韩国,传令邓叶两地城守,征召军队前往陈地,令陈地城守,征调当地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的民众,做好攻打韩国都城的准备,。”

    “另传令邓叶两地之民,只要家中有人到达陈地,寡人免除其家两年之税,若是无人参战,免税一年,以奖两地之民。其赐陈地百姓两年免税,以慰其心。。”

    “另,允许陈地庶民(野人)参战,凡是参战的庶人,一人参战全家免税,等同国人待遇,免两年税收。”

    征召国人那是战士,征召野人那叫劳役,野人没有参战权,不算军功。

    如今楚国的野人已经越来越少了,而其他国家也是如此。

    而秦国,变法分田之后,就没有野人,但在秦国依旧也有没有参战权的人,那就是从其他国家刚刚归附秦国的百姓,他们只能种田,没有参战权。

    若不是担心步伐迈得太大,容易扯着蛋,熊槐倒想直接把陈地的庶人变成国人。

    此言一出,帐中的大臣全都吓傻。

    见上官大夫昭雎陈轸有劝谏之意,熊槐立即站起来抽出腰上的剑,一剑将身前的木案劈成两半,大声道:“韩王竟然伙同秦国偷袭我楚国,简直欺人太甚,寡人要和韩国拼了,要一举吓死韩王。”

    见陈轸还有劝谏之意,熊槐立即向昭雎问道:“陈地恐吓韩国一事,陈地城守不可主事,需要一位重臣方可,不知贤卿以为何人可以。”

    昭雎想了想道:“大王,听说令尹景鲤已经在回郢都的路上了,如此重大的事情,臣以为非令尹不可。”

    陈轸见昭雎将景鲤拉了出来,张了张嘴,退了回去。

    现在昭雎陈轸屈原三人处于心照不宣的默契阶段,暂时还是不要打破这种默契为好,何况这次楚王只是想吓一吓韩国,并不是真的开战。

    上官大夫张了张嘴,却没有出言反对。

    陈地一事按楚王这么一搞,的确事关重大,陈地是重镇,最低能征发十万民众,但如果野人参与进去,那么征发的总人数保守估计将在二十万以上,加上鄂君的两万百姓,这就有二十二万百姓,如果算上陈地的军队和邓叶两地过去的百姓,那么最低就有二十五万大军,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还真是非令尹不可。

    熊槐感叹一声,大概自己的这个令尹真的要被自己慌废掉了吧,好像自上任起,除了给昭阳上谥号外,就没有干过一件令尹该干的事。

    然后同意道:“不错,令尹老成谋国,乃是稳重之臣,当可受此重任。传令令尹景鲤,令其即刻赶往陈地,准备恐吓韩国。”

第一百零五章 威逼利诱

    上官大夫对屈原呆在郢都十分不放心,如今还未回到郢都的令尹景鲤又被调走,仅凭一个十几年未理朝政的昭鱼,恐怕难以压制屈原。

    思考了许久,在楚王下令后,献策道:“大王,古语有云,先礼后兵。臣以为在恐吓韩国之前,还可以先利诱韩国。”

    “利诱韩国?不知贤卿有何计策?”熊槐问道。

    上官大夫答道:“大王,如工尹所说,韩国贪而好利,我们楚国可以用五座城池为饵,要求韩国与秦国绝交。若是韩国不从,那么我楚国三十万大军就会围攻韩国都城,若是韩国同意了,那么必然会惹怒秦国,面对秦国的怒火,那么韩国必然不敢再向我们楚国讨要城池,说不定还会送给我楚国城池,请求两国结盟。”

    如果韩国不用恐吓就直接和韩国绝交,这确实不错。

    而且上官大夫说的韩国求和之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这个计策其实就是秦国献地的翻版,但是不一样的地方在于,秦国敢给楚国就敢要,而楚韩两国不对等,楚国敢给而韩国未必敢要。

    就算韩国真的敢要,那么熊槐就敢给,只是下次秦国攻打韩国,那么韩国就得双倍的吐出来。

    陈轸听上官大夫说完,出言道:“大王,此策可行,而且还可以把赵魏两国拉上,以两国作保,向韩国施加压力,一旦韩国拒绝,那么赵魏两国只会恼羞成怒,韩国则会彻底陷入孤立之中,面对我楚国的倾国之战的威胁,韩国要想保住都城,那么就必须举国征兵不可。”

    “而韩国国小力弱,难以持久,只要时间一长,无需我楚国出兵,韩国将不战自败,到时恐怕连申差这边的粮草都无法支撑。”

    陈轸将这个计划再次完善,如果韩国还是不同意,那么韩王真的要自绝于天下了。

    韩国跟着秦国混,肯定没有好下场。

    熊槐脑子一转,同意道:“好,那就先与韩国和谈,至于恐吓韩国一事,同时一并进行。哼,如果韩王不同意,那么我楚国邓地五十万大军,就要吓死韩王。”

    商议完韩国的事情,熊槐向陈轸问道:“贤卿,如今义渠过与巴蜀的事情进行的怎么样了。”

    陈轸答道:“大王,我们游说义渠出兵的行动已经失败了,义渠见秦国戒备森严,拒绝了出兵秦国的提议。”

    “至于巴蜀两国,同样也失败了,秦将司马错镇守巴蜀,对蜀王戒备森严,蜀王不敢反叛秦国。”

    熊槐叹了一口,寄希望于他人,果然靠不住。

    秦营。

    魏章拿着一个木简对樗里疾道:“将军,此战我军伤亡三万有余,其中进攻楚军大营的军队,亡者一万余,伤者过一万五,末将拦截楚将的军队,亡三千,伤四千。”

    “另韩军那边,因为战况不及我秦军激烈,以及提前撤退的缘故,伤亡应该不会超过一万,具体如何,我们不得而知。”

    樗里疾一脸阴沉道:“如今楚军屈匄所部已经突围,楚王又是亲来,此战我们秦国夺取汉中的计划已经失败,看来天不佑我秦国。”

    魏章点头道:“将军,此战之全在对屈匄所部的人数侦察不利,若是屈匄只有十万人,此时楚国汉中已经归我秦国所有了。”

    樗里疾道:“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没有用,如今我秦军苦战多日,今日未能击败楚军,士气已丧,短时间内恐怕难以再次行动。”

    “报将军。”此时外面走进一个将领,对樗里疾道:“将军,从楚军那边传来消息,刚刚楚军军营之中传来一阵哭声。”

    “哭声!?”樗里疾魏章同时发出询问,而后樗里疾问道:“可曾探明,楚军为何而哭?”

    “回将军,具体缘由未明,但据斥候回报,哭声最先响起的地方,是楚国的伤兵营。”

    “伤兵营!”樗里疾若有所思,向魏章问道:“庶长以为伤兵营里面,那支楚军的伤兵最多?”

    魏章答道:“将军,恐怕屈匄所部的伤兵最多。”

    樗里疾赞同道:“庶长之言与本将不谋而合,楚王领兵亲来,前后不过两战,一胜一平。今日之战未能一战击溃楚军,楚王带来的军队不会如此轻易就会哭泣,所以痛哭的军队一定是屈匄所部。”

    魏章道:“将军,这样一来,屈匄所部的军队就不足为虑了,而且这一哭,楚军士气必然下跌。”

    樗里疾低头沉思了一下,看着魏章问道:“我欲夜袭楚军大营,不知庶长以为如何?”

    魏章道:“将军,我们也需谨防楚军的哭声只是诱导我们的计策,屈匄所部乃是楚军的精锐,被围攻二十余日未哭,今日回到楚营大哭有些反常。而今日我军苦战疲惫,而且并未做好夜袭准备,恐怕难以击溃楚军。若是大军明日休整一日,白天做好准备,明晚才有夜袭楚军的能力。”

    樗里疾听到魏章不同意,也没有坚持,到:“庶长所言不差,今日的确不宜再动刀兵。”

    “至于楚营的哭声是否是楚军的计策,本将一试便知。”

    “传令三军,军中广置白幡,本将要在军中设置灵堂,指天发誓,一定会为公子华报仇。”

    ······

    楚营。

    熊槐正在安排明日撤退事宜。

    “报···”

    帐外突然传来一个急促的禀报声。

    一位偏将进来后,向楚王行礼道:“末将偏将军孙静拜见大王。”

    “有何紧急军情?”熊槐皱眉问道。

    孙静急道:“大王,刚刚斥候来报,秦营挂起白布,正在为秦国公子华发丧,秦军主将在军中宣誓,一定要报复我楚国。”

    熊槐闻言差点气炸,秦军不过是死了一个公子,自己一方死了八个封君再加一个非同一般的上大夫,还有数十个贵族,要报仇也轮不到秦国吧。

    昭雎闻言一惊,出言道:“大王,可能刚刚我军的哭声被秦军知道了,樗里疾此时为公子华发丧,极有可能是刺激秦军,形成哀兵之气,趁我兵无战心之时,意图再次与我楚军决战。”

    熊槐大吸一口冷气,这个时候再与秦国打一战,那就真是无知了。

    已经和秦国打了两战,一胜一平,已经足够了,再打,那就是傻了。

    但是自己不愿意打,并不能阻止秦军强行进攻大营,尤其是这种只是一座最简陋的木营。

    如今军无战心,一旦秦军攻营,要是一战而崩,那才是一个莫大的玩笑。

    想到这里,熊槐向众臣看了一眼,见他们纷纷色变,立即道:“采薇采薇,曰归曰归,军中将士之意,寡人知之矣。传令众军,我们连夜撤到丹水以南,回之前的丹南大营。”

第一百零六章 欲建募兵

    回到丹南大营时,已经是半夜时分。

    独自呆在楚王的营帐中,熊槐久久无法入眠。

    先是军中自发性群体大哭,接着连夜撤退,军心已烂,士气大跌,这个应该怎么办?

    想到这,熊槐再次将昭雎陈轸党君喜君等人召来。

    其后,一支党君喜君各调出两千人,前去执行秘密任务。

    第二天,熊槐召集十万楚军,动员道:“昨夜寡人听到有人在唱《采薇》,采薇采薇,曰归曰归,众人之心寡人知之,所以带着你们连夜回到丹水之南。”

    昭雎等重臣闻言立即下拜道:“大王,臣死罪。”

    而后全军陆续下拜道:“我等死罪。”

    熊槐摇头道:“寡人今天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治尔等之罪。”

    “生是所有人所喜爱的,死是所有人所恐惧的,寡人不例外,你们同样也不例外,这是人之常情。”

    “但是,秦韩两国出兵偷袭我楚国,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洗劫了我楚国百姓的所有粮食和物资(就食他国)。导致丹水流域的父老兄弟,衣不蔽体,食不果腹。”

    “岂弟君子,民之父母,楚国百姓,皆是寡人子民,若是寡人不来救援,谁还会来。”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所以寡人决定亲自镇守前线,秦国一日不退,寡人一日回郢都。”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口号,虽然楚王已经在前线了,但是这个口号依旧振奋人心。

    昭雎在其他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大声道:“秦贼残暴野蛮,天下皆知,臣请战,愿为楚国战,愿随大王镇守国门。”

    其他人闻言,跟着拜倒在地,向楚王请战。

    熊槐看着下面的楚军,微微松了一口,军心算是勉强收拢,但是这还不够,还要给士卒胜利的希望。

    熊槐笑道:“天下都说,秦军乃是虎狼之师,但是寡人不以为然,前日一战,二十万秦韩联军拒河而守,但是我楚军不仅半日渡河,更攻破秦军大营令韩军举营而降,此为大胜。”

    “昨日我二十万楚军面对秦军三十万,不仅成功击败秦军,而且还救出了被秦军包围的楚军,可谓大获全胜。如此秦军何足畏惧?”

    “如今我楚国的援军即将到来,秦国战败指日可待···”

    正说着,偏将孙静跑过来道:“禀报大王,斥候来报,羕陵君带领的援军已到大营十里之外。”

    熊槐微微一愣。

    羕陵君?

    好像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难道真有援军到达!

    熊槐大喜道:“援军已到,此战我楚国必胜。”

    昭雎跟着喊道:“援军已到,楚军必胜···”

    援军到来的消息,令楚军士气一振,纷纷跟着大喊道:“楚军必胜···”

    不久后,在楚军期待的目光中,一支七千人的大军,跟在羕陵君身后,浩浩荡荡的进入楚军大营。

    羕陵君进入校场后,疾步来到楚王面前,行礼道:“大王,臣羕陵君节奉大王召,帅领地之兵前来听令。”

    “免礼,贤卿来得正是时候啊。”熊槐大为感慨一句,接着对全军宣布道:“众位父老兄弟,我们楚军的援军到了。”

    回应楚王的是一串大呼:“必胜···”

    士卒的士气恢复后,熊槐暂时松了口气。

    回到营帐后,熊槐对昭雎道:“贤卿,如今我军士气已经恢复,但是要和秦军一战,还略有不足,务必严密防守丹水,防止秦军过河,丹水的防务,寡人就交给你了。”

    “臣领命。”昭雎行礼一礼,领命而去。

    接着,熊槐对陈轸道:“贤卿,至于韩军一事,就交给你了,由你全权负责。”

    “臣领命。”陈轸领命而去,开始实施离间秦韩两军的行动。

    熊槐看着上官大夫道:“贤卿,至于拉拢韩国一事,寡人就交给你了。如果韩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你就告诉韩王,寡人的百万大军,愿意去新郑为韩王祝寿。”

    上官大夫行礼道:“微臣领命。”

    上官大夫离去后,熊槐对鄂君等四位封君道:“四位贤卿,还请各归本营,安排士卒休整,明日我楚军还需五千援兵。”

    “臣领命。”

    帐中的大臣全部离去后,熊槐左手手肘放在桌案上,手掌撑着自己的左脸,右手中指不断敲打桌面,目光离散,神游物外。

    昨日一战,楚军的不足已经暴露无遗。

    那些初次上阵的士卒,面对秦国精锐,差距实在是太大,二十万大军的防守圆阵,竟然一战就被打穿。

    虽然秦军的凶悍是一个原因,但是自身的原因更是主要原因。

    四万伤亡,如此惨重,不是因为其他,都是因为自己征召的缘故。

    士卒未经训练,就匆忙带上战场,这简直就是谋杀。

    楚国有战争经验的精锐军队,并不比秦国少,相反比秦国还要多。但是楚国战线太长,同时面对多个国家,如此就略显不足。

    而且楚国的军队相对于其他国家来说,并没有任何优势。

    此时熊槐迫切希望建立一只强大的楚军。

    从各国来说。

    秦国军队的强大,在于一场较为彻底的变革,百姓的唯一出路那就是打战,所以秦国军队强大。

    秦国已经将征召兵这一制度发挥到极致,号为虎狼。

    可是楚国的情况,要想变成秦国那样,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即使变成秦国那样,难道还能比秦国更强?

    接下来就是魏武卒。

    魏武卒是各国之中经常进行军阵演练的军队,和各国流行的征召兵不同,魏武卒是带有募兵性质,从全国招募选拔的军队。

    经常训练的军队,即是优势同样也是劣势,一旦战损,要想补充,就需要花一段时间来对新兵进行训练。

    魏武卒的强大,可能比秦军还要略胜一筹,相同的人数,魏武卒可能会赢,但是魏武卒不是征召兵,数量过少,相对于庞大的秦军那就相形见绌。

    同时,魏武卒还有一个弊端,那就是很花钱,而且免税,一个魏武卒的消耗远远超过了数个征召兵,所以魏国最鼎盛之时,魏武卒都没有达到十万,其他的都是征召兵。

    至于当今的另一只募兵,那就是齐国的技击之士,虽然这也是募兵,但这更是雇佣兵,齐国有钱任性。

    齐国的雇佣兵,其他国家都学不来。

    熊槐眯着眼睛,手指不断的敲打桌面。

    脑海中渐渐锁定魏武卒,不,不是魏武卒,而是募兵。

第一百零七章 楚王亲卫

    募兵的名目熊槐也想好了,那就是扩编楚王亲卫。

    本次出发之时,熊槐从楚宫调出一千宫廷卫队作为楚王亲卫,昨日那一战,派去的八百亲卫,几乎全军覆没。连带墨家的游侠,一千三百多人,活着回来的人不足三十,没有一个没有受伤的幸运儿。

    如今熊槐手中只有两百楚王亲卫,于情于理都需要对楚王亲卫进行扩编。

    招募一支直属于楚王的军队。

    至于人数,熊槐打算暂时定在三千人,而后以这三千人为骨干,再按照情况需要对楚王亲卫进行扩编,但那个时候,这支军队恐怕就不叫楚王亲卫了。

    想到这,熊槐对外道:“传寡人之令,召工尹昭雎前来议事。”

    不久后,昭雎走了进来,向楚王行礼道:“臣拜见大王,不知大王召见微臣,所谓何事。”

    熊槐道:“昨日一战,寡人的派去跟随上大夫苦获袭击秦将公子华的八百亲卫,几乎全军覆没。寡人的一千亲卫,如今只剩下两百余。寡人每每思之,总是寝食难安,故,寡人欲在军中选拔三千精锐,作为寡人的亲卫。”

    三千人···

    这已经是一个大型封君所拥有的全部精锐士卒了。

    虽然两百楚王亲卫,相对于楚王来说,却是人数较少了。

    但是如今楚王身在前线,被重重楚军将士守卫,发生危险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昭雎扪心自问,不知道楚王的这种不安感是从哪里来的。

    昭雎瞳孔一收缩,小心问道:“不知大王对亲卫的要求为何?要求三千亲卫何时召集。”

    如今战争还未结束,楚王就要从军中抽调三千精锐,这对楚军来说,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楚王是不用的上战场的,这三千精锐拱卫楚王,就意味这楚军被楚王牵制了三千精兵。

    但是相对于楚王的安全来说,三千人对楚军来说也不算什么,毕竟楚王的安危更加重要。

    熊槐清了清嗓子,悠悠一叹道:“昨日寡人八百亲卫,外加五百游侠,突击一个秦军的先锋,竟然全军覆没,寡人深以为耻。”

    “世人皆言魏武卒乃是当今天下精锐,寡人欲以魏国魏武卒的选拔标准,从军中选拔三千精锐。”

    “什么?”昭雎闻言大惊,以为楚王要在楚国重新编练武卒了。

    顿时抬起头来,目视楚王。

    魏武卒的选拔标准各国都知道:衣三属之甲,操十二石之弩,负矢五十,置戈其上,冠胄带剑,赢三日之粮,日中而趋百里。

    魏武卒的士兵身上必须能披上三重甲,手执长戟,腰悬利剑,后负犀面大橹,五十弩矢和强弩,同时携带三天军粮,半天内能连续急行军一百里,如此才能入选武卒。

    魏武卒成军后,威震天下,号为天下第一强军,打的秦楚齐三国抬不起头来,尤其是秦国,差点就被灭了。

    魏国能成为战国早期的霸主,魏武卒功不可没。

    这样的军队,其他各国自然也有跟风,楚国也不例外。

    吴起到楚国后,就曾为楚国编练新军,这是一支直属于楚王的军队。

    其结果是新军编练一半,楚国国库为之一空,不得不进行政治改革开源节流,才让新军继续操练下去,新军练成,楚国贵族已经恨吴起入骨。

    吴起死后,楚国的那支新军慢慢的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中。

    贵族的抵制是其一部分原因,而开销巨大,财政难以为继也是原因。

    这样的一支军队,不是楚国这样散漫的国家能维持的。

    当然,消耗巨大这个问题魏国同样也遇到过,所以魏国最精锐的军队是魏武卒,而常规军队则是征召兵,这些魏国所招募的魏武卒,是征召兵的重要补充。

    要是魏国几十万大军全是魏武卒,那么就是把魏王连裤子都当了,魏国也养不起如此庞大的魏武卒。

    昭雎问道:“大王想要从新编练武卒!”

    熊槐摇头否认道:“编练武卒耗费巨大,先王就曾失败,寡人怎会贸然行事,此次不过是从军中挑选楚王亲卫罢了,不会如武卒一般,编练一军。”

    昭雎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

    熊槐接着道:“但是,此军既是寡人亲卫,自然要长驻郢都,为了补偿加入亲卫的士卒,寡人决定对亲卫进行免税。”

    “一人加入亲卫,全家免除徭役,但凡加入寡人亲卫,则可免税十年。”

    “此次选拔亲卫,只要二十以下的精壮,而且除亲卫将官外,普通士卒年过三十,则调往他用。”

    “具体的选拔将在此次大战之后进行选拔,于军中挑选其中精锐,寡人营中选拔一千人,柱国所部与司败所部各选一千人。”

    “贤卿可以将这个消息传入军中,让士卒们做好准备。”

    昭雎一听就知道,楚王的此次行动肯定是打算编练新军,但是如果只有三千人,楚国完全承担的起。

    而且楚王亲卫直属楚王,其他人难以插上手。

    既然楚王已经决定,那么只能听从。

    昭雎应道:“臣,领命。”

    目送昭雎离去,熊槐微微一叹。

    不久后,有人来报:“大王,邓陵将军已经醒过来,如今正在前往看望上大夫已齿。”

    熊槐道:“寡人知道了。”

    随后,熊槐带着亲卫也向已齿的营帐走去。

    已齿的营帐,已经从外面将士的行礼声音中得知楚王到来,来不及出营迎接,见楚王已经进来,邓陵光急忙行礼道:“臣拜见大王。”

    “卿不必多礼。”熊槐见到邓陵光站在昏迷不醒的已齿身边行礼,慰问道:“卿身受多创,还需多加休养才是。”

    “谢大王厚爱。”邓陵光勉强拱手道。

    熊槐看了看昏迷不醒的已齿,问道:“现在先生如何,今日太医可曾来为先生诊治?”

    邓陵光面色一黯,道:“回大王,太医已经来过,只是先生失血过多,只能···”

    失血过多的事情,熊槐知道可以输血,但是现在这年代,只能看命,输血一事,最起码还需要努力多年。

    熊槐悲痛道:“寡人盼望两位先生已久,却不想见到先生后才不过一日,苦获先生就遭遇不幸,而先生也遭受重创,若是可以,寡人宁可两位先生没有来见寡人,寡人也不愿两位先生遭受劫难。”

    邓陵光一脸肃然道:“大王何出此言,墨者秉承子墨子非攻之教,前来救援楚国,乃是墨者之义,我墨家百死无悔。”

第一百零八章 楚墨之助

    熊槐道歉道:“墨者多义,慷慨悲歌,视死如归,今日是寡人失言。”

    顿了顿,熊槐道:“寡人来找贤卿,乃是为了八百勇士之事。八百游侠,死难者十之八九,寡人于心难安。”

    邓陵光闻言不由发出哀鸣。

    这些游侠中不仅有许多和自己一同向苦获已齿求学的师兄弟,更多的是慕名而来的各国游侠,许多都是曾经一起吹牛,愿尽一己之力,荡尽天下不平事的好友,如今他们全都死了。

    熊槐接着道:“他们的死,寡人很难过,寡人更难过的是,这些为楚国而死的勇士,寡人竟然对他们一无所知。”

    “故,寡人有一事相托,请墨家子弟能探查众位勇士的情况,若家中有父母妻儿的,其父母寡人愿养之,直至终老,其妻儿寡人亦愿养之,直至其子成年。”

    “若是勇士遗留的孤儿寡母信得过楚国,寡人愿意在郢都之外分出一块土地,专门培养这些勇士的后裔,士商农工,只要想学,寡人皆可请人教之,必不会让勇士之后蒙尘。”

    “然此事需要德高望重之人主持,墨家在游侠之中所有声望,而且墨者兼爱非攻的大名,世人皆知,寡人欲将此事交由墨者主持,不吃墨家是否愿意助寡人一臂之力。”

    “什么?”邓陵光闻言惊喜交加。

    一则楚王愿意培养游侠的后人,这对已经求仁得仁的游侠来说,自然是一件大好事,可以含笑九泉了。

    另一方面,培养游侠后人的事情交给墨者主持,必然能极大扩展楚墨的势力,用楚国的钱来培养墨家的人才,还有比这更好的事情吗?

    熊槐一直紧盯邓陵光,见到他面露喜色,就知道此事成了。

    只要墨家答应帮助楚国培养勇士孤儿,那么楚墨必将全面倒向楚国,墨家的工匠游侠学者,必能为自己提供极大的助力。

    至于那些接受楚国支助的人,只要有所成就,那么他们的第一选择必然是楚国无疑,这些人不仅可以为楚国提供新鲜血液,如果稍加引导,还能成为攻破楚国官僚板结的助力。

    想到这,熊槐期待的看着邓陵光,等待他的回复。

    邓陵光还没有回答,旁边有一个虚弱的声音传到熊槐耳中:

    “大王,我,我代表楚墨答应大王的邀请,助大王一臂之力。”

    熊槐转头一看,竟是已齿睁开眼睛,在一旁虚弱的说话。

    “先生,你醒了。”邓陵光惊喜万分。

    熊槐惊喜道:“太医,速传太医。”

    已齿面无血色的脸,流出一股笑意道:“本来已经和师兄见到大司命了,但是听说大王要我楚墨帮忙,所以臣又赶回来向大王效力了。”

    熊槐哑然,没想到大贤已齿也会说笑。

    见已齿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下去。

    熊槐制止道:“先生不必多言,现在还是先等太医过来查看,一切等先生恢复之后再谈不迟。”

    随军太医黄迟来到已齿身边,为已齿检查后,向楚王道:“大王,上大夫如今已经有所好转,但还需休养一段时日,需要细心调理。”

    嘱托已齿好生休养后,并将培养勇士之后的事情放在战后详谈。

    熊槐带着太医黄迟离开营帐后,熊槐向太医黄迟问道:“现在大将军如何了。”

    “回大王,大将军身受多创,如今邪气入体,一直昏迷不醒,恐怕···”黄迟拜道:“大王,臣有罪。”

    熊槐闻言一叹:“好了,此事与你无关,寡人知道了。”

    秦军大营。

    穿着一身白衣魏章向同样身穿白衣的樗里疾禀报:“将军,楚军传来的消息,楚国的援军到了。”

    “哪里的援军,有多少人。”樗里疾看着自己兄弟的尸身问道。

    “是楚国羕陵君的军队,共···”魏章卡顿了一下,道:“共七千人。”

    七千人···

    羕陵君的封地一共才多少百姓,若是带着七千人,羕陵君真的对楚王忠心耿耿么。

    而且要想动员领地内所有的人,必然需要大量的时间,那么羕陵君为何来的如此之快,樗里疾一听就知道其中有猫腻。

    樗里疾看了一眼魏章,道:“你自己信么?”

    魏章摇头道:“将军,末将不信,但是不管我们信不信,楚军已经信了,斥候回报,楚军见援军到来,士气大振。”

    樗里疾张了张口,而后叹了口气,道:“不错,只要楚军自己信了,那就行了。”

    “派人回报大王,就说楚国援兵已至,我们彻底失败了。”

    咸阳。

    秦惠文王接到公子华的死讯,痛哭,大怒,咬牙切齿道:

    “公子华战死,寡人之弟竟然被楚军当阵斩杀,楚王,楚墨,寡人绝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传令,立即派人追回前往楚国求和的使者,另,召相国前来议事。”

    张仪府中。

    门客冯喜将秦楚战平但公子华战死的消息向张仪禀报。

    张仪长叹道:“秦国不幸,公子华之死,必定会令我秦国陷入困顿之中。”

    冯喜露出困惑的表情:“君上,公子华虽是大王之弟,但却并非我秦国重臣,他的死为何会令我们秦国陷入困顿。”

    张仪摇头道:“此事你有所不知,昨日大王接到樗里疾急报,楚王亲自救援屈匄,樗里疾打算袭击楚王,为此大王召我议事。”

    “我昨日得知此事,向大王提出三中应对此战的对策。”

    “若是战胜,就需要看看战果,如果楚王惨败逃回国内,我秦军依然有夺取汉中的可能。若是楚王败退丹水,那么秦国就需要立即退兵,并与楚国讲和。”

    “若是战和,就请立即退兵,向楚国割地称臣,派兵去楚王的帐下,听从楚国的调遣攻打齐国,另派人拉拢赵国越国,以避免天下再度围攻秦国。”

    “昨日大王采纳了我的建议,已经派冯章前往楚国议和,到时根据战况,见机行事。”

    “但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大王之弟公子华尽然会战死。”

    “大王虽然英明,但是如今痛失至亲,恐怕会一怒之下,会下令追回冯章,再次兴兵与楚国大战。”

    冯喜震惊道:“君上,大王应该不会如此不智吧,此战已经没有再继续打下去的意义了。”

    张仪默然不语。

第一百零九章 张仪进谏

    秦惠文王在秦宫等了许久,渐渐的有些不耐烦了,才见张仪慢吞吞的走过来。

    在张仪行礼坐好后,不等张仪开口,秦惠文王直言道:

    “相国何来之迟。”

    张仪一听秦王不满,急忙再拜谢罪道:“大王,臣得知前线失利,公子战死,心中惊怒,一路思索如何才能击败楚国,为公子话报仇血恨,一时入神,以至迟来,请大王赐罪。”

    秦惠文王方才也在思考如何才能打败楚国,现张仪与自己的想法相同,不由道:“寡人方才也在思考如何破楚报仇,但是一直没有头绪,不知相国有何对策。”

    张仪答道:“大王,臣冥思苦想许久,只想出一个办法。”

    秦惠文王精神一振连忙问道:“不知是何办法?”

    张仪道:“大王,如今天下的各国,已经全都进入战争了,楚国东面与赵魏越三国结盟,与齐宋联军爆发大战,西面独自面临我秦韩联军,连楚王都亲自上阵,但是楚国的兵力依然不及我秦韩联军,可见楚国已经力尽,这就是我秦国的机会。”

    秦惠文王点点头道:“寡人亦知之,楚国东面与齐宋大战,西面与我秦国大战,楚王兵力不足已经表明楚国已经没有余力了,那么相国以为我们秦国应该如何做。”

    张仪道:“微臣的办法就是,请大王效仿先君惠公,亲征楚国,悉发国中之兵,召集国中所有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可战之士,方可···”

    张仪的话还没有说完,秦惠文王就被口水噎了一下,发出一串咳嗽声,将张仪的话打断。

    悉发国中之兵···亲征楚国···

    寡人的相国疯了。

    见秦王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过来,张仪面不改色,解释道:“大王,现在赵魏两国已经背叛了我们,与楚越同流合污攻打齐国。”

    “齐国虽然强大,即使有宋国相助,面对四国联军,战败也只是迟早的问题,如果齐国不幸,宋国背叛齐国,那么齐国败亡的时间会更加迅捷。”

    “魏国这些年一直都对我河西之地念念不忘,天下合纵抗秦,魏国都是发起国。而我们秦国几年前为了尽有河西之地,还出兵攻打了赵国,夺取了赵国的河西之地。所以赵魏两国虽在我秦国的强大压力下,同我国结盟,但内心却一直对我秦国不满,与我国结盟时,就与楚国眉来眼去。”

    “现在更是公然背叛秦国,同楚国结盟。一旦齐国战败,那么楚国必然会纠集赵魏两国西向攻秦,赵魏两国肯定会响应楚国的号召的。”

    张仪见秦王陷入深思,顿了顿,继续道:

    “所以我们秦国要想打败楚国,必须要赶在齐国战败之前,速战速决,一举打败楚国。”

    “如今楚王已经亲临战场,楚国的那些封君就算不愿意同我们秦国交战,但也会派人相助楚王,所以我们秦国也需要考虑到楚国这一部分的援兵。”

    “而且我秦国要想打败楚国,攻占汉中,就必须渡过丹水。但是楚军水师强大,我军要渡丹水,必须要有四十万大军不可,若是楚国拒河防守,那就需要六十万大军,所以臣的意思,要想速战速决,就要倾国而战。”

    张仪见秦王脸色很难看,小心翼翼道:

    “楚王已至,若是大王不至,天下必然小看大王,而我秦军的也会军心不振。”

    “况且将举国之兵交于公子疾之手,臣以为以公子之能,恐怕力有不逮,还是大王亲往为上。”

    “只是这样一来,臣有些当心,担心盟友韩国会背叛我们,更担心义渠会偷袭我们。”

    张仪说完长拜道:“臣愚钝,请大王明察。”

    秦惠文王在张仪拜倒后,沉默许久,对张仪道:“相国请起,卿之意寡人知之矣。”

    张仪直起身体后,秦惠文王向张仪一拜,谢道:“若无相国,寡人误国大矣,增兵伐楚一事,请勿再提。”

    见秦王行礼,张仪立即拜道:“臣惶恐。”

    秦惠文王直起身体后,一脸悲伤道:“寡人之弟为秦国为寡人而战死,但秦国和寡人却不能为其报仇,寡人心如刀割,六神不宁,欲报仇而不能,但是若是就此向楚国求和,寡人同样也做不到,请相国教我。”

    张仪道:“大王,为今之计,打败楚国已经不可能,我们秦国能做的,那就是弱楚。”

    秦惠文王问道:“如何使楚国衰弱。”

    张仪答道:“大王,弱楚之策,有内弱外削两种。所谓内弱之策,就是使楚国疲惫,消耗楚国的国力,而外削之策,乃是离间楚国的盟友,进行连横。”

    秦惠文王定了定神,重拾心情道:“愿闻其详。”

    “大王,我们从齐国那边得到的消息,楚国景翠所部二十万兵力以及唐昧所部十万正在攻打齐宋,加上楚王所部的二十多万大军,那么楚国就需要向前线的一西一东共五十万大军运送粮食,这还没有算上其他留在各地的楚军,楚国虽然粮食众多,但是也难以持久。”

    “所以,我们秦国依然还需要与楚国对持,一方面给齐国信心,拖延齐国的战败时间,另一方面继续消耗的楚国的国力。这就是我秦国每消耗一分粮食,那么楚国就要消耗三分。”

    “另外,请大王下令,要求客卿司马错与甘茂在南郑和巴蜀虚张声势,营造我秦国大举进攻楚国,为公子华报仇的迹象,诱使楚国继续向前线增兵,压榨楚国的国力极限。”

    秦惠文王冷笑道:“好,寡人同意相国此策,为了表达我秦国的决心,寡人今日在秦宫亲自为寡人之弟发丧,而后亲征楚国,并向天下宣誓,若不破楚,寡人誓不回都。”

    张仪道:“若是大王亲征,必能让我秦军士气大振,而且楚国惊疑不定,不敢轻易退兵。”

    秦惠文王接着问道:“那么外削之策为何?”

    张仪答道:“大王,如今天下大势已经落在楚国身上,所以楚国才会两线作战而有恃无恐,目前极难拆散楚国的联盟,但是日夜变换春秋轮替,此乃不变之道,天下大势的变化,就在齐国战败之后。”

    秦惠文王微微颔首,低声重复道:“齐国战败之后。”

第一百一十章 连横之策

    张仪清了清喉咙道:“大王,这世间能让各国联合起来的,除了利益和仇恨以外,更多的则是恐惧,天下围攻魏国,是因为恐惧,围攻秦国同样是因为恐惧,现在天下攻齐,原因也是如此,只要一个国家强大起来,那么其他国家就会恐惧,就会不约而同地想要削弱这个国家。”

    “若是齐国战败,齐国必然要被削弱,赵魏会攻取齐国西面的领土,楚越会夺取齐国南部的土地,这是可以预见的。”

    “一旦齐国战败,意味着天下的战争进入下一阶段,到时我秦国只需将秦国的旗帜珍宝丢在地上,然后大军撤回,就可以向天下宣称秦国被楚国打败,然后我们向楚国称臣请求讲和。若是楚国同意,我秦国则可以向楚国示弱,若是楚国不同意,我们就闭关自守,如此以向天下宣示我秦国的衰弱以及楚国的强大。”

    “现在楚国已经够强大了,已经可以同时打败齐国和秦国,若是楚国在从齐国手中夺取淮北之地,则楚国会更加强大,这样的楚国,必然会让其他各国心生惧意。”

    “天下攻齐,楚国是关键主导,齐国必然会对楚国满怀恨意,而我们秦国同样被楚国大败,两个同病相怜的国家,很容易就可以结为同盟。如果再把燕国拉拢,那么天下连横攻楚的大局就形成了一半。”

    “接着我们秦国出兵逼迫韩国,让秦韩再次连为一体,而齐燕两国在北面威逼利诱赵国,只要赵国同意围攻楚国,那么天下的连横大势已成。”

    “若是再能拉拢魏越两国,以楚国广大的疆域,那么就算有百万雄师,也将面临被天下各国分割瓜分的危险。若是两国不同意,天下围攻楚国,也必然能极大的削弱楚国。”

    张仪说完向秦王行礼:“请大王察之。”

    秦惠文王接连点头,一旦张仪的计策成功,恐怕楚国就算不灭亡,也要被极大的削弱。

    然后想到了现在秦国仅有的盟友,张仪话中的意思,韩国肯定会背叛秦国。

    想到这,秦惠文王向张仪问道:“相国,我们秦国这一次能不能保住韩国这一个盟友。”

    张仪答道:“大王,韩国国小力弱,且这几年来,接连发生大战,国内粮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除非我们秦国能快速战胜楚国,否则韩国坚持不了多久的,叛秦和楚只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秦惠文王闻言不再谈论韩国,转而看向东南道:“看来寡人还需要为楚王准备一些精美的礼物才行,虽然这一战还没有结束,但是下一战已经开始了。”

    当日,秦王因为痛失兄弟,在大殿之上悲痛欲绝,秦国上下群情激愤,发誓要找楚国报仇。

    第三日秦王带着一万秦军离开咸阳,望丹水而去。

    韩国。

    楚国上官大夫到达韩国新郑的第二天。

    公叔在大殿之上道:“大王,如今我秦韩联军偷袭楚国的计划已经失败,不仅得罪了楚国,同时还得罪了与我们世代交好的赵魏两国。继续与楚国打下去,只会让我们韩国成为秦国的牺牲品。现在楚国愿意割地请和,我们韩国是时候退兵了。”

    韩相公仲侈反对道:“大王,这是楚国的阴谋,如果我们接受楚国的城池而撤兵讲和,这是对秦国的背叛,到时秦国前来攻打我们,难道我们能对抗秦国吗?至于其他国家的援兵,我看会和几年前没有区别,援兵是不回来的。”

    坐在韩王位置上的韩宣王,看着自己两个大臣公仲和公叔再次发出激烈的争吵,一脸病态的他突然用手巾捂住嘴,发出一串剧烈的咳嗽声:“咳咳咳···”

    “大王!”听到韩王的咳嗽,公仲公叔立即停下争吵,一同望向韩宣王,流露出十分关切的神色。

    用手巾擦了擦嘴角,看到手巾上咳出的血迹,韩宣王面无表情的将手缩回袖中,勉强出声道:“寡人已乏,此事以后再议,今日就到这里吧,退朝。”

    三日后,秦王亲征楚国的消息传来,韩国的亲秦派士气大振,立即压倒其他派别,暂不撤军的声音占据上风。

    上官大夫在新郑滞留十日,却没有得到韩王的召见,最后只能派人回去向楚王复命,宣告利诱韩国的计划初期不利。

    丹水楚营。

    熊槐望着对面人声鼎沸的秦营,向昭雎问道:“贤卿,秦王真的到秦营之中了?”

    昭雎点头答道:“回大王,正是如此,从秦国传回的消息,秦王的确已经离开咸阳,而斥候回报,秦王的大旗出现在秦国的援军之中。今日秦将樗里疾出营三十里相迎,能让樗里疾如此对待,恐怕只有秦王了。”

    熊槐脸色当即一沉。

    秦王亲自到达前线,不仅令秦军士气大增,还向楚国表达了一个态度,秦国要和楚国死磕到底了。

    只是令熊槐纳闷的是,秦王只带来了一万援军。

    秦王这是什么意思,一万援军能干什么?

    现在随着楚国各地封君陆续到来,楚军的兵力已经超过二十万。而秦军接近三十万的兵力,依旧对楚国占有优势,一万军队在这个战场上,如同落在池中的雨珠,根本没有明显作用。

    要想强渡丹水,除非是一万水师,否则一万普通秦军,除了能当炮灰,不会有其他作用。

    难道是来接公子华的尸身回咸阳的?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被熊槐否定,公子华的身份还不配。

    熊槐对身边的陈轸道:“贤卿,这次秦王带着一万秦军来到战场,这是何意。想要向寡人示威恐吓寡人,最起码也得带上二十万秦军吧。”

    “如果不想打破我楚国,秦王也没有必要亲自来前线吧。”

    陈轸摇了摇头,回答道:“大王,秦王的心思微臣也弄不明白。一万援兵,像是在示弱,说明秦国已经放弃继续攻击我们楚国,但是秦王亲来,明显就是来宣战,臣愚钝,不知秦国这是何意。”

    昭雎道:“大王,不管秦国是何打算,只要我们楚国坚持防守的策略,不给秦国可趁之机,就可以令秦国的算计失效。”

    “现在秦国能攻打我们楚国的地方,只有三处,汉中,巫郡,以及丹水。如今丹水有水师之助,秦国难以攻破丹水,而汉中还有昭鼠的三万精锐,防住秦国绰绰有余。”

    “剩下的最后一个地方,那就是我楚国的巫郡。如今司马错在巴蜀日以继夜的打造船只,虽然相对与我们楚国水师来说,司马错的船队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不可否认,秦国已经有了顺流而下的能力。”

    “如果秦国想要偷袭楚国,那么臣猜测,可能是在巫郡。”